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6-13  作者:丁剑霞  来源:丁剑霞作品集  点击:

  这一夜睡眠舒畅不可名状,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钱璧和司徒玉才匆匆起床。
  二人漱洗完毕,要了几样菜,打了一壶好酒,并邀来店主同酌,顺便探询天都峰及上山道路。
  据店主说:黄山周围数百里,峰峦特多,其中以天都始信二峰最高,距三口镇约有一百余里,山上云海经年不散,并且奇寒,毒蛇猛兽又多,从未闻人上过。此去入山都是崎岖小径,人烟稀少,必需制备御寒衣物和寝具,多带干粮,并且提防迷失方向和道路等语。
  钱先生又问店主是否知道天一老神仙?店主说只听祖上传说过老神仙事迹,自己没有见过。
  饭后钱先生按店主所说,上街采办衣物干粮和防身兵刃。第三日一早师生起程上山,直向插天高峰走去。山上果然险峻,羊肠小道常在荆棘密林中穿绕,层峦重叠,上一座山又是一座山,似乎是永无止境。从早到午在平地最少己走百里以上,但是现在上山,三口镇仍在望,好像还在脚底,一眼看去不过二三十里之遥。
  二人取出干粮就山泉吃喝一点,略作休息,继续前进,日落后天气转冷,未等天黑就找到了一个干燥山洞住宿,并用大石封住,并在洞内烧起一堆火以免蛇兽侵袭。一夜倒还安静,天亮推开洞口大石,不由二人一怔,原来满山云气,白雾茫茫,三五步外钱先生就无法通视,倒是司徒玉能看到二十丈以内,如果等雾散再行又不知待到何时?
  不得已,二人只好按着昨日登山方向继续上爬,当然速度更比昨日缓慢。
  见不着太阳也不知走了多少时刻,是什么时候?只知饿了就吃干粮,渴了就饮山泉,估计天气将晚,二人就寻觅山洞,准备度夜,找了好久无一合意,司徒玉天性至厚,见先生为自己奔波涉险半月来心力交瘁,过意不去,心想让先生多休息一会,而且自己目力又看得远些,于是请命独自寻找山洞。
  钱先生看他小小年纪孝心可嘉,并且附近也无毒蛇猛兽迹象,也未阻止,只命不要跑远。谁知自司徒玉走后,半天还不见回来,不由顿起恐慌,立即高声呼叫,尽管山中回音甚大,司徒玉犹如石沉大海,一时忧心如焚,暗骂自己太过愚蠢,八岁小孩如何把他当作大人,设或有三长两短,怎样对得起恩人在天之灵,真是杀身难偿!一面自怨自艾,一面循适才司徒玉前进方向呼喊寻找。
  这里且不谈钱先生忧急,单表司徒玉离开先生后之遭遇。
  他首先寻找山洞本是不敢离远,谁知近处全是悬崖绝壁,无一可供容身之处,于是渐渐及远。也不知走了多少路,忽然发现十丈外窜出一只白兔,全身纯白,二目鲜红可爱已极。一时犯了童心,同时心想兔子总不能住在石壁上,它的窝附近必有山洞,甚至它的窝就是山洞也说不定。于是拔足就追,不想这只白兔太是奇怪,追的慢它就慢,追的人快它也快。
  司徒玉一跃七八丈始终捉不到它,跑得一身热汗,正打算回转不想再追时,这兔儿忽然纵上茂草丛生的石壁上不见。司徒玉暗忖:这里大概是它的窝了,我非捉到你不可!当下毫不迟疑地轻轻攀上石壁,拨开丛草,只觉一股冷风扑面而来,不由骇得一跳,定神后再一注视又无异状,于是继续拉开茂草,才发现原来是水桶大小的洞口,深不见底。试投石块又只听见一阵咕噜声响,也无虫兽声息,心想兔子既然能住,里面当无危险,随即曲身爬进,向内深入。却见洞愈前愈大,四周干燥光滑,越发大着胆子一直前进。约莫走了百十丈路,洞内豁然明朗,乃是一个广大石室,壁上并自然生出光辉,明亮异常,中间陈列石桌石凳,后侧还有一个长石榻,古朴典雅,通室清净,只奇怪无人居住。前面洞门从云雾中透折进夕阳余辉,映出满洞霞彩,司徒玉不由又惊又喜,自语:今晚宿在这里,正是一个绝好所在,又想既有洞门,必有出入路径,何不从洞门出去,请钱先生前来!
  小小司徒玉满怀高兴连找白兔也遗忘了,喜孜孜地走到洞口,又忽闻清香扑鼻,清爽异常,举目一看,原来洞口两侧都是丛生茶树。其中两株交柯,恰似替洞口织成一座门楼,并有大约二十余颗鲜红果实悬挂,形如珠缨,艳艳生光。
  他探头向洞外一看,又惊得一呆,哪有什么出入路径,上下左右都是千寻削壁,在云雾茫茫下深不见底,洞门绝像在垂天的大屏风上开了一个小窗户,不觉深感失望,但仍怔怔寻思。难道原来洞主都从后洞小窟窿进出不成?
  沉思间,司徒玉微感脑后发痒,顺手一抓,却是适才看到的红果,但觉鲜红可爱,异香无比,咬破用舌尝尝流出的白汁,竟是甘芳可口,越吃越有味,索性把树上一股脑摘下,吃了多个,剩下八个揣在怀中,预备留敬先生。当下转身回走,但觉眼前更为明亮,乍见石榻下有一小铁盒闪闪发光,小孩子好奇心重,立刻走去拿了出来,暗忖反正无人荒洞,带回给先生看看也好。
  正行间,司徒玉突觉身后微有声息,回头一看,原来是逃走的小白兔,正由洞口向内探着,一时又犯了童心,返身点足,一纵身向洞口就追。
  谁知这样轻轻一纵,以前不过丈把远近,现在却像一支箭冲出洞口,连转念头停身都来不及,骇得他惊叫一声:“我命休矣!”两耳只听呼呼风响,试睁眼一看,自己仍在半空中向下直坠!一时心胆俱裂,但又急中生智,心想我何不学鸟儿飞翔试试?双手一掳长袍下襟,说也奇怪,身子居然像飞鸟一样飘浮起来,下降得非常缓慢,满心大喜,俯视山下,云雾毫不遮眼,在数百丈下一片绿草如茵,小桥流水绕着一所房垣,历历如画。心神一定,更效飞鸟姿态慢慢向下降落,约一盏茶时候,双足落地一点也未受伤。
  他深深地吁了一口气,抹掉头上冰冷的汗珠,仰头再向上看,简直高不见底,心想真是死里逃生!
  定了一定神,记挂着钱先生焦急,正盘算如何觅路回转,忽听不远有轻脆语音喝道:“哪来野孩子在我神茶谷探头探脑?”
  循声看去,却是两个一般身材,仅有红绿衣着之分的垂髫女孩,眉目如画,年龄最多不过十岁,在这秀丽景色中恍如仙女临凡。
  司徒玉一想正是问路机会,急忙学作大人,抱拳一礼道:“请二位姐姐原谅,小弟是迷路到此,失足从山上跌下……”
  穿红的女孩不等司徒玉说完,便接口娇叱道:“谁是你姐姐?分明鬼话连篇,从山上跌下还有你的小命?不说实话看我给你好看!”说着一纵身就到司徒玉跟前,左手叉腰,右手从身后掣出一支精光闪亮短剑,指着司徒玉道:“小鬼快说实话!”
  司徒玉见这种势派,心想我又不为偷犯盗,这地方连女孩都会欺人,也不由暗生闷气。但又想问路要紧,不要和她一般见识,于是忍着气答道:“我说的是真话,你又不信,叫我怎样说呢?”
  红衣女孩道:“好!你不说,我先教训你,看你说不说?”随着短剑一挥,一招枯树盘根,直向司徒玉双足削来。
  司徒玉本能地向上一纵,不料犹如鸿鹄冲天,一下拔起一二十丈高。这种情形,不但惊得二女孩目瞪口呆,连司徒玉自己也透着奇怪,何以自己有这种轻身功夫?怪道适才在洞内轻轻一纵就冲出洞外!心想何不再试试,究竟能跳多高,是否可以爬上石壁由原路回去?落地后双足用力一蹬,又纵身飞起,这次竟高达三四十丈,吓得两个女孩回头就跑,口中还乱喊妖怪……。
  司徒玉再次落地后,一面满怀高兴,一面仍感失望,无法上得千寻削壁,势非问路不可,虽然两个女孩已跑出几十丈远,哪禁得司徒玉几个纵跳,就拦在头里,请求女孩指引上山途径。
  二女惊魂未定,还未答话时,又闻远处有一宏亮嗓音问道:“琼儿璜儿何事惊呼?”
  司徒玉随觉眼神一花,面前现出一个清癯银髯老人,目射精光,和声向他问道:“娃儿从何处到来?因何拦阻老夫孙儿?”
  司徒玉垂手恭答道:“小子因从山上跌下,迷失路途,想请二位姐姐指引,别无他意。”并将经过一说,恳请老人指示回山途径。
  老人闻言现出一脸诧异之色,沉思有顷,且不答复司徒玉请求,接口问道:“你这身轻功是从何人所学?在上面洞内看见什么没有?”司徒玉描述了一遍洞内情形,只未将食红果与拿铁盒说出,并说自己未习武技,此次前来黄山,就是为了拜师。老人又问拟找何人?
  司徒玉觉得老人不像坏人,便据实说了。
  老人听罢哈哈大笑,拉起司徒玉一双小手道:“老夫松筠和你未来师父是知交好友,大家都不是外人。”随又指着二女孩介绍,穿红的叫徐琼,穿绿的名徐璜。
  司徒玉急忙要向老人与二女行礼,老人连忙止住并命随回相叙,司徒玉记着钱先生挂念,辞谢老人相邀,坚请指路回转。
  老人寿眉微皱温言说道:“据你所说方向位置,如果绕道而上,至少百里,现在天将入夜,如何能走?”
  这一说直把司徒玉急得哭泣起来!老人也是搔首无计,半晌还是红衣女孩徐琼拉着老人手道:“爷爷,你看放白鹦儿飞去寻找送信成不成?”
  一言提醒梦中人,松筠老人笑道:“还是琼儿聪明,这样极好。”又携着司徒玉小手安慰道:“你放宽心,到了舍间再说。”
  一行四人越过小桥,便是一片空场,更有数椽精雅瓦屋傍溪而建,清幽绝俗,景色天然。
  琼璜二女首先抢进室内,司徒玉紧随松筠老人,留心观看,似觉宅内人口不多,且显得非常清静和谐。
  老人携司徒玉迳直上自己所居小楼,只见陈设古雅,图书满室,刚刚坐定,琼璜二女就携了一只红嘴白翎大鹦鹉上楼,高声喊道:“爷爷白鹦儿来了,你吩咐它吧!”忽然接着又是一声,“爷爷白鹦儿来了,你吩咐它吧!”
  司徒玉只当是后行的徐璜同时说话,侧身一看,原来是大鹦鹉学作了徐琼声音,不由看得直乐。
  松筠老人接过鹦鹉,向司徒玉道:“我这只白鹦儿灵慧非常,你可以教它几句话,指定方向,让它飞越山峰,传话你那同伴钱先生,并引道前来此地。”
  司徒玉高兴地谢了,略作寻思,就教鹦鹉说道:“钱先生,玉儿未曾遇险,现在神茶谷,你随我前去!”鹦鹉一学就会,并且讲得音调非常清越逼真,直把司徒玉喜得爱抚不已,随又推开楼窗,指明方向,并作手势表示山峰背面。白鹦儿两只红眼,一会儿看看窗外,一会儿注视司徒玉,小头连点,似乎表示领会,忽地两翅一张,直飞出去。只见它幌眼入云,一路上摇曳着清脆叫唤声音,引得可徒玉悠然神往,一副又惊又喜模样,楞楞地凝视窗外,半晌,还是老人招呼下楼晚餐才惊醒过来。
  徐家饮食都是山中特产,虽只几味菜肴,样样都清鲜可口,加上司徒玉近日都是以干粮泉水裹腹,吃得更特别香甜,低着头如风卷残云,确实显着一副饿像。
  琼璜二女不住用俏眼瞄瞟,互相扮作鬼脸,抿着嘴心中直笑,司徒玉偶抬头,眼光相触,直觉的感觉不好意思,满脸潮红,不由怔怔地放下碗筷!
  松筠老人一旁看着这三个小儿女,娇稚天真,滑稽光景,乐得呵呵大笑,并且向司徒玉道:“小客人,不要理会这两个丫头,尽管放量吃喝,我知道你已经许多天都未好好的饮食了!”
  司徒玉经老人这样点破一说,更觉不好意思,慌忙起立称说:“小子饭已吃饱,谢谢老爷子。”
  琼璜二女抢到老人怀中,撒娇不依道:“孙儿并没慢客哩!"老人又是哈哈大笑。
  司徒玉自从来到徐家,见老人这样慈祥恺悌,相待有如家人。二女也甚亲切,犹如半月前家中天伦乐叙一般,不由怆怀身世,心生悲切,俊目中盈欲泪,但又恐再次失态,强迫隐忍,心想将来定要好好地报答这一家人。
  这种念头一起,忽然想到昼向洞口所采红果,味道非常甜美,身上还有留给钱先生的一把,何不取出敬奉他们,也显得是一种礼数。他当即探手怀中掏出红果,恭谨地双手送到老人身前说道:“这是小子在山上采的野果,滋味倒还香甜,请老爷爷和二位姐姐尝尝……”
  松筠老人本注视司徒玉一脸伤神神色,看出他是触动思家愁怀,正思有所安慰。忽然见他从怀中摸出八颗鲜红欲滴果子,而且一股爽人清香直送脑际,定睛一看,只喜得跳将起来,一脸惊奇神情,接过问道:“娃儿这样仙实奇果,旷世难逢的异宝,你是怎样得到的?老夫移居神茶谷就是为此,三十年来踏遍全山,都毫无迹象,连老友天一子也费了几十年搜索工夫,总无结果。”并且流露着一副迫切期待,欲明真相的神情!
  司徒玉又把在洞中无意采摘经过复说了一次。
  松筠老人似乎乐极,又哈哈大笑抚着司徒玉头顶道:“娃儿你的福缘真厚,先时我一直怀疑你是天一子未入门的徒弟,又未习练轻身功夫,何以能一纵几十丈高,从那千寻削壁跌下不伤不死?现在我明白了!”随又肃然地告诉三小道:“这就是黄山灵气所钟的仙茶实,据说是天府异种,凝先天两仪之气交柯而生,三千年才一结实,按周天二十四气共生二十四颗。常人求得仙茶树一叶,便能延年益寿,何况仙茶实为灵气精华?这种神物服下了一颗,至少可抵道家修炼一甲子工夫,轻身明目增长练武人功力更为余事,本门秘笈曾有记载。老夫穷数十年之力搜求,本仅希望取得几片仙叶而已,从未梦想能得三千年一遇的仙实,今日何幸,亦能沾此无涯福缘!”接着又正色向司徒玉道:“承蒙厚赐,老夫不敢消受这许多仙物,我,全家四人,拜领四颗足矣!其余当代保存,交还你未来的令师!”随又唤琼璜二女道:“快快替我谢谢小客人的厚赐!”
  司徒玉听松筠老人把这野果说得这样神奇珍贵,也恍悟今日身轻道理,满怀欣庆,见二女同时起身致谢,连忙转身长揖道:“怎敢当姐姐们谢我,小弟今日蒙承厚待,还没叩谢呢!”
  老人又询问司徒玉身世,四人正在喝喝长谈,突闻微风起自身侧,老人陡然一惊而起,喝道:“何人闯我神茶谷?”
  随闻一声呵呵大笑道:“你们老小这样热闹,连老朋友都不记得了?”
  司徒玉定神一,看,一位青衫老人,二目神光闪闪站在当地,正看着自己微笑,脑海里仿佛哪里见过,也怔怔地张望着一双俊眼直视!
  这时只听松筠老人也哈哈大笑道:“你这老妖怪总是装神弄鬼,我正招待你的徒儿,你打算如何谢我呢?”
  司徒玉一听老人语气,猛悟正是自己千辛万苦要拜的师父,一时犹如见到亲人,扑上去跪倒在地,一把抱住青衫老人双脚大哭起来!
  这一哭把琼璜二女和松筠老人都弄得莫名其妙。这青衫老人果是天一子老神仙,一脸慈祥抚着司徒玉头顶道:“孩子!果然是苦坏你了!你的遭遇我已从你教书的钱先生口中知道了。只怪我有事东海,未能在金陵逗留,不能人定胜天挽救府上劫运,同时我封剑已久不能再开杀戒。就是我大徒儿也因过去杀戮太甚,还在面壁不能替你报仇。我从今日起收你做一个关山门的徒弟,只要你立志用功,报仇并非难事,现在且起来,告诉我怎样走到这里?”
  司徒玉满脸泪痕,闻言大拜了四拜,起来垂手站立。琼璜二女也上前拜见,天一老人一手一个牵起笑道:“许久不见又长高了许多,越发好看了。”随即落坐。
  司徒玉正想禀明今日遇险经过时,松筠老人迫不及待地道:“你这老儿又收得好徒弟,今日连我全家都沾光,实在可喜可贺!”又伸手取过刚刚收藏的仙茶实双手还给天一子道:“你看这是什么?”
  天一老人揭开玉盒盖,神目直神,一脸惊喜神情向着松筠老人道:“究竟你是个地理鬼,而且福缘不浅,终于连仙茶实都守到了,可贺可喜!快说从哪里寻到的?”
  松筠老人哈哈大笑道:“我哪有这大的福缘运道,还不是你的好徒儿带来的。”接着自己取了四颗又道:“这是令徒相赠我老着脸收下的,其余的由你老儿处理吧!”
  天一老人一脸欣慰之色,转面微笑注视着司徒玉,司徒玉就把今日怎样寻找宿处遇险经过一一禀明。
  老人握起司徒玉一双小手,慷然道:“你的福缘太大了,旷世难逢的事,你竟一再遇合。这种仙茶实常人服食一粒已能脱胎换骨,你竟连食十六颗之多,加上前服参王至宝,你现在身心本质已经前无古人,并且寒暑不侵,万毒不染。只要你努力勤修本门上乘功课,虽不能说仙业有望,至少可以为尘世中武林放一异彩,希望你好自为之,不要空负福缘才好!”
  司徒玉肃然恭诺,又将石洞中铁盒取出呈禀。
  天一子接过审视,盒质非铁非金,通体浑然。了无开启痕迹,详细谛看正面隐现十三个蝇头纤细篆书“九天中和秘笈明儒子留赠有缘”肃然惊喜,将盒高举过额道:“此是本门先圣所留,何幸为徒儿所得,足见缘由前定。”
  说罢他将铁盒恭置案头,领着司徒玉拜了四拜然后收到怀中,转面向一旁肃立的松筠老人道:“照此看来,玉儿所去之洞,实为我黄山派先圣修真之地,明日决定前往察勘。如果确如玉儿所述,老朽倒想移居始信峰与老友为邻,不识你这神茶谷主人能见纳否?”
  松筠老人含笑道:“哪里话来,老友未来以前我就沾了令徒福泽,如果真能比邻而居,只有我更沾光,哪有不欢迎之理,我真希望你即日就能乔迁呢!”
  司徒玉这时虽然渴望拜师之志已达,又因祸连逢奇遇,心怀大定,但又想起恩师何以知道自己到此?如何得遇钱先生?钱先生现时又在何地?一连串问题,俊目中表露出渴求解答光辉。
  天一老人何等神明,一目了然他的心事,温言向司徒玉道:“玉儿,我知道你惦记你那教书的钱先生,并想知道我何以知道你来此地?说来也是巧合,我今午回山,偶然心动,试一占算,觉着始信峰有人相待,且有吉兆,便和你大师兄同来查看。及至到达峰巅,就微闻有人运内功传音高呼玉儿,走近发现是金陵会晤的铁胆书生钱璧,接谈之下才明白你的遭遇。我知道你劫难已过必无凶险,当下令你大师兄将钱璧带回天都峰,自己按你离开方向寻找,一会儿听神茶谷老友所豢灵禽白鹦儿呼名喊叫,我就携着白鹦儿来到此地了。”
  司徒玉一颗心大定,又跪下为恩师道劳。
  天一老人见他天性温厚,虽然年幼,却十分严谨拘礼,便扶起笑道:“徒儿,我门中戒律仅是一个‘诚’字,诚以对人,诚以律己,只重真性,不拘俗礼。常言道:师徒如父子,日常只要心存敬爱,尽量保持自然,不必斤斤于俗套,今日初见,适才已行拜师之礼,此后可勿拘束。不但我性如此,就是你眼前的我这位松筠老友,也素性率真不喜繁文。”说时又指着松筠老人向司徒玉道:“我为你重新引见,你此后就称师叔好了,虽然你们相见在前,但现已入我门中,以后求教之处尚多,这初见之礼不可免。”
  司徒玉赶忙上前,口称师叔恭谨跪下。
  松筠老人抢着扶起道:“贤侄不必多礼,今日初见已沾你无边福惠,本应有所回赠,但不怕你笑话,穷师叔实在拿不出相配的见面礼哩!”说着搔首沉思,有顷,转向天老人道:“你既是打算迁居,玉侄年龄又小,我看今后一切衣物琐事,就让我那将回的儿媳代为料理好了。”
  司徒玉连称不敢。
  天一老人笑道:“这样替我省事也好,只是太便宜你这老穷酸,你就不会把你那独门绝技传授一点吗?”
  松筠老人笑着摇头道:“令徒根骨福缘已是神仙中人,何况又有你这道妙通玄的师父,我那点微末之技怎敢藏私,仅是觉着寒窘罢了!只要贤徒愿学,我必倾囊相授,这该行吧!”
  司徒玉又谢了。
  这一幕奇缘遇合,琼璜二女一直在旁静听静看,心中又喜又羡。并且在灯光下细看司徒玉,神情举止,貌像身材,越看越像金童玉娃,双目更隐蕴神光有一种摄人心魂气概,同时温婉和易,令人自然生出一种相亲相爱的倾向。
  二人心中都不愿割舍,生怕马上随天一老人一走以后再难相见,正打算如何怂恿祖父留客以便多聚一时,忽听天一老人有迁居神茶谷附近之意,不由鹊跃万分,及见司徒玉拜自己爷爷为师叔,芳心又不住打鼓!心想自己低矮了一辈,这将如何称呼呢?心下直恨老天不该这样安排!同显一脸难以排遣莫名其妙的愁绪!随着又昕祖父呼叫道:“琼儿璜儿过来,玉儿现在应是你们师叔辈了,礼不可废,快重新拜见!”
  此言一出,首先司徒玉急得满脸泛红,口中讷讷连说“怎敢当二位姐姐这种称谓”!眼光却望着天一老人,又恐怕师门规矩非如此不可。
  天一老人心知其意,笑向松筠老人道:“老穷酸你又俗了,小孩儿家让他各交各不好吗?何必定要替他订个尊单身份,别别扭扭不好交往呢?我是不在乎这一套。”
  琼璜二女正要下拜,司徒玉亦徨促不安之际,闻言皆各大喜。松筠老人接口笑道:“也罢!你们就各交各以平礼相见好了!”并又向司徒玉道:“实在说来,论年纪我比令师相差何止百岁,只为他驻颜有术显得年轻,我二人本不应平辈论交,无如他不拘俗礼硬要如此,现在你们又是这样,更越发便宜让我一家全沾了。”说完又哈哈大笑。
  老少一堂欢乐融融,夜间司徒玉与师父同居一个静室,天一老人即授以本门心法十字诀:定、静、安、虑、得、危、微、精、一、中。并解说心法玄奥伟大处,谓定静二字诀,即是玄门无上大法,危、微、精、一与释家上乘功果殊途同归。中字诀参得便能超凡入圣,位天地而育万物,同时指示司徒玉先修定静二字,打坐行功,调息吐纳。初意不过因其日间曾服仙宝,欲益之以内功运行增加神效,不料司徒玉慧根夙其,一点就透,打坐起来,神光内莹,宝相庄严,一会工夫便直透重关,周身舒泰,随后又返浑入虚,由静生明,因明而定,得大自在。只见他嘴含笑意,脸透神采,浑身散发清香,直像一个活生生的善财童子,喜得天一老人不住点头赞叹!
  一宵易过,天明红日满窗,饭后大家都随天一老人来到削壁下,仰望云海低垂,除天一师徒可以透视千寻浓雾外,徐家祖孙,虽也服食仙茶宝,仍只能看到百寻以内,不能及远。
  当下天一老人按司徒玉所说方位高低,双足一点地面,蹑空虚渡直冲云海而上,约莫一顿饭时光,才见他如一片落叶飘身而下,同时满面笑容道:“果然不差,我这迁居就这样决定了,只是功力不足的人上下不便,还要费一番周章了!玉儿今日可仍住神茶谷,照我所传用功,待我回山稍作一番布置再传后命。”
  接着与松筠老人作别,大袖一挥便无踪影。
  司徒玉眼见恩师神奇绝学心中无限庆幸,琼璜二女也是初次见到天一老人这等来无影去无踪,像腾云驾雾的神仙一样,惊得楞楞发呆,心中又想起昨见司徒玉一跃几十丈高,因为迢色将晚,惊慌中未看得真切,究竟是什么一种身法?当下磨着司徒玉要他表演表演,司徒玉推说尊长在前不便放肆。
  松筠老人听说笑道:“有其师必有其徒,老夫也要看看你这神奇遇合功效呢!”
  司徒玉也感觉自己一日夜来,好像心神较前更为清爽,走起路来都像飘飘欲飞,就不再辞,仿照着师父刚才身法,双足用力点地,身形一纵,一声轻啸犹如疾箭一般直起五十余丈,较之昨日更高。下落时两臂一张驭气留身,轻飘飘地着地,喜得二女拍掌赞美。
  松筠老人携着司徒玉喟然叹道:“天地灵气所钟,贤侄将来成就恐还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老夫修持了一个多甲子,以轻功来说,除不敢与令师相比以外也颇自豪,但今日一见贤侄这种天赋奇能,实自惭渺小,后生可畏!”
  司徒玉忙接口道:“师叔不要自谦,小侄还要仰承教诲呢!”
  松筠老人一时高兴,便将本门轻功诀窍细细讲给司徒玉听,又命琼璜二女当场示范。二女也兴高彩烈尽量施展,一时犹如一对红绿彩蝶翩翩飞舞,虽窜高不过七八丈,但姿势美妙,神态自然,步法轻盈,身段灵活,确非司徒玉初学所能企及。老人又传了一套飞絮掌,司徒玉心领神会,顷刻便练得犹如宿学,又使徐家祖孙惊叹不止!
  三小打得火熟,闲谈中大家提起司徒玉身世,又触动司徒玉创痛,在泪如涌泉下诉说被害经过,直把松筠老人气得须发俱张,琼璜二女听得满眶热泪,各握紧小拳头切齿道:“玉弟不要伤心,将来我们帮你杀尽这班恶贼,寻找芳妹。”
  松筠老人也奋然慨叹道:“几十年前我就主张除恶务尽,总是令师讲究天机劫数颐养天和,不肯多事杀戳,果然魔帮又死灰复燃为害社会。好在贤侄屡逢奇遇,只要有恒心毅力,十年后不但可以自己手刃报仇,而且能为社会生灵除害,届时令师如仍封剑闭关,老夫必要时可以再开杀戒。”
  司徒玉闻言立即谢过松筠老人与二女关切之情。
  神茶谷本是靠近始信峰下的一个深谷,四周削壁参天,万山环绕,无异世外桃源。而且经年气候温和,奇花遍地,绿草如茵,更有云海覆浮,小谷上空宛如张了一层白盖,每当朝夕太阳升降时,幻成各种霞彩,蔚为奇观。
  徐氏一家迁居此地已将三十年,松筠老人本系九华前辈,因与天一老人相契,江湖又同称二人为黄山二老,武功虽较天一子稍逊,但另有绝学。尤其擅长无极金刚指,回旋劈空掌驭气飞剑,五十丈内伤人,百发百中。
  老人中年丧偶,所生独子五年前又不幸谢世,寡媳人称无影女钟燕萍,乃是九华前辈之徒,一身绝学不同凡响,只双生琼璜二女爱若掌珠,虽年各九岁,但自幼好武家学渊源,也已各有小成。
  老人五十年前,因于祖师秘笈内发现有黄山仙茶记载,便多方搜求,后来索性全家迁来,终年寻觅,果然皇天不负苦心人得偿夙愿。因之这两日全家喜气洋洋,笑口常开,尤其琼璜二女喜得良伴更是快乐。
  翌日无影女九华归来,备悉经过也兴奋万分,同时又联想如果五年前有此奇遇,良人当能益寿延年不致去世,不禁又是一番伤感!及至司徒玉拜见,直像似有前缘,由衷爱惜,不住问长问短关怀备至,司徒玉如亲慈母,大减孺慕之思。
  第三日午后伏魔尊者前来,谓已迁居妥当,奉师命来接小师弟。
  司徒玉急忙拜见,并打量这位威震群魔的大师兄,从外表看年貌似比恩师还要苍老,和松筠老人不相上下,但神彩飞扬,躯干魁伟,自有一副逼人威严。
  松筠老人介绍司徒玉时道:“伏魔老怪,令师临老还收得这样一个好徒弟,你看比你如何?”
  伏魔尊者一进门就注意司徒玉,闻老人开言,从地下扶起司徒玉满面欢容道:“师弟请勿多礼,果然是人间仙品,难怪恩师一再称赞。”随又转向松筠老人笑道:“听说老穷酸得了我师弟很大好处,现在得了便宜卖乖,你打量我不知道是吧?”
  松筠老人哈哈大笑道:“彼此彼此,说实在话如果不是玉儿福泽,我们恐怕守一辈子都得不到仙茶踪影咧!”
  双方也是各交各的老朋友,彼此寒暄说笑了一阵,琼璜二女亦来拜见过,伏魔尊者不敢多事耽搁,就要起身带司徒玉回洞。就这一日夜之间,无影女母女三人已为司徒玉赶制了几件合身衣裤及应用什物,打起一个小包裹亲为司徒玉背起,并殷殷嘱咐务要在用功之暇,禀明恩师前来相聚。
  琼璜二女更是依依不舍,司徒玉亦感依恋不已一一谢诺,然后师兄弟二人辞别松筠老人,一迳走向千寻削壁之下。 司徒玉正心中揣测师兄将如何携带自己上崖问题,但见伏魔尊者回头笑道:“恩师说师弟天赋轻身本领,不难一次跃登五十丈,因此特运金刚掌功夫在这千寻崖壁上,每隔五十丈凿成一个落足攀身之所,我们只要看清这些所在,便可逐一上升,最主要的是不要胆怯。”说完并指示天一老人所开途径。
  司徒玉目光锐敏,看得分外真切,估量按自己昨日所跃高度,绝无问题,兴冲冲地两只俊眼望着伏魔尊者道:“师兄让我一个人先试试看,如果不行,再求携带?”
  伏魔尊者微笑点头,司徒玉便看准落足点,小身形一幌,像一只冲天白鹤直飞上去,落得恰到好处,并且神态从容,姿势自然,伏魔尊者又惊又喜高声喝采!并令继续上升,自己也随后跟上。师兄弟二人,一前一后,在这垂天石幕上,现出两个青白小点,如夏夜流星直划上去。二人都是轻车熟路,不到一盏热茶时光,便看到洞口仙茶树低垂,天一老人含笑招手。
  司徒玉在前,满怀兴奋喜悦,一纵身便扑上洞口,天一老人一把抱住,呵呵大笑道:“果如我所料,你竟毫无困难地上来了!”
  伏魔尊者随后跃上,拜伏在地道:“师弟果具仙根夙慧,弟子谨向恩师祝贺!”
  天一老人手挽着司徒玉,一手扶起伏魔尊者慨然道:“本门合当光大,应在你们身上,你师弟根骨福缘自无话说,只是和你一样,杀孽太重,十年后武林大劫,江湖上一番腥风血雨,恐难置身事外咧!今后你应替我分劳,好好照护他们。”
  伏魔尊者敬谨恭诺。
  司徒玉上得洞来,在天一老人怀中,就发现钱先生立在身后,二目注定自己,好像喜极!下过地来,叩罢师父,便扑上去一把抱住,又喜又悲,楞楞地说不出话来!
  天一老人见状笑道:“玉儿,现在你应称他二师兄了,先见过入门之礼再谈吧!”
  司徒玉依言拜倒,钱先生也顶礼相还,稍后一叙经过。原来钱先生自司徒玉久久不返,忧心如焚,越想越急,冒着浓雾向前寻找,并以内功化成中气大声呼叫,一连找过几座山头,都毫无迹象,心中悲切万分。正失魂落魄之际,忽听身后有人唤道:“钱君别来无恙?”回头一看,惊喜交集,身后立的正是自己师生二人心想求拜的天一老人,不由喜极欲狂拜伏在地道:“晚辈正是携带玉儿踵仙山拜见老神仙,请求一并收录。”并跪陈此行及玉儿走失经过。
  天一老人摆手命起,沉思有顷道:“玉儿福缘深厚,劫难已过,不会再有凶险,寻找倒非难事,只是你本昆仑门下,如今坚要转入我门,还要从长考虑。如论你心性品行,也是中上之选,此次为报友恩,不惜冒生命危险,保护遗孤,远来黄山,更为可敬!现在你且随我徒儿回山,待我寻回玉儿再说。”随为身后伏魔尊者与钱先生介见,然后天一老人就一闪不见。
  当下就由伏魔尊者挽住右臂,喝声起,一纵几十丈,犹如腾云驾雾一样,从群山云海中到达天都峰。钱先生目睹神奇绝学,更坚响往之念,便中并求伏魔尊者代为恳说,伏魔尊者与钱先生一见投缘,甚为同情,一口答允。
  第二日天一老人回山,满面喜容,并立述司徒玉奇遇经过,不断称许,又将仙茶实分赐二人各一颗,同时说神茶洞乃本门先圣修真之所,为保护仙茶奇珍决定迁居。
  钱先生又伏地重请收录,伏魔尊者也在一旁关说,天一老人亦就慨然准允。并令随同伏魔尊者将云霞洞道具要物收拾齐整,由伏魔尊者担持,然后师徒三人一迳前来神茶洞。好在洞内宽敞,各种用具倒也将就,不半日便秩序井然,气象庄严古朴。天一老人又施展神通,在削壁上避成阶道,令伏魔尊者前往徐家,接引司徒玉。
  行前伏魔尊者暗忖以本身功力,个人上下尚可勉力,如携带师弟同行实无把握,便将心意禀告师父,天一老人道:“玉儿天赋轻身奇能,自己可以随你上来,不必担忧。”
  伏魔尊者去时半信半疑,回途眼见小师弟身如飞燕惊鸿,人如仙露明珠,自己空自六七十年苦练,差点还赶不上他现在功力,内心那份惊奇高兴简直难以形容,不由上洞后便为恩师贺喜。
  从此师徒四人便隐居神茶洞,天一老人勤参九天中和秘笈道力更为广大。对司徒玉因期望甚大,不欲令其速成,开始即令内修定静安虑本门最高心法,并佐之以乾天浩然罡气上乘防身克敌功夫,同时外练蹑空虚渡轻功绝技。每日除静坐吐纳,就是上下削壁操练轻功,三年后加授拳掌兵刃,五年即已小成,第六年上便许其同参九天中和秘笈,并陶冶其性情杂之以音韵之学。
  司徒玉仙根夙慧,又心切报仇,益之以胸罗万有,学究天人之明师,进境自然一日千里,不但铁胆书生望尘莫及,就是伏魔尊者也瞠乎其后。并常往返徐家,尽得松筠老人所学,一身而兼数家之长,融会贯通,且学一而能反三,悟出许多神奇绝学,武功艺术已臻绝顶,乾天浩然罡气亦有十成火候,真能入水而不濡,入火而不焚,吹气成剑,念动伤人。文学也满腹经纶,才高八斗。
  山中岁月十年一瞬,司徒玉已变成一个翩翩少年,人如玉树临风,形同祥麟威凤。
  一日,天一老人招过司徒玉道:“玉儿,你身负异秉,十年苦练,已得为师全能,所欠者仅功力火候与江湖历练而已,以你现在艺业成就,武林已少敌手。日前我默运玄机暗中推算,目前武林劫难将临,你报亲仇时机已至,我即将闭关更修上乘功果,你二位师兄亦不愿再入尘寰,重开杀戒。你明日就可出山,回金陵为父母雪仇,并遇机作人定胜天之想挽回人间浩劫,行道江湖,积修善功光大本派。”
  司徒玉与天一老人,十年来名虽师徒,情同父子,一闻此言,扑地跪下,两泪交流,哽哽噎噎道:“徒儿报完亲仇就回山永伴恩师左右……”
  天一老人笑道:“傻孩子!又非永别何必悲伤?你不记得唐人诗云:‘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之句吗?只要你心念师门,谨守师训,不为流俗所污,多行善举,我们师徒心灵相通,不就如时时在我左右吗?”随又取出仙茶叶十盒,灵药“碧灵丹”两瓶,及本门至宝前古玉箫一并递给司徒玉道:“灵药留救有缘,玉箫暂作随身兵器,一切用法你已娴熟,我不多嘱,今日辞别师兄后就到神茶谷徐家过夜,松筠老人全家视你如同骨肉,十年相待,无微不至,不可不谢。”
  司徒玉拜了四拜,连声诺诺,泪珠挂在睫毛上走入后洞,一一向二位师兄辞行。三人又惜别了半天,尤其是铁胆书生抚今追昔,无限凄楚。伏魔尊者并嘱谨记以往所谈江湖各种过节礼俗及险诈,处处要谨慎等语……
  三人同到前洞,天一老人已瞑目入定,司徒玉不敢惊动,又倒身拜了几拜,走到洞口,向二位师兄一拱手,返身一个飞燕投林,只闻衣袂带风一阵轻啸直飞下千寻削壁,迳向徐家走来。
  刚过小桥便见琼璜二女迎来,徐琼拍着玉手俏笑道:“到底是璜儿眼尖,一见云海白影一闪,就知道是玉弟下来。”
  司徒玉赶紧作揖问二位姐姐好,三人进入宅内,司徒玉向松筠老人和无影女请过安,并谨陈恩师所命。
  二女闻言,宛如晴天霹雳,面色登时呆了起来,无影女也显着难以割舍的情怀!倒是松筠老人点头道:“令师早和我谈过,魔帮现已坐大,武林不久将临大劫,他已不开杀戒,不久坐关,你已尽得黄山真传,名虽令你下山复仇行道,实系代他出山挽救劫运,此行任务重大!贤侄虽然身怀绝技,孤身一人,凡百务要谨慎从事才好!”接着起身于书橱中取出一把摺扇,递给司徒玉又道:“此物名‘白金丝沉香扇’,为我九华门中三宝之一,功能御邪怯敌,不怕宝刀宝剑,以贤侄功力本已用它不着,只是聊以相赠以壮行色。同时聚短离长,今晚我们要好好同欢一次,以预祝成功。”
  司徒玉垂手恭立受教,并坚辞所赠金扇,同时谓摺扇奇珍乃九华重宝,安可传之他人?并且自己十年所受相待之情,恩重如山未报万一,岂能再受厚赠?
  松筠老人哈哈大笑道:“贤侄哪来这多理由?此扇本该传给琼璜两个丫头,但人有一双,扇仅一把,不好厚此薄彼。今以相赠,物得其主,如贤侄坚让不便接受,可于将来得合适之物,分赠琼璜二儿,只当彼此交换,这该可以吧!”说完目视司徒玉与琼璜二女,老脸露出一脸得意之色。二女被看得双颊飞霞低头不语,司徒玉只得称谢收下。
  夜间新月初升,家宴开始,满桌都是司徒玉平常爱吃的菜肴。松筠老人居中大家围坐一席,酒酣耳热中司徒玉见琼璜二女总是秀眉双皱,满脸愁容,强作欢笑,不时向自己投出幽怨目光,心头也顿感无限惆怅!原来十年相聚,三小青梅竹马耳鬓厮磨,情感如胶似漆,司徒玉天真无邪,把二女看成亲姐。但二女究竟年龄较长,并且女孩情窦早开,简直把玉弟俊影深深印在心版,一日不见便无欢,不时令白鹦儿假传松筠老人之意,邀司徒玉下山相聚。三人衡文较技,玩月赏花,深情款款,蜜意绵绵,温柔体贴无微不至,所有司徒玉一切衣物等项都是姐妹二人亲自处理。最初姐妹二人也曾明争暗斗,各求获得司徒玉欢心,无如玉弟始终一体看待,毫无厚薄。
  其实二女豆蔻年华,全是明眸皓齿丽质天生,燕瘦环肥各擅胜场,而且文才武功都是得自松筠老人亲传及天一老人指点,确也难分上下。二女也觉至亲姐妹不应互相猜忘,又各自退让为对方制造机会,但玉弟弟仍然如前一样不分轩轻,逼得二女暗于闺中各明心志,决心同效英皇,非玉弟不嫁。虽然二人同心其利断金,无奈女孩儿家这种心思,怎能明白启齿?更可恨的是玉弟弟对男女情爱这一门子事一窍不通,尽管或明或暗示意他都不懂,一味的纯洁亲姐弟相处。
  无影女与松筠老人也心存此想,惟班辈有别,虽然天一老人平常豁达不羁,但对此事是否赞成,实不便冒昧开口,今日赠扇一幕就是明证。现别离在即,何日重见很是难说,老一辈的倒还存得住气,琼璜二女哪能不急!
  宴后已将三更,司徒玉进入书房安息,一时触景生情,感怀万千不能成眠,两眼望着窗外月色,心中离愁别绪乱糟糟的。不知经过了多少时候,忽微闻附近有嘤嘤嗷泣声,要知道现在司徒玉已内功绝顶,百步之内蚊声落叶都能所得清晰,当下颇感不解?未经思索,轻开窗叶飘身而出,循声看去,清楚的发现,是琼璜二女正在三人常玩的老梅树下伤心悲切。同时又百思不解她姐妹二人曾受谁的委曲?急忙越前询问,但二女越发悲啼不止!闹得司徒玉也徨急凄楚怔怔地立在一旁随着流泪!半晌徐琼抬头幽幽地道:“玉弟弟,你走后还记得姐姐们吗?”
  司徒玉接口答道:“二位姐姐待我情深义重,小弟刻骨铭心怎能相忘!”
  徐璜轻喟道::“你现在说的好听,只怕将来有了更好的姐妹就不记得我们了。”
  司徒玉急得满脸发紫,额上青筋冒暴,急答道:“璜姐姐,难道你十年教导的玉弟弟就是那样忘恩负义之徒吗?”
  徐璜又道:“你如果心内有我姐妹俩,为什么分别在即,一句话都没有向姐姐交待?”
  司徒玉听得怔怔发呆,心想有什么话交代呢?半晌只急得汗流满面,也想不出究竟要交待什么话?
  二女见他这种苦思惶急傻样,知道他还是不懂,又好气又好笑,还是徐琼不忍,轻叹一声道:“玉弟弟你过来听我们说。”并且闪身让出姐妹中间空隙,示意叫他坐下,司徒玉只好讪讪地坐在中间,肤泽微闻,温香阵阵,心神顿感不宁起来。
  徐琼接着道:“你想不出话来交代,我姐妹倒有两句话要说。第一,我姐妹二人不管你想念不想念,此生绝不再事他人;第二,俟堂上百年过世,定追踪你到天涯海角,虽海枯石烂此志不变。”
  这两句话司徒玉再傻也听得明白,不由深深感动,立即起向二女深深一揖,慨然道:“小弟幼遭家难,兄妹离难,平然一身,幸蒙恩师收录,更承二位姐姐十年照顾,实在杀身难报。现又蒙姐姐们相爱,实感荣幸!只是二位姐姐都是天人,小弟福薄恐难消受,既承不弃,只待事毕回山,定请命恩师绝不敢忘,此心惟天可表。”
  说时,他不自觉地双手各握住琼璜二女柔荑,又挨身坐在中央。
  本来徐琼是因为会短离长时间稍纵即近,鼓起极大勇气,说出后连徐璜也羞得满面飞红,并且怕司徒玉一口拒绝,正心头如小鹿乱撞卜卜乱跳!即听司徒玉亦剖心示爱,不由二人心花怒放,破涕为笑,扑吃一声,两个脸同时藏入司徒玉怀中。
  司徒玉血气方刚,而且都是十载情深的心上人,哪得不喜,一时三个头并在一起,无言胜有言,互相仅微闻对方心脏卜通卜通跳动声音。这种旖旎风光良久良久才为宿鸟惊醒,三人又海誓山盟,喁喁细语多时。二女嘱司徒玉出山后好好照顾自己,诸多谨慎,司徒玉也请二女不时代自己对恩师和师兄尽孝。一直叙到天明,才恋恋不舍回房安息。
  次日起来,行装已由琼璜二女备妥,并暗藏许多金银珠宝在内。早餐后,司徒玉辞别大家上路,琼璜二女坚持相送,松筠老人和无影女也说应该。
  三人行来,送客的愈送愈想送,辞别的愈走愈留恋,一直同行了一百多里,才难分难舍地洒泪而别,琼璜二女更惆怅地看不见司徒玉身影才怏怏地返回神茶谷。这一来有分教,顿使江湖传异侠,魔鬼震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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