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追迫引诱 进入虎穴
2025-08-21  作者:傅红雪  来源:傅红雪作品集  点击:

  多年以来,除非是有特殊事故发生,否则钱来爷永远是昼寝夜起,这是他的“职业习惯”使然,因此越晚他精神越好,简直就像猫头鹰似的。
  现在,窗外的月光正温柔的照射著美丽的假山、池水、花圃、园林,夜已相当深了,钱来爷却是满脸萎顿之色的坐在大厅里。
  大厅里本还有他的长子钱四海、大女婿蒋小石与亲信毛小东,但他都摒退了他们,独留下虽刚已沐浴过但仍一脸疲惫之色的南宫雪与柳花花——他们在不久之前仍在血山与“蝶恋花”那班邪教之徒大厮杀,战事未完结之前,他们便借用飞鹰堡堡主司马如虹的座车,带着昏睡未醒的钱香儿急急奔回金财神赌坊。
  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想趁“蝶恋花教”被剿之事尚未在江湖上传开来之前,快马加鞭赶回来一举擒拿住杀死孟东野之凶手——他们顾虑凶手在被迫现形之际可能逃走,甚至可能会做出对钱来爷什么不利的举动。
  想不到,凶手并未逃走,也没有对钱来爷做出任何不利之举动——他服毒自尽了!
  凶手是钱来爷自小一手带大,而委以重任的大总管宋不输。
  钱来爷爱他有如爱自己的儿子,对他的办事能力尤其欣赏,所以两年前老总管逝世之后,他便擢升他为居众人之上、屈一人之下的大总管。
  两年来,钱来爷信任他胜过信任自己,想不到他竟然杀死了孟东野。
  这个打击对钱来爷来说无疑相当沉重,所以南宫雪与柳花花虽历尽千辛万苦救回了钱香儿,他仍然难过得久久不能言语。
  本来,金财神赌坊一直以来都是夜间营业至通宵的,但自从三天前“孟东野命案”发生后,便一直歇业至今,因此全赌坊之人早早便寝息,若不是南宫雪与柳花花赶回来,还不知道宋不输已死在床上哩。
  当时的情形,宋不输的尸体仍有余温,而且留在案头上的遗书墨沈仍未全干,显示宋不输死去不久。
  房间相当整齐,井然有序,有条不紊,并无异样,即连遗书字迹都工整异常,显示宋不输自尽前的心态是十分冷静而沉着的。
  他的遗书大意是:他怨怪上苍对他不公平,自小生于贫寒之家,七岁时便因天灾人祸而致父母双亡,因而流浪江湖,受尽人间冷暖,虽然八岁时被钱来爷收容,但也是从小厮干起,吃了不少苦头。及长大后虽受钱来爷之赏识,但却暗恋钱香儿,奈何钱来爷无意将女儿许配给他,他失望怨恨之余便加入了蝶恋花邪教,所以才会听命蝶恋花之指使杀了孟东野。而杀孟东野之目的,无非是想引起金财神赌坊与精武门、孟家庄火并,以报钱来爷不肯将女儿许配他之恨……
  遗书上说得很详细,宋不输知道钱香儿非常不满自己的父亲安排孟东野“做客式的相亲”,因而当夜愤然离家出走,宋不输便趁机叫醒已入寝的孟东野,伪称钱香儿要他至其香闰一叙,孟东野喜出望外,不知有诈,兴冲冲的随着宋不输到钱香儿的闰房。宋不输在其背后一剑刺死了他,留下了诡谲的命案现场,使人误以为他想非礼钱香儿,而遭钱香儿刺杀,而钱香儿畏罪潜逃……
  宋不输的计划是,若能挑起金财神赌坊与精武门、孟家庄火并,赌坊追查凶手之事必然会因而缓慢下来,因为既已火并,仇怨必已深结,双方只有争胜求全,已无暇顾及凶手之事;若不能引起火并,则钱香儿回牛头角老家必会遭到蝶恋花组织绑架,然后利用徐天娇逼婚,诱使柳花花到蝶恋花血山总部,借以控制住柳花花,慢慢坐大实力,然后再争雄江湖。
  这是宋不输、也是蝶恋花的整个精密计划。
  只可惜计划虽好,仍难逃覆亡之命运!
  这其中最紧要的关键有两个。
  一是徐天娇的幡然醒悟,毅然向飞鹰堡举报,飞鹰堡立刻飞鸽传书通知五大门派与冷星堡,即时组成精锐联军歼剿蝶恋花。
  二是南宫雪神奇的救出了钱香儿。
  用“神奇”两字来形容南宫雪从“丑九怪”手中救出钱香儿,一点也不过份,因为当时的情况连鬼计多端、机智过人的柳花花都束手无策。
  因此南宫雪的心情是颇为志得意满的,虽然“丑九怪”最后的死曾令她十分难过。
  特别是风尘仆仆的赶回金财神赌坊,发现宋不输已畏罪自杀,她心中更涌上一股说不出的畅快得一音因为她曾跟柳花花打赌杀孟东野的凶手就是宋不输。
  事实证明果如她所料。
  所以她在柳花花低首啜酒的时候,忍不住以极为兴奋的口脗,咬着他的耳朵说:“如何?我说宋不输是凶手,一点也不错吧!可别忘记,背我上落泰山哪!”
  岂料柳花花却压低着嗓子说:“凶手是不是宋不输,现在未免言之过早。”
  “什么?”南宫雪非常惊异:“事实摆在眼前,你竟敢说宋不输不是凶手,莫非你想赖皮?”
  柳花花没有回答,因为这时候一排丫鬟使女鱼贯进入,摆上一桌丰盛的宵夜——对南宫雪与柳花花来说却只是晚餐。
  这次钱来爷并未像上次坐在一旁看他们吃,他率先起身对南宫雪招呼道:“南宫雪,请。”
  他并未招呼柳花花
  南宫雪已知悉他与柳花花之间的关系,也了解他们之间的“怪”,因此她笑咪咪的说:“钱大老板,不用招呼我,南宫雪对任何人都会客气三分,唯独对你们两个不会。”
  她一屁股坐下,立刻为自己斟满了一杯酒,一口飮尽,十分爽快的说了一声好酒。”
  钱来爷望望她,又望望柳花花。
  柳花花朝他耸耸肩,淡淡道:“她是个追根究底、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
  钱来爷朝南宫雪微微一笑:“多谢妳救出了小女,我……”
  “慢,慢!”南宫雪忽扬手打断他的话:“既然你已经知道我已知悉你与柳花花之间的关系,你不认为你那个谢字是多余的吗?”
  钱来爷微微一楞。
  南宫雪忽又从怀里掏出一本折子,递到他面前去:“这两万两黄金物归原主……”
  “为什么?”钱来爷怔住。
  “不为什么,”南宫雪淡淡一笑:“你认为凭我和柳花花的关系应该收你的钱吗?”
  “他是他,我是我,”钱来爷瞇眼道:“妳为我办事,我支付酬劳给妳,有何不可?”
  “不是不可以,问题是我不想要;”南宫雪也瞇着眼说:“若非是柳花花,你以为我会替你办事?”
  “不拿白不拿,妳可别后悔。”钱来爷收起折子,一面端起酒杯,一面煞有介事的喃喃自语:“这年头居然还有人嫌钱多的,白痴!”
  柳花花望着南宫雪笑。
  南宫雪却挟了一块鸡屁股往他咀里塞,害得他连忙捂咀他望。
  钱来爷瞇眼瞧住南宫雪,忽轻叹了一口气,仿佛在喃喃自语的说道:“这小子选女人的眼光真是愈来愈精了……”
  这句话引起了南宫雪一阵脸红,可是当她发现柳花花居然比她更脸红,而且还显得颇为害臊的假意飮酒时,她不禁大胆的望住他笑……
  柳花花却把头垂得更低。
  “世上居然会有如此害羞的花花公子。”南宫雪心中这样嘀咕,口中却说:“钱大老板,八公主已替你救回来了,相信只要再一两个时辰她便会醒过来啦,而且凶手也已畏罪自杀了,我却感觉到你心中仍颇不畅快,至少看来没有雨过天晴的那股喜悦,为什么?”
  “八公主?”钱来爷却答非所问,仿佛突然被南宫雪提醒似的,睁眼道:“是呀,我那宝贝女儿也差不多该醒了,我这个三十四孝老爹’得赶紧去看看她……”
  说著,他忽地放下杯箸,句话不说便起身急急走进内室去,偌大的客厅独留下南宫雪与柳花花……
  南宫雪傻住。
  世上居然有如此没风度的主人!
  她望向柳花花,却发现他若无其事的喝着酒、吃著菜,不禁苦笑道:“我一直想使自己比你们更怪,看来,除非我发疯了,否则永远跟不上你们……”
  话落一半,南宫雪忽然面色微变!
  ——她听到屋顶上有极微的脚步声!
  柳花花似乎也已听到了,而且他好像要比南宫雪还快一点掠窗而出!

×      ×      ×

  南宫雪与柳花花像鬼魅般的掠上高耸的屋脊之时,正好见到两条身影正一前一后的向远处掠去,南宫雪本能的扭腰一弹,立刻急追而上!
  南宫雪之所以会急急追上去,是因为她看清楚后面那个人竟是钱来爷!
  ——她这时候才恍然大悟钱来爷突然莫名其妙的离席,原来早已知道屋顶上有人潜伏在那儿偷听;借口离开,其实是捉人去。
  单凭这一点,她已深信钱来爷果如柳花花所说的,是个身负绝学而深藏不露之人。
  令南宫雪更加吃惊的是,钱来爷早已逾花甲之年,吃喝嫖赌样样来,想不到轻功竟如此了得,南宫雪使尽全力竟然追不上他,仅能保持一定距离而已。
  如此追逐了半盏茶工夫左右,南宫雪回头望望,却发现柳花花不见了!
  那家伙去了那里?
  南宫雪本能的停下脚来四处望望,果然不见了柳花花;再往前一望,连钱来爷的影子也看不见了!
  她呆立如山,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她惊楞错愕间,忽见眼前人影一闪,一人急速掠来,她立刻机警的低喝一声:“什么人?”
  “是我。”竟是钱来爷。
  “好快的身法!”南宫雪心中暗暗赞叹著,口中却急急问:“追到那人了没有?”
  钱来爷摇摇头,有点自怨自艾的道:“没有……唉,人老了,骨头也硬啦,比不上你们年轻人,跑了一段路便气喘了……”
  说著捂咀轻咳了几声。
  南宫雪却苦笑道:“钱大老板,得啦,过份的谦虚便是虚伪哪,你没有听说过?”
  钱来爷没答话。
  南宫雪有些泄气的说看了你那一手轻功,我才相信了一句话……”
  “那一句话?”钱来爷负手含笑问。
  南宫雪目露佩服之色:“姜是老的辣,人是老的精。”
  钱来爷轻笑起来:“其实我并没有谦虚,虽然我的武功还在,毕竟体力内劲已大不如前,短程的还可以跑一跑,持久便不行了,否则我怎会追失了那人?”
  “那人是谁?”南宫雪问:“你可看清楚了?是男的还是女的?轻功竟然如此之好,连你都无法追上他,他为什么要偷听我们说话?”
  南宫雪真性急,竟一连串提出了好几个问题。
  钱来爷似乎真的有点累了,与南宫雪并肩顺着寂阑无人的街道缓缓行走了一会,等气顺了才回答:“我不知道那人是男还是女人,我根本看不清楚他,我一掠上屋顶他便飞也似的走了……”
  南宫雪猛然想起:“对了!柳花花本跟我一起跃上屋顶的,不知怎地忽然不见了……”
  她语气焦虑忧忡的补上一句:“他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不会的,”钱来爷却一点也不操心的样子:“妳又不是今天才认识他,难道不知道那小子比鬼还精?”
  “但,他怎会突然不见了呢?”南宫雪见他神色笃定,颇感疑惑:“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他?”
  “我像他这种年纪已娶了三个老婆,做了五次父亲;”钱来爷居然如此说:“我如果还担心他,岂非把他当成了白痴?”
  南宫雪不满意他的回答,她觉得他此时此刻竟说这种话,简直太过离谱,忍不住冲口应了一句:“你不担心,我可担心,你一个人慢慢走吧,我可要先回去看个究竟……”
  话落一半,她忽然住口不语。
  钱来爷只是含笑望住她。
  南宫雪忽然轻叹了一口气:“看来,我的脑筋不如你们两个……”
  南宫雪这时候才想到,柳花花并非失踪,他根本就没有跟上来——他回屋里去保护钱香儿,深恐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计。
  南宫雪想通了这一点,心中十分折服柳花花的反应,同时也十分惊异钱来爷与他的默契,但心中却泛起了一个疑问:“奇怪,你如此高明警觉屋顶上有人偷听,柳花花又如此机警的去守护八公主……这么看来,你们真的不认为宋不输是凶手?”
  说到这里,南宫雪心中突然一动——本来,在客厅的时候,柳花花对她说宋不输不是杀死孟东野的凶手,她本以为他故意在说笑,耍耍赖皮吧了,看这光景,他是认真的。
  而且,显然钱来爷也有这个看法——他眼里的神情已如此告诉了南宫雪。
  “为什么不是他?”南宫雪停下脚步,柔美的月光轻吻着她姣娇的脸蛋,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她一脸惊畏之色:“他已留下遗书畏罪自杀,铁证如山,不是吗?你凭那一点认为他不是凶手?”
  “小丫头,”钱来爷扶住她的香肩,缓缓的在阑静、长而直的街道上漫步著。他看来好像变了一个人,脸上不再有平日的冷漠怪异,他仿佛是怕南宫雪冻著似的,温柔而慈祥的揽著南宫雪的肩,令南宫雪有吃惊、感动的感觉;她这时候才发现他其实是个温柔和慈蔼的长者,她竟忍不住把身子偎紧了他些。钱来爷见她如此,把下面要说的话停住,然后把身上那袭一看就知道价值极为昂贵的金色大袍脱下,披在南宫雪身上,淡淡道:“我像妳这种年纪也经常不懂得天冷加衣……”
  今夜的确是冷了些,特别是现在已三更,全城的人都已入了梦乡,一条条的街道静得好像一幅静止的画面,令你不自主有一股孤寂清冷的感觉;再加上不时低掠而过的夜风,吹起了街道角落的枯叶,在空中像极迷失了路,不知要在那里落足的孤儿,东飘西荡的流浪著,更让你兴起了一股“今夕天涯何处”的冷意……
  这股冷意已被钱来爷的细心与温馨驱走,南宫雪心底深处泛起了一股温暖,她凝视着他,带着感动的眼波:“你把衣服给了我,你不冷?”
  钱来爷拍拍大肚脯:“妳几时见过怕冷的胖子?有吗?”
  瞇眼望着地下被拖长的影子,钱来爷的脚步显得缓慢而懒散,他看来并不急于回去的样子,他甚至连说话的语调与速度都显得平静而宁谧:“妳认为那封遗书是宋不输写的?”
  “我不知道,我没看过他写的字;”南宫雪顿了一下,说:“不过记得当时我曾问你,遗书上的字迹是否宋不输的,你点头称是,不是吗?”
  “字迹当然是他的,但那并不表示那封遗书就是他亲笔所写的呀。”
  “你是说有人冒充他的笔迹?”南宫雪十分诧异:“你从那一点看出来?”
  钱来爷微笑:“妳不觉得那封遗书太详尽而又太工整端正了吗?”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南宫雪迷惘的摇摇头,但立刻又睁大了眸子说:“我明白了,一个自杀的人,通常心绪是十分紊乱而激动的,至少不可能如此平静得去写一封又长又字迹端正的遗书,是不?”
  钱来爷眼中泛起了一丝赞赏之色:“当然,如果一个人早存自杀之心而预留遗书,那种情况下有可能一笔一划的磨墨写字,一五一十的尽吐心中情;但宋不输死时遗书墨迹犹未干,显示他是临死前才写遗书,怎可能一笔一划、一字一句的写?这不是说明了那封遗书根本不是他写的?”
  “不错,”南宫雪一开窍,脑筋转得像飞的一样:“为了要使人相信那封遗书是宋不输的字迹,冒充的人只好把字迹写得端正,这样才能模倣成宋不输的字;而且,那人也必须把遗书写得极为详尽,这样才能搏得人家相信宋不输自杀的动机与目的……殊不知,如此一来,却让人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唯恐人不信,却不打自招,露了一个大破绽!”
  钱来爷点点头。
  “这么说,宋不输不是凶手,他是被真正的凶手害死的,企图嫁祸于他?”南宫雪有些激动。
  “是的,”钱来爷轻叹了一口气:“其实如果妳对纹身刺青有研究的话,妳便会发现宋不输腕臂上那幅‘蝶恋花’标志是新纹刺上去的……”
  “是呀,”南宫雪眨著星辰也似的眸子:“怪不得我始终觉得他那‘蝶恋花’标志,特别鲜艳、刺目……显然他是被人毒死后才纹刺上去的!”
  钱来爷瞇了瞇眼,眼角的皱纹结虬在一起,目光透著一股哀伤之色,仿佛极为伤心宋不输之死;同时,那股眸光似乎又透著几丝令南宫雪十分迷惘、不解的困惑之色……
  南宫雪望住他:“能无声无息的毒死宋不输,而且又能模倣他的字迹,从这两点来看,杀他之人显然是与他极为亲近而又非常了解他的人,是不?”
  钱来爷也望住她:“妳认为凶手是谁?”
  “本来,在不晓得八公主落入蝶恋花邪教手中之前,钱四海、蒋小石、宋不输、毛小东四人皆有嫌疑;”南宫雪缓缓道:“及至发现八公主被绑,可疑之人显然只剩下宋不输与毛小东了。现在,既然宋不输不是凶手,那当然是毛小东最有嫌疑了,你不认为是?”
  “我也是这样认为,”钱来爷眼中那缕困惑越来越浓:“咱们发现宋不输死时犹有体温,可以断定他的死亡时刻不会超过两个时辰,而这段时间,毛小东一直陪在我身边服侍我抽罂粟烟,间中或许有离开过我,但都极为短暂,不可能有时间杀害宋不输……”
  “其实,这个问题很简单,”南宫雪说:“只要看看他腕臂上是否有蝶恋花之纹刺标志,不就能知道他是不是凶手了吗?”
  钱来爷却忽然说:“妳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和柳花花那小子从蝶恋花总部血山赶回来,坐的是司马如虹的豪华快速马车,一路上快马加鞭马不停蹄的赶回来,也花了将近三个时辰……”钱来爷沉声说:“你们之所以不等战事结束便忽忙而回,为的就是怕蝶恋花被歼剿的消息外泄,致使凶手及早逃脱;但是凶手依然早一步得到消息,而且还有从容工夫毒杀宋不输,制造假遗书,从这一点来看,妳不觉得其中过程颇耐人寻味吗?”
  “是呀,”南宫雪眨眼道:“凶手为何会这么快得到消息呢?是谁告诉他的?”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钱来爷语声颇沉:“我和柳花花之间的关系绝少人知道,至少我敢说我九个老婆,二十三个儿子,八个女儿都不知道,为何凶手知道利用绑架钱香儿来要胁柳花花那小子?”
  “你的意思,”南宫雪沉思:“如果毛小东是凶手的话,他的背后一定有幕后指使人?而那个幕后人便是杀死宋不输的凶手?”
  钱来爷吐了一口气:“事实证明,方才就有人偷听我们讲话,显然那人极可能便是幕后指使人,不是吗?”
  “要是方才能抓住他就好了,现在我们既已惊动他,只怕要抓他便很难了。”南宫雪颇为惋惜的说。
  “不,不难!”南宫雪突又睁大眸子说:“其实我们只要确定毛小东不是凶手,如果真是他,立刻抓住他逼问,不是一切都明白了吗?”
  “这的确是个好方法,”钱来爷那略显浮肿的猪泡眼微瞇的时候南宫雪能感觉得出他的眸光闪耀着深沉的智慧,看起来不像是个只懂得吃喝嫖赌的普通大亨:“问题是我们没有足够证据可以指出毛小东与这件事有关。”
  “只要看看他腕臂上是否纹刺有蝶恋花之标志不就成了吗?”
  “我看过了,”钱来爷苦涩一笑:“在我们审视宋不输命案现场之时,我借故震惊伤心过度,曾经假装几乎昏厥的举动,毛小东即刻扶住我,我趁机抓住他的手臂,假意挣扎站稳,在那个动作中,我已不露痕迹的掀开了他的袍袖,但并未发现他的腕臂上刺有蝶恋花之标志。”
  南宫雪沉默。
  她带着颇为怪异的眼光望住钱来爷。
  “为什么用这种眼光看我?”钱来爷显得很有趣的问。
  南宫雪踢飞了一块小木头,木头笔直飞得老远,一直射到阴暗的街角,惊醒了蜷缩而眠的一头老花猫,老猫惊叫一声,飞也似的跑走了,叫声划破了寂静的长夜,却久久不能散去。南宫雪目送著纵逸远去的老花猫,幽然一叹:“江湖中人只知道你是个不知道自己的钱多到什么地步的大财主,柳花花也只告诉我,你是个不知道自己武功高到什么境地的高手;其实,我现在才知道你还是个不知道自己有多‘奸’的老狐狸……”
  钱来爷微微的笑——他似乎有点惊讶,但却又颇为满意南宫雪用“老奸狐狸”来恭维他。
  “人一老非精即痴,”钱来爷淡笑着:“这年头,做一个老人相当困难,若不学奸一点,只怕要被你们这些后生小辈看扁了,不是吗?”
  南宫雪眨眼轻笑:“既然你如此之奸,为什么孟东野命案一发生时,你不自己出马调查?也许你早就查出凶手是谁了……”
  “其实,”钱来爷忽然轻声一叹:“我如果够精、够奸的话今天根本不会发生孟东野命案了。”
  “为什么?”
  钱来爷苦笑:“我如果不自作聪明、不自以为是的想撮合孟东野与钱香儿,那么孟东野根本就不会死了,至少绝不会死在我的赌坊内,不是吗?”
  “这不是你的错,”南宫雪颇为同情他:“做父母的总是关心子女的婚姻大事,孟东野无疑是个十分杰出的好男子,你设法撮合他们,认真说来,你其实是个好父亲哪。”
  钱来爷的苦笑更浓:“如果现在的年轻人个个都像妳这样就好了。”
  南宫雪沉默。
  她仰视夜空的弦月,心中浮起了一股说不出的苦涩——她不认为她是个听话孝顺的女儿,她或许会尽力去做但是,她的父亲呢?他可有给她这个机会?
  南宫雪并没有沉默多久,立刻很惊异的提出了一个问题,因为她发现钱来爷带着她转进了一条十分幽暗的胡同——而这条胡同并非是通往金财神赌坊的路。
  “我们要去那里?”南宫雪问。
  钱来爷没有回答。
  但是南宫雪已经知道了答案。
  因为她那双美丽的眼睛已经看到了一块颇为精致而又十分气派的金字招牌,招牌上写着几个极为笨钝但却透着几分艺术气息的简体字——顾而已人体纹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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