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昧良吞产衔血喷人毒 登岩入洞无心得剑奇
2025-07-07  作者:冯玉奇  来源:冯玉奇作品集  点击:

  诸位阅者,你道小翠想的是条什么毒计?原来她买通赵妈的干儿子阿三,叫他夜里预先藏在紫雄的书房里,待陆氏回房,他便前去调戏。然后紫雄再撞入房中,假意捉奸,问阿三和陆氏私通已有多少时日。阿三诬说已有两年,并说紫英是陆氏毒药害死的。看官的,你想这个阴谋可厉害吗?且说紫雄把计谋安排停妥,就欣然回家,假意做出十分勤俭的神气,一天到晚,也不出外去。陆氏见叔叔果然改过做人,芳心还暗暗欢喜,感谢苍天。
  如此又过了二十多天,紫雄那夜便把阿三藏在书房里面。陆氏送饭来给紫雄吃道:“叔叔辛苦终日,快吃饭了吧!酒不敢叫你多喝,还是少喝些的好。”
  紫雄连忙称谢,问嫂嫂可曾用过。陆氏点头道:“吃过了,外面可上了牌门?”
  紫雄道:“一切都已舒齐,嫂嫂放心是了。”
  陆氏遂道晚安,自行回房。且说紫雄待陆氏回房,便叫阿三从床底出来。两人坐着喝了一会儿酒,待二更敲后,紫雄遂叫阿三前去行事。且说阿三到了陆氏卧房,见陆氏已熟睡在床上,旁边睡一小孩。他使轻轻把孩子抱到脚后一头,自己脱了衣服,蹑手蹑脚地和陆氏并头躺下。鼻中只闻到陆氏身上发出的细香,甜入心房。意欲抱住吻了一个痛快,又恐事情弄糟,因此只好动也不动地眼睁睁望着陆氏粉颊出神。约莫一顿饭时候,忽听紫雄从外面大喊:“哥哥到哪儿去,哥哥到哪儿去?”竟直踢进房来。
  陆氏从梦中惊醒,还以为叔叔旧病复发,吓得芳心乱跳,连忙从床上坐起。因为刚醒的缘故,一时却不曾注意床里躺着的阿三,只顾把脸儿向外,对紫雄说道:“叔叔何故深夜到此?”
  紫雄故作睡眼蒙胧,两手揉着眼皮,说道:“咱在书房里睡着,忽然梦见哥哥向嫂嫂房中走来,咱以为哥哥不曾死去,所以糊里糊涂地竟跟着到嫂嫂房中来了……”说到这里,忽然又啊哟了一声,咦咦起来,说道:“嫂嫂!你床内躺着的,这是何人?”
  陆氏听说,慌忙回眸望去,一见阿三,芳心大吃一惊,一时弄得莫明其妙,仔细打量自己下体,觉并无异样,心中方才略安。正欲娇嗔喝问,紫雄早已抢步上前,把阿三从床上一把拖下,一脚踢倒,冷笑一声,说道:“嫂嫂做得好事,哥哥待你不薄,竟敢做此勾当,这真哥哥有灵,所以特地托梦让咱前来撞奸。”说罢,伸手在阿三身上连捶两拳,大声喝道:“你这小子何人?快快说来,与咱嫂子私通已有多少日子?若有半句虚言,定不饶汝狗命。”
  陆氏这时心中惑得无可形容,跳下床来,披上衣服,向紫雄说道:“叔叔这话何讲?你还是快问他如何进来,胆敢睡在咱的床上。”
  紫雄呸了一声,哈哈笑道:“嫂嫂这话奇了,如何他能进来,这是要问你的呀!你们两人若没有奸情,你为什么好好和他躺在一头睡啊!这真正笑话极了。”说到这里,又厉声向阿三骂道:“这个王八蛋,你快与咱说个明白,不然……”说到这里,挥拳又打。
  阿三见了,假作战战兢兢的模样,连喊:“大爷饶命,小的说给你听是了。”紫雄方才停手不打,连催快说。
  阿三故意又望了陆氏一眼,支吾了一会儿,才说道:“咱名叫阿三,和你家嫂子通奸已有两年,她因恐你哥哥知道,所以把你哥哥用毒药害死了。这个骏华孩子,亦是我和你嫂子共同生的。这些全是实话,请爷饶了咱的狗命吧!”
  紫雄听了,怒目切齿,大叫一声:“哥哥呀,原来你还是受屈而死的啊!今日破案,弟弟定给你报仇雪恨。”说到这里,把陆氏手儿狠狠拉来,向她戳指骂道:“好个贞节的嫂子,与人通奸,竟敢谋死哥哥。在咱那里假装贞节,咱被你瞒得好苦。今日既然知道,定不饶你。”说着,也把她推倒在地,挥拳便要打下。
  陆氏受此冤枉,虽有百口,也难辩白,一时气得四肢冰凉,全身发抖。脸儿由红转青,由青变白,大喊冤枉道:“叔叔切勿动手,且听为嫂一言,嫂子若果有此事,死而无怨。今把这小子送到官府,究追底细,自然水落石出矣!”
  紫雄大声骂道:“你这不要脸的贱妇,两人同衾而睡,已被咱亲眼瞧见,且奸夫先已招认,你犹敢嘴强抵赖吗?咱只要问你一句话,嫂嫂闺房之中,闲人岂能混入。既然混入,你为何不大声叫喊。怪不得刚刚嫂子又来问咱外面可上了牌门,原来是为了要掩人耳目吗?”
  陆氏听了这话,几乎气得昏厥在地。猛可摸到阿三身上,向他脸儿要咬,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厉声骂道:“你这贼子,咱与你无冤无仇,你到底听谁的指使,竟敢苦苦害咱?”
  阿三负痛,早已翻身逃开,捧着脸儿,说道:“大嫂不用假撇清,当初本是你来诱惑咱,害死大哥也是你的主意。快活的时候,你就爱咱了,现在事情既然破露了,你就把咱痛恨了。事到如此,大家不用怨恨谁,反正吃官司是了。”
  陆氏听了这话,目瞪口呆,哇的一声,竟吐出一口鲜血来。紫雄见了,把心一横,走到床前,把那孩子抱起,向陆氏冷笑一声说道:“嫂嫂不必假惺惺地作态,奸情已经证实,更有何说?如今这个孩子,既然不是咱哥哥的骨血,留他何用?”说罢,便欲把他掷死,急得陆氏连忙抢住,拉了紫雄哭道:“叔叔千万不要听信他的谗言,这个孩子乃是你哥哥的一点骨血,怎么能把他摔死啊!”
  紫雄假意大怒道:“放你狗屁,哥哥哪有这个野种?现在咱给你走两条路,第一,咱把这个野种摔死了,放嫂嫂一条生路,快快滚回娘家去。不然咱替哥哥报仇,连你一并杀死,任你拣一条路是了。”
  陆氏哭道:“咱死原不足惜,但这个孩子是万万不能害死的。”
  紫雄想了一会儿,把脚一顿,叫声好道:“那么就放你娘儿两条性命,快给咱滚出去吧!”
  陆氏是一个女流之辈,到此地步,方寸已乱,只要骏华孩子不死,一时糊里糊涂的,也就只得含悲忍泪地抱着孩子,连夜给紫雄赶出去了。紫雄见目的己达,心中大喜,遂叫阿三快去报告小翠。小翠和赵妈一听,不觉喜上眉梢,竟等不到天明,就收拾细软,搬到紫雄那里来。两人相见之下,拥抱一起,乐得不知所云。
  从此以后,小翠和紫雄便打算做长久夫妻,占了哥哥的产业。赵氏在内料理一切,阿三在外当差,大家都十分喜悦。看官的记着,志飞、爱卿、玉蓝三人二次到盛兴酒店吃点心,正是陆氏被紫雄逐出后的第五天。
  且说陆氏那夜抱着骏华含泪被逐,心中自然万分伤悲,意欲回娘家去哭诉。但自己爸妈早已死去,只有一个弟弟,又远在外省,如今到哪儿安身好呢?正在无路可走,忽然想着石家堡地方,自己有个表姐住在那里,现在何不到她那儿暂时住一宵呢?想定主意,便连忙赶路。
  待她走到石家堡地方,她那两只金莲,已是酸疼十分,认明了表姐的家门,敲门叫喊。陆氏表姐方氏,是个四十岁的妇人,为人非常和气,可怜她的大夫也于五年前死了,所以生活很苦,膝下又没有子女,独个儿一人,帮人家做些针线活儿,度个苦日子。这晚她正在睡梦中,一听陆氏到来,心中大吃一惊,一面开门接入,一面急急问道:“妹妹为何深夜到来,难道家中遭了火灾了吗?”
  陆氏听了,泪如雨下,早已呜咽而泣。方氏急道:“表妹,你且慢哭,好歹说个明白,也好让咱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陆氏听了,这才从头至尾告诉一遍。方氏方才知道,不觉大怒道:“你这狠心的叔子,真正是比畜牲都不如了。他因为奸你不成,所以设此毒计,意欲夺你遗产。可怜表妹慈善成性,竟反遭了他的毒手。唉!那真是好意养犬,反被犬咬了。”
  陆氏含泪恨道:“咱真做梦也想不到叔叔有这样的狠心,表姐,事到如此,请你快给咱想个法子吧!”
  方氏听了,叹道:“叫咱有什么办法,假使往官府告发,先要做状子,便要银钱。姐姐是个穷寡妇,那你是知道的。咱现在想,只要华儿活着,将来自可以报仇的。眼前你就住在姐姐这里,大家帮做些活计儿,度个苦日子,不知你的意下如何?”
  陆氏听了,也觉此法可想,遂盈盈拜了下去,哭道:“妹妹到此山穷水尽的地步,实在已是无路可走。姐姐若能收留,那咱真感恩不尽。不过姐姐自己这样清苦,叫咱心中又如何过意得起。”
  方氏淌泪说道:“咱们姊妹两人,真成个同病相怜的人,假使咱的丈夫不死,妹妹的夫君亦在,今日何至到此地步呢!”
  陆氏听了这话,觉得正说在自己的心坎儿上,于是两人都忍不住泪流如雨。从此陆氏便在表姐家里住下。
  光阴匆匆,不觉已有五天。这日,陆氏想起夫君墓地就此间不远,因为心中无限哀怨,所以便前去哭了一场。直到日落西山,陆氏犹恋恋不舍。但又恐表姐心中焦虑,只得离开墓地,一路悲悲切切地回去。此时天色已黑,月儿已从云堆里掩映而出。陆氏觉四郊寂寂,满目悲凉,夜风吹在身上,更加感到无限伤心。想着往后光阴,流泪不已。谁知当她走到一株大树的下面,忽然心中起了厌世之念。模模糊糊把小孩放在地上,解下裤带,拴在树枝条儿上意欲自尽了。
  诸位看官的且不要着急,天下的事情,假使善有恶报,恶有善报的话,那世间上的恶人,不是要更加多了吗?所以陆氏上吊还不到一会儿工夫,就被爱卿等三个人先发觉了。且说当时爱卿把陆氏放下,躺在地上,玉蓝抱着地上孩子,正在感到白胖可爱,忽听爱卿咦咦起来,心中好生奇怪,急问:“妹妹,这个妇人是谁,你可认识的吗?”
  爱卿忙道:“啊哟,这个人竟是陆氏大娘哩!不知为什么要自尽啦?”
  志飞听了,也吃一惊,连忙走近一瞧,果然一些不错,因说道:“妹妹,你快去摸摸她的胸口,可能够有救吗?”
  爱卿听了,遂伸手到她的胸口按着,觉得心儿尚在跳跃,脸颊儿亦有温意,心中大喜,便笑着说道:“不要紧,不要紧,待妹子给她用人工呼吸法救治吧!”说着,便将她两臂拉来,一上一下地伸屈着。约莫半个时辰,忽听陆氏叫声“苦啊”,便悠然醒了过来。微睁明眸,向爱卿望了一眼,泪下如雨,哭道:“可怜咱的夫君啊!咱受此不白之怨,咱是只好死了吧!”
  爱卿听了,忙说道:“陆大娘,你受什么冤枉,不妨告诉咱们,咱们一定可以给你洗雪的。你不知可还认得咱们吗?”
  陆氏当初尚糊里糊涂地不知自己是死是活,今听有人呼自己陆大娘,因连忙向爱卿凝眸细瞧一回,虽在月光之下,但如何会不认识。一时不禁悲喜交集,立刻从地上站起,又向她盈盈下拜,叩头叫道:“原来又是恩公救了小妇人的性命,此恩此德,真叫小妇人至死不能忘了。”
  爱卿连忙把她扶起,拉了她的手儿,柔声问道:“陆大娘,你快告诉姑娘,到底是受什么冤枉呀!为什么要厌世自尽,要知道死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大娘一死,这孩子怎么好呢?不是也要饿死了吗?”
  陆氏听爱卿这样说,如梦初醒,心中感无可感,一时见了爱卿好像见了自己亲人一样,只觉无限悲酸,陡上心头。只叫声:“恩公呀,自别以后,真是一言难尽。”忍不住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爱卿、玉蓝见她这样伤心模样,一时也不知道为什么,眼皮儿也红了。志飞因说道:“陆大娘,你且不要伤心,到底你是受了谁的委屈,咱们可以给你报仇的。”
  陆氏听了,方才停止哭泣,含泪把叔叔诱奸不成,因此设计相害的话,向三人告诉了一遍。
  玉蓝听了,不觉柳眉倒竖,大骂道:“这贼如此可恶,真正气死姑娘了。大娘放心,姑娘若不结果这畜牲,如何消咱心头之恨。”
  陆氏见她容貌和爱卿颇像,怀中尚抱着自己的儿子。听她这样心直口快,感激涕零,遂伸手要过她的骏华,并向她叩问道:“这位恩公贵姓?小妇人全仗各位救援,真不知叫小妇人如何报答好呢?”
  爱卿代为答道:“这是咱的师姐何玉蓝是也,你的叔子既然如此狼心,咱们一定要给他一些教训,大娘放心是了。”
  陆氏听了,向三人又拜了下去。玉蓝和爱卿忙把她扶起,说道:“大娘千万不用客气,那么此刻咱们且先随你到表姐家里去再作道理吧!”
  陆氏点头答应,于是四个人便到方氏家中而来。到了门口,只见方氏正在探首而望,一见陆氏便发急叫道:“啊哟,表妹,你怎么到此刻才回家,真正把为姐的焦急死了。”
  陆氏忙道:“表姐,妹妹在路上遇见三位从前的恩公,你快来迎接。”
  方氏一听,忙把三人接入房中,倒上茶来。陆氏给他们代为介绍,方氏因逐一地见了礼。志飞问道:“你叔子可曾娶妻?”
  陆氏摇头道:“没有娶过,可是他在外面拈花惹草,却是非常不安静。”
  志飞又道:“那么你可知道,他近日有和哪家女子往来吗?”
  陆氏摇头道:“小妇人自听恩公的话,不敢再在外面露脸。所以一心在内料理,对于叔叔在外行动,却不知底细。”
  志飞听了,想了一会儿,站起说道:“那么你们且在此等候,待咱一个人去一趟,也就是了。”
  玉蓝道:“咱和哥哥一块儿吧?”
  志飞摇头道:“不用,咱想你们和陆大娘还是明天来好了。”
  爱卿心想:刚才坐在柜上那个男子,一定就是陆氏的叔子。还有那个艳妆妇人,恐怕就是他的姘妇。志哥不要咱们同去,一定是为了咱们女孩儿家,不便瞧见淫恶的事。于是遂扯了玉蓝一下衣袖,说道:“玉姐,那么咱们就待明天伴大娘回店是了。志哥只管独个儿去吧!”
  志飞听了,遂匆匆走了。玉蓝待志飞走后,问爱卿为什么放哥哥独去。爱卿附耳向她低低说了一阵,玉蓝红晕了两颊,唔唔响了两声。回头对陆氏说道:“刚才咱们曾到大娘店中去望过,谁知柜上已坐一个少年男子,这个想来定是你的叔叔了。后来又走出一个妖艳妇人,叫你叔叔为夫君,不知此人是谁?”
  陆氏奇怪道:“叔叔并无娶妻,想来一定是他的妇了。唉!这狠心的贼子,把咱娘儿俩赶出,他倒去过好日子哩!”
  玉蓝笑道:“大娘不用悲伤,只怕好日子过得不长久呢!”
  不说这里三人闲谈,且说志飞一路赶到盛兴酒店,只见牌门早关。于是纵身跳上屋顶,在屋顶上做个燕儿入巢之势,低头向窗格子里望将进去。这一望,真是气得怒不可遏。心中暗想:幸亏不叫妹妹同来,不然真个羞死她女孩儿家了。
  原来紫雄和小翠两人一丝不挂,坐在房中,互相把嘴儿递着酒喝。喝了一会儿,又吮了一会儿,小翠又哧哧笑了一阵,到后来两人就在椅上云雨起来。志飞瞧到这里,心头怒火,再也忍耐不住。遂即拔剑在手,破窗而入,大喝一声:“好不知廉耻的狗男女,竟然公然如此宣淫,真是人类中之畜生也。”
  紫雄、小翠正在万分得意、咯咯浪笑的时候,冷不防从窗外飞进一人,手执宝剑,向自己直奔,心中这一吃惊,吓得面无人色,立刻从椅上滚了下来,跪在地上,哀哀求饶。
  志飞喝道:“你这贼子可不是叫作白紫雄吗!”
  紫雄浑身乱抖,点头说道:“小的正是紫雄,咱们原是一对夫妻,请大爷饶了咱们的狗命!”
  志飞冷笑一声,说道:“原来你就是紫雄吗?好极,好极,咱正要找你问话哩!你这个人的良心生在何处,竟设此毒计,谋害你的嫂子。如今你嫂子被逼得无路可走,几乎自尽身死。假使你嫂子果真不救死了,那你侄儿亦定然饿死。这样伤天害理,被你一伤两条性命。你倒快活,搂了女人在此作乐,这你如何对得住你已死的哥哥呢?现在咱把你心儿挖出来瞧个仔细,到底是黑是灰的呢?”
  志飞说完这几句话,便挥剑向紫雄腹中直劈。只听紫雄大叫一声啊呀,血花飞溅,早已一命呜呼了。小翠瞧此情景,吓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连连叩头叫饶。
  志飞问道:“你这妇人姓甚名谁?紫雄设计害嫂,你可是同谋?”
  小翠连说:“不是,小妇人原是一个寡妇,因不能生活,所以嫁给他为妻的。”
  志飞哼了一声,骂道:“女子首重贞节,汝既淫浪至此,定非好人,留汝无用,还是请你早到极乐世界去吧!”说罢,手起剑落,人头滚地,亦早呜呼哀哉了。
  话说志飞见两人已死,遂开房门出去,这儿原是熟路,他便走到书房间来。还没到门口,就听里面也有一阵男女的笑声。志飞心中好生奇怪,遂察听一会儿。只听见一个男子口音说道:“干妈,你今年五十五岁了吧!可是你这个老滋味倒也不错,只不过太宽大一些了。”
  又听一个老媪口吻,啐了一声,说道:“你嫌咱大吗?可是咱却嫌你小哩!”
  志飞暗想: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母子私通,这是打哪儿说起?陆大娘家中根本没有这样的人,这两个人又是谁呢?想来定是那楼上这个少妇家中的人了。想不到她家里的人,都是淫物。这种不知廉耻的人,留她又有什么用处?志飞想定主意,便即奔入房中,只见那边榻上果然覆压着一男一女。志飞也不说话,飞步奔了上去,挥剑就斩。只听哧的一声,两个人头儿便一齐滚了下来。志飞既然杀了两人,便又走入店堂来找人,却是一个都没有了。心中暗想:怎么店小二到哪儿去了?看官的,原来陆氏雇用的那个店小二,早被紫雄辞歇,为了怕人议论,所以都用亲身人,店小二就由阿三担任。现在志飞把阿三和赵氏杀死,当然再也找不出一个人了。
  且说志飞把四个尸身用被单裹好,负在身上,飞出盛兴酒店,到了一个草原上放下。回身欲走,又恐连累他人,遂心生一计,拾了枯枝,堆在尸身旁边,用火燃烧,灭了尸迹,方才回到酒店。此时已敲三更,遂在书房间里打了一个瞌睡,待一觉醒来,天已微明。不多一会儿,忽听有人敲门。志飞知爱卿等来了,遂开门出去一瞧,果然是的。
  玉蓝见了志飞,忙问:“事情怎样,紫雄的人呢?”
  志飞笑道:“你们且到里面坐下,咱再详细告诉你们吧!”
  于是大家进内,志飞遂把昨夜的事情,向三人告诉了一遍。爱卿、玉蓝、陆氏听了,都羞得满脸通红,不约而同地说道:“哪有这一种事?”
  志飞笑道:“你们这话奇了,难道是咱编的谎话不成?咱预料有这一种事情,所以不愿妹妹一同来呢!”
  玉蓝听了,方知爱卿的心真比自己还要细腻三分哩!一时愈加爱她。爱卿道:“真假别去管他了,现在他们既然被志哥杀去,也是他们自作自受,好淫的下场。所要讨论的,就是陆大娘今后的生活问题。咱想,一个女人家要管理一家酒店,实在不是容易的事情,无论什么,少不得要给人欺侮,所以咱的意思,那家酒店就必定盘给了人家。陆大娘从此便和你表姐住在一块儿去,因为你表姐倒的确是个很热心的人呢!不知陆大娘的意思如何?”
  陆氏听了,真感激得无可形容,含泪说道:“姑娘这话很不错,小妇人母儿两人的性命,一而再地幸诸位搭救,此恩此德,不足言谢,咱心里记得你们是了。”
  爱卿听了说道:“不是这样说,咱们若不把大娘安排停妥,那咱们不是白费一场心思了吗?”
  志飞于是写了两张召盘的字条,贴在牌门上。如此,四人便在店内暂时住下,过了六七天,果然有人来接洽。志飞要他一千两银子,这人只肯八百两。志飞问陆氏肯不肯,陆氏点头答应。于是货银两交,志飞等三人又伴陆氏到方氏家里,和方氏说知。方氏自然连声说好,陆氏便买菜沽酒,好好请三人吃了一顿饭。志飞、爱卿、玉蓝便欲告别,陆氏再三相留,爱卿说有事在身,好在彼此年轻,后会日子自多。陆氏没法,只得含泪相送,并赠纹银三百两,给三人作为盘资。玉蓝笑道:“陆大娘,你这个不用客气,咱们岂要你酬报的吗?”
  陆氏知道她们原是血性女儿,也只得罢了。送了一程,又是一程。爱卿笑道:“送客千里,终须一别,陆大娘,请自回去吧!”
  陆氏听了这话,也不知怎的,竟觉依恋不舍,辛酸十分,泪水夺眶而出。三人瞧此情景,也觉恋恋,但时已不早,彼此郑重道保重,只得洒泪而别。
  且说志飞、玉蓝、爱卿三人一路向广东进发。这日到了山东省地方,玉蓝道:“咱们既到这里,应该到泰山日观峰去见识一下,听说在上面瞧那东海浴日的景致,实在是非常的难得,爱卿妹妹的意思怎样?”
  爱卿点头笑道:“姐姐有兴趣,妹妹当然奉陪。”
  于是三人走上泰山,经过丈人峰的时候,忽然听见半空中有呼呼的风声,因为天空有太阳的缘故,同时瞧见山路上有一条黑影,疾飞而过。三人好生奇怪,连忙抬头望去,不觉大吃一惊。
  诸位,你道这是什么东西?原来却是一条独角的飞龙,直向丈人峰的一个山洞里飞去。玉蓝、爱卿不约而同地叫道:“哟,这是条独角龙呀!想不到世上真有这种动物哩!”
  谁知两人这一喊不打紧,那条飞龙竟好像已发觉下面有三个人似的,顿时怒吼一声,掉转头来,张牙舞爪,直向三人面前扑了过来。
  志飞大叫:“不好,这孽畜胆敢前来伤害咱们。”因喊声妹妹快快防备。于是三人各都拔剑在手,四面分开,把那宝剑舞动得银光点点,雪花滚滚,直取飞龙。那条飞龙怎肯示弱,吼声如雷,张开血盆似的大口,好像把三人要吞食的样子。志飞大怒,厉声骂道:“畜生,胆敢无礼,小爷今日若不收服你,誓不为人。”说罢,把剑向它头角直劈。不料飞龙伸爪,竟将志飞手中剑儿抢去。玉蓝瞧了,忙喊“哥哥速速退后”,她便舞动虎头剑,向它拦腰斩去。谁如虽然斩了一个正着,那龙身却是钢筋铁骨,刀剑不入。只听叮当一响,火星直冒,玉蓝虎口间震,隐隐作痛。心中暗吃一惊,想咱虎头剑削铁似泥,怎么在它身上,竟失了效验了呢!
  那飞龙似乎也晓得她已胆怯,更显凶恶的神气,向玉蓝、志飞两人门面直扑。玉蓝舞动虎头剑,成了一圈寒光,护住自己和哥哥身子。那飞龙却也不敢前进了,只把前爪伸缩不停,在它意思,好像又要把那剑儿抓去似的。这时爱卿站在飞龙的后面,见飞龙如此厉害,料想自己的剑儿也是不见得能斩死它的。心中正盘算如何能制服它,不料飞龙那条尾巴却垂了下来,齐巧垂在爱卿面前。爱卿不管厉害,竟伸手拖住龙尾,纵身腾了上去,跨在龙背之上,一手忙又握住龙角,挥剑就劈。飞龙抬头见背上有人骑着,便猛别转头来,张开血盆似的大口,吼了一声。爱卿娇声大喝畜生,就把剑儿刺入飞龙口中。飞龙负痛,向上直窜,放弃志飞、玉蓝两人,竟疾飞而去。志飞、玉蓝见飞龙驮着爱卿飞去,心中焦急万分,不肯放松,运足内功,也追踪飞去。只见那条飞龙逃进一个山洞,却已不见踪影。
  志飞、玉蓝站在洞口,望下去一片漆黑,心中暗想:这事如何是好,因大喊爱卿。谁知喊了半天,却不听得答应。
  志飞急道:“啊哟!爱妹莫非被飞龙吞食子吗?”
  玉蓝一听这话,心似刀割,急得淌下泪来,顿足懊悔道:“这是咱该死,好好地向广东而去,咱偏要她同到泰山来玩,如今爱妹若果真葬身龙腹,这叫咱如何能够对得住她呢!”说到这里,无限伤心,陡上心头,忍不住呜呜咽咽地泣了起来。志飞听了这话,不觉亦滚滚泪下。谁知正在这时,忽听下面有人喊道:“玉姐!玉姐!你哭什么啦?妹妹没有遭到危险,而且还得了一件宝物哩!”
  话声未完,早见爱卿从下面飞身跳了上来。玉蓝拭了泪痕,定睛一瞧,果见爱卿已站在眼前。芳心大喜,立刻握住了她纤手,破涕为笑叫道:“哟!妹妹,你真把咱急死了。得了一件什么宝物,快拿与姐姐瞧吧!”
  爱卿扬着眉儿,眸珠在长睫毛里一转,掀着酒窝儿,得意地笑道:“姐姐得了虎头剑,妹妹却得了一柄龙尾剑呢!”说罢,把左手中拿着的一柄剑儿,拿给玉蓝和志飞瞧。
  两人见那柄剑长三尺,剑头却是条龙尾,两面都有曲折牙齿,锋利无比,和虎头剑相较,真成一对。志飞乐得满含笑容,向爱卿望着问道:“妹妹,你快告诉咱们,这剑是如何得着?”
  爱卿笑道:“那飞龙当时向洞中而逃,妹子不管一切只把龙角握住。谁知咱坠入洞中后,忽听身边一声响亮,那条飞龙竟已不知去向,妹子手中握着的龙角,却已变成了一把剑柄。同时远处又射来一道金光,妹妹过去一瞧,只见里面别有洞天,一块大石上摆着一个剑匣,正是龙尾剑套用的。你想,妹妹心中不是要喜欢煞人了吗?不料走出洞口来时,却听姐姐正在哭哩!”
  志飞、玉蓝听了这话,好生惊讶,也暗暗称奇。玉蓝笑道:“妹妹今日得此龙尾剑,正和姐姐得虎头剑一样的稀奇古怪哩!”
  爱卿听了,心中一快乐,那玫瑰花般颊上的笑窝儿这就始终不曾平复过。志飞也代她喜之不胜,连说“两位妹妹各得一剑,真是非常人也。”说得两人忍不住哧哧地笑起来。于是三人走出洞口,且行且谈,大家又到日观峰去游玩了一会儿,方才离开山东省,一路向广东进发了。
  且说三人一路上经过许多有盗匪的地方,无不被三人结果,做了许多锄强扶弱的事情。这日到了广东省番禺县,爱卿叹了一声,眼皮一红,说道:“故乡到矣!仇人也在眼前了,不知咱是否能够报得大仇?”
  玉蓝道:“爱妹能得龙尾剑,大仇必报无疑,妹妹又何苦担心哩!”
  志飞也在一旁相劝,三人先到客栈借了宿,然后到总督衙门前去探问。只见街上三三两两的百姓都在窃窃私语,志飞好生奇怪,忙问何事。一个老者悄声儿告诉道:“客官,你不知道吗?总督大人屠自强和公子耀忠两人,昨夜里不知怎的,竟被两个少年斩去了人头,直到今天早晨才发觉呢!你想,这两个少年不知是谁,胆子和本领真也了不得哩!现在大街上兵士抄搜很紧,没有事儿还是少走为妙哩!”
  志飞、玉蓝爱卿三人听了这话,心中暗暗称奇,相互地望了一眼,大家也只得说一声奇怪。这时前面果有兵队走来,行人都纷纷逃避。志飞颇觉不便,遂伸手拉了玉蓝、爱卿两人,也急回到客栈里去。
  未知自强父子究系被哪个所杀,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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