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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悦来店喜得狐踪
2025-10-02  作者:陈青云  来源:陈青云作品集  点击:

  街上,夜市正浓,繁灯似锦,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朱昶一付富商巨贾模样,安步当车,缓步徐行。
  正行之间,忽然发现了四大高手所作的暗号,不禁精神大振,刚刚分手,难道宋伯良他们已有所发现不?
  当下循着暗记,一路行去,逐渐,到了街尾人稀之处,一个老秀士,迎面而至,当头一揖,道:“老弟,真是幸会,看老弟春风得意,必然鸿图大展,愚兄我是‘百无一用是书生’,一生潦倒……”来的,正是纪晓峰。
  朱昶还了一揖,道:“纪兄,多年不见,风采犹昔!”
  “风采!哈哈哈哈,小兄我是穷愁潦倒集一身!”
  “但不知……”
  “蜗居在城外,不知老弟肯赏光否?”
  “那里话,理当拜望!”
  “不嫌草率的话,便请移玉如何?”
  “好!”
  两人煞有介事地摆着方步,并肩出城,到了城外,四顾无人,纪晓峰道:“我们到那农舍之后去谈!”
  “嗯!”
  到了农舍后竹丛之中,朱昶迫不及待的道:“有发现吗?”纪晓峰兴奋地道:“茶楼酒肆轰传着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月圆之夕,‘断剑残人’在城外五里的‘江神庙’挑战‘黑堡主人’!”
  朱昶激动的道:“太好了,对方居然现身了!”纪晓峰沉声道:“将军,‘断剑残人’与‘黑堡主人’可说是当今武林不可一世的人物,对方抬出这两块招牌,必有深意,须慎防恶毒阴谋,高昀与宋伯良已赶往场查探去了……”
  “距月圆还有几日?”
  “七日!”
  朱昶一算时日,自己与“红娘子”约定四十日之内,由大别山回头,在当阳城会合,这一耽搁下来,时间便十分迫促,只有事完之后紧赶了。
  心念之中,道:“很好,我在城中呆上七日!”纪晓峰颔首道:“将军最好别移动住处,有事好连络……”
  “悦来店,不会变动的。”
  “时间已不早了,将军请回吧。”
  “如此,再见了!”
  朱昶回到旅邸中,思前想后,一夜不曾合眼,他怎么也想不透冒充自己名的,是何方神圣?目的何在?月圆之夕,在“江神庙”挑战“黑堡主人”,不知“黑堡主人”是真正的本人,还是冒牌货?
  鸡声三唱,才朦胧睡去,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快近午了。
  梳洗已毕,唤来了酒菜,借以消磨时间。
  等待,是非常痛苦的一回事,何况七日并不算短。
  他想,如果月圆之夕,来的真是“黑堡主人”,这倒是一个绝佳的报仇机会,只怕是全属子虚,完全是阴谋诡计。
  他暗自庆幸事态发展得快,否则,纪晓峰等一怒回国,便大费周章了,固然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误会终有澄清之一日,但在误会未释之前,师父与段皇爷得悉这些情况,将有什么样的反应?
  想到那片王健所留写着“将军杀我”的衣襟,兀自心惊不已,对方是在什么情况下杀了王健呢?以王健的机智,难道真假都分不清楚?何况双方尚有暗号秘语连络,真假一辨即知。
  想来冒充者决未悉王健的身份,因为看情形对方未曾向王健迫供,甚至没有给王健机会,才使王健死了还以为自己下的手。
  以冒充者所行所为,功力相当骇人……
  他所包的这花厅,是在后院正屋与厢房的接合处,两明两暗,只一道角门通外院走廊,十分清静,完全不受其他房客侵扰。
  正在深思冥想之际,角门“咿呀!”一声开启,一个人影匆匆走入。
  “客官,惊扰了!”
  “谁?”
  “店家!”
  “什么事?”
  “呃!……与客官打个商量!”
  “进来吧!”
  一个青衫中年,搴帘而入,他正是店主。
  店主作了一个揖,打了个哈哈,满面无可奈何的神气,道:“客官,实在这话小的说不出口,不过……”
  朱昶冷冷的道:“有话就说吧!”
  “客官挪个地方可好?”
  “什么,要我换地方?”
  “呃,这……这……西跨院也很清静,还剩下一明两暗的厢房。”
  “什么意思?”
  “因为有堂客想住这花厅……”
  “堂客?”
  “是……是女眷!”
  “女眷不能住跨院吗?”
  “因为有人要分娩,恐怕不便,所以特别请客官原谅,出门在外也委实……”
  朱昶不由沉吟起来,既是女眷要分娩,住在大通院里,的确是不方便,这不算要求,但已与纪晓峰约好,不变动地方,这……。
  想了一会,无可奈何地道:“好,挪吧!”
  店主喜孜孜地一躬到地,道:“敬谢客官与小的方便,请慢慢用酒饭,对方稍候无妨。”
  “嗯!”
  朱昶别无行装,一个包袱,与一柄裹着的断剑而已,食毕之后,先在角门及房门作了暗记,然后招呼小二换房。
  这花厅的后窗,紧邻西跨院,朱昶一个人占了一明两暗的整栋厢房。
  就在朱昶移走之后不久,一乘小轿,在仆婢簇拥之下,直抬到角门才放落,一个盛装贵妇人,低头进入角门,随着,角门便告掩上,看那派头,这妇人定是什么达官显宦内眷。

×      ×      ×

  第三天,纪晓峰传来了消息,城内城外,来了无数武林人,有的来历不明。
  宜城顿成了卧虎藏龙之地。
  第四天、第五天,来的人更多了。
  朱昶守在旅邸中,足不出户。
  第六天,也就是月圆之夕的前一天,关于那冒充“断剑残人”与“黑堡主人”双方,半点消息也查探不出。
  这情况,使纪晓峰、宋伯良与高昀等三大密探,疑虑又起,他们想,也许事实上真的是朱昶所为,根本没有人冒充,东窗事发胡乱搪塞而已。
  朱昶本人,当然也是烦躁莫明,因为事态将如何发展,根本无法预测,一个人纵有通天本领,如果坠入阴谋暗算之中,一样无能为力。
  晚饭时,他喝了几杯闷酒,乘着晚凉一个人在院中来回踱步,他设想许多情况,盘算着应付之方。
  跨院中,也住进了不少江湖人,但对于朱昶,谁也不会注意,因为他的装束举止,完全不像是武林人。
  一个武士,最惹人注意的是眼神,而功力修为到了神仪内蕴之境后,由实返虚,眼神除了较常人清澈之外,别无异样,朱昶便是如此。
  蓦地——
  一个似曾相识的女人声音,自角院后窗中传出。
  朱昶心中一动,故意装作不经心地踱向那扇窗门,听那声音,越听越疑。
  最后,他忍不住凑近窗隙,向内瞄了一眼。
  灯光映照下,现出一个十分窈窕的侧影,云鬓高堆,身着纱衣,浮凸毕现。
  那不是新来的贵妇人吗?那里是要分娩的样子?哼!车、船、店、脚、牙,分明是店家为了讨好贵客,故意捏造……
  妇人侧影转为正面。
  朱昶一看之下,连退数步,血脉登时贲张起来。
  这贵妇,赫然正是“花月门主詹四娘”。
  冤家路窄,半点不错,想不到会在这里碰到她,这真是天从人愿了,今晚,决不能让她再逃出手去!
  朱昶回到房中,闭门静坐。
  他想:“武林生佛西门望”与“花月门主詹四娘”是搭档,狼狈为奸,她既在此西门望会来吗?如果西门望也来,那可真是老天有眼,大师兄有灵。
  是立即动手,还是等西门望现身?
  如果西门望不来,抑或他为了顾及伪君子身份,不在此处现身,而明晚事了,对方是不会再停留的,岂非坐失良机?
  想到三番两次,几乎丧命在这贱女人之手,实在恨不过。
  宰了这鸨子再说!
  这是他最后的决定。
  可是,对方有七八人之众,如果在店中动手,势必惊动房客,而近日房客中,差不多全是武林人物,这该如何办才妥当呢?
  想来想去,想不出解决之道,因为如果惊动了旁人,露了面目极可能便会影响到明晚的大事,难保房客中没有“黑堡”及“通天教”方面的线眼,自己一出手,等于是叫明了身份……
  叩门声把他从沉思中唤回。
  “谁?”
  “老弟,是愚兄!”
  “哦!纪老哥,请进!”
  朱昶打开房门,纪晓峰抱拳而入。
  双方坐定之后,朱昶先开口道:“纪老哥有何见教?”
  “没事!没事!闲来扯谈而已。”说着,哈哈一笑,然后以极低的声音道:“明晚如果双方均不露面,我三人准备返国!”言中之意,对朱昶尚未信任,所谓双方均不露面,表示朱昶已被揭破,秘密明晚可能不敢出头,如此,便证实王健确是他所杀害的了。
  朱昶沉重地道:“纪兄,三位坚持看法,小弟亦无可奈何,但愿此公案能澄清,万一那冒充者别有图谋,不肯露面,三位只管请便,小弟无话可说了。”
  “我等也切盼此事能水落石出!”
  “有何发展吗?”
  “没有,情况晦涩,双方均无动静,只是看热闹的倒不少,远道的仍源源不断赶来,名头而论,的确是一件轰动武林的大事。”
  “对方的企图何在呢?”
  “这就不得而知了!”
  “纪兄可曾发现‘武林生佛’的踪迹,照理……这等大事他必到场的!”
  “没有!”
  “小弟倒发现了一样!”
  “什么?”
  “‘花月门主詹四娘’就是与小弟换房的人!”
  “啊!老弟准备行动吗?”
  “当然,但怕惊动了旁人,影响明晚大事……”
  “盯住她,等过了明晚再动手?”
  “看来……只好如此了!”
  “告辞了!如果情况无变化,我不再来连络了!”
  “好!”
  纪晓峰把声音放大,道:“老弟,明日东云阁的堂会,务必赏光!”
  朱昶也故意大声道:“当然!一定!”
  “明天见!”
  “不送了!”
  纪晓峰出房扬长而去,朱昶又跌进沉思中,他最担心的是“花月门门主”漏网,以后要找她便大费周章了。……
  更鼓楼上起二更。
  朱昶霍地起身,吹灭了灯火,整理了一下行裹,断剑仍裹着提在手中,他毅然决定万一张扬开来,便离店出城,伏匿到明晚。
  他施展“空空身法”,神不知,鬼不觉,越墙进入角院。
  房内灯火通明,隔着湘帘,清楚地看到“花月门主”横陈卧榻,一付娇慵之态,如果换了立场,不知她的底细,那种风情的确撩人。
  朱昶在院中轻咳了一声。
  “什么人?”
  娇喝声中,一个青衣少女,掀帘而出,一眼看到朱昶,不由吃了一惊。
  紧接着,男女下人,出现了四五个,中年汉子,欺到朱昶身前,凌厉的目光,朝朱昶上下一打量,寒声道:“朋友怎好胡闯?”
  朱昶冷冷的道:“区区要见你们主人!”
  “主人不在,只有内眷在此,朋友什么来路?”
  “寻芳客!”
  “什么?”
  “寻芳客!”
  所有人面色全变,那汉子一双目瞪,厉声道:“你不要命吗,这是官眷,看你是活得不耐烦……”
  朱昶莞尔道:“官眷吗?贵门主何时做起了官眷?”那汉子一听朱昶话中提到门主二字,脸色大变,栗声道:“朋友,交代来路?”
  “区区说不呢?”
  “那就别想活着离开了!”
  “区区见了贵门主自有交代!”
  “不行!”
  “不行也得行!”
  行字声中,施展“空空步法”在现场闪电般一绕,飞指连点,“砰!砰!”连声,两男三女,悉被点倒。
  “咯咯咯咯!朋友好俊的身手!”
  “花月门主”不知何时,已俏立在门边。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朱昶目中掠过一抹杀机。
  “花月门主”行所无事的道:“朋友请进来谈谈如何?”说着,一侧娇躯,作出肃容之状。
  另一个娇俏人影,先对朱昶荡意盎然地一笑,然后打起湘帘,这后来出现的,赫然是曾与“花月门主”串演张芳蕙母女的“销魂女”。
  朱昶心内暗道一声,这可好,老少狐狸都在场。
  心念之中,大踏步进入明间。
  “花月门主”随后而入,在侧方椅上一坐,手指隔着茶几的另一张椅子道:“请坐!”
  朱昶老实不客气地坐了下来,相距咫尺,幽香阵阵,但朱昶只感到呕心。
  “销魂女”俏立在“花月门主”身后。
  “花月门主”幽幽启口道:“朋友寅夜来访,必有见教?”
  “当然!”
  “朋友刚才说是寻芳?”
  “嗯!”
  朱昶面上一热。
  “请教尊姓大名?”
  “这个……不必了!”
  “花月门主”荡然一笑,道:“我们见过面吗?”
  朱昶冷冷的道:“见过,不止一次?”
  “花月门主”一皱眉,道:“何时何地?”
  朱昶不愿多所纠缠,不答所问,直接了当地道:“区区造访,乃是受人之托!”
  “花月门主”粉腮微微一变,道:“受人之托?”
  “不错!”
  “受何人之托?”
  “‘鬼手神人文若愚’!”
  “花月门主詹四娘”如中蛇蝎般从椅上跳了起来,一双春情荡漾的眸子,充满了骇异之光,粉腮微见苍白,栗声道:“朋友说是文若愚?”
  “一点不错!”
  “不知他托朋友什么事?”
  朱昶心念一转,道:“在未说明此事之先,区区请问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门主的至友‘武林生佛西门望’现在何处?”
  “什么?至友!朋友错了,我与西门望并无交往!”
  “真的吗?”
  “难道还会有假?”
  朱昶恨很牙痒痒地,对方不承认他也莫可奈何,因为他还不能抖露身份,怕影响明晚之局,当下冷冷地道:“好,门主不敢承认,不必谈了!”
  “朋友,我们言归正传,文若愚托你作什么事?”
  “门主是文前辈的夫人?”
  “曾经是的!”
  “现在不是了?”
  “他到底托你什么事?”
  “杀你!”
  “花月门主”先是一愕,既而咯咯浪笑起来。
  “销魂女”也跟着前仰后合,像是听到了什么滑稽的事。
  朱昶寒声道:“詹四娘,这没有什么好笑的!”
  “花月门主”收敛了笑声,斜着媚眼,道:“文若愚还没死,为什么把夫妻间的私事托别人呢?”
  “娶妻若此,他无缘见武林同道!”
  “我,怎么样?一门之主,难道辱没了他?”
  “辱没二字,尚不足以形容!”
  “该怎么说?”
  “使他永远无法抬头!”
  “哟!他真的请你当凶手?”
  “不错!”
  “朋友,你办得到吗?”
  “当然!”
  “花月门主”又是一阵咯咯浪笑。
  突地,一股幽香沁入鼻端,朱昶微觉脑内一沉,立即意识到对方在施故计——毒,自恃有“天蜍珠”在身,能辟百毒,只作不知。
  半晌“花月门主詹四娘”见对方了无异状,不由粉腮变色,但仍保持镇定,道:“朋友能耐不小,是本门主疏忽了,朋友既受文若愚之托,当然事先已有辟毒之方,是多此一举了!”
  朱昶不屑地道:“知道就好!”
  “花月门主”盈盈起立,在厅内踱了两步,道:“朋友,先交代一下来路如何?”
  “那是多余!”
  “不!能够受托取本门主性命,而且事先拉明,必非泛泛之辈……”
  “错了,区区不过江湖上无名小卒!”
  “花月门主”窒了片刻,笑问道:“朋友准备如何下手?”
  “现时现地!”
  “时间不早,何不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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