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千里下山为筹千金饷 百计求婚用尽百种谋
2025-07-07  作者:冯玉奇  来源:冯玉奇作品集  点击:

  广西省桂林县山脉绵延,古木参天,形势恶险,原为盗匪出没之区。单表其中有个长蛇岭,高峻十分,道路崎岖,人入其中,往往不知归路。上面设立着一个清龙寨,寨主马天王,年已六十四岁,生得面白如玉,眉鬓飘飘好像银丝一般,但精神百倍,武艺高强,使用一柄盘龙大刀,足有一百五十斤重。他招兵买马,日夜操演,果然给他练就七八千啰兵。其中除了数百个小头目外,尚有四个大头目。第一个姓王名文龙,年纪四十左右,生得面如重枣,使用一条银枪。第二个姓魏名成虎,生得浓眉环眼,短髭血口,容貌怕人,使用两柄阔背板斧。第三个姓杨名梦豹,生得唇红齿白,好像一个书生模样,使用的是柄长剑。第四个姓程名金彪,生得精悍矮小,獐头鼠目,使用的是两条九节钢鞭。四人个个本领非常,因此清龙寨声势浩大,连官兵都有些惧怕。看他意思,仿佛有叛反之举,只等时机到来的模样。
  且说这日天王与四大头目在聚义厅上会议:“谓兵精粮足,首在金钱。现在本寨人才不少,只是缺乏金钱一项,不知四位贤弟有何良策?”当时程金彪应声答道:“大哥的话不错,凡事最要紧的是财源。小弟承大哥厚爱,入寨后并无寸功,今欲离寨外出,限期一月之内,定携千金归寨,献于大哥之前如何?”天王一听之下,心中大喜,当下赏纹银十两,即日束装动身,离寨而去。

  且说金彪一路之上,昼行夜宿,探听有无大户人家,便可下手进行。这日到了广西省城邕宁县,路过一家门第,气象巍峨,看似有钱人家,因此便暗暗存下了心,认明了地址,先到客栈借宿。当夜吃过饭,穿上夜行衣,结束停当,待三更敲过,遂即飞身跳出。这时夜阑人静,街上冷清。金彪到了那家门口,跳上屋顶,只见东首屋子里仍有灯光亮着,因此把两脚钩在屋檐上,做个燕儿入巢之势,两眼向窗缝中望将进去,却是一间空房,并没一个人影。房中家具十分考究,瞧似小姐妆楼模样,心中暗想:今夜说不定人财两得,艳福无穷呢。遂撬开窗户,纵身跳入。不料才站定,就见一个丫鬟,移步走入房来,突然发现房内有个男子,心中大吃一惊,停步不前,倒是呆了一呆。金彪见这个丫鬟,身段婀娜,面目清秀,一时也不管她是主是仆,心中就动了欲念,遂笑嘻嘻地轻声儿说道:“小妹妹,你别害怕,咱是个好人,今夜特地来陪伴你的。”
  那丫鬟听了,气得两条柳眉倒竖了起来,娇声喝道:“放你的狗屁,你这贼子好大的胆子,敢闯咱小姐的闺房,莫不是活不耐烦了吗?”
  金彪听她小小的年纪,倒说得好大的口气,便涎皮嬉脸地走上前来,伸手来搂她的身子,笑道:“你这小妮子真太不知好歹了,咱身上有很好的东西送给你受用,你怎么倒骂起咱来了?莫怪咱不客气,就自己动手了。”说时,早已伸过双手。
  那丫鬟见他竟敢动手,不觉冷笑一声,伸出纤纤玉掌,向他臂儿一推。谁知金彪却倒退了一步,心中顿时吃了一惊,暗想:这丫头倒是个有功夫的人了。一不做二不休,咱老子既到了这里,实在非玩她一玩不可了。想定主意,便照定她的胁下一指。只听那丫鬟大叫一声“小姐快来”,便呆若木鸡一般地失去知觉了。原来金彪使用的是一种点穴方法,使大能够失去神智。
  当时金彪见她果然哑声儿不能开口,不觉乐得心花怒放,把她拥入怀里,先任意摸玩了一会儿,便抱到床上,正欲上去行事。不料后面便有一阵凉气,直逼到他的背脊里去。金彪叫声“不好”,立刻跃身避过,又听娇滴滴的女子声音骂道:“大胆恶贼,敢淫咱婢子,姑娘不取汝狗命,定不罢休。”
  金彪回头一瞧,那女子早又一剑劈来,因慌忙跳出窗子,喊道:“小蹄子,有本事的敢上来与爷战三百回合吗?”
  那女子冷笑一声,方欲追纵跃出,说时迟,那时快,忽然窗外嗖嗖地飞进三支镖来。那女子眼尖,叫声“不好”,急忙把手中宝剑挡去。只听叮当一阵响亮,那三支镖早已掉落在地。待她再跳上屋顶,见前面一个黑影,已不知去向了。那女子心里因记挂丫头,也不追赶,提剑而回。
  作者趁此,便把那女子和阅者介绍一下。原来那女子姓项名银瓶,年纪十七岁,爸爸项大成,原是开设镖局的镖师,纵横了天下三十余年。后来在山东道上失了一回风,他自觉年老力衰,遂解散镖局,度清闲生活。好在他手下已很有几个钱,自然颇觉逍遥自在。银瓶自幼随父学习武艺,七八岁时早能飞檐走壁,十分了得。这年来了一个和尚,和大成在陕西道上曾见过一面,大成全亏了他,方才保留镖银,此刻相逢,自然殷勤招待。大成叩问之下,方知他是太空和尚的徒儿,名曰一尘子,因和女儿有师徒之分,故而特地前来。大成听了,心中大喜,立刻叫银瓶出来叩拜,从此银瓶便跟随一尘子而去。十年后父女两人在山东道上相逢,正是大成失风那年。幸而银瓶相救,方才保了性命,所以银瓶劝老父还是安居在家,不要再过那冒险的生活了。
  且说银瓶回到卧房,见婢子小娥,犹沉迷床上。她的衣纽,早已解散,雪白酥胸,尚露着大红肚兜。银瓶心中又怜又爱,遂把她扶起,伸手在她肩头一拍。说也奇怪,小娥竟悠悠醒来,微睁星眸,一见自己这个模样,躺在小姐的怀中,一时娇羞欲绝,慌忙自行穿好衣服,嗫嚅着问道:“小姐,这贼子到哪儿去了,婢子真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哩!”
  银瓶听了,抿嘴笑道:“你也知道贼子进来的吗?若没有咱赶到,怕你这小妮子……”说到这里,觉得以下的话很难为情,便把秋波脉脉地瞟她一眼,竟是哧地笑了。
  小娥被小姐这么一来,那两颊顿时愈加红晕,噘了嘴儿,气愤愤道:“婢子走进房时,这恶贼已在里面了。婢子正想拿剑把他结果,不料他却使用点穴法把婢子迷倒。若不是小姐救得快,婢子真要吃他的亏了。”
  银瓶道:“这贼子真也吃了豹子胆,怎么到咱家里来盗东西,不是自寻死路吗?”
  小娥道:“不知道这贼子可有离开这儿,要不去向老爷告诉一声。”
  银瓶摇头道:“不用惊动他老人家,想他早已逃去,咱们晚上睡得小心一些是了。”小娥点头称是,主婢两人,遂熄灯就寝。
  金彪为什么不肯和银瓶见个高低呢?一则贼胆心虚,二则她的婢子尚且有这一份儿力量,那小姐的本领可知,三十六着,自然走为上着了。金彪一连蹿了几个屋顶,不见后面有人追来,心中略为放心。暗想:好好两个美人,偏偏是个有本领的,否则今天夜里,咱左拥右抱,不是要乐得不可开交了吗?想到这儿,连喊倒霉,一路不敢停留,自回客栈去安睡了。次日起身,匆匆出了广西省城,走上了广东地界。
  这天经过两广总督衙门,心中灵机一动,于是便想问总督去借一千两纹银,只要把钢鞭放在他的脖子上,就不怕他不答应。想定主意,遂飞身上屋,只见院子里走着一个童儿,他便跳了下来,走在背后,喝声停步。这童儿正是墨官,一听这话,早已吓得面无人色,跪下求道:“好汉爷饶命。”
  金彪二目一瞪,问道:“咱不杀你,你且告诉总督住在哪个房间,若有半句虚言,爷可真要你性命了。”
  墨官不敢隐瞒,伸手向东面一指,说道:“离此五十步的那间高房子就是,你……你千万不要杀我,咱年纪小哩!可还想做几年人,爷就饶了咱吧!”
  金彪笑道:“咱和你无冤无仇,饶了你也好,但是此刻不得不叫你做一回木人。”说着,伸手在他的头顶一拍,那墨官就像树生根一般地呆住了。
  金彪丢过墨官,找到了上房。只见总督屠自强和太太方夫人,正在说儿子患病,原因是为了花侍郎的甥女向凤姑小姐。自强说道:“这事容易,咱回头就叫张师爷作伐去是了,像咱们这样门户,难道还有个不答应的道理吗?”方夫人点头称是。不料正在这个当儿,忽然窗户开处,从外面跳进一个汉子,手执九节钢鞭,大声喝道:“不许声张,要活命的借大爷千两纹银,万事全休,不然,哼!”说到这里,伸手把钢鞭一扬。
  自强瞧此情景,不慌不忙,把桌边的机关一按,他自己座椅和太太座椅一并早已降下地去了,霎时不见。金彪大惊,知事不好,方欲回身退出。不料房外奔进两个大汉,手执大刀,高声喝到:“何方来的毛贼!敢到太岁头上动土,真是自投罗网矣!”
  金彪慌忙飞身上屋,两人亦早已追踪飞出,三人便在屋顶上大战起来。这时总督衙门大鸣警钟,守备军都出兵捉拿。金彪心慌意乱,不敢恋战,回身卖个破绽,夺路而逃。两人怎肯放松,紧紧追随,金彪没法,只好回头又战,未及三合,被那人一腿,早已踢了下去。
  耀忠和梅香在房中听到的声音,原来就是这个。当时耀忠紧紧抱住梅香,吓得大喊救命。梅香到底细心,连忙安慰他道:“别怕!别怕!你不听见院子里说话声音,正是保镖朱明光和李得胜的口吻吗?想是捉到了强盗了。”
  耀忠一听,果然不错,方才安心。梅香笑道:“我去瞧瞧,好报于三爷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说着,便姗姗走出房来。经过院子,忽然瞥见墨官站在面前,一动也不动,好像沉思的模样,因叫道:“墨官,你在做什么?快给我去探听探听,究竟捉到了一个什么人了?”谁知道喊了数声,不见答应。梅香以为他故意放刁,遂狠狠走上前去,把他推了一下,嗔道:“好小子!”说到这里,谁知两手推在他身上,好像推着壁儿一般的动也不动。梅香心中奇怪,绕到他的面前,只见他的两眼定住,嘴儿微开,两手合在一起,好像一个石刻木雕的童子拜观音模样。一时又惊又奇,连连又喊了两声,墨官却依然不答。梅香瞧此情景,心里倒又害怕起来,正欲回身去告诉耀忠,忽听墨官哟了一声,他的手脚便活动起来。
  梅香笑道:“你这小子,我喊你这么多声,你装死倒装得像呀!”
  墨官连连打了两个呵欠,说道:“好姐姐,你别冤枉咱了吧!咱真险些丧了小性命哩!”说着,便把刚才的事情向她告诉了一遍,梅香这才恍然道:“是了,现在这强盗一定被他们捉住了,你快给我去探听一个仔细,三爷等着回话呢!”墨官一听,便拔步向堂上直奔了。原来这点穴的方法,是只有半个时辰内才有效验,时候多了,便可恢复原有的知觉。
  梅香见墨官去了,便一路哧哧地笑回房来。耀忠问道:“什么事情,这样好笑呀!”梅香遂悄悄告诉了。耀忠说:“这强盗倒也是个有功夫的人,不知真的捉到了没有?”正说时,忽见墨官匆匆走来报道:“强盗名叫程金彪,果然被老爷的保镖捉到了。问他为什么要行刺老爷,他说并没此意,只不过想要一些钱罢了。现在老爷审过口供,已关到牢狱里去了。”
  耀忠点头说知道了,便挥挥手叫他退出。一面把梅香搂在怀里,捧着她的两颊,啧啧吻个不住。梅香着急道:“青天白日的,这算什么意思呢,被太太撞见,那婢子不是要给太太责骂了吗?”
  耀忠笑道:“你又胆小了,只要爷爱你喜欢你,那你怕什么呀?”说着,便把手伸到梅香胯下去摸索。梅香一面躲藏,一面便咯咯浪笑起来了。两人在房中调笑一会儿,耀忠便披衣起床,梅香服侍他用过点心,早已午时将近,耀忠遂到上房里来。只见爸和妈坐在椅上,脸儿都绷得紧紧的,显出很不快乐的样子,因一面请了安,一面问道:“爸和妈为何不高兴,莫不是为了那个强盗行刺吗?”
  自强并不答话,只管抽烟。方夫人道:“一半固然为了强盗,一半还是为了儿的婚事哩!说起来真也气人,张师爷到花府去作伐,不料他们却不答应。张师爷因下不了这个面子,自然要问他为什么不答应,还是我家三爷才貌不扬呢?抑是门第高攀不上?花如玉听了,支吾了一会儿,方才说凤姑自小已许了人的。你想,这不是明明推托之辞吗?孩子,你要想得明白些,天下多美貌女子,难道你一定要这个凤丫头吗?”
  耀忠听到这里,心中又气又急,大喊一声“如玉这小子”,身儿竟跌倒在地,昏了过去。这一来把自强夫妇直吓得面无人色,房中仆妇连忙将他扶到床上。方夫人亲自给他揉擦胸,一面灌茶,一面犹连声喊耀忠醒来。不多一会儿,耀忠方才悠悠睁开眼睛,口中尚喃喃地叫着凤姑的名字。方夫人爱儿心切,只得又安慰他道:“孩子!你切勿急坏了,娘给你再去说亲吧!无论如何终把凤姑去娶了来给你的,那你终可以安心了。”耀忠听妈这样说,方才含笑点头。
  这里方夫人和自强暗暗商量道:“老爷,你瞧这事情可怎样好呢?”
  自强气道:“这真是冤家,咱做到了这个官儿,还在人家面前丢脸,那不是要气死人了吗?”
  方夫人沉思一会儿,说道:“花如玉他一定也爱上了表妹,所以便一口拒绝了。但耀儿这样痴心,万一凤姑弄不到手,他真丢了咱俩去了,这……叫咱怎么样做人呢?咱问你和花廷豪可有交情吗?否则就直接向廷豪求婚去,他难道敢拒绝老爷吗?”
  自强皱眉道:“咱和廷豪并无一些交情的,况且前儿为了政治上关系,曾和他还发生了一些意见。”
  方夫人道:“那么你难道眼瞧着自己儿子死吗?”
  自强听了沉吟半晌,说道:“要自己儿子活命,那除非把良心问题抹杀了。”
  方夫人道:“你有什么好方法,你就说出来,只要我们有利,便什么都不管。”
  自强遂附耳向她低低说了一阵,方夫人不停地点头道:“这样很好,也好出一出老爷的心头怨气呢!”
  于是,自强把两个心腹保镖朱明光和李得胜叫到秘密室中,对他们如此这般说了一个详细,问他们可有胆量干吗。明光、得胜把胸部一挺,说道:“咱们受老爷厚待,虽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这一些小事,哪有不干的道理。”自强听了,心中大喜,当下便发给五十两盘费,并嘱事成之后,定有重赏。朱明光、李得胜二人带了防身利器,即日动身,到京都而去。这里自强一面安慰耀忠,一面静待朱、李二人的好消息到来。
  且说如玉这天自张师爷来作伐后,心里便闷闷不乐。李夫人这时病已痊愈,便对他说道:“都是你自己不好,喜欢和这种人交友,现在既回绝他了,你又何必闷闷不快乐呢?菊儿告诉我,说表小姐得知这个消息,也急得淌眼泪呢!”如玉听了,知道凤妹的心坎里除了我一个人外,恐怕也再无第二个人了,心里倒又喜欢起来,遂含笑答道:“我也没有什么不快乐,妈妈今天可完全好了?”
  李夫人点头道:“我好了。你也到花园里去散一会儿步吧!”
  如玉答应出来,穿过了两个月洞门,走入花园,慢步地踱了过去,不知不觉到了疑雨楼。只见走廊下放着几盆秋海棠,菊儿坐在太阳下干活计,脚旁站着一头玉狸奴,见到如玉到来,便含笑应着道:“大爷打哪儿来?凤小姐正睡午觉哩!请里面坐吧!”
  如玉听凤姑睡着,便忙摇手道:“不用,不用,我在这站一会儿得了,别惊醒她了。”
  菊儿眸珠一转,抿嘴笑道:“那么大爷就在廊下坐一会儿,婢子去倒杯茶来。”说着,便姗姗进去。不多一会儿,菊儿双手捧了一杯香茗出来,如玉接过,望着她笑道:“你干的什么活,给我瞧瞧。”
  菊儿把身子一扭,憨憨笑道:“婢子干得不好,怕瞧坏了爷的眼睛,还是别瞧吧。”
  如玉不依,一定要了过来瞧,只见是个鸳鸯戏水的枕儿,绣得非常精细,想是凤妹教她的了,便抬头望她一眼,哧地笑道:“菊儿,你怎么绣这个花样,敢是你要……”
  菊儿听到这里,两颊顿时浮现了一朵桃花,跳脚急道:“爷你胡说,婢子可不答应你了!”
  如玉笑了一笑,便不说下去了,把那活计仍旧递还了她。菊儿低头干了一会儿,凝眸沉思良久,忽然抬头望着如玉,悄声儿问道:“大爷,屠家来说亲的事儿,到底怎么样了?”
  如玉道:“表小姐的意思怎样呢?”
  菊儿听了瞅他一眼,生气道:“大爷问这一句话,幸亏表小姐没听见,否则她真要心灰哩!”
  如玉见她这样说,心中暗想:菊儿真不愧是凤妹的知心婢子,无怪凤妹要疼爱她了,因忙赔笑说道:“我原说错了,屠家的亲事,早给我回绝了。”
  菊儿这才满脸含笑地说道:“这就好了,可怜表小姐昨夜没有睡着,大爷真是糊涂人,昨儿也不来安慰表小姐,倒叫表小姐担了一夜心事哩!”
  如玉笑道:“凤妹妹和咱自小一块儿长大,咱肯舍得她离开吗?
  那真是要了我的心了。”菊儿听了,把纤指在自己颊上一划,笑道:“哦,原来表小姐是爷之心哩!”
  菊儿正说到这里,忽听房里有凤姑咳嗽之声,因忙停住了说话,回身走进房内,问小姐可要喝茶。凤姑原早听见二人的话,便故作不知,说道:“拿杯我漱口,你和哪个说话?”
  菊儿笑道:“大爷来了好一会儿了,因听小姐睡着,所以没进里面来坐,怕吵醒了小姐。”说着,便端了开水,给她漱了口。这时如玉也走进房来,微微笑道:“妹妹醒了吗?怎么又睡着了?”
  凤姑脸儿一红,说道:“心头烦闷得很,躺会儿,原没有什么不舒服。”说时,便要从床上坐起来。如玉连忙摇手,说道:“妹妹别起来,咱可不是客人,难道还要你起来招待我不成?”
  凤姑嫣然一笑,也就仍躺下了。这时菊儿走出房去,如玉便轻轻地坐到床边,无限温柔地抚着她丰腴的玉手,低声问道:“凤妹妹,你说心头烦闷得很,不知是为什么事情,能够告诉我一些知道吗?”
  凤姑听他这时问出这个话来,心中猛可记得刚才自己无意说了这一句话,如玉要待菊儿走后,方才向自己这样问,他一定误会我有什么意思了,一时两颊羞得绯红,秋波水盈盈地瞟他一眼,摇头说道:“其实咱根本没有什么事情,只不过觉得身子懒懒的,所以躺会儿。”
  如玉笑道:“那么咱和妹妹谈一会儿天怎么样?”凤姑含笑点头。
  如玉道:“昨天屠家来给妹妹说亲,你可知道吗?”
  凤姑芳心忐忑一跳,急忙问道:“我不知道,舅妈怎样说呢?”如玉见她娇羞万状,而且又无限焦急的神情,因忙安慰她道:“妹妹,你不用着急的,咱怎舍得你嫁到外面去呢?咱是情愿一辈子跟妹妹生活下去,只要妹妹不憎厌咱是了。”
  凤姑听他说出这话,无限地喜悦和羞涩,渗入了她处女怕难为情的心房,立刻又回过脸儿去了。如玉知道她害羞,便故意用手扳着他的肩儿,笑道:“妹妹又怕难为情了,你回答我呀。”
  凤姑拗他不过,只得回转脸儿,微笑道:“你叫我回答什么呀?”
  如玉见她粉脸是娇红得可爱,眼儿水汪汪的十分灵活,一时心里爱到之极点,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去,偎着她的粉颊儿,柔声地道:“我情愿和你过一辈子,那么你情不情愿呢?”
  凤姑频频地点了一下头,轻声地说道:“我自幼就没了妈爸,全靠舅父母抚养长大,况且哥哥又待我像亲妹妹一样好,我怎么会不情愿呢,只怕妹子……”
  凤姑说到这里,如玉急忙把手向她樱嘴扪住,嗔她道:“妹妹,你不许说下去,我不愿听你以下的话。”
  凤姑见他这个情景,一颗芳心,自然是非常地感激,明眸里含了无限的柔情蜜意,默默地凝望着他。良久,忽然眼角旁涌出一颗晶莹莹的泪水来。这意态瞧在如玉的眼里,倒吃了一惊,急忙问道:“咦!妹妹,你这个做什么啦?好好干吗又伤心,咱可没有得罪你吧!”
  凤姑听了,慌着把手帕揉擦了一下眼皮,瞟他一眼,嫣然一笑道:“哥哥又瞎说妹妹了,谁伤心?”
  如玉见她这样稚气可爱,便情不禁地在她红润润的嘴唇上吻了一个香去。凤姑冷不防被他亲了一个嘴,觉得自己太吃亏了,狠狠地啐他一口,嗔道:“你欺负我,我可告诉舅母去。”慌得如玉连连作揖道:“妹妹,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你就饶我这一遭儿吧!”
  凤姑白他一眼,心里虽然要笑出来,但粉脸犹绷得紧紧的,生气着道:“谁和你涎脸,你这人和你好不得的,真是一块顽……”说到这里,又害羞起来,把身儿转了一个侧,脸就向床里去了。如玉坐到床边,伸手按着他的纤腰儿,笑道:“妹妹,你恨我吻你吧!要不我给你吻一个还,那你终不算吃亏了。”
  凤姑听他这样说,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却依然不理他。如玉见她耸着肩儿,身子不住地颤抖,虽然没有听到她的笑声,但也可想她是笑得这一份儿有劲了,心里不免荡漾了一下,拉住她的玉手,凑到鼻上又去闻香。凤姑摔脱了他手,一骨碌翻身坐起,娇靥含了薄怒,嗔道:“你再胡闹,我可捶你。”说着,举手向他一扬。谁知如玉反而凑过身子来挨打,这叫凤姑再也忍不住又抿嘴嫣然笑了。
  正在这时,忽听有人咳嗽了一声,菊儿匆匆进来,向如玉扮了一个兔子脸。凤姑含羞向如玉白了一眼,如玉会意,只得起身推事出去了。
  光阴匆匆,不知不觉地已过去了半月。这天如玉、凤姑都在上房里和李夫人闲谈,突然见丫鬟小红脸色慌张地奔进来,口里大叫道:“太太,啊哟,不好了,总督衙门派来大队兵士,将我们大门前后都围住了。”
  欲知究竟为了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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