第二章 真诚尊崇 铁汉低头
2025-08-21  作者:傅红雪  来源:傅红雪作品集  点击:

  红七刀收回了所有的飞刀,唯独被钱来爷接去的四把飞刀没收回,他对钱来爷说:“你是第一个接下我这么多飞刀的人,我不想收回它,我想,你或是会用得着它的,如果你坚持要进入那屋子的话。”
  说著,他黑袍一披,便转身大步离去,临走时,他目光柔和的望住南宫雪,说了一声:“再见。”
  南宫雪呆怔著。
  一直到红七刀那瘦高如幽魂般的背影即将消失于树林中之时,南宫雪才忍不住开口道:“红七刀,为什么?为什么你突然不杀人了?”
  红七刀停下脚步,但没有回过头,他背对着南宫雪说:“南宫雪,妳以为我天生下来便喜欢杀人?”
  南宫雪迷惘:“但,你是杀手,而且还是个好杀手,不是吗?”
  “不!我不是杀手!”红七刀倏然转身,显得非常激动的咆哮了起来:“我心中其实都不认为我是杀手,我根本就不想做杀手!我……我只是在谋生,我只是在赚钱,我是人,人都要吃饭生存的,不是吗?”
  南宫雪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她惊诧的望住他。
  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红七刀似乎一时失去了控制,语音激动而急促:“妳看到了我的长相没有?是我这副长相逼得我要去靠杀人来吃饭,妳懂吗?”
  南宫雪突然难过得想哭出来!
  不,她已经哭了出来——两只美丽的眸眶已被满满的热泪占据住。
  因为她遇见过“丑九怪”——那个世上丑得不能再丑的人,丑得连亲生父母都以他为耻、丑得连“慈悲为怀”的出家人都不肯收留他、丑得连鬼魅见了都要被吓跑的九怪,他本有一颗比任何人都还要善良的心,可是他却硬生生的被逼进入了邪教组织!
  红七刀当然没丑九怪那么丑,可是他的样子实在是令人愉快不起来——你甚至可以说一见到他便恶心、讨厌,甚至是憎恨!
  红七刀那深陷的眼眶也闪著泪光,他激动的语音里充满著愤怒:“从古至今,尽管孔老夫子说过‘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也有人大声疾呼‘海水不可斗量、人不可貌相。’但,我们活在这世界里却偏偏是‘好人俊貌、坏人恶相’!看看我这张脸,不就是戏台上、章回小说里、以及世俗人观念里的‘坏人’吗?南宫雪,妳知不知道,我一直都讨厌杀人,甚至害怕杀人,但世人的目光总把我当成‘坏人’,谁都不肯雇用我,为了活下去,我只好去当个真正的坏人,我没有选择!真的,我根本没选择的余地,虽然我渴望做‘好人’,但是,我一生下来却只有一条路可走——注定做一世‘坏人’!”
  “不!丑不是罪过!”南宫雪一想起“人”——丑九怪——宁愿背叛肯跟他上床的纪小翠,让她顺利救出钱香儿,然后自尽,心中“阵悲痛,忍不住挥泪大声道:“世界上没有人愿意一生下来便要当坏人的!红七刀,你不是坏人,我知道你不是,真的知道!”
  “我知道!”红七刀见她泪流满颊,激动的想冲上前去抱住她,但内心里那股浓浓的自卑,驱使他留在原地不动,他长吸了一口气,努力的抑制自己那原本已够难听的尖刺嗓音,不致走调得太离谱:“南宫雪,谢谢妳,妳让我这一生中享受到了从没有过的被人尊重、被人尊敬的滋味……我不能杀妳,毕竟我不是畜牲,我绝不会去杀一个懂得尊重我的人……”
  说毕,他泪光闪闪的目注南宫雪好一会,才转身掠进林中去……
  “红七刀!”望着他逝去的背影,南宫雪竟忍不住的大声呼叫道:“改天我请你喝三百大杯,你会喝酒吧?肯不肯赏光?”
  林中寂寂,红七刀没应声——或许,他认为像他这种“天生坏人”不配跟南宫雪吃酒吧。
  南宫雪提高了声量,再补上一句:“不是白请你的,南宫雪请你喝酒,你教我飞刀,干不干?”
  风声涛涛,依然没有声。
  哦,不,有,一声听来已离此甚远,但却依然铿锵有力,而且可以听出充满著无限兴奋喜悦的语音随风送了过来:“南宫雪,红七刀干了!”

×      ×      ×

  钱来爷把四柄飞刀插于腰间,并且掏出丝帕为南宫雪轻拭泪痕之时,忽然长长叹了口气。
  “什么事?”南宫雪疑惑的望住他。
  “没什么,”钱来爷淡淡道:“不知怎地,我突然有一个愿望……”
  “什么愿望?”南宫雪很好奇。
  “如果我能立刻年轻四十岁,那该多好。”钱来爷说。
  “为什么?”南宫雪不明白。
  “如果我年轻了四十岁,”钱来爷一脸认真:“那我不就有机会娶妳当我第十个老婆了?”
  南宫雪满脸通红的白了他一眼,心中却十分受落,她从没有被人如此赞赏恭维过,忍不著娇笑着顶了他一句:“纵使你年轻了四十岁,凭你这副长相,你以为我肯嫁给你?”
  “说的是,”钱来爷煞有介事的苦着脸:“其实就算我长得再英俊潇洒,也是没有机会的,除非我一剑杀死了柳花花那小子,或许还有希望……”
  “去你的。”南宫雪娇嗔佯怒,但眸子里却掩藏不住那份喜悦——一想到“那小子”她便忍不住会有那股不自觉的表情。
  “那小子,”南宫雪似乎无意在钱来爷面前隐藏她对柳花花的感情,洁白而细碎的贝齿轻咬著樱桃般的红唇,幽然喃语:“咱们离开了这么久没回去,他一定担心死了……”
  美眸一转,她望住钱来爷问:“你看他会不会四处找我们?”
  钱来爷没有回答。
  南宫雪也没有等他回答。
  因为他们已看见了那扇紧闭的门忽然“呀!”的一声打了开来,而且也看见一名身着灰色衣袍,面容苍老,家仆模样的老者缓缓走出……
  灰衣老者看来相当老了,脸上的皱纹堆结在一起不说,背都已经十分驼了,佝偻的身子让人觉得他连走路都显得十分吃力似的,即连说话的音调也显得有气无力,他走到南宫雪与钱来爷面前,没什么表情的摆了摆干枯的手,说了一个字:“请。”
  南宫雪望望钱来爷。
  钱来爷也望了望她一眼。
  显然,两人都询问对方要不要进去?
  南宫雪凝眸打量那个灰衣老者,沉声问:“你是什么人?”
  灰衣老者没有答话,仍然只说了那个字:“请。”
  南宫雪见钱来爷不认识此人,心中十分小心,冷冷回了一句:“我为什么要进去?”
  “请。”灰衣老者又是那句话,仿佛除了一个“请”字,什么话也不会说似的。
  南宫雪有些恼火,眉尖儿微挑冷然道:“我就不进去,你待怎地?”
  钱来爷一旁不做声,他似乎除了跟南宫雪说话之外,并不随便跟人开口;他微瞇著双猪泡眼,仿佛在忆思那灰衣老者的身份
  灰衣老者一连说了三个“请”字,却说不动南宫雪与钱来爷进去,苍老的脸上泛起一丝不悦,终于说了一句话,语调却奇冷无比,而且充满了激将意味:“你们是不敢进去?”
  “有何不敢?”南宫雪冷嗤一声:“我们一路追踪到此,任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一闯,只不过既然你已经出来了,我们又搞不清楚你是谁,为什么要听你说的?再说……”
  南宫雪顿了一顿,接道:“再说你又不肯表明你的身份,我怎知道你是冬瓜豆腐,或是一棵葱?凭什么你要我进去我便进去?”
  这时,忽见钱来爷脸色微变,脱口说了一声:“你是‘天驼子’?”
  灰衣老者忽朝钱来爷冷笑一声:“你总算还记得我,钱楚南……哦,不,我应该尊称你一声钱——大——老——板——才是。”
  “‘天毒子’?”南宫雪一时没听清楚,睁大了水汪汪的眸子,十分吃惊:“他就是独孤美的父亲‘天毒子’?”
  “不钱来爷面色颇为怪异的望住那灰衣老者,口中一面应道:“他是‘天驼子’,不是‘天毒子’,此子非彼子……”
  南宫雪哦了一声脑中飞快的转了一圈,发觉对此人并无任何印象,也没有听过此人之名号,不过一见钱来爷那副神情,冰雪聪明的她当然料到眼前之人绝非泛泛之辈,又听得那人称呼钱来爷为“钱楚南”,心中已知悉他两人是旧识——看这光景,此旧识当然不是属于“他乡遇故知”那类型的,肯定是“有仇千里来相会”那种类型的“旧仇识恨”也。
  果然不错,精灵的南宫雪已注意到那灰衣老者“天驼子”虽神态老迈,但一双眼神却泛起一股精芒如电之恨意——显然,他虽已老,却绝非一般老头子可比拟,肯定是个深藏不露的长者。
  ——只是,不知道他和钱来爷之间究竟有何宿怨瓜葛?
  ——还有,钱来爷的真实名字叫钱楚南,为何要改叫钱来爷?
  南宫雪没有问。
  因为那个灰衣老者天驼子已再次对钱来爷摆手说了第四个:“请。”
  这次,钱来爷没有拒绝,他朝南宫雪点了下头,率先跨门而入……

×      ×      ×

  月如钩;夜如水。
  柳花花却像一头狸猫——他此刻正平心静气,动也不动的隐伏在庭院中那棵又高又大的老榕树上,一双星也似的眸子瞬也不瞬的注视著对面不远处的华丽厢房。他那副模样,就好像是潜伏在暗处,随时随地在等待捉捕即将出现的大老鼠的狡猫一样。
  他用这个姿势隐藏在这枝叶繁密的大榕树上,至少已经超过了半个时辰之久——当南宫雪紧随钱来爷追逐那神秘人而去之际,他立刻掠下屋檐,往后院大房急掠驰去,确定钱香儿安然无事,正被九个母亲、二十三个哥哥、二十三个嫂子、七个姊姊、以及给七个姊夫围满整个偌大房间,关注的等待着她醒来时,柳花花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立刻不惊动任何人,悄悄的掠到了后院西厢房,鬼魅般的藏匿到这棵树上。
  从这里,他正好可以看到对面那一间仍亮着灯火的厢房毛小东的厢房。
  整个金财神赌房、无论是前院、中堂、后院、东厢房、西厢房、右厢房、左厢房……甚至是巡守布哨的明桩或暗桩,都没有发现钱来爷与南宫雪已在不久之前追逐神秘人未回,也没有任何人发现柳花花潜伏在榕树上注意著毛小东的举动。
  ——这只有一个情况可以解释,钱来爷、南宫雪、柳花花以为那个神秘人的轻功已达到人鬼不觉之境,完全不惊动任何人。
  柳花花之所以没有跟着钱来爷与南宫雪追逐神秘人,当然是怕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因此立刻先查探钱香儿是否安全,然后再查探毛小东的动静——眼前的情况,毛小东无可否认已是唯一最值得怀疑的凶手了,或许他未必是真凶,但只怕也和凶手有关。
  一来到西厢院落,发现毛小东的房里的灯火仍亮着,而灯火把他的影子照映在花窗格窗户上,显示他好像坐在桌案上前沉思,因此柳花花不敢欺前去,怕惊动了他而打草惊蛇,于是便像小偷般的隐伏于树上,正好可以就近监视毛小东的一举一动。
  对于如许深夜毛小东仍未上床就寝安歇,这一点柳花花是可以理解的,因为长久以来,毛小东都是在夜间陪伴着钱来爷照顾赌场生意,已养成昼寝夜起的习惯;而现在虽因发生了“孟东野命案”,赌场暂时停业,但无论如何生活习惯一时是改不过来的。
  所以现在毛小东仍独坐在房中沉思(起先柳花花以为他在看书,但一直未见他翻书的动作),实在是一件颇为正常之事。
  但,有一点却令柳花花甚感困惑的是——为何大半个时辰过去,毛小东的影子却动也不动?
  莫非他在打坐?
  打坐也用不着那么久呀。
  沈思。
  柳花花只能这样解释:“沈思能令人端坐不动,甚至是忘寝废食。”
  他本身也是个喜欢沈思的人,他认为沈思能帮助一个人思想成熟、思维灵敏、观察敏锐——他就曾见过他的美丽情人独孤美,为了悟通一件事物居然从日头升起一直独坐不动到日落。
  想到了独孤美,不知怎地,心头那份甜蜜令他好想即刻回去见她——他已几天没见到她了,她肯定非常想念自己。
  不知怎么,柳花花心中突地泛起了一丝歉疚,对独孤美的歉疚——他觉得他越和南宫雪在一起的时候,想念独孤美的次数便会越来越少
  是否,他的感情领域里已被南宫雪闯入?
  柳花花忽地甩甩头,用一种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对自己说:“怎么搞的,这种节骨眼上居然还去想女人?真是!”
  不想女人,干什么?躲在这树上实在太无聊了!像根木头似的动也不动,苦死人哪。
  不想女人,想男人总可以吧?
  他首先想到他的师父钱来爷——那个老家伙,他和南宫雪去了老半天怎么还不回来?
  莫非,是否有了意外?
  “不会的,”柳花花在心中立刻推翻了那个想法:“老狐狸精得要死,而且武功又高得要命,再加上那个凶八婆南宫雪,他们不会有事的……就算有事,最坏打算,即使打不过敌人,逃跑的本领总有吧……担心他们,倒不如担心天会不会塌下来……”
  显然,柳花花对“老狐狸”与“凶八婆”信心十足,于是很自然地去想其他的人,他想得很多——那个老鬼司马如虹、秃驴吃亏和尚、牛鼻子疤面道长,他们是否已经扫平了“蝶恋花”邪教组织?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不由自主的往下疾沉,因为他又想到了另外两个女人——纪小翠与薛灵芸,她们的命运将会怎样?
  柳花花临赶回来时,曾私底下交待司马如虹、吃亏和尚与疤面道长,希望尽可能留一条生路给她们——其实,他心中比谁都清楚,那些参加邪教组织的人,个个都是心灵受严重创伤,而致思想走极端,要想她们回头,无异比要一头大水牛爬树还要困难,就算给了他们自新的机会,他们肯定还会东山再起,再组织邪教帮会的——否则,为何自有人类到现在,“邪教”就像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越来越泛滥呢?
  老实说,柳花花之所以会临时先赶回来,最主要的因素当然是为了他师父钱来爷的安全,以及想抢先一步抓住凶手,其中还有不多不少的“逃避心理”——逃避见到纪小翠与薛灵芸的最终下场。
  无论如何,那两个女人在柳花花的生命里占有着某种程度、与某种意义的男女情。
  男女情,是极端单纯而又极端复雑的东西——它绝非如“圣贤者”或卫道者,将“人”一分为二成“好人与坏人”那般的“天真、莫名其妙、自我安慰、自己骗自己”的愚蠢归类法!
  人,是感情的动物,也因为如此,男女之间永远有情;深情、浅情、浓情、淡情……极之千变万化,极之错综复杂。
  因此,纪小翠与薛灵芸的沉沦,对柳花花来说,是极为难过之事;特别是薛灵芸,他视她为清纯可爱的小公主,他真的喜欢她,像兄妹那般的喜欢她他一心一意想拯救她,可是……唉!
  不知不觉,柳花花已眼眸微湿……
  不对不对,此时此刻实不宜儿女情长,毕竟“孟东野命案”这桩事尚未了哪!
  他立即收束心神,全心全意注视著毛小东的状况,千万别“疏神”才好……咦,奇怪,月牙儿又偏斜了一点,至少已过了一个时辰有吧,那家伙居然像石人般一动也不动,怎么搞的!
  终于,柳花花已沉不住气,悄悄跃下地面,以灵巧轻盈的身法,绕到了毛小东厢房后院,鬼魅般的欺进了檐下,觑个准,屛住气,把双眼凑近窗缝……
  这一瞧,他忽的面色骤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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