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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箭双雕
2025-11-30  作者:陈青云  来源:陈青云作品集  点击:

  桐柏。
  山城,处处显示着它的古朴风貌,行人、衣着、街道、店铺等等,无一不古拙朴实,换句不好听的话,就是“土”,土里土气。然而古朴只是一种风貌,并不能说绝对没有罪恶,因为凡是有人的地方,就避免不了罪恶,只是彰与不彰而已。
  现在是傍午时分。
  桐柏城最大的酒店“四海春”早已高朋满座,酒语声喧。说它最大,是店堂宽敞座头多,高尚却谈不上。客人却属中下者流,尤以江湖人居多,喧闹之声绝不输于市集,每一个客人的嗓门都拉到了最高点,如果你声音小,便会被大的声浪淹没,由是,竞相叫嚷,既热又闹。当然,其中也有沉默的客人,这类喜欢保养嗓子的客人,都选角落的桌子,使耳根不直接受威胁。
  这时,靠最里角的一个座头上,正坐了一个沉默的客人,自斟自饮,无视于店堂的喧嚣,他,就是从南方武林北返的“修罗剑”马庭栋。
  他在想过去那一段镜花水月的恋情,自他发现朱大小姐的贴身侍婢珍珠竟然是个大男人时,便当机立断,慧剑斩情丝,不告而别,他要彻底地忘掉她,可是,偶尔朱大小姐的丽容丰姿又会浮现脑海,男女之间的感情既粘又韧,要想完全抛却是很困难的,必须靠时间来冲淡。
  “怪事年年有,没有今年多!”一个尖细而高亢的声音突然响起,所有的声浪被压了下去。
  马庭栋抬头,只见一个干瘦颀长的蓝布衫老者,正步入店堂,在座间东张西望,似乎在寻合适的座头,脸上挂着笑容,由于脸无四两肉,面皮子折成了荷包皱,那笑容令人不敢承教,加上一对突出的金鱼眼,两撮鼠须,活像一只晒瘪了的癞蛤蟆。
  座间一个青脸大汉高抬着手,拉开大嗓门道:“冯二爷,今天又有什么惊人的新闻?”
  听口气,这位冯二爷定是经常发表惊人新闻的。
  冯二爷手抹鼠须,金鱼眼在座间一溜,干咳了一声,才煞有介事地道:“今世奇谭!”
  另一个混混型的汉子道:“什么今世奇谭?”
  冯二爷龇了龇牙,神秘地笑笑道:“二爷我这吃饭的买卖还想要哩,这种事不谈为妙!”
  青脸的汉子瞪眼道:“既然不敢说,又何必故意放这一炮?”
  混混的汉子附和着道:“就是嘛!”
  冯二爷胁了胁肩膀道:“就算我二爷没说吧!”
  座间起了一阵嗡嗡之声。
  靠中间后排座上一个黑衫老者道:“冯二,你故作惊人之语,目的是想骗几杯黄汤么?”
  冯二爷侧转身,金鱼眼一亮,继而尴尬地笑笑,赶紧弓下腰,上前两步,作了个揖,显得很卑躬地道:“李大当家的也在这里,失礼之至!”
  被称作李大当家的黑衫老者道:“少来这一套,老夫是风雨无阻,每日必到,你明明知道的。”
  冯二爷腰弯得似要折断,一叠声地道:“是是是!”
  黑衫老者一拍桌面道:“冯二,到这边来,老夫请客,你把什么今世奇谭说给大家伙听听!”
  座间又起了一阵哄。
  冯二爷嬉笑着脸道:“李大当家,这……这怎好常常叨扰……”口里说着,人已挨了过去。
  黑衫老者一拍横头的板凳道:“坐!”然后又向正好从座前端菜经过的小二道:“小二,添一壶酒,加几样小菜。”
  小二忙应道:“是,马上来!”
  冯二爷先哈哈腰,才故作斯文地坐了下去,可能是酒虫已爬上了喉头,望着桌面上的酒菜吞口水,人瘦脖子长,吞一泡口水,那喉结就跟着一上下。
  小二的动乍可真快,一个托盘,杯筷酒菜齐到。
  黑衫老人大刺刺地道:“冯二,你先用点菜打个底,喝几杯润润喉,然后就说你的新闻!”
  “是!”冯二爷应了一声,抓起酒壶,连干了三杯,伸伸脖子咂咂嘴,然后才放下酒壶,开始动筷子,表面上装斯文,却掩不住馋相。
  店堂已安静下来,大伙儿在等着听新闻。
  冯二爷吃喝个不停,左手执杯,右手拿筷子,吃相是有板有眼。
  青脸大汉是急躁性,似已不耐,大声道:“二爷,该说你的今世奇谭啦!”
  邻座一个酒客也附和着道:“是啊!大伙儿都在等着呢!就别卖关子了。”
  马庭栋倒无意听什么奇谭,这类混混,专门无中生有,轻事报重,靠嘴皮子混吃混喝,逗乐于而已。
  冯二爷放下筷子,用衣抽擦了擦嘴,竖起两根手指,煞有介事地一扬头,一瞪眼,徐徐开口道:“不是我卖关子,这桩事说出来令人胆寒……”说了一半顿住了。
  混混型的汉子嚷嚷道:“说下去呀!这里是酒店,又不是荒郊野地,胆寒个什么劲?”
  冯二爷斜瞟了那汉子一眼,又干了杯酒,慢条斯理地用了两筷子菜,干咳了一声,面孑孔一沉,像说书般地道:“咱们桐柏出了妖怪!……”只一句,又没了下文。
  黑衫老者不耐烦地道:“冯二,你就痛痛快快他说了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冯二爷途视了全座一遍,尖着嗓子道:“各位多少可能有了些耳闻,西城外靠山边的那座废宅,连日来发现了不少尸体,全是年轻精壮的汉子,剥得精赤条条,片丝不挂,不见血,不见伤,最古怪的是死者都面带笑容,像是死得十分安乐……”
  座间起了一阵骚动。
  一个声音道:“原来是这档事,全城都传遍了,还说什么今世奇谭……”
  黑衫老者皱了皱眉,似乎有些失望。
  冯二爷抬手连摇道:“各位静静,还有下文。”
  黑衫老者道:“什么下文?快说!”
  冯二爷点了点头,把声音放得更大:“今天一大早,有人发现一个中年剑客躺在宅外的路边,一身是血,人是半昏迷的,口里叨念着妖精、妖精……”
  所有的目光全直了。
  冯二爷又接下去道:“那中年剑客被抬到城里宋师父的药铺子里,宋师父凭他的高超治伤本领,算挽回了那剑客一条命,后来有人认出那受伤的剑客来头不小……”
  黑衫老者“噢”了一声道:“他是什么来路?”
  冯二爷翘起大拇指道:“堂堂武盟总监曹玉堂曹大侠……”
  马庭栋怦然心震,他原本是带听不听的,现在听对方提出了曹玉堂,可就吃惊不小,自己与曹玉堂可算是至交好友,曾经协力办过武盟失宝的公案,他那风度仪表为人,想起来还心仪不已。
  座问起了哄闹,七嘴八舌,议论纷坛。
  黑衫老者拍了下桌子道:“老夫听说过曹监察的大名,手底下不含糊,冯二,真有其事?”
  冯二爷突眼一翻道:“李大当家,这可假不来的,我是在宋师父的铺子里亲目所睹,亲耳所闻,现在曹大侠被安顿在安平客栈里!”
  黑衫老者“哦”了一声,不再言语。
  声浪略平。
  青脸汉子道:“冯二爷,还有下文么?”
  冯二爷吐口气道:“据曹大侠向宋师父说,废宅里那些年轻死者,都是江湖人,被那些妖精迷来,做完好事之后,一个个归了阴。”咽了泡口水,又道:“那些妖精,个个妖艳,美得像仙女下凡,年纪都在二十上下……”
  所有的目光又是一直。
  混混型的汉子道:“他妈的,老子要是碰上,做个风流鬼也不赖。”
  冯二爷道:“老弟,人只能死一次,你真的情愿?”
  混混型的汉子缩缩脖子道:“嘿!说着玩的,堂子里也有妖精,可不必冒生命之险,照样玩得痛快。”
  马庭栋可无心再听下去了,召来小二,结了账,急急起身离去。

×      ×      ×

  安平客栈。
  房间里,曹玉堂躺在床上,人很虚弱,但看起来伤势已无大碍。马庭栋坐在床边椅子上,神色十分凝重。
  “曹兄说那批妖女是罗刹门的弟子?”
  “对,罗刹门是个相当邪辟的秘密门户,在江湖上风传已久,只要她们不明目张胆的作案,便引不起太大的注意,这门户的内幕和巢穴所在仍是个谜。”
  “曹兄是如何跟对方遭遇上的?”
  “说来话长,唉!”曹玉堂叹了口气,接下去道:“愚兄我幼失估恃,只有个弱妹叫曹玉妍寄养在族叔家里,兄妹年龄差了十岁,我出外闯荡时,她还只是个十二三岁的黄毛丫头,一别就是八九年,几个月前,我忽然得到家乡传来的消息,说舍妹早在五年前便已离开故乡来寻找愚兄我……”
  “哦!”马庭栋心中一动。
  “我立时着了急,利用武盟的力量,请各地的门派素识协助寻找……”曹玉堂眼睛发了红。
  “可有下落?”马庭栋关心地问。
  “不久之前,我得到讯息,有人在信阳附近发现了她的踪迹……”
  “传讯之人知道令妹的形貌?”
  “不,只是根据特征,舍妹右耳之下有颗美人痔,十分明显,人长得还清秀,年纪在二十上下,由这几点判断,就差不多了。”
  马庭栋点点头。
  “我得消息之后,便巴巴从南阳赶到信阳,证实了讯息,便展开寻找,还有一个情况是她们五女同行,清一色粉红劲装,我一路查访到桐柏……就在昨晚,我发现了三名粉红劲装的妖艳少女,立即跟踪,跟到了城外废宅,看到她们居然掳男人行乐,一时义愤,出面干预,双方动上手,那三名少女的身手相当诡异,愚兄我,……嗨!竟然不是对手,连负重创,最后算侥幸逃得一命……”
  “可曾向她们问到令妹?”
  “有,她们避不作答!”曹玉堂咬了咬牙:“她们承认是罗刹门弟子,所以……我怀疑舍妹已落在罗刹门中,这……马老弟,我不知如伺是好?”
  马庭栋皱眉陷入沉思,看情况曹玉堂的胞妹陷入罗刹门几乎已是不争的事实,这的确是个棘手的问题,要想救她脱离魔掌相当不容易。
  “马老弟!”曹玉堂忽然转了口:“光顾说我自己的事,忘了问老弟的近况,老弟与朱大小姐是否已经共谱鸾凤和鸣之曲?”
  “这……”马庭栋心头顿时五味杂陈,苦涩,气愤,还有幻灭的感觉,咬咬牙,故作淡漠的一笑道:“小弟跟她无缘。”
  “无缘,这从何说起?”曹玉堂颇显激动:“我一直认为老弟与朱大小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结合是迟早的事,现在竟说无缘,难道……她另结新欢?可是……朱大小姐人虽慧黠任性,但不是见异思迁,行为随便的女人,这到底……”
  “不说也罢,小弟不想再提起她,天下有许多事是不能用常理来衡量的,尤其儿女之情,半分也不能勉强,曹兄,还是谈令妹的正事……”
  曹玉堂昂头,手肘撑床,想坐起来的样子。
  “曹兄,你还是躺着吧!”
  “不,躺久了……浑身不舒服。”
  马庭栋赶紧扶曹玉堂坐起,把棉被叠高垫在他身后,成为靠坐之势。
  “曹兄的伤真的不要紧?”
  “不要紧,今早死不了,便算活定了,愚兄我有绝对的把握。”微微一笑,又回复沉重的表情:“马老弟,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曹兄!”马庭栋剑眉一挑,语意中充满了豪气地道:“小弟不才,愿尽绵薄,使令妹合浦珠还!”
  “马老弟,愚兄我太感激了!”脸上的肌肉一阵抽动之后又道:“愚兄我已与对方有过冲突,出面定增困扰,而老弟在对方眼中是生面孔,只是……”
  “只是什么?”
  “我无权要求老弟犯险。”
  “曹兄说哪里话,我们曾经一起冒过险,犯过难,如果曹兄不以泛泛之交对待小弟,就请宣言吧!”
  “好!老弟……”曹玉堂感动得眸现泪光:“我的请求是盼老弟能设法查明罗刹门的状况,相机而为,不光是为了舍妹,也为武林苍生着想,除魔卫道,消灭这邪门外道,造福江湖。”
  “这正是小弟之愿。”马庭栋目射奇芒。
  “马老弟,我太感动了……”曹玉堂连连咬牙:“对方既在此地胡作非为,想来定有线索可循,老弟立刻离开客店,不让对方知道我们是同路。你还记得王道?”
  “当然记得!”马庭栋不假思索地回答。
  “王道不久就到,以后我们之间就由王道联络,我得换地方养伤,因我曾向对方追问过舍妹下落,如果舍妹真的在对方手中,对方必不放过我……”
  “嗯!非常可能。”
  曹玉堂在枕边摸了一阵,取出一个小布囊。
  “老弟,这是一些金珠,带起来轻便,你拿着用……”
  “小弟身边有。”
  “不,老弟一定要收下,说不定何时会有急需。”说完,硬塞在马庭栋手中。
  马庭栋拗不过,站起身来。
  “那小弟这就告辞!”
  “请!马老弟,恕我就不说谢字了。”

×      ×      ×

  黄昏。
  山城的旷野别有一番情趣,踏着软软的夕阳,马庭栋以闲适的步伐朝山边走去,那模样仿佛一个读书的士子,在广拾野外的佳趣。
  他的目的地是山边发生离奇命案的废宅。
  他此次挺身而出,代好友曹玉堂查探他胞妹曹玉妍失踪之谜,同时也顺便进行除魔卫道的义举,展开对付邪恶门户罗刹门的行动。他明白这是件武林大事,要对付这么一个邪恶的门户,并非一二人凭满腔热血,一片侠胆所能成功的,只是曹玉堂身为武林公认执法者“武盟”的总监,他的一言一行本身便具有权威,武盟的力量,便是这行动的后盾,可谓师出有名,不是普通的仇杀武斗。
  最后一丝夕阳余晖消失,废宅遥遥在望。
  废宅傍山脚而建,古柏围环,不大,但却宏伟,想来当年这废宅定是显赫之人所居,必然风光过一时。
  目前除了知道男人被奸杀的怪案发生在这废宅,对方是几名粉红劲装少女之外,别无线索。马庭栋选定这地方,是希望能从现场找出些可资依循的蛛丝马迹。
  天色昏暗下来,夜幕已垂。
  月色紧接着从山巅露了脸,冷冷的清光,给大地披上了白纱,朦胧中又是一番情致,然而马庭栋根本无意领略这山月美景,他一心要查出罪恶之源。
  灰黑的石围墙,环拱着高大的宅院,门扉紧闭,帛着把锈蚀的巨锁,靠门边不远,围墙崩了个丈许的缺口,内外由此而相通。
  马庭栋左右一阵顾盼之后,从缺口躺了进去。
  临到这种境地,心情便不一样了,月光变成了苍白,树影投射在荒芫的庭院里仿佛舞着怪姿的魔幻,死箩,空气一片幽森。
  穿堂把庭院一分为二。
  马庭栋进入内院,连上穿堂这一面是闽合头的建筑,院地是石板和青砖混合铺砌,砌缝里的杂草使整片院地变成了一张有,图案的大地毯。
  马庭栋在院地中央呆了一会,转身进入东厢的明间,借着月光反射的光线,可以看出一些笨重的家具还摆得很整齐,桌椅木凳井然有序,只是没有任何陈设。
  转到右首暗间的门边,朝里一张,心房顿时收缩,头皮有些发麻,由于靠院子的窗户是洞开的,斜射的月光正照在一张床上,而床上赫然躺了个人。
  马庭栋略微镇定了一下,干咳了一声。
  床上人没反应,显然是个死人。
  由于日间在四海春听到的传闻,所以马庭栋在心理上已有了某种定见,他跨了进去,走近床边,心弦又是一颤,床上是个人,平躺着,而且是个一丝不挂的赤裸男人,年纪还轻,虬结的肌腱显示他是个健壮的男人。
  妖魅,这是伤天害理的行为。
  马庭栋下意识地伸手一摸,尸身还没冷僵,这证明死者受害不久,并非午间被人发现的尸体之一。目光下移,隐约可见下体残留的秽物布片。
  传言不虚,事实已经证明,死者是被那些妖物玩弄之后送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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