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真诚感动 化丑为姸
2025-08-21  作者:傅红雪  来源:傅红雪作品集  点击:

  叛徒已全部被诛灭,但“节目”仍未结束。
  这时,忽见广场中燃起一个大火堆,火堆上架上一个奇大无比的大铁锅。
  然后便见数百名男女教徒手拉手,围成一层层的好几十个圈子,绕着大铁锅慢慢转动,一面齐声唱着——
  我是蝶来你是花
  是非苦恼摆一边
  蝶儿风流顶潇洒
  恋恋红尘空余恨
  花蕊娇心多芬芳
  教使我你销魂共
  徒让神仙叹弗如
  歌声高昂而激奋,响彻云霄。
  这当中,只见有两个大汉把尸体搬到人圈里,一具具摆到大铁锅旁。
  南宫雪大惊失色:“教主,他们干什么?”
  纪小翠淡淡一笑:“他们在者‘人鞭汤’。”
  “人鞭汤?”南宫雪听不懂,却见柳花花面色铁青,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不禁呆楞住。
  “人鞭汤妳不懂?”纪小翠格格娇笑:“从这点看来,我相信妳绝对不曾和男人上过床,否则妳就会知道所谓‘鞭’,便是男人那根话儿啦。”
  “天!”南宫雪忘记了该脸红,她猛吸了一口气,只觉头皮发炸,胃里抽搐,颤声问:“为甚么要煮那种汤?”
  “汤当然是要来喝的啦,”纪小翠娇笑着说:“之所以要煮那种汤,自然是‘以形补形’啦,无论是男人或女人,喝了那种汤,当然精力大进,勇不可挡,一日玩上几回不成问题,妳懂了吗?”
  南宫雪没有回答。
  她回答不出来——她早而转过脸去,用力捂住咀,两眼露出极其恐怖、惊惧之神色。
  柳花花立刻把她揽入怀里,咬牙道:“纪小翠,妳到底还是不是人?”
  “不是,我早就不是人了。”纪小翠却若无其事道:“人有甚么了不起?做人又有什么好?你知不知道,这年头,有很多人宁愿跟狗做朋友,也不愿与人打交道,告诉妳,当年梁山泊的强盗土匪还不是做人肉包子?人家还称他们为‘英雄好汉’,而且还被朝廷招安封官赐爵,为什么我不能煮人鞭汤?”
  柳花花气得猛挫牙。
  纪小翠冷冷接道:“其实,比起来,我可要比他们仁慈多了,他们是把活人生创做成肉包,我则是‘废物利用’,不过把佛家所说的‘臭皮囊’加以充份利用吧了。再说,现在的人,把活生生的虎啦、鹿啦、蛇啦……硬生生打死,然后取其鞭酿制成上等补酒,比较起来,也不过是五十步与百步之差吧了,不是吗?”
  南宫雪已蹲下身子,一口一口的把胃里的所有东西全吐了出来。
  柳花花连忙一面轻拍她的背脊,一面掏出手帕替她拭咀……
  纪小翠则继续说:“我们除了煮人鞭汤之外,另外的精肉则灌制成香肠、火腿、蜡肉……骨头则泡制高粱酒封坛成‘人骨大补酒’……”
  南宫雪已经哭了起来。
  ——她好像记得在纪小翠房中有吃过几块香肠什么的,而且喝的酒也好像怪怪的。
  连柳花花也蹲下来猛吐了。
  “瞧你们这副模样,”纪小翠似是甚为惋惜的说:“看样子喝过人鞭汤之后的‘天地大交欢’,可能也会令你们连胆汁都吐得精光。‘天地大交欢’你们懂吧?就是本教最出名的集体大交配……”
  “教主,”南宫雪虽然又惊又怒,但她还是忍了下来,“属下不过第一天刚到,一切还不习惯,是否能让我俩先行退下?”
  纪小翠似是见她语气谦逊,居然点头道:“好吧,妳方才表现得很不错,今天就到此为止,反正日后机会多得很,妳慢慢会习惯的……再说明日午夜还有本教一个月一次的‘朝圣大团拜’,各地‘外教徒’一早便会络绎不绝的涌到血山总部来,我今天也累了,应该早些休息,免得明日没精神……”
  南宫雪与柳花花如释重负。
  歌声却正了亮,锅里的汤也正滚着。

×      ×      ×

  徐天娇醒来的时候,大吃一惊!
  她吃惊的原因有两个。
  第一,她发现她竟睡在她父亲怀中。
  第二,她发现她父亲正注视着她。
  第二个原因比第一个原因令她吃惊,因为她非常清楚的看见她父亲的眼神里,竟然不见平日那抹令她心惊胆颤的冷厉。
  相反的,还出奇的和蔼慈祥!
  不只如此,他那张平日非常严肃的脸上居然还浮起一缕令人难以置信的微笑。
  徐天娇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眼前的人真的是自己的父亲?
  当她确定徐东痴眼中不但毫无冷厉之色,而且还充满著难以言喩的关注、慈祥、挚爱,甚至还有几分自责、悔恨与祈求之时,徐天娇再也忍不住泪如泉涌的扑进他怀里:“爹!……”
  “孩子!”徐东痴老泪纵横,紧紧搂住爱女,喃喃道:“原谅爹,是爹害了妳……”
  “不!”徐天娇痛哭失声:“是女儿对不起你老人家,爹,你打我吧,你骂我吧,我不是你的好女儿,我不是……”
  “是!妳是爹的好女儿,永远都是!”徐东痴哑然哭道:“孩子,妳累了,妳睡吧,小时候,妳就是经常在爹怀中睡着的,不是吗?”
  徐天娇紧紧抱住父亲,哭得像个泪人儿:“女儿做出了对不起你老人家的事……”
  “过去的让它过去,”徐东痴扶住她的肩,轻拂着她微乱的鬓发:“过去的,无论谁对谁错,都让它过去,让我们重新再来,爹保证一定会成为妳的好父亲……”
  徐天娇没有说话——她的喉咙早已被过多的激动、喜悦丿还有满满的忏悔哽住了。
  这一刹,她觉得她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父女抱头痛哭。
  一旁的朱罔市与赖不给也满眶喜悦之泪。
  蓦然,徐天娇挣脱徐东痴的怀抱,冲到书桌上取出一把锋利的匕首,赖不给眼明手快,一把夺下她手中的刀,吃惊道:“天娇,妳想干什么?”
  徐天娇忽然挽起衣袖,赫然露出令人惊心的“蝶恋花”纹刺,她一脸坚毅之色:“爹,我要割去这个标志!”
  徐东痴怔住。
  朱罔市上前说:“天娇,割去这个标志,岂非要失去一块皮肉,日后会留下一个疤,而且还十分疼痛哪!”
  “我不怕痛!”徐天娇语气坚决道:“纵使留下再难看的疤,我也要除去这丑陋的标志,今日是,昨日非,天娇从现在起要堂堂正正的做个徐家的好女儿。”
  “好!好!妳果然是爹的好女儿!”徐东痴激动道:“孩子,妳忍耐一下,爹帮助妳!”
  徐东痴接过赖不给手中的匕首。
  徐天娇平静的平伸手臂……

×      ×      ×

  当徐东痴满头大汗的为女儿包扎好伤口时,他忍不住喜极而泣:“天娇,妳永远是爹的天之骄子!”
  徐天娇腕臂上那个标志已割除,她也已从歧路上回头,浪子回头金不换,但是,“蝶恋花”那个邪教组织肯让她回头吗?
  当然不会!
  “蝶恋花”控制教徒,手段之严密冷酷,二三十年前便已轰动江湖,它怎肯轻易放过徐天娇?
  那,徐天娇该怎么办?

×      ×      ×

  “怎么办?”当南宫雪见到纪小翠脱得一丝不挂睡倒床上,娇鼾大作时,便拉着柳花花到卧室外,面色凝重问道:“死花花,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柳花花只是苦涩一笑,并未作答——这个问题关键其实很简单,只要能救出钱香儿,那么一切问题都不成了问题。
  南宫雪其实也知道自己提出的问题诚属多余,问了等于没问。
  柳花花脚步沉重的踱到窗口,推开窗外,一股冷风迎面扑来,令他感到一阵寒意,但却吹不去他胸中的悒郁阴霾……
  南宫雪走到他身边,用力吸了几口冷冽而新鲜的空气,但是祭坛那边隐隐传来的歌声,却又令她想把刚吸进去的空气都吐回去……
  窗外一片漆黑。
  天将亮未亮。
  南宫雪轻叹了一口气:“世上为何会有这种邪教存在?”
  柳花花苦笑:“有白就有黑,有正就有邪,世上既有这么多的名门正派,当然也就有奇形怪状的邪教产生,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这么说,”南宫雪望住他:“如果世上不存在正教,是否便没有邪教存在?”
  “我不知道,”柳花花瞇了瞇眼:“这是个假设问题,只怕谁也不敢作答。”
  南宫雪沉默了一下,忽然问:“有人说,宗教是野心家愚民、政争之工具,也有人说,宗教一直阻碍、拖慢了人类进步的速度,你的看法如何?”
  “见仁见智。”柳花花不置可否。
  “如果,”南宫雪又问:“这世界没有宗教存在,那将会是怎样的一个世界?”
  “我不知道,”柳花花摇摇头:“未来的世界,宗教能否继续存在,谁也不敢预言,但若以现阶段来说,如果世上没有了宗教,只怕将会世界大乱……”
  “我不明白的是,”南宫雪面露疑惑:“从前的人心智未开,生存在‘与天、与神’争的困苦环境,迷信宗教情有可原,为何现在的人文化水平已大大提高,仍然那么迷信宗教呢?”
  “因为人会空虚、会痛苦、会失败、会受挫,会有无能为力的时候,所以他们必须有一个自以为是的神来安慰、鼓励、安定、慰藉自己。”柳花花说:“毕竟人不是万能的,一定会,而且会经常碰到想不通、做不到的事情,因此人在消极困苦无助之时,自然而然的便会想去借助神的力量来振作自己。”
  “这岂非迷信?”
  “是迷信。”柳花花点点头:“人本就是一种迷信的动物,妳不认为是?”
  “我不太懂。”南宫雪迷惘的摇摇头。
  “譬如,有人迷信鬼神,有人迷信金钱,有人迷信权力,有人迷信礼教……总之,任何人都会挑一种自己崇拜信仰的东西事物来迷而信之的。”柳花花顿了一顿,接着说:“迷信,就和喝酒一样,过量就不行,适可而止的迷信,就好像适量的酒帮助体内血液循环,适量的迷信,安定人心,这本是好事呀,不是吗?”
  南宫雪沉思。
  过了一会,她轻咬红唇,美眸微凝:“这么来说,宗教还是有它存在的价值啰?”
  “当然有!”柳花花眨眼道:“任何事物都有它的正负的价值,宗教或许被野心家利用、操纵,但基本上它是与人为善、安定人心,当然有它一定程度的价值,甚至可以大胆说,在可预见的将来,宗教还是会一直存在下去的。”
  一顿,柳花花颇为讶异的问:“妳为什么想到这些问题?”
  南宫雪耸耸肩:“自从碰到忘佛高僧、拉吉夫、六太子后,这些问题便不时萦绕在我心头,而且现在又碰到了这种邪教组织,让我更加怀疑宗教究竟是否有存在的价值了。”
  “当然有,”柳花花笑了笑说:“打个比方,自古以来,都有男人强奸女人的事,总不能因为如此而把男人阉成太监,或把所有男人都杀光吧?”
  “去你的,”南宫雪红了一下俏脸,瞪眼道:“为什么举这种例子?”
  “直接有力呀。”
  南宫雪语塞。
  她随即又说:“对了,有一点我极想不通的,佛家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同意这句话吗?”
  “为什么不同意?”柳花花反问。
  “可是,”南宫雪说:“世上有很多善有恶报、恶有善报之事呀,不是吗?”
  “不错,世上的确有这种事发生。”柳花花淡淡一笑:“但是曾经有人跳楼自杀,结果非但未死,反而非常幸运的捡到了一箱价值连城的珠宝而致富,请问,是否每个人都会跳楼不死而发财的呢?”
  “当然不是。”
  “同样道理,我们也不能因为有人善有恶报、恶有善报,便否定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句话呀。”柳花花含笑道:“人与人相处,妳若想人家对妳好,首先必要妳先对人家好,妳若对人家不好,人家理所当然对妳不好,这不就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有力明证吗?”
  南宫雪哑口无言。
  柳花花轻拍她的肩,微笑着说:“其实,世上本无顚扑不破放诸四海皆准的真理,任何事与物,只要它的正面价值多过负面价值,那么它就是‘等于真理’了。”
  南宫雪轻叹一口气。
  柳花花含笑望[?]她。
  “有一句老掉牙的话,你想不想听?”南宫雪也含着笑望住他。
  “老无所谓,只要不掉牙便可以了。”柳花花有趣的等她说。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美眸凝转,轻咬红唇:“这句话老不老?”
  “是老了一点,”柳花花一本正经,“不过只要换过一个字,便年轻许多了。”
  “换那一个字?”南宫雪眼波流转。
  柳花花淡淡道:“只要把胜读十年书的‘十’字,改为‘百’字,不就得了吗?”
  “臭美,”南宫雪娇嗔:“给你三分颜色,竟要开染房来了。”
  南宫雪积郁心中多日的疑惑,终于一扫而空,她忍不住痴痴的望住柳花花——她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喜欢他了。
  她无意隐藏她心中的情意,她大胆而直率的望住他——她从未尝试过以这种眼光看男人。
  南宫雪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露出“示爱眼光”,却被“将心托明月,明月照沟渠”的柳花花负着手,凝视着窗外怔怔出神,根本没看她。
  南宫雪真想一脚踢死他。

×      ×      ×

  南宫雪当然没有踢死柳花花,她才舍不得哩,她其实了解他的心境——他正在苦思如何营救钱香儿出险境的方法。
  南宫雪不敢打扰他。她也陷入了沉思。
  其实,既然已知钱香儿被囚在机关地牢里,营救她的方法实际上只有一个——破机关地牢,制服监管钱香儿的丑九怪!
  问题是:能否无声无息的破了那鬼斧神工的奥妙复杂机关?最重要的是,能否顺利制服丑九怪?
  制服丑九怪这个问题尤其重要,因为他是“先天畸形,后天变态”的世上第一缺残丑怪之人,这种人对人间红尘绝对充满了仇恨,肯定毫无留恋人世之意,视死亡当解脱,若想以死逼他放出钱香儿,只怕比要水牛爬树还要困难,而且像他这种走到那里,便被人歧视到那里的人,纪小翠肯和他巫山云雨,他肯定对纪小翠耿耿忠心,拚死也不会违背纪小翠。
  因此,除非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破了机关,而且还要无声无息的制住丑九怪,否则丑九怪必会发动机关与钱香儿同归于尽。
  因此,营救钱香儿的行动绝不能出任何差错,这也是柳花花投鼠忌器,不敢妄动,而甘于听命纪小翠的最大原因。
  情势就是这么简单。
  也是这么困难。
  有什么办法可以一毫不损的救出钱香儿?
  柳花花想不出。
  南宫雪也想不出。
  “放心,吉人自有天相,船到桥头自然直,”南宫雪见他眉头蹙得简直要打了结,心中一阵不忍,安慰着他说:“到时总有办法救出她的。”
  柳花花撇了撇唇角,撇下了一抹浓深的无奈、焦急与傍徨。
  “你可以不可以告诉我,”南宫雪趁这机会,提出了她心中疑惑已久之事:“你为何一直不肯告诉我钱来爷是你师父?”
  柳花花沉默,他看来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南宫雪语气有几分幽怨:“如果我早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那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收他两万两黄金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已无形中伤害了我?”
  “伤害了妳?”柳花花诧异的望住她:“为什么伤害了妳?”
  “你想,”南宫雪眼中有愤怒之色:“凭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居然收了你师父的钱,你把我南宫雪当成了什么人?”
  她忽又像是受了无限委屈似的,眼眶倏地一红,泫然欲泪:“我知道我有很多缺点,但我还不致于到见钱眼开,更不致于到连自己最要好的朋友的师父的钱也收了,你这样做岂非陷我于不义之境?你这样做岂止是伤了我,简直是侮辱了我哪!”
  说著,一颗晶莹的泪珠儿直滚下来!
  “对不起,”柳花花慌忙揽住她香肩,柔声道:“我绝无此意,妳在我眼里是个极为出色而善良的女人,我怎敢、也不舍得伤害侮辱妳……”
  事已至此,柳花花轻叹一声,只好说了:“其实,认真说来,钱来爷并未曾正式收我为徒我也未正式拜他为师,但是,在我心目中,我始终认定他是我这一生中最伟大的师父……”
  南宫雪美眸微睁,她更加不明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了,她一脸好奇……
  “在我心灵受创伤、感情受到挫折之后,那时候正是我一生中最消极、最低潮的时刻,我碰到了他……”柳花花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一双星也似的眸子闪着光:“那是一个满天繁星的夜晚,我在一处无人之境勤练武功,我努力想振作自己,希望出人头地……”
  “他见你练武,于是便指指点点,教授武功?”南宫雪听得津津有味。
  “是的,也许我与他投缘,也或许他见我还是块料子,便每晚来指点传授我武功,但却不肯让我拜他为师!”柳花花那张俊美的脸上荡漾着兴奋之色:“其实那时候,我的武功已稍有基础,是我流浪江湖东学一点、西偷一招而来的,只可惜未经名师指点,终始不能入武学之堂奥,不能成气候……”
  “江湖中人都说你的武功已臻出神入化之境,多年来不曾听过你败在谁手下,”南宫雪也沾染到了他的喜悦之情,颇为兴奋的说:“明师出高徒,怪不得你会说他是个不知自己武功有多高的绝世高手。”
  “说来妳大概不肯相信,”柳花花望住她说:“他除了教授我完整基本功夫之外,所有的武功,无论是剑法、刀法、拳法、脚法、轻功、点穴……等等十八般武艺,全都只教了我一半而已。”
  “一半?”南宫雪楞住:“为什么只教你一半?他藏私留一手?”
  “不,”柳花花眼中忽射出无比尊敬之色:“他不是藏私留一手,他要我自己去悟创其余的一半,他认为无论是读书或练武,都不可靠死背苦练,应该靠自己去思考、摸索,如果完全模仿,学习前人,而不晓得加以变通改进,则很容易走入死巷,其成就了不起只和前人一样,甚至根本不如前人,势必一代一代衰弱下去……”
  南宫雪肃然起敬。
  “其实,到今天为止,他都不曾教过我一套完整的刀法或拳法,”柳花花眼中那抹兴奋、尊敬之光越来越强烈:“但是他启发了我如何学习思考、如何学习怀疑、如何学习创造、如何学习突破……直截了当的说,他告诉了我人无论怎样都要保持‘创意的活力’,否则即使把天下无敌的武功全都传给你,到头来,终究还是要被淘汰的,因为学无止境,人类的脚步永远是向前跨走,向前迈进,向前冲刺的!”
  南宫雪突然面现惭愧之色——她终于了解到柳花花为何推崇“天下第二剑”西门雨为“天下第一剑”了。她也终于明白“天下第二剑”那天和柳花花“比武”的时候,为何会使出那么可笑而幼稚的招式了。
  他在求变、求新、求突破、求进步——而这种过程当中必会遭到无数次失败,在还未成功之前,它当然看起来十分“幼稚而可笑”!
  ——当远古时候大家都还在披树叶时,第一个穿“衣服”的人一定被视为“怪物”,而且也一定遭到了无穷无尽的阻力与失败,才做成了第一件衣服。
  万里长城不是一天造成的。
  南宫雪叹息:“我同意,真的同意,听君一席话,胜读‘百’年书。”
  一顿,旋又问:“他虽不曾正式收你为徒,但无异也有师徒之实,我不明白的是,你们为甚么要隐瞒你们之间的关系呢?”
  “因为,”柳花花语音低沉:“钱来爷本是某一剑派的杰出弟子,只因为他当时力主改革、创新本门武功,为掌门所不容,视为‘蔑视尊长、不敬先师’,因而把他逐出师门。他伤心失望之余,改名易辙,专心搞赌场生意,从此不问江湖事,而且也发誓绝对不收徒弟,因此他从来也不准我叫他一声师父,当然更不肯公开我跟他的关系……”
  “原来如此,”南宫雪恍然大悟,但随又大感不解的问:“无论如何你们之间师徒关系是实,为何你们之间讲话总是那么没大没小呢?记得你带我去跟他要账本名单时,他第一句话便是咒你死,而你根本就不看他,也不理他,为什么?”
  柳花花轻笑了起来:“通常,有能力而又有创意的人,十个有九个都是狂且怪之人,说出来妳大概不肯相信,我们曾经因为争一个女人陪酒,还差点打起来呢!”
  “真的?”南宫雪睁大了眼,难以置信的说:“世上还有比你们更怪的人吗?”
  “多得很哪,”柳花花淡淡一笑:“当年的庄子老婆死时,敲盆高歌,才气满天下的‘竹林七贤’之一稽康,父母过世时,还飮酒作乐哪,后人还是十分推崇他们,其实,过份而死板的礼教世俗实在是不必要的,对一个人的尊敬,并不一定要形诸于外,妳说是吗?”
  “不错,任何人的一言一行都合乎礼教的话,那种人肯定让人见了吃不下饭。”南宫雪同意他的说法,至少她见到柳花花在钱来爷碰到困扰时,不遗余力的为他东奔西跑、出生入死,这岂又是平时外表恭敬、到时打啊哈的“君子”可比拟的?
  “那,”南宫雪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当初你带我去跟他要账本名单,他为何不肯给?”
  柳花花笑了笑:“如果他不肯给,妳以为白贼七那么简单便可以得到手?”
  “原来是他故意让白贼七去偷名单的?”南宫雪摇摇头,苦笑道:“有其师必有其徒,怪不得我总觉得你这个人和别人有点不同……”
  一顿忽又眨眸问:“既然你们之间的关系对外如此保密,纪小翠为何知道?是你告诉她的?”
  “没有,我没有告诉过她,我也不知道她为何懂得用钱香儿要胁我?”柳花花瞇了瞇眼:“其实世上本无绝对的秘密,特别是一个敌人处心积虑想算计你时,他自然有办法查出你的底细,甚至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妳说是吗?”
  “不错,敌人往往比朋友更了解你。”南宫雪点点头,眼波微凝,又问:“既然你如此尊敬你师父钱来爷,为何又不肯娶她女儿当老婆呢?”
  “尊敬师父是一回事,娶师父的女儿当老婆又是一回事,妳不认为是?”柳花花望住她笑,似觉得她的问题很有趣。
  南宫雪讪讪一笑,她觉得自己问得真没学问——这年头,即使是亲生父母,做子女的也不再唯命是从了,何况是徒弟对师父?
  闲聊时,好像时间过得特别快,不觉已鸡啼唱晓,天光大白……放眼望去,整座山头深红如火,滟红似血的枫林随风偃仰,枫涛如浪,仿佛就是流满著一天一地的鲜血似的,令人触目惊心!
  血山,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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