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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三绝道人
2025-11-30  作者:陈青云  来源:陈青云作品集  点击:

  马庭栋悄俏拔出了长剑,暗中蓄势,他知道只要一个稍为急躁的动作,便会诱发曹玉堂疯狂的攻击,他不是怕应付不了,而是他还没想出最好的方式,能不交手而制服对方,荒野静夜动剑,声音会传得很远,他顾忌的是刚才惊鸿一瞥的鬼影,要是把对方招了来,势必节外生枝,他不能再让曹玉堂再脱出保护。
  “曹兄,你不认得小弟了?”
  “……”曹玉堂不言不语。
  “曹兄,把剑放下,我们好好地谈谈?”
  “……”还是沉默。
  就在此刻,马庭栋突然发觉侧方的野草在波动,像是有东西在穿草蛇行,登时心头一紧……
  “咕!”曹玉堂喉头里发出了一声怪吼,手中剑狂扫而出。
  马庭栋疾退,他不敢还击,怕误伤了曹玉堂,因为一个心神不属的人,行为没有理念来控制,很难判断会产生什么后果。
  曹玉堂一击落空,欺身再进……
  马庭栋一咬牙,准备不计后果,一举制服曹玉堂,他已别无选择,因为近身草丛已经发生了怪况……
  “咕”又是一声怪吼,曹玉堂的剑猛然划出。
  马庭栋一踏步……
  曹玉堂的剑只攻出一半,中途窒住,身形一偏,歪了下去。
  马庭栋大惊,显然暗中有人突袭,目光急扫向刚才草波拂动之处。
  “嘘!”草丛里传出声音。
  “什么人?”马庭栋低声喝问。
  “是我,丁美芳!”
  “噢!”
  “左前方像是有人伏伺,马大侠快带人离开,不要动声色,曹大侠是被我用小石头点的麻穴,不必担心。”
  马庭栋大为意外,想不到丁美芳还有这么一手,她算代自己解决了难题。他不能多作犹豫,还得顾虑到丁美芳的安全,当下立即还剑入鞘,上前代曹玉堂收起兵刃,换点了另一处穴道,解了麻穴,拉起来单臂架住,朝右前方行去,这样,那暗中窥伺的便无暇去干扰丁美芳。
  这一路都是空旷的草地,视线极佳,不虞被暗算。
  边走边想,如何安顿曹玉堂?留在野地不妥,回城去更不妥,最要命的是曹玉堂禁制未除,不能分秒失去照顾,又找不到任何援手。
  走着,走着,那座最早发生事故的废宅映入眼帘,想了想,忽然有了主意,借这废宅暂时停身,挨到天亮便好办事了。
  于是,他架扶着曹玉堂朝废宅走去。
  进入废宅大门,熟路轻车,他径直走向当初姜清遇害的厢房。
  刚一踏入院地,他大惊止步。
  厢房里有灯光透出,有灯火当然有人,是什么人借这废宅栖身?
  他把曹玉堂按坐在花台边,然后悄悄前行数步,视线穿过厢房门,发现一个全真老道正在据桌而饮,烛光映照下,只见这老道面色红润得像婴儿,不知是喝多了酒,还是生来如此,胡须半灰,看年纪当在花甲之间。
  这间厢房既然有人占住,只好另换个地方,反正这栋废宅全是空房子,一百个人也不愁容身。
  马庭栋念动之间,正要退身,忽见一条人影从屋顶飘落,着地无声,一闪便到了厢房门口,竟然是个女的,不内心头一震。
  来人进入厢房,烛光照映下,看出是个双十年华的青衣少女,体态妖绕,一脸的荡气。
  “你回来了?”老道偏了偏头。
  “唔!好累!”青衣少女一歪身便往老道的腿上坐。
  “慢着!”老道推开少女。
  “我的爷,又什么不高兴了?”
  “外面有客人!”
  “客人?”少女皱了下眉头,朝外面扫了一眼。
  “嗯!一共两位,先把杯子摆上,再请客人进来。”
  马庭栋心头大震,这老道邪门,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和曹玉堂不速而来?
  少女扭动着腰肢,到旁边拿来了酒杯筷子,摆上,挪好了椅子,再斟上酒,然后走到门边,脆生生地道:“贵客,请进来吧!”
  马庭栋心中一动,敏感地想到了和合教和罗刹门,还有那神秘的鬼影,难道……
  心念未已,传出了老道的话声:“少施主,深宵荒屋来贵客,这是缘分,粗肴水酒聊助兴,请进吧!”听语气还真是不俗。
  既然已被发现,便不容退缩,马庭栋回头望了曹玉堂一眼,迈步上前,到房门外停住。
  青衣少女轻“啊”了一声。
  老道半侧身,面朝门外。
  这时可以看出这老道的眼神有说不出的邪意,马庭栋心里立生戒意。
  “少施主不肯随缘?”老道目芒闪了闪。
  “道长怎知在下到来?”
  “这种时辰,这种境地,来了人不会不感觉的。”顿了顿,又道:“还有一位呢?”
  “在此地!”另外一个声音接口。
  马庭栋一听不是曹玉堂的声音,不由骇然大震。

×      ×      ×

  一条人影,随着话声出现在马庭栋身侧不远的地方。
  马庭栋转头,呼吸为之一窒,这突然冒出来的人,竟然是个要饭的,看来事情大有蹊跷,厢房里的神秘老道所指的另外一个客人当然是曹玉堂,而接话现身的却是个要饭的乞儿。
  最重要的是曹玉堂的安全,马庭栋没时间去分析情况,车转身掠向曹玉堂藏身的位置,一看,傻了眼,花台边是空的,曹玉堂已失去了影子。
  问题一定出在这要饭的身上,说不定他跟老道是同路人,于是,又急急弹回原地。
  “要饭的,人呢?”马庭栋语冷如冰。
  “人,什么人?”要饭的怪声回答。
  “少装蒜!”
  “要饭的半夜醒过来,闻到酒香,喉咙直发痒,想来讨点剩酒残菜……”
  “要饭的,少打哈哈,你要是不说实话,命里注定只能活到此刻为止!”最后一个字出口,剑已离鞘。
  “什么,你……要杀人?”
  “一点不错!”身影一晃,剑已架上要饭的脖子。
  “啊哟!我的妈!”要饭的紧缩脖子直打抖。
  站在房门口的青衣少女退了回去。
  老道离座到门边。
  “要饭的,你捣什么鬼?”老道目芒连闪,看起来十分怕人。
  “没有呀!道爷,要饭的确是想讨点吃的……”
  “你怎会到这里来?”
  “没主的房子,要饭的窝本来就在这里。”
  马庭栋听这要饭的声音似曾相识,仔细一辨认,大感意外,这要饭的赫然就是替神猫传过话的男叫化,照这样看来,必定又是神猫的点子,曹玉堂的安全大概不成问题,现在的问题应该是这邪门的老道了,心虽定了下来,却又不能露出认识这男叫化的秘密。
  “要饭的,你真的想死?”
  “大侠,要饭的委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您……杀一个无辜的叫化子,不怕污了剑?”
  “本人不在乎!”
  “早知如此,安安分分地挺尸多好!大侠,要饭的给您跪……”口里说跪,却不敢跪下,因为剑在脖子上,他怕一动脑袋就会搬家。
  “你真的不知道?”马庭栋转变了口气。
  “要饭的要是说了假话,下辈子投生仍然是讨口的。”目光瞟向房门:“道爷,您慈悲为怀,替要饭的求个情吧!”
  “少施主!”老道立掌当胸:“看来这要饭的不敢说谎,看在贫道份上,就饶了他吧!”
  马庭栋趁风转舵收回剑。
  男叫化扑地跪了下去。
  “谢大侠!”
  “滚吧!”
  男叫化爬起身来,跄踉离去。
  “少施主,令友可能临时有什么事暂时离开一下,请进吧!”老道摆了摆袍袖。
  马庭栋心念疾转,这老道带着女人在废屋里饮酒寻乐,相当地邪门,就算是凑巧碰上,也得探究一下底细,男叫化的出现,更是突兀,说不定此中大有文章。
  心念之中,举步上前。
  进了厢房,落座,只见桌子上摆的菜肴还真是不少,居然是用盘碟盛着,这里不是观院,只是栋无主的废屋,老道把这里当成了居家不成?
  “对了,小妞!”老道灰眉一扬。
  青衣少女扭了过来,水汪汪的眼睛先朝马庭栋一扫。
  “道爷有什么吩咐?”
  “快去沽酒。”
  “酒?那不是……”
  “非好酒不足以款待嘉宾,记住,上品陈绍,以前我告诉过你的那种,沽不到就别回来。”老道像一个严厉的主子在支使奴才。
  “是,我懂了!”青衣少女点点头。
  “快去快回!”
  “是。”青衣少女一扭腰,出门而去。
  明里是要少女去沽酒,语怠却有些古怪,马庭栋心里起了疑云,但又无法忖透。
  “少施主,请!”老道举杯。
  “道长,打扰不当!”马庭栋也端起杯子。
  “贫道说过是随缘,如果彼此无缘,便不会在此时此地遇合。”
  双方干了杯。老道亲自执壶替马庭栋斟上。
  “道长怎么称呼?”
  “今夕只谈喝酒,不谈其余,贫道也不问少施主的来路。有缘相聚,缘尽即散。”
  马庭栋默然,一切都显示着无比的邪门。老道的目的到底何在,对方是预期自己的到来,还是真的是巧合?预期很不可能,因为自己是临时起意来这废宅的,而老道早已在此地喝酒。如是巧合,为什么曲意邀饮?
  “少施主,用菜,这些菜虽然谈不上是珍贵,但可以说是美味!”老道拿起筷子:“这八道菜分别由八家酒店采办,代表每一家的招牌,各有特色,一试便知。”
  马庭栋吓了一跳,真的吓了一跳,如果对方是个富豪,这种奢侈的享受当然不足为奇,但对方是个道士,竟然如此贪图口腹之欲,加上刚刚奉派出去沽酒的青衣少女,也是个尤物,看起来这老道是个标准的酒色道人。
  心念之中,他也动了筷子。
  不错,的确不错,色香味都属上乘,这是集桐柏各酒家的精华,平常真不容易吃到。
  “如何?”老道颇为自豪。
  “是不错,好菜!”马庭栋是真心赞赏。
  “现在只欠好酒,不久就到!”
  “在下平素对吃喝不太怎么讲究。”
  “哈哈,少施主,得清闲,且快活,人生苦短,日月如梭过,不乐如何?”
  这种口吻,实在不应该出自一个修真人之口。
  “道长有这种观念,所以才秉烛夜饮?”马庭栋的话里带着调侃的意味。
  “对,正是这句话!”杯子又举起:“来!”
  “请!”
  吃吃喝喝,打酒的还不见回转,但马庭栋已感到有些醉意,看这孝道,红润的脸更加光彩,如果不是胡须现灰,他了不起是四十左右的壮年。
  “咦,怪事!”老道皱了皱眉头。
  “什么怪事?”
  “小妞该回来了,怎么还不见影子?”
  “道长不是叮嘱过她沽不到好酒就别回来么?也许她要多跑几家。”
  “嗯!有道理。”
  就在此刻,门外一个声音接口道:“根本就没道理点道理也没有。”
  老道脸色一变。
  马庭栋的脸色也是一变。
  人已出现在房门口,来的赫然是曹玉堂,想不到的意外,马庭栋站起身来,脱口唤了一声:“曹兄!”
  曹玉堂挑了挑眉,道:“老弟,难得的享受啊!”
  马庭栋怔了怔神,曹玉堂受制之后,一直没开过口,现在他的话语已正常,眼神也没狂乱,他神秘地失踪了这么一会,人竟然回复了正常,这可是怪事?
  老道眉头一紧,又舒开,目芒闪了一下,沉声道:“这位就是刚才跟少施主一道的朋友?”
  马庭栋点头道:“不错!”
  老道抬手道:“请进,这就更热闹了!”
  曹玉堂跨进房门,毫不客气地在摆着空杯子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马庭栋心里有许多疑问,但一句也不能问,问了就会泄底,眼前这邪门老道来路目的不明,他不敢掉以轻心。
  老道为曹玉堂斟上酒。
  “施主何以突然离开?”
  “一时内急,到外面去方便!”曹玉堂洪声回答。
  “噢!施主……刚刚说什么……一点道理也没有是什么意思?”
  马庭栋落座,但目光不离曹玉堂的脸。
  曹玉堂笑了笑。
  “道长不是差遣一位花朵似的姑娘去买酒么?”
  “不错!”老道的目芒在闪烁,急待下文的样子。
  “她根本没去沽酒!”
  “什么?”老道眸子里进出骇人的寒芒,像两把利刃钉在曹玉堂的脸上。
  曹玉堂好整以暇地自顾端起杯子,放到鼻子前闻了闻,又放回桌上,笑了笑。
  “其实,这种酒已经是上品了。”
  “施主,把刚才的话说完?”
  “哦!是!那位姑娘想来是难耐春情,跟一个小白脸去寻乐子去了。”
  老道的脸红中泛出紫,变成了猪肝色,手捏酒杯,用力朝桌面按下,酒杯没破,但已嵌进桌面,杯口与桌面齐平,滴酒未溢,他是气极,但这一手功力,却令人咋舌,马庭栋自忖也办不到。
  “这小贱人竟然敢……”
  “不是敢不敢,她已经做了。道长,别动气,酒中动气会伤肝,她正在乐,道长却在气,划不来。”
  马庭栋心里嘀咕,曹玉堂一向说话极有风度,今晚像是换了另一个人。
  老道迫视着曹玉堂,那份神情似乎要想把人吞下去,狂喘了几口气,突然放声笑了起来。
  突兀的笑,同样令人觉得可怖。
  马庭栋直觉地感到曹玉堂在做文章,他说的可能不是实话。
  老道敛了笑声,用指头叩了一下桌子,长长的指甲一掏,酒杯回到手中,容色一霁,道:“好酒不来,只好将就了,施主晚到,该罚三杯,请!”
  曹玉堂道:“区区连一滴都受不了,别说三杯。”
  老道口须一动,道:“施主这话什么意思?”
  曹玉堂朗声道:“道长是有道行之人,这酒当然也不是普通的酒,而区区平素滴酒不沾,恐怕受不了。”
  老道道:“这不太煞风景么?”
  曹玉堂道:“区区本来就没资格作道长的座上客,我这老弟是海量,可以奉陪,区区就空坐坐吧!”
  老道不悦地道:“施主,这可不是毒药?”
  曹玉堂笑着道:“这可难说!”
  马庭栋心中一动,曹玉堂这杯酒是老道斟的,莫非他在酒里做了什么手脚?可是没发现他在斟酒时有什么异样的动作,曹玉堂是什么意思?
  老道很明显地咬了咬牙:“施主未免太扫人雅兴!”
  曹玉堂歉然地道:“有福之人干杯无碍,区区这无福之人,半杯也难消受,请道长海涵。”
  老道像是无可奈何地道:“也罢,贫道不相强。”转注马庭栋:“少施主,我们尽兴!你代令友喝了吧!”
  马庭栋其实是毫无兴致,他应付老道的目的是想发掘这一连串古怪情况的内幕,所以才耐着性子虚与委蛇。
  曹玉堂把面前的酒摆到马庭栋的手边:“老弟,你就代我喝了吧!”
  既然曹玉堂这么做,这杯酒应该没有问题,马庭栋端了起来,跟老道干了杯。
  曹玉堂道:“老弟,你是有福气的人,所以我很放心!”这句话多少有些暖味。
  老道瞟了曹玉堂一眼,幽幽地道:“施主,真正有福气的是你,贫道精于风鉴之学,丝毫不会看走眼的。”这又是一句话中有话的话。
  曹玉堂道:“可能这次走了眼。”
  马庭栋坐的位置是斜对厢房门,无意间忽然发觉院子里有个影子一晃而逝,“鬼影子!”他几乎失声叫了出来,半夜前的经验,他不认为是眼花,现在的问题是这老道与鬼影子是否有关联?鬼影子是否就是那闻声而不见形的和合教“神使”?
  老道继续道:“等应验了施主就知道。”
  曹玉堂道:“那只有等着瞧了。”
  烛光变成了双焰,马庭栋暗自一震,难道自己醉了?心里才这么想,突然感到一阵晕眩,桌上的酒菜在转,人在转,屋子也在转,就是真醉也不可能来得这么猛,他想起身,没站起来,反而朝桌面趴了下去,他的感觉是浑身脱力,人软得像一堆稀泥,思想无法集中……
  老道“啊”了一声道:“怎么就醉了?”
  曹玉堂道:“醉得可真快!”
  老道推杯而起道:“里边有床,让少施主躺上一会,时辰已过子夜,天明已经不远!”边说,边架起马庭栋,连拖带扶地朝暗间门走去。
  马庭栋心里还有那么一丝明白,问题在曹玉堂那杯酒,深悔不该粗心大意,放松了戒意,但现在已来不及了。
  曹玉堂可沉得住气,端坐原位不动。
  老道把马庭栋安顿上床,然后步出明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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