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5-14  作者:陈青云  来源:陈青云作品集  点击:

  文天浩心中顿起疑云,看辣手丐的神情,显见此中必有文章,现在当然不能说出找一百了大师”的原因,当下不答对方所问,继续道:“阁下说‘百了大师’也在死者之列?”
  “这话不错!”
  “谁是凶手?”
  “目前正在追凶之中,欧阳公子便是为了得到一丝可疑线索,赶去追查。”
  文天浩不由为之一怔,难道自己以前的想法错误了,欧阳公子并非杀人者?但又安知不是一辣手丐与他串通一气,故作此语?心念一转,道:“听闻欧阳公子与‘百了大师’是方外忘年之交?”
  “辣手丐”颔首道:“你的消息还真灵,不错,有这回事!”
  “既是如此,为什么寺僧被害之后,任其腐臭,不予埋葬或火化?”
  “为了便于调查凶手!”
  “这话不对吧?”
  “何以见得?”
  “后院壁上的字何人所留?”
  “凶手想冒名嫁祸,欧阳公子出道以来,从未留过字。”
  “那被利剑穿心的死者又是谁?”
  “你好像在问口供?”
  “在下想彻底明白!”
  “目的何在?”
  “这点容以后奉告,现在请回答在下所问。”
  “那死者身份不明。”
  文天浩至此已无话可说,这些话,他不能置信,但他自忖功力可能不敌“辣手丐”,否则正好迫供,这事看来只有假以时日,待回“无回之谷”与大师伯商量之后再采取行动。
  “辣手丐”突地道:“有人来了,你暂避。”
  文天浩凝神一听,前殿果然有极细微的音响传出,这若非身具上乘内功的人,是无法觉察的,内心倒是着实佩服“辣手丐”的修为,当即闪身进入中殿。
  “辣手丐”又坐回阶沿之上,翻拣他的破衣。”
  “的笃!的笃!”声中,一个病了左腿的老丐拄着打狗棒从角门转出,目光四下一阵游扫之后,落在“辣手丐”身上,待到距阶沿丈许之处,才停了脚步,大声道:“喂!兄弟是舵上的么?”
  “辣手丐”伸了一个懒腰,口里道:“晦气,一大早碰上要饭的。”
  文天浩在暗中忍受不住,他外号“辣手丐”,口口声声自称是要饭的,现在却别人是要饭。
  那腿老丐用棒头一敲地,道:“难道你不是要饭的?”
  “辣手丐”双眼一翻气呼呼地道“你别狗眼看人低,大爷只是时乖运蹇,穷途落魄,衣着搜了些,你看大爷我那一点像要饭的,我额上没刻着字。”
  那老丐迟疑地道:“你不是本帮弟子?”
  “越说越离谱了,什么帮?”
  “当然是穷家帮!”
  “不对罢?”
  老丐向后退了一步,栗声道:“什么意思?”
  “辣手丐”一撇嘴,道:“帮中没见过你这号人物。”
  老丐双目电张,迫视着“辣手丐”道:“你方才说不是丐帮弟子?”
  “对呀!大爷现在也没说是。”
  “那你怎说帮中不见有老夫这号人?”
  “因为此地支舵主是俺的结拜兄弟,时相往来,舵上的人多少有点儿面熟,而你这老要的却面生得繁。”
  老丐怒哼了一声道:“胡说,本座来自总舵,你哪能尽识,现在回答本座几句话……”
  “本座……你是堂主么?”
  “本帮没有堂主,废话少说,前殿那些女人是谁杀的?”
  “好像是一个锦衣公子。”
  老丐脸色一变,道:“他人呢?”
  “辣手丐”似乎很不耐烦地道:“早走了,这寺里有什么值得流连的。”
  “你知道那锦衣公子是谁么?”
  “嗯!让我想想,对了,他会对俺说,叫什么……欧阳公子。”
  “他还说了什么?”
  “有有,他赏俺十两银子,叫俺在寺里守候。”
  “守候什么?”
  “欧阳公子说,不久定会有人来查探这件凶杀案的结果,叫俺等那人……”
  老丐面色大变,向后退了一个大步,栗声道:“等那人做什么?”
  “辣手丐””咧嘴一笑道:“要俺留下他的命。”
  老丐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紧紧一手中打狗棒,道:“等到了没有?”
  “辣手丐”缓缓站起身来,道:“人已来到,就是你!”
  老丐脸色大变,打狗棒一扬,眸中杀机毕露,声道:“好小子,你装得很像,几乎瞒过了本座,你是欧阳公子一路的。”
  “辣手丐”眯起眼道:“我不是说过十两银子受的吗?”
  “你找死!”
  暴喝声中,打狗棒挟雷霆之威,“呼!”地劈向“辣手丐”。
  “辣手丐”嘻嘻一笑振臂去挡。
  文天浩在暗中吃了一惊,肉臂挡棍,还是第一次看到。
  “砰!”地一声,老丐手中棍被震得直荡开去,这一来,老丐空门大露,“辣手丐””以迅电之势,挥出左掌,“矸!”挟以一声惨嗥,老丐连连踉跄,口愤血箭,撒手扔棍,人也跟着栽倒地面,只扭动了数下,便不动了。
  文天浩看得有些动魄惊心,辣手丐”的确是名副其实的辣手,杀人于举手投足之间,凭这一手,自己便办不到。当下现身出来,道:“阁下真够得上是辣手。”
  “辣手丐”没事人儿毅的道:“对付这帮子人,不必动什么慈心。”
  “阁下真的不是丐帮人物?”
  “他也不是。”
  “那他的来路……”
  “天庆帮外三堂‘日耀堂’堂主‘赤面铁拐’钟大业!”
  文天浩大感意外地道:“阁下早知他的来历?”
  “当然!”
  “他来此的目的是什么?”
  “我刚才不是说过,是来查看阴谋是否得逞的吗?该帮利用‘彩衣罗刹’出面,以歹毒暗器谋算欧阳公子,结果全军尽没。”
  “该帮与欧阳公子有什么过不去?”
  “欧阳公子会杀过几名该帮收类。”
  “就是如此?”
  “足够了!”
  文天浩至此断定,辣手丐是欧阳公子的手下,但却不愿说破。“百了大师”的生死下落,他定然知道,可惜自己没把握制服他,不然便可迫问口供了。
  “辣手丐”抬头望了望业已升高的朝阳,道:“要饭的得走了,咱们后会有期!”他说走便走,如飞燕般越屋而去。
  文天浩呆呆地站在阶沿上,心头又是一片烦乱,“百了大师”生死下落不明,这是始料所不及的,方伯父临死留下的仅仅有这一条线索,线断了便无法缉凶报仇,这线索应该着落在欧阳公子身上,但自己目前又不是他的敌手,如何是好呢?
  就在此刻,身后殿中突地传出一个十分耳熟的苍劲话声:“我老人家已等了老半天了,娃儿,你进来,我老人家问问你!”
  文天浩这一惊非同小可,自己方才会匿身殿中,根本不曾见有人,对方说已等了老半天,这话从何说起?看来连辣手丐”也没发觉殿中有人,不然殿中人便是他们一伙的,声音很熟,是谁呢?
  心念之中,回过身去,一看,呆了。
  殿内供桌上,端然坐了一个须发皓白的奇矮怪老人,他,赫然正是半年前在大别山中,以灵丹换食烤野兔的怪老人,他怎会在此现身的呢?
  大师伯说,此老是个邪恶人物,宜敬而远之,但表面上的确看不出他是邪恶之流。大师伯当然不会欺哄自己,这倒是件困惑的事……
  自己一身内力,可说全由此老所赐,这份人情,非比等闲。
  怪老人肥短的手一招道:“进来呀!这次我老人家不会再要你野兔了。”
  文天浩定了定神,步入殿中,恭敬地施了一礼,道:“您老人家一向好!”
  怪老人嘻嘻一笑道:“很好,还没死!”
  文天浩早知此老个性,不以此言为怪,微微一笑道:“想不到在此地碰上您老人家……”
  怪老人答非所问地道:“那要饭的着实惹厌,老蘑菇着不走,娃儿,你在山中怎么忽然失了踪?”
  文天浩知道怪老人并不知道自己入“无回之谷”这一段事,这话可不好回答,大师伯会交代不可透露谷中秘密,心念数转之后,道:“晚辈在山中另有所遇,学了半年艺才出山。”
  怪老人双目精芒暴射激声道:“什么,你有遇合?”
  “是的!”
  “碰上什么人?”
  “一个无名老人。”
  “你已投入他的门下?”
  “没有师徒之名。”
  “这还好!”
  文天浩不由一愕,“这还好三个字是什么意思?莫非正如自己以前所料,他有意要收自己为徒?这倒是值得考虑的大问题,大师伯说他并非正道之士,同时,自己应该是父亲师门的第三但奇怪的是半年的时日不算短,大师伯没有说过师门来历,他所传的武功,是他得自秘籍,而非本门武学,自己当时怎不想起追问明白呢?
  怪老人和声道:“你在想什么?”
  文天浩期期地道:“没什么,晚辈在想一个人的遇合很奇怪,常常出人意料之外。”
  怪老人追问道:“那无名老人什么形象?”
  文天浩沉吟着道:“这个……谈不上……是一个古稀上下的老人,没什么特殊。”
  “他长于什么?”
  “剑术。”
  “很好,你现在施展给我老人家看看。”
  文天浩不得已,把得自大师伯的剑术三绝招施展了一番。
  怪老人白眉紧锁,困惑地道:“这是什么路数,根本未曾见过……你再施展一次。”
  文天浩早在意中,这剑法是大师伯得自前人所遗秘籍,怪老人再精也认不出来,即使认出,也无碍大师伯的身份来压。当下,又把这三招剑术施展了一遍。
  怪老人一拍手掌,道:“上乘剑术,当今各派剑法望尘莫及。”
  文天浩口里不说,心里却道:“什么上乘剑法,连一个‘桃花女’都胜不了。”
  怪老人接着又道:“娃儿,你没正式拜那老人为师?”
  “是的!”
  “人不自私,天诛地灭,这就是了。”
  “您老人家这句话是……”
  “那老人藏私。”
  文天浩大感意外,剑眉一蹙,道:“晚辈不懂?”
  怪老人悠悠地道:“任何武功,均有其至理,尤其上乘武功,其所以被称为上乘,贵在无懈可击,而你方才所使的三招,每一招在最后都露破绽,若非你故秘其技,便是传者藏私,成了虎头蛇尾的剑势,决瞒不过明眼人,不过纵使如此,亦非一般剑手可。”
  文天浩可被这几句话说得怔住了,大师伯会藏私么?这是不可思议的事,但以常情而论,堂堂“无回谷主”亲传的剑法,竟敌不过欧阳公子的手下,而欧阳公子半年前会闯“无回之谷”,结果知机而退,这怎么解释呢?
  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大师伯本人没有完全参透,他败欧阳公子是凭别的武功,一个是自己内力不足,但这也不能成立,内力不足,只是不能完全发挥威力,不至如老人所说的每一招到最后都有破绽。
  老人既不识剑招来历,怎知有破绽呢?
  心念之中,期期地道:“老人家怎看出有破绽?”
  怪老人道:“这道理很浅显,犹之乎一个人之前踞而后恭,也就是刚才说的虎头蛇尾,初发如雷万钧,后继却暴雨乍收,一看便知不是招式本身的缺点,而是故意隐藏。”
  文天浩见老人说得凿凿可凭,入情入理,令人不能不信,但又无法解释大师伯为什么会来这一手?
  “老人家能缝这破绽么?”
  “那不可能,如果假以时日,也许可以……但不会恰如原式。”
  文天浩又想起大师伯说过,此老面善心邪,他这一说可能别有企图,切莫上他的恶当,这事只要回山,便可明白,当下恭谨地道:蒙您老人家指点,晚辈十分感激,如果没有别的指示,晚辈想吿辞……”
  “慢着!”
  “您老人家遍有话说?”
  “你来此的目的是要找“百了”和尚?”
  文天浩心头一震,硬起头皮道:“是的?”
  “你是“赤胆剑客”文华的遗孤?”
  文天浩骇然退了两步,栗声道:“您老人家怎么知道?”
  怪老人笑道:“你在山中看石棺留文之时,我老人家正在你旁边。”
  文天浩怔怔地望着这怪老人,半晌无言,想不到这秘密已为老人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心呢。
  怪老人没接下去,却改变了话题道:“你扬言要斗欧阳仲那后生?”
  文天浩坦然地道:“是的。”
  “但你绝非他的对手,他的功力远超出你的想象,你再练十年也不成。”
  文天浩傲气突生,冷冷地道:“您老人家说得太过份了吧?”
  怪老人手抚胸前雪白的长髯,沉声道:“一点也不过份,他出手因人而异,能以五成功力对付的,绝不施展到六成。
  文天浩不服气地道:“您老人家对他很清楚?”
  “可以这么说。”
  “但晚辈看来不尽然。”
  “为什么?”
  “单只“无回之谷”他便进不了!”
  “这与本身功力无关。”
  “晚辈不解?”
  “那‘无回之谷’是天生绝地,入口处的岩穴中,充满了一种‘地脉潜罡’,能封闭人的真元,使人在刹那间丧失功力。”
  文天浩不由大感震惊,记得自己入谷之时,情形正是如此,这一点大师伯并未向自己解说,想不到怪老人却一语道破,当下惊奇地道:“您老人家试过?”
  “当然!”
  “何谓‘地脤潜罡’?”
  “照古典所载,是一种地心的天然罡气,地有裂缝到某一深度时,便会溢出。”
  “可有抗拒之法?”
  “没有,但此罡对人无害,功力暂时消失之时,又可复原,所可虑的是被人利用,试想,一个人在功力丧失之时,生死哪能做主,完全操之人手。”
  文天浩不由得钦服怪老人的见闻渊博,由衷地道:“您老人家的见识令晚辈折服。”
  “这倒不必你娃儿恭维。”
  “晚辈现在可以请教尊号么?”
  “我老人家名号早忘。”
  文天浩语塞,正待再次吿辞……
  怪老人却又开口道:“娃儿,我老人家有句话已憋了很久,今天不得不说了,你根骨奇佳,是上驷之材,足可传老夫衣钵,你意下如何?”
  文天浩心念疾转,原来怪老人在山中赠自己灵丹,助长内元,是有深意的,自己当时所料不差,绕了半天弯子,他还是说出了心里的话,照表面观察,这老人的功力已到不可思议之境,但大师伯说他邪恶,如果误投,势将遗憾终生。
  心念之中,不由大感踌躇。
  怪老人接着又道:“娃儿,我老人家是看中你的资质,不是求你,如果你肯拜我老人家名下,管保你一年之内将胜过欧阳公子。”
  文天浩不由心动起来,这是极大的诱惑,胜过欧阳公子是小事,主要的还是练成绝世身手以后,可以快意恩仇,但大师伯已会许诸自己,如果寻回失落的半卷“天枢宝卷”,便以另半卷赐予,可练成天下第一高手,同时大师伯是自己唯一留在世上的尊长,岂可不先禀明而擅投别人门下。
  蓦在此刻,只见怪老人变目电张,望着殿门外,大声喝问道:“什么人?”
  文天浩心头一震,来了人自己竟一无所觉,回身望去,也一无所见。
  怪老人的身形,从供桌上平平飘出殿门,坐姿不变,像有东西托着似的,这一份功力,使文天浩为之瞠目结舌。
  文天浩也跟了出去。
  老人好快的身法,只这一眨眼,他已从前殿顶上掠回,落在阶沿之上。
  文天浩迫不及待地道:“是何许人物?”
  怪老人凝重地道:“来人身法太快,看不真切。”
  文天浩吃惊地道:“竟然有人能逃过您老人家的眼目?”
  怪老人吁了一口气,道:“你记得江湖传诵的四句歌谣是什么?”
  “江湖唯一令,武林有三尊。谁云造化奇?西天谒如来。”
  “对了……”
  “难道来的会是江湖六大巨头之中的人物?”
  怪老人语音沉重地道:“不是我老人家狂妄,普天下能逃出我老人家视线的,仅有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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