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进香铁佛 美妾贪欢共参禅
2025-07-07  作者:冯玉奇  来源:冯玉奇作品集  点击:

  是一个才入新秋的晚上,月亮姑娘在灰白的浮云堆中露着她晶莹玉洁圆圆的脸庞,在万籁俱寂的静夜中,更显出楚楚惹人爱怜的样子。她挂在院子里那棵高大银杏树的顶盖上,因为是落过一场小雨之后,那树叶儿被月光映射得格外碧绿,并且还沾上了无数晶莹莹珍珠般的水点儿,闪烁得怪可爱的。花得雨这夜是挨在三姨奶的房中,三姨奶是个肥胖的身子,十分怕热,所以虽然是新秋的季节,只觉残暑未消,还是十分的闷燥,坐在院子里藤榻上,兀是不想进房中去睡觉。花得雨坐在藤榻的旁边,摸着三姨奶的柔荑,觉凉若冰肌,柔如玉骨,遂望着她涎脸笑道:“老三,时候不早,我们回房去睡吧!”
  三姨奶秋波斜乜他一眼,扭怩了一下腰肢,故意撒痴撒娇地说道:“房中实在太热了,我受不了。虽然是秋天了,但秋老虎更热哩!”
  花得雨笑道:“此刻说热,那也天晓得的,你瞧凉风吹在身上,是多么的爽朗呢!”
  三姨奶道:“院子里自然凉快,回到房中,就热死了。你见我额角上还冒着汗点儿哩!”
  花得雨拿手去一抹,果然有些湿润的,遂笑道:“你这样怕热,我真的少见。那么你今夜难道不打算进房去睡了吗?”
  三姨奶道:“你先去睡,回头我倦了,自然也会进来的。”
  花得雨像孩子似的不依道:“叫我一个人如何睡得着?好奶奶,我们要这个哩……”说到这里,望着她粉脸哧哧地笑。
  三姨奶妩媚地逗给他一瞥娇嗔,红晕了粉脸,笑道:“要这个……·是什么呀?怪热的天气,谁高兴呢?安静地睡一夜也不要紧,你到底不是铁打的身子,可也要保重一些的呀!”
  花得雨听她这么地说,便把她搂住了,说道:“我的心肝,你到底和她们这班混账只贪欢乐的东西不同,你是真正地爱我身子,所以才会这样地关心我。像老四和老六,只要我一进她们的房,她就躺到床上去等候了。老三,我最爱的就是你呀!”
  三姨奶听了,早已咯咯地浪笑起来,说道:“老四、老六大概饥荒极了,这情形真也够可怜了。”
  说时,又白了他一眼,笑道:“你也不必见人讲人话,见鬼讲鬼话。我听人家告诉我,你在老八的面前就说我的不好。”
  花得雨哎哟了一声,拿手指了指天,又指了指胸口,说道:“天在头上,良心放当中,我何曾说过你一句丑话啦?不是说一句好听白话,我常常在自己想:除了大奶奶外,是只有我的三奶奶最有情义的了。”
  三姨奶噘了噘嘴,白了他一眼,笑道:“何苦当面奉承?那天我经过老七的房中,听她和老九在骂我,说最不要脸的这个小孤孀把大爷迷倒了。我真气得三天不想吃饭,常想告诉你,又怕多事情,今天说上了,我才告诉一句。照理,我如今是大爷的人了,她们也不该再骂我小孤孀了呀!她们骂我小孤孀,还不是咒念着大爷吗?”说到这里,似乎受了一万分的委屈,也不知打哪儿来的一股子伤心,眼泪竟会扑簌簌地滚了下来。
  花得雨是个身拥九个女人的男子,对于女人的装腔作势、搬弄是非是早已司空见惯,明白她们也无非争宠的一种手段罢了,于是也就顺着她意思,恨恨地骂道:“真有这一种事情吗?那实在太岂有此理了。我明天见了老七、老九,倒要向她们责问一顿哩!”
  三姨奶见事情成功,也就滚在他的怀中,故意又做好人道:“大爷,我也不过随口说上一句,你千万别给我闹开来,否则,大奶奶总以为我在搬是非了。假使她们都恨起我来,我还能做人了吗?好亲爷,你明天不要责问她们吧!”
  花得雨怀中的感觉,软绵绵的,真有说不出的适意,又见她粉脸沾着丝丝泪痕,在月光笼映之下平添了不少妩媚的风韵,于是低头吻着她的小嘴儿,甜甜地吮了一个够。三姨奶就有这一种本领,她把小舌尖送进他的口中,像蛇一般地游行着,把花得雨撩拨得再也熬不住起来,气喘吁吁地道:“我的好人,快些进房去吧!爷实在熬不住了……”
  三姨奶嫣然地一笑,说道:“什么事情熬不住?我的爷,房中实在太热了。”说着,又把秋波向他逗了一瞥勾人魂魄的骚眼,哧哧地笑。
  花得雨似乎明白她的意思,便不声不响地伸手去扯她的纱裙。三姨奶却把手去拦阻他,口中连喊不不!花得雨心中焦急,手伸进去的姿势是很猛的,因了急猛的缘故,手指就真捣了黄龙。原来,三姨奶体肥怕热,刚才洗好浴后,却没有穿小裤,只系了一条纱裙。花得雨既到了柔若无骨的销魂处,如何肯轻易错过?遂遣二郎神去猛探。三姨奶哟了一声,皱了双眉,两颊绯红,睃了他一眼,如嗔如恨地笑道:“你……你……不管死活地……人家不痛吗?”
  花得雨笑道:“我风流的奶奶,怎么连裤子都没穿了?还不是等爷来享受吗?你不要推三阻四了。”说着话,把三姨奶身子早已压平了。
  三姨奶急道:“在月光之下算什么意思?你瞧外面风大,若着了寒,连命都会送了。”
  花得雨把箭已张在弦上,怎么还耐得住不发?遂笑道:“慢说风大,就是此刻落着大雨、大雪,我也顾不得许多的了。”
  三姨奶哧哧地笑道:“假使真落了大雨,我们游在水中,活像是对鸳鸯哩!”
  幸而这时月亮被几阵风吹送,已躲到浮云堆中去了,大概她纯洁的光辉也不愿照着那一对狗男女吧!正在难解难分,不料天不作美,一阵狂风吹过后,洒洒地竟落了一场阵头雨,把两人身子淋得像对落汤鸡。三姨奶急道:“快起来回房中去吧,这可不是玩儿的呢!”
  花得雨哪里肯依?说道:“正在好处,没有完哩!落铁也不进房去的。”
  这时,小桃在房中听得院子外落雨了,便急得奔出来,在她的意思,是来帮着大爷和三姨奶把藤榻端进房中去。谁知在屋檐下瞧到大爷和三姨奶躺在藤榻上,虽然雨点儿像黄豆一般的大,却兀是打着架。起初是一怔,仔细凝望一会儿,方才瞧清楚了,一时又羞又笑,弯了腰肢,咯咯地直不起来,说道:“爷和奶奶真是乐糊涂了,天上落了这么大雨,你们还不停止吗?”
  三姨奶听了小桃的话声,心中一急,把他身子推下。花得雨也觉背上有阵凉意,于是和三姨奶急急地奔回房中去,拿手巾擦干身子。小桃把藤榻拿进,见了房中他们两个人,兀是笑得透不过气来。三姨奶嗔道:“别笑了,快拿干衣服给我穿吧!”
  小桃道:“还穿什么衣服?快到床上继续工作去是正经吧!”说着,便笑着奔出房外去了。
  待她第二次进来的时候,果然见他们在床上战云密布,恨不得把两个身子合到一个上去。小桃被他们引逗得两颊发热,心头乱跳,真有些情不自禁起来,遂奔到床边,笑道:“留些精神吧!别把你们性命都乐掉了。”
  花得雨伸手把她猛可抓来,笑道:“别见人吃饭喉咙痒了,你也尝尝好了。”
  小桃嗯了一声,随口吹熄了灯火,三个人便缠作一堆去了。在落雨的时候,花得雨背上是赤裸裸地淋了一个够,兼之后来又在小桃身上出了很大的力,因此第二天不免乐极生悲地发起寒热来了。三姨奶又急又恨,抱怨他早肯听自己的话进房来,就不会患病了。花得雨笑道:“我像铁一样的身子,这一些小病怕什么?过一天就好了。”小桃向三姨奶也抱怨道:“三奶奶也真不管死活地爱风流,雨下得这么大,就是大爷不肯停止,你也该推他下来了,这么淋了一场大雨,下面还这么……这么……如何不要病呢……”
  三姨奶听了这话,恨恨地啐她一口,笑骂道:“这婊子愈发爬到我的头上来了。你懂得什么?大爷生根似的压着,我有这么多气力把他推下来吗?”
  小桃听了“生根”二字,早又扑哧地笑了,说道:“大爷生了根,种在你的身上,料想你也舍不得推下来……”
  这句话说得花得雨也笑了,三姨奶伸过手去拧小桃的嘴,骂道:“你这只烂舌根的小蹄子,臊你的娘,昨夜你自己安分吗?浪得好像千生千世没有尝过滋味似的,大爷若不是在你身上花了这许多精神,他今天也未必会病哩!”
  两人一个抱怨她,一个抱怨你。花得雨笑道:“你们别吵了,总是我自己的不中用,要不然,如何会病倒?明儿天天道人给我炼成人生永久丸,慢说你们两个,就是两百个,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一语未了,只见大奶奶唐芳容绷住了脸走进房来。三个人吓得不敢说话,三姨奶遂叫声奶奶,垂手退在一旁。小桃倒了茶,便悄悄地溜到外面去了。芳容向三姨奶望了一眼,冷冷地问道:“大爷怎么会病的?昨晚落了大雨,你们可又是开了窗子睡的吧?”
  三姨奶忙低低地道:“没有开了窗子睡,大爷昨睡的时候,身子就有些发热,我叫他安静地睡了一夜,谁知今天更热了。”
  花得雨听她说了这么一个谎,便含笑向她连连地点头,表示赞成她的意思。不料唐芳容却摇了摇头,逗了三姨奶一眼,冷笑道:“一个是狂风,一个是柳絮,我不相信你们就会这么的安静。瞧瞧你的眼圈吧,也知道你昨夜干了多少次数了,否则,大爷结结实实的身子,到你房中就会病起来?你这样不晓得爱惜大爷身子,明儿你有本领再去嫁人,可不是害苦了我娘儿俩吗?”
  三姨奶听了这一篇话,忍不住哭了起来。花得雨忙道:“大奶奶,昨晚我们真的很安静,你倒不要怨她了。”
  唐芳容道:“你不用庇护她,反正你生病也是情愿的。”
  说时,回头又向三姨奶喝道:“我只不过说了两句,你就哭起来了,难道我委屈了你吗?你昨夜有没有迷过大爷,反正死人肚子里自己明白,我教训你几句,也无非为的你好。”
  三姨奶这就不敢再哭,拭了泪痕,低低地道:“奶奶金玉良言,原是一片菩提之心,我虽然愚笨,岂有不知好歹的道理?只不过昨夜真的没有,那真是天晓得的,奶奶不信,可以叫小桃来问的。”
  花得雨灵机一动,笑道:“昨夜确实很早就睡了,我这病很怪,大概是有什么鬼怪作祟,明天给我去烧些香,也就好了。”
  三姨奶听了这话,便乘机说道:“这里东门铁佛寺的菩萨很灵,明天我去进香吧!”
  芳容冷笑道:“什么鬼怪,什么菩萨,都是自己作孽才会病的,一个人有了病总要瞧大夫,进香请愿我最不相信,引鬼上门,都是些庸人自扰。”
  正说时,碧秋伴着王大夫来了。原来唐芳容得知丈夫病了的消息,一面着人请大夫,一面就亲自来瞧望。这时王大夫坐到床边,按了花得雨的脉息,连连地点头。大奶奶问道:“王大夫,你瞧他是患的什么病呀?”
  花得雨听了,连忙向王大夫使了一个眼色。王大夫会意,嗯嗯想了一会儿,说道:“大爷患的一些感冒,没有什么要紧的,只吃一张方子就好了。”
  花得雨听了,便向芳容微笑道:“奶奶,你听到了没有?我们没有……我们没有说谎吧!”
  唐芳容却不作答,恨恨地逗给他一个妩媚的白眼。王大夫诊过脉息,走到桌边坐下开方子。芳容一面着人去撮药,一面送王大夫出来。不多一会儿,碧秋把药拿来,和小桃忙着生炉子、煎药。这里老二、老四、老五、老六、老七、老八、老九都来探望,芳容嘱她们小心侍候,她便自管地带着碧秋回房去了。待大奶奶一走之后,房中八个美妾就热闹起来,这时最恨的要算老四和老五,她们向三姨奶半正经半取笑地说道:“断命你这妮子也不知浪得如何程度,把个大爷浪病了,可不是害了我们?”
  六姨奶笑道:“但愿病了两天,也就好起来了。”
  七姨太急道:“就是后天好了,你也该叫大爷休养休养,不要再病了,岂不是害了我们!”
  九姨太笑道:“挨到我房中,大爷准可以完全地复原了。”
  花得雨听她们莺莺燕燕这么地说,心里又好笑又可叹,遂说道:“你们爱我的人,还是爱我的宝物呢?从这一点子瞧,可见你们是一夜都饿不得,幸亏大爷是个铁一样的人物,否则,你们偷鸡偷狗地真不知要偷到如何程度哩!”
  八姨奶是个庵堂里的尼姑,听他这么地说,便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大爷这话也太委屈人了。”
  花得雨笑道:“你当然是例外的,不比她们爱风流。”
  四姨奶冷笑道:“她是好人,在庵堂里夜夜偷和尚就忘记了?”
  这句话说得众人哄堂大笑,八姨奶红晕了两颊,合着双手,却只管念佛。一会儿,小桃把药煎好,送到桌上放着。三姨奶亲自端给他喝,又给他用开水漱了口。花得雨喝了药后,遂闭眼养神,不料却是沉沉地熟睡了。待他一觉醒转,众姨奶已经散去,只有三姨奶坐在床边叹气。花得雨道:“我这病不要紧,你为什么伤心?”
  三姨奶道:“我听了大奶奶的话,我心头感到难受。小桃这婊子也是一分子,气却给我一个受用的。”
  花得雨道:“大奶奶说只管让她说,你不听她也就是了。”
  三姨奶倒在他身旁泣了一会儿,又道:“明天早晨我一定给你进香去,但愿你早日痊愈,她们也不会把我恨入骨髓了。”
  花得雨点头说好,捧着她粉脸,默默地又温存了一会儿。这时,小桃在房外叫道:“奶奶,单姑娘来瞧望大爷来了。”
  三姨奶一听,慌忙站起身子,收束泪痕,只见湘帘掀处,单玉凤携着小玉姗姗地进来。三姨奶让座,小玉早已奔到床边去了。花得雨见了玉凤,真仿佛见了活宝一样,遂不管身上有病,从床上靠起,笑道:“还劳师妹前来探望,真叫我心里感激。”
  单玉凤忙叫他躺下,说道:“你和我还客气什么?快躺下来吧!不然,我就走了。”
  花得雨只得躺下,一面连喊小桃倒茶。玉凤道:“现在秋的天气了,一会儿冷,一会儿热,一不小心,就易患病的。”
  花得雨说了一句“可不是”,眼睛齐巧和三姨奶接了一个正着,两人忍不住都抿嘴笑了。这时,碧秋走来说道:“奶奶问大爷可好一些了吗?若好些了,今晚睡到上房里养病去。”
  花得雨不敢违拗,连声回答知道了。碧秋遂匆匆地回去了。她经过四姨奶的卧房,听里面有一阵嬉笑声传出来,心中好生奇怪,遂住脚在窗外窃听了一会儿,只听四姨奶浪笑道:“小鬼,老娘愈性急,你愈慢吞吞的,我不拧死你!”
  又听一个男子声音哎哟了一声,笑道:“我的娘,别拧了,我孝敬你是了。”说毕,又听一阵哼声、笑声、浪声,把个碧秋听得两颊绯红,一颗芳心像小鹿般地乱撞起来了。
  碧秋恨恨地啐了一口,别转身子,急急地走了,暗自想道:
  这个男子的声音好像有些如三教师徐智勇的声音,他是个小白脸,怪不得老四、老五、老六都给他搭上了手,她们如此,其余几个姨奶当然也不必说起的了。一路走,一路想,早已到了上房。唐芳容见碧秋脸色很不好看,遂急忙问道:“怎么啦,难道大爷不肯过来吗?”
  碧秋摇头道:“不是,大爷就到上房来养息了。”
  芳容望着她粉脸,怔怔地道:“那么你干吗显出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敢是谁给你气受了?”碧秋勉强笑道:“也不是,我并没有怎么。”说时,却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口气。
  唐芳容原是心细如发的人,她见碧秋的神情就知道其中必有缘故,遂拉了她的纤手,柔声地说道:“碧秋,我一向把你当作自己儿女一般看待,你有什么事情总也不瞒骗我的,为什么今天却不肯告诉我了呢?”
  碧秋叹道:“我怨大爷糊涂,不管是孤孀,是妓女,是尼姑,是弃妇,一股脑儿都弄进屋子里来,如今把整个院子就沾得没有一块清洁的地方了。”
  芳容听她话中有因,遂细细地诘问,碧秋也就从实告诉一遍,芳容气得连声叹息,说道:“这是我早在意料之中的,她们偷鸡偷狗,也无非瞒着一个大爷罢了。”
  碧秋道:“大爷有病,这消息且不要告诉他,明天病好了,再告诉他也不迟。”
  芳容知道这是碧秋疼爱他一片苦心,遂点了点头,说道:“就是病好了,我也不会明白地向他告诉,只提醒他一句也就是了。你不晓得这大爷的脾气,又像火烧鬼似的,若听了这个消息,说不定又会闹出几条人命案子来,叫我又觉得不忍心。”
  碧秋道:“我说奶奶菩萨心肠一样,总有一股慈爱之心,这是无论如何也免不了的。”
  两人正说时,小桃在外面叫道:“碧秋姊姊,大爷回上房来睡了,你来掀湘帘吧!”
  碧秋一听,忙去掀起门帘,只见大爷靠在太师椅上,由四个庄丁抬来了,后面跟的单玉凤、小玉和小桃三个人。大家进房,芳容一面扶他到床上去睡,一面向玉凤招呼让座,碧秋倒茶。小桃也就回到房中去了,见三姨奶手托香腮,对镜呆坐,遂笑道:“我的娘,大爷这个病,怨我是天晓得的,我也没见过在大雨缝中打架,这才是新鲜呢!”
  三姨奶回头啐她一口,笑骂道:“你还在给我嚼舌根哩!”
  说了一句话,想起昨夜两下的一幕,自己也抿嘴儿笑了,说道:“说来说去,总是他自己不好。我叫他快起来,他偏不听,叫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小桃把小嘴儿一噘,笑道:“这话也不中听,我不相信大爷在你身上真的会生了根子,就推他不开了。”说着,弯了腰肢,哧哧地笑着奔出去了。
  到了次日,三姨奶到上房去请了安,回来带了小桃,便坐轿到东门铁佛寺进香去了。就有小沙弥接入大殿,一会儿方丈铁佛和尚迎出来,双手合十,请施主到禅房坐下。献上茶后,彼此请教姓名,方知是庄主花大爷的第三爱姬,因此招待得愈加殷勤周到。不多一会儿,大殿上已经点舒齐了香烛,请花奶奶出外拜佛。众僧围在两旁,敲吹念经,一会儿拜毕,铁佛和尚又请三姨奶到禅房用点心。三姨奶见铁佛和尚虽然一脸横肉,但身材魁伟,好像金刚转世一般,一时芳心暗想:听说和尚的东西比常人粗大,像铁佛和尚这一个身材,其大可知了,可惜不是生在大爷的身上,否则,我也有一尝新鲜的滋味了。铁佛和尚见她一面吃着点心,一面却把秋波脉脉送情,知道她是个风流的淫妇,心中暗喜,遂搭讪着道:“花奶奶,花大爷不知患的什么病症?小寺的菩萨与别家不同,他是最有灵感的,你奶奶今天烧了香,明天大爷保准就会好起来。”
  三姨奶抿嘴儿一笑,说道:“若真应了大师父的话,改天我们还得来还愿哩!我家大爷的病也奇怪,好好就发烧了,也不知是什么病症,大夫说他是受了一些感冒的。”
  铁佛和尚点了点头,念了一声佛,说道:“记得我师父在日,有许多土方子,对于患一些感冒的小病,是最灵验的。花奶奶不知相信土方子吗?请你随我到里面禅房来瞧瞧吧!”
  三姨奶会意,遂点头答应,一面向身后小桃附耳低说了一阵,小桃撇了撇嘴,却逗给她一个白眼。三姨奶微笑了一笑,移着莲步,已跟他步进里面一间禅房。三姨奶一脚跨进,只觉有股子细细的幽香触送到鼻子里来。再瞧房中的陈设,竟像一个闺房似的,芳心好不奇怪,忍不住笑道:“这是大师父睡的卧房吗?真像是我们女人家住的绣楼。”
  铁佛和尚听了这话,心里一阵荡漾,便也乘机笑道:“花奶奶若瞧得中意,你就不妨躺一会儿休息休息吧!”
  三姨奶听了,故意绷住了两颊,说道:“那是什么话?大师父的床上,我能胡乱地睡的吗?”
  口里虽这么说,她的身子却在床沿边坐下了,一手撩过那只绣花枕,垂目细瞧枕衣上的刺绣。铁佛和尚见她这个情景,知道她亦有意思了,不免乐得什么似的,望着她小小的露在裙下的弓鞋,微微地笑。三姨奶瞧了一会儿刺绣,忽然抬头瞅了他一眼,见他贼秃嘻嘻的神气,便故作娇嗔道:“咦,大师父,你不是叫我进来看土方子吗?怎么不拿给我瞧呀?”
  铁佛和尚忙弯腰赔笑道:“因为奶奶在瞧刺绣,所以不敢惊动。我这个土方子,需要对症发药的,我想你大爷的病绝不是单受了一些感冒那么简单,至少还有一层原因吧?”
  三姨奶听了这话,不由得脸微微地一红,故作不解似的说道:“你别胡说八道吧!还有什么原因呢?”
  铁佛和尚却涎脸笑道:“花奶奶,你也是个聪敏的人,明人何必细说呢?你大爷这病由你而起的,不过却仍旧要你去治的。”
  三姨奶见他竟像活神仙似的说着,不禁暗暗地吃惊,奇怪道:“大师父,叫我怎么样去诊治他?我可不是医生呀!”
  铁佛和尚听她并不否认,知道自己猜测是对的,一时大喜,便故意正色道:“你去诊治他,却要我费一些气力的。”
  三姨奶怔怔地问道:“这话怎么讲?费大师父什么气力呢?”
  铁佛和尚笑了一笑,说道:“我有一种药粉,放在花奶奶的私处,然后回家给你大爷一同去行房事,这样他的病立刻可以消失了。”
  三姨奶脸上飞过了一阵红,秋波水汪汪地斜乜了他一眼,笑道:“真的吗?那么这药粉大师父就给我带回去吧!若果然医愈了,我一定重重地相谢。”
  铁佛和尚忙道:“花奶奶,你听了不要见怪。这药粉一定要贫僧亲自给奶奶放上,那么才有效验,否则,是不中用的。奶奶为了救治大爷的病,当然也肯牺牲这一些的。”
  三姨奶明知他鬼话连篇,因为自己原有这个意思,所以倒反而暗暗欢喜,不过表面上兀是沉吟了一会儿,好像委决不下的样子,问道:“大师父,你给我怎么样地放药粉呢?”
  铁佛和尚笑道:“阿弥陀佛,并不是我占花奶奶的便宜,这药粉一定要放在我这个东西上,然后再送入奶奶的身上,方才有很大的效验哩!”
  三姨奶听了,芳心一阵奇痒难抓,暗自骂道:断命贼秃,花言巧语,倒也亏他有此心计,遂故作娇嗔道:“你这是什么话?那……那……不是……”说到这里,粉脸涨得海棠花一般红,却再也说不下去了,秋波向他一瞟,竟抿嘴儿嫣然地笑了。
  铁佛和尚起初倒是吃了一惊,被她一笑之后,西洋镜早已看穿,便笑嘻嘻地走上来,说道:“花奶奶,你要救大爷的性命,你少不得要马虎一些。况且我也不是真的和花奶奶这个,无非借贫僧的身子给奶奶搽药粉罢了。花奶奶,你且躺着吧!我给你试一试,你就明白我是一番美意了。”他一面说着话,一面色胆包天地竟敢伸手把三姨奶身子扶到床上去。
  三姨奶这时芳心像小鹿般地乱撞,也只好半推半就地仰天躺在床上,向他低低地故意问道:“大师父,搽药粉的时候,痛不痛的?”
  铁佛和尚忍俊不禁,几乎笑出声音来,忙说道:“不但不痛,而且非常的舒适和快乐,你若不信,一会儿就可以知道了。花奶奶,你别动,我给你脱衣服吧!”
  三姨奶道:“上身衣服别脱了,反正药粉放在下面呀!”说完了这两句话,不禁赧赧然笑了。
  铁佛和尚笑道:“奶奶怕难为情吗?没有关系,我给你帐子放下好了。”说着,他把纱帐放下,自己身子也钻到床上去了。
  且说里面两人在做鬼戏文,把外面的小桃等得火星向头顶上直冒上来,暗想:三奶奶真也没有良心,大爷待你不薄,怎么就偷起和尚来了?这么许多时间还不出来,他们究竟在怎么样地玩儿呢?小桃实在等得不耐烦了,于是她管不得许多地也走进里面禅房来了。谁知她一脚跨进房中,却不见一个人,只听一阵吱吱的声音,好像耗子在叫似的。小桃心中奇怪,回眸四瞧,方才见上首床上在微微地摇动,这声音正从床脚下发出来。粉脸一阵发烧,便热辣地红起来,暗想:那铁佛和尚一脸横肉,是多么的可怕,不料三奶奶也会看中他。正想时,忽然听三奶奶哧哧地浪笑起来,叫道:“大师父,你真是我的好宝贝,你……你……”说到这里,又哧哧地笑。
  小桃听得呆了,遂猛可走近床边,撩开帐子,往里面一望,不禁啐了一口,娇斥道:“好个大胆的瘟贼秃,你不是给我奶奶瞧土方子吗?谁知却在共参欢喜禅哩!”
  铁佛和尚见帐子外突然伸进一个姑娘的脸来,心中倒大吃一惊,意欲翻身落马,不料三姨奶紧抱不放,一面向小桃说道:“小桃,你别扰老娘的正经事,大师父在给我放药粉,为的是预备医治大爷的病呀!”
  铁佛和尚听她毫不顾忌,知道没有关系,遂也不放在心上了。小桃听了三奶奶这两句话,真是莫名其妙,呆得半晌说不出话来,于是恨恨地放下帐子,她便奔到窗口旁吹风去了。也不知经过多少时候,小桃听得三姨奶叫道:“小桃!小桃!你快来,我告诉你。”
  小桃情不自禁地走到床边,撩起帐子,把身子也坐到床边去。三姨奶把小桃拖到床上,一面给她脱衣服,一面笑道:“坐井观天,就不知天有多大,如今也给你见识见识,尝试尝试。”
  小桃急道:“我不要,奶奶干了好事情,何必要拖人落水?”
  三姨奶恨道:“你这婊子的嘴还要尖酸我!你知道什么?大师父把药粉放入我们的地方,回头回家和大爷交合,大爷得了药粉的医治,病就会好起来的。你不是爱大爷吗,如何可以坐视不救?”
  小桃听了,将信将疑,说道:“我比不得奶奶,我见了大师父,我有些害怕。”
  铁佛和尚笑道:“你害怕什么,你不听你奶奶喊宝贝吗?”说着,取了药粉涂上,就不征求小桃的同意工作了。
  小桃因为三姨奶按着自己身子,也就动弹不得,只好咬紧银齿忍受。起初是怕,兼则惊,再则喜,到后来也不免乐起来。
  原来,铁佛和尚的药粉,原是一种春药,能够延长时间,使女子心花怒放,所以在经过一段时间之后,小桃也尝到奇味了。主婢两人在铁佛寺一同参了欢喜禅之后,从此把铁佛和尚认作亲爹一样,彼此约定黄昏时候,在花园外敲木鱼作信号,使小桃引入三姨奶房中幽会。后来,铁佛和尚胆子渐大,也不用小桃接引,仗着几分本领,就在花园外跳进跳出,这也是贼秃合该死期到了,会撞在花得雨的手中,因此被他捉住了。
  再说花得雨在树丛内听小桃告诉完铁佛寺中的一段事情之后,他真是气得一佛转世,二佛升天,脸由红变青,由青变白,连叫了两声好好!说道:“老三这淫贼的东西,我待她这样好,她胆敢背我偷和尚,真正气死我了。待我去结果了这王八贼秃,再和这贱人算账去。”说罢,便翻身向暖香阁里奔进去。
  这回花得雨见了铁佛和尚,他的眼睛里几乎也冒出火星来,立刻吩咐剥衣服,抽打三百下。这一声令下,墨童和十个庄丁早已把他衣服撕得粉碎,大家一同举起皮鞭,没头没脑地抽打下去,打得铁佛和尚满身血痕斑斑,几次昏厥过去,待三百鞭子打毕,铁佛和尚变成血和尚了。就在这个当儿,忽然见小桃眼泪鼻涕地又奔进来,一见花得雨,便哭着告诉道:“大爷,可怜三奶奶吊死了。”
  花得雨虽然恨得咬牙切齿,最好生啖其肉,痛饮其血,突然听了三姨奶吊死了的消息,一时倒也怔怔地愕住了。未知三姨奶又如何地会吊死,且待下回再行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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