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5-14  作者:陈青云  来源:陈青云作品集  点击:

  即属师门恩怨,便是别人的私事,文天浩虽有好奇之心,却不便追根诘底地问下去,只好含混地“哦!”了一声。
  “谷中凤”突地蹙眉问道:“文弟,你去桐柏山赴约是真的还是假的?”
  文天浩颔首道:“这倒是一点不假,不过时间还很宽裕,没这么急促。”
  “那你的原意是急着离开‘隐仙谷’?”
  “是的,凤姊猜对了!”
  “你决定拜那矮老人为师?”
  文天浩期期地道:“小弟可能别无选择,目前小弟的功力丧失其半,若不亟谋补救,势将无法行走江湖,当然更谈不上快意恩仇……”
  “谷中凤”深深一想,道:“家师的许诸你不动心?”
  文天浩讪讪一笑道:“说毫不动心,那是欺人之谈,不过,小弟不能这样做。”
  “为什么?”
  “那会害了凤姊!”
  “谷中凤”眼一红,道:“文弟,我觉得十分内疚,我会记住你这番德意!”
  文天浩朗然一笑道:“一小弟必死之伤能得医治,已属分外,何敢再存得陇望蜀之心。”
  “谷中凤”粉腮突地一红,面带羞地道:“文弟……你的心地为人我们相逢恨晚了!”说完,低下头去,用手指抚弄着鬓边垂下的乱丝。
  相距咫尺,幽香夜闻,加上吐气如兰,语带娇柔,的确极富诱惑,令人绮念横生,文天浩不由心中一荡,细细品味“相逢恨太晚”这句话的意思,如果她不早结识欧阳公子,自己便是她的意中人……
  他不敢往下深想,恐怕情不能自已。
  夕阳泛出了满天红霞,山风飘动着两人的衣袂,远处,三三两两的山居人家,屋顶上升起了袅袅炊烟,已是向晚的时分了。
  文天浩站起身来道:“凤姊,时候不早,我们还得赶一程才有歇脚的地方。”
  “谷中凤”懒洋洋地站起身躯,脸上红晕未褪,映着夕阳,越发显得其美无伦,楚楚动人。
  文天浩忍不住脱口赞美道:“凤姊,你不是谷中凤,该是人间天上的彩凤才对!”
  “谷中凤”口里“唔!”了一声,一张明艳照人的玉靥,更加红艳欲滴。娇羞不胜地嫣然一笑道:“文弟,你也该改称玉面修罗才对。”
  两人相视一笑,弹身上路。
  奔行之间,文天浩道:“凤姊,你随我赴桐柏山么?”
  “你说呢?”
  “随凤姊的便!”
  “我没跟你去的必要,我想……我该去找欧阳公子……”
  “那凤姊将来一个人回山,如何向令师交代?”
  “我……就说你丢了!”
  文天浩不由失声而笑道:“凤姊,令师并非三岁孩童,这话能取信他么?他老人家的目的,是要凤姊带小弟回去,人丢了,后果便严重了!”
  “依你该怎么说?”
  “这个……你可以说小弟发现仇踪,追仇去了!”
  “谷中凤”脆笑了一声道:“憨小弟,这些全不妥,家师不是这么容易欺蒙的,他老人家深知我的身手,如果你出了差池,他不会饶恕我……”
  “那该怎么说呢?”
  “目前我不急着回去,乘此机会,游荡一番,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但总有一天要说的,是么?”
  “你别让我不安,好不好?”
  “好,好,不谈这个恼人的问题吧,我们何时分手?”
  “我们同路到桐柏山,我准备横越桐柏入豫。”
  “那小弟送凤姊到桐柏城,然后分手,各奔前程!”
  “也好!”
  两人一路谈谈说说,起更时分,到了一个镇集,两人落了店,要了两间紧邻的房间,分别漱洗之后,叫小二把酒菜送到文天浩这间来,一对微妙的姊弟,相对而饮。
  “谷中凤”大概是久困深山的关系,这一入了市镇,显得十分兴头。
  文天浩却是强颜欢笑,忧心忡忡,对将来,他感到一片茫然,直到此刻,他仍没下决心是否拜投矮老人门下。
  “谷中凤”酒量不宽,三杯下肚,粉腮已现酡杠。
  灯下看女人,不美也带三分值,何况她本仙露明珠,再加上酒意添色,更加令人沉醉,文天浩纵使柳下惠,面对此情此景。一颗心不禁悴猝然,但发乎情,止乎礼,心中一无邪念,只赏心悦目而已。
  正在酒酣耳热,兴味盎然之际,房门之外,突地传来一声女人的冷笑。
  “谷中凤”反应神远,文天浩意念未转,她已穿门而出。
  文天浩也立即跟了出去,只见“谷中凤”从屋顶飘落小院之中,道:“是个女的,身法不俗,已去远了。”
  “不知是何许人物?”
  “似是个长发女子……”
  文天浩心中一动,惊声道:“一个长发纷披的女子?”
  “谷中凤”讶然道:“文弟认识这女子?”
  文天浩敏感地想到了“鬼影观音”裴玉环,但她怎会在这山区小镇现身呢?如果是她,这误会便更大了,心念之中,急声道:“我们追去看看!”
  “恐怕追之不及了?”
  “试试看,如果是她,不会去远,定在镇外相候。”
  “她……是谁?”
  “小弟只是猜想,见了面才知道。”
  “如此走吧!”
  两人双双弹身上了屋面,“谷中凤”用手朝锁甸的一角指了指,道:“从这个方向去的。”
  文天浩点了点头,迫不及待地朝所指方向越屋驰去。“谷中凤”展开身法,衔尾跟上,不久,出了镇集,却不见什么人影。
  两人停了身形,“谷中凤”道:“早知你要追她,我绝不放她走脱!”
  冷笑声中,一个女人声音道:“恬不知耻!”
  两人同感一震,循声望去,只见三丈外一块卧牛石边,站着一个长发齐腰的女人背影,先前没有发现,竟不知是何时现身的?
  文天浩大是激动,对方,赫然正是“鬼影观音”裴玉环。
  “谷中凤”冷声道:“文弟,你认识这女人?”
  文天浩点了点头,想起自己受伤时,对她的态度,实在内疚于心,正待出声……
  “鬼影观音”寒森森地道:“文天浩,你如此冷酷无情,原来是被这只狐狸迷住?”
  “谷中凤”娇喝一声道:“你口里放干净些,谁是狐狸?”
  “你!”
  “找死么?”
  “可能是你!”
  文天浩心中大急,两人闹翻了后果便不可收拾,忙道:“凤姊,看在小弟份上……”
  话声未落,“鬼影截音”陡地回过矫躯,厉声道:“文天浩,我非杀你不可!”
  文天浩出口一半的话,被窒住了。
  “谷中凤”不屑地哼了一声道:“有姑娘我在此,你便杀不了人。”
  “你算什么东西?”
  “妳自己呢,又算什么东西?”
  “你不要脸!”
  “谷中凤”一晃身欺了过去,冷极地道:“你要为自己的嘴付出代价。”
  文天浩弹身冲了过去,在两人之间一站,回顾“谷中凤”道:“凤姊,请你退开好么?”
  “鬼影观音”眸中尽是杀机,咬牙切齿地道:“呌得很亲热,文天浩,想不到你是这等龌龊的武士……”
  文天浩回头栗声道:“裴姑娘,请听在下一言”
  “住口!”
  “不愿在下解释么?”
  “解释你俩双宿双飞?”
  文天浩面红筋胀,心里一急,口里便说不上话来。
  谷中凤”厉声道:“这种话只有你这等下流女子才说得出口……”
  “鬼影观音”气得花枝乱颤,芳容失色,纤手一扬。
  文天浩一横身道:“裴姑娘,不可……”
  “鬼影观音”纤掌业已拂出,文天浩猝不及防,其实也无从防起,惨哼声中,身形连连踉跄倒退,“谷中凤”正好在他身后,出自本能地把他扶住,文天浩口一张,射出一股血箭,眼前金星乱迸,若非被“谷中凤”扶住,他已栽了下去。
  “谷中凤”把文天浩带向旁边四五步,道:“文弟,你坐下!”说完,松了手。
  文天浩身躯晃了两晃,但他还是站稳了,嘶声道:“凤姊,不要……”
  “谷中凤”在盛怒之下,哪里还会听他阻止,娇一闪,出掌攻向“鬼影观音”“鬼影观音”也出掌相迎,双方奇幻地交换了三招,霍地分开,“呛!呛!”两声,各掣出了长剑。
  双方扬剑对峙,谁也没有开口,只偎而变换一下方位。
  四道目光,缠绞在一起,似粘连住了。
  文天浩眼巴巴地望着两个女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如果此刻他开口叫“鬼影观音”一声姊姊,也许情势便会改观,但他受了对方这一击,心意便改了,这损害了他的自尊。
  现在,他只希望双方之间,不致发生流血惨剧。
  上扬的剑尖,吐出圈圈冷森剑气,看来双方不但凝足了功劲,而且旗鼓相当两女的身手,究竟到什么境地,文天浩完全茫然,不过,他猜想得到都属极高一流。
  渐渐,他看出了端倪,双方在以至高的定力与意志拼搏,表面上什么也看不出,但实际上却凶险万分,只要有一方功力稍逊,生死立判。
  文天浩不由大感焦灼,任何一方不幸,都是令人遗憾的事。
  但,谁能中止这无形的生死之搏呢?
  除非双方同时收手,但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再就是由功力与她俩相当或更高的高手,强行把双方分开,但,哪里来这等高手呢?像两女这等身手,江湖中能有几人,要超过她们的,更是凤毛麟角了。
  文天浩忘了本身的伤痛,急得额汗滚滚而落。
  两女的娇躯微见颤抖,看来会演成两败俱伤之局。
  气氛紧张得令人窒息。
  眼看惨剧就要发生……
  文天浩突地把心一横,暗忖,事缘自己而起,应该由自己来了结。
  于是,他以赴死的壮,蹒地移动脚步,欺向两人,在居中的侧方一站。
  无形的剑气,几乎迫得他立不住脚。
  两女如两尊雕像,僵持如故。
  文天浩缓缓抽出长剑,双手举起,猛然从中劈落。
  这完全是忘命的行动,这一来,他将承受变方不可思议的劲道挤压,以他现在的情况,根本是死路一条。
  “呀!”
  栗叫声中,“鬼影观音”首先收劲后退。
  同一时间,文天浩从中下势的剑,被奇强无比的剑气,震得反弹而回,一股无形动气,随之涌撞而至,心胸犹如被万斤锤击,惨哼一声,栽了下去,口中鲜雪汩泪而冒,心想,这一下完了“谷中凤”也同时撤劲,但慢了那么一丝丝。
  “鬼影观音”樱口一张,射出一股血箭,娇躯摇摇欲倒。她是为了救文天浩而首先撤劲,结果受了重伤。
  设非如此,文天浩十条命也活不了。
  这一点,文天浩是十分清楚的,但他此刻已无力开口说话。
  “谷中凤”面色变得十分难看,顾声道:“能吿知名号么?”
  “鬼影观音””厉声道:“我不告诉你。”
  “谷中凤”幽幽地道:“看来妳是真心爱他的,不然不会冒生命之险这样做,请恕我收手慢了半步,论功力,我俩不分轩轾……”
  “我会再找你的。”
  “那是以后的事,依我,现在我们不必打了,他的伤,我负责治好……”
  “鬼影观音”咬牙切齿地道:“我该让他死才对”
  “谷中凤”面露苦笑道:“只有女人最了解女人,你这不是真心话。”
  “鬼影观音”目光扫向倒地不起的文天浩,久久,突地发出一声幽怨的叹息,一弹身,如魅影般消失。
  “谷中凤”感慨地喃喃自语道:“想不到她有这高的身手,江湖中恐怕没有几人。”说完,移近文天浩身前,不安地道:“文弟,你伤得很重?”
  文天浩无力地应道:“恐怕是不轻!”
  “唉!你太冒险了……”
  “小弟……不忍见惨剧发生。”
  “她是谁?”
  “鬼影观音裴玉环!”
  “啊!我看她是真心爱你的?”
  “这……是的!”
  “你爱她么?”
  “小弟,说不上来……”
  “你早该叫明了阻止”
  “是的,但小弟没机会!”
  “现在怎么办呢?我……带你回旅店再设法疗伤……”
  “嗨,小弟自惭功力太差,丢人现眼。”
  “文弟,别这么说,机缘未至罢了,以你的资质,绝非池中之物,说起来……是我害了你,不然的话,你定能蒙家师造就的。”
  “凤姊不必自责,小弟也不愿在有条件之下受人好处。”
  “夜深了,我们走!”
  说着,不避男女之嫌,抱起文天浩,奔回旅店,依然从原路越屋而入,真是人不知,鬼不觉到了房中,只见残席仍在,看凉菜冷,看来小二不闻呼唤,不敢来收拾。
  “谷中凤”把文天浩放落床上,关房门,先以湿手巾拭净了文天浩口边血渍,然后皱眉道:“你这件银杉已不能穿着了!”
  文天浩早已有心要弃去这袭银衫,因为他是“无回谷主”之物,同时也以“银衣修罗”这名号为耻,当下吁了一口气,道:“扔了算了,我另外讲置旁的颜色……”
  “什么,这不是你的标记……”
  “不,文天法便是文天浩,今后取消“银衣修罗”这名号了!”
  “为什么?”
  “毫无意义!”
  我为你疗伤吧!说完,取出随身所带伤丹,照顾文天浩服下,然后察看了一遍经脤,又道:“文弟,不打,伤势没预期的严重,明天仍可上路。”
  “谷中凤”开始以本身功力,为文天浩疗伤。
  文天浩以本身残存内元接引,以助长药效,不久,便入忘我之境。
  疗伤完毕,已是第二天的早晨。
  “凤姊,你劳了一夜神?”
  “这算什么,现在你自己调息,以竟全功,我们过午离此上路。”
  “好!”
  “你想先吃点东西么?”
  “不必,我不饿!”
  于是,文天浩跌坐床上,运功调息。
  功成醒转,只见房中桌上,已摆了酒菜,房前椅背上,披了一袭崭新的青色儒衫,不用说,这是“谷中凤”预备的,房门虚掩着,她可能在自己的房中。
  文天浩内心涌起一股无比的温馨之情,这一份情谊,真不殊手足至亲。
  他下了床,脱下血迹斑斑的银衫,顺手撕碎了,然后换上青衫,竟是十分合体。刚刚更换舒齐,“谷中凤”推门而入,展颜一笑。
  文天浩双手一揖,道:“凤姊,小弟不知如何感激……”
  “谷中凤”合上房门,坐到桌边,道:“你感激我什么?”
  “这一份关切守护的姊弟之情。”
  “应该的,对么?我们吃了好上路!”
  文天浩在相对的椅上落座,替一谷中凤”斟了一杯酒,两人开始吃喝,他不期然地又想到了“鬼影观音”裴玉环,她的纯情可感,然而偏有这么多意外的波折,如果不是自己功力不济,哪里会发生这些事故。
  心念及此,不由轻叹出声。
  “谷中凤”停杯问道:“文弟,因何叹息?”
  文天浩摇摇头,苦苦一笑,大有此中语不足为外人道之慨。
  “谷中凤”诚挚地道:“文弟,我们的遇合十分特殊,希望你不把我当外人看待,有什么心事,无妨说出来,也许我能有为力之处?”
  文天浩心中大受感动,期期地道:“小弟自觉命途多舛,波折丛生,身负血海深仇,但到如今一事未成,连仇家的影子却不知道,身手平平,连在江湖立足都难,遑论其他……”说着,又是一声长叹。
  “谷中凤”低眉想了想,这:“文弟有意回“隐仙谷”么?”
  文天浩断然应道:“不!我一直不会那么想过,那根本不可能,我也不至那么没志气。”
  “桐柏山那矮老人如何?”
  “小弟对他所知不多!”
  “听家师口气,他又非寻常人物”
  “当然,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一个人的际遇很难说,我总觉得文弟绝非池中之物……”
  “凤姊安慰小弟罢了!”
  “不,我真有这预感!”
  “凤姊,小弟有假请求……”
  “什么请求不请求,有话就说吧?”
  文天浩理了理思绪,才讪讪地道:“如果凤姊以后碰上那“鬼影观音”裴玉环,请不要兵戎相见……”
  “谷中凤”偏头一笑道:“你是爱她的,对么?”
  文天浩红着脸道:“小弟不否认,但……将来如何很难说。”
  “为什么?”
  “小弟在武艺未成之前,不谈这个。”
  “其实,男女爱悦,在“情”“缘”两个字,又何必斤斤计较高低?”
  “凤姊说得是,但小弟的想法稍异。”
  “好,我碰上她时,向她解释这次的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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