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慨然援手救少侠

2024-07-28  作者：伴霞楼主  来源：伴霞楼主作品集  点击：

　　荷珠咯咯一笑，道：“哟，老爷子，你这手‘喷酒成花’的绝学，当'真妙得紧。”
　　“丫头，你想学么？”
　　荷珠道：“不学，不学！”
　　老化子一怔，忽又一声哈哈道：“丫头，你真刁钻，我知道你的心意，是不是怕抵销了今天这一顿酒菜的人情？”
　　“唔！”荷珠咯咯笑道：“是啊！你老人家知道就好，今天另有一件小事求你，改一天我再弄一顿好菜，孝敬你老人家，那时我求你老人家教我不迟。”
　　两人没事一般闲聊起来，那被竹筷钉在门上的飞云秀士和脸上被酒箭刻出数十朵梅花的梅花剑客吴云，简直不能动弹，一个咬牙忍着痛，一个泥塑木雕般立在当地。
　　老化子道：“丫头，你真还另外有事？”
　　荷珠道：“当然有啊！难道是为了这两个笨蛋才请你老人家的么？不是荷珠夸口，这种人十个八个，我也对付得了。”
　　荷珠说罢，起身去殿外阶上，将清燉狗腿端了进来，又道：“老爷子，你闻闻，这梅花腿清燉真香！”
　　老化子耸耸鼻子，哈哈笑道：“不错！不错！”
　　荷珠道：“老爷子，你想不想吃！”
　　老化子一怔，道：“为什么不想吃？”
　　荷珠道：“想吃就好，可是你得答应救一个人，才能给你吃！”
　　老化子哈哈笑道：“鬼丫头，说你刁钻古怪，一点也没错，难道给你制住两个人，还不够吃你这一顿？”
　　荷珠咯咯一笑，提起酒壶，给老化子斟满了酒，又将自己的竹筷，移到老化子面前，才又说道：“这两个人，什么时候跑来，我也不知道，我要求你老人家的，是另外一件事。”
　　“哈哈！”老化子笑了一声，道：“你倒说说，隔壁那个是什么人，是不是被人伤了，要我老人家替他医治？”
　　“嗯！”荷珠又咯咯笑，道：“我知道瞒不了你老人家的，果然不错，是啊！正是那人受了伤。”
　　老化子双眼一眯，咕噜一声，喝干了酒，望着荷珠道：“鬼丫头，看你这样热心，那人一定是一个英俊小伙子，对不对？”
　　荷珠脸儿一红，呸了一声，道：“老爷子，你越老越不正经，我不来了！”
　　老化子哈哈道：“丫头，这有什么可羞的，女大不中留，哪个十七八岁的姑娘不动春心，坦白告诉我老人家，我不但替他治伤，哈哈，将来我还替你作媒！”
　　“呸呸呸！”荷珠一连啐了几口，脸上一片酡红，更显得明艳，道：“老爷子，你再胡说八道，看我不将这一钵清燉狗腿摔了才怪，真是老不正经。”
　　老化子哈哈笑道：“难道我说错了么？”
　　“当然错啊！”
　　“那么你说说，他倒底是谁？”
　　“他姓柳，我不过奉命行事而已！”
　　“奉命？”老化子双目一眯道：“这么说，我明白了，原来是那丫头，哈哈……哈哈……”
　　才在笑，忽然“呸”了一声，道：“不干！不干！这件事我老人家不能管！”
　　荷珠一怔，道：“不想吃这清燉梅花腿？”
　　老化子道：“不吃！不吃，你们在外偷偷摸摸行事，那老婆子正在四处找你们，万一将来怪上我老人家，找上我来，我老人家可有得瞧的。”
　　荷珠抿嘴一笑，忽又却装做生气的样子，嘟着小嘴，伸手端起肉香四溢的清燉狗腿，道：“不吃算啦！唉！这东西我又不吃的，好啦，算我白辛苦，只好倒了，便宜这儿的野狗！”
　　一面说话，一面作势要向殿外摔去。
　　哪知她这一作势，老化子可又急了，“啊哟”一声，道：“丫头，摔了多可惜！”
　　“那有什么法子呢？巴巴的作好了，人家又不吃，不摔掉做什么？”
　　说完，故意晃了两晃，那钵中的香味，更被晃荡出来，惹得老化子一双眼睛，随着瓦钵转动，喉中骨碌骨碌直响，好像生怕荷珠真会摔掉，样子滑稽已极。
　　荷珠装作生气，眼珠儿却在向老化子溜，想笑，却又忍住，率性向殿前走去，仍是抬手欲摔的样子。
　　老化子越看越急，口角流涎，干笑着说道：“丫头，哈哈，你不摔行不行？”
　　荷珠道：“老爷子，你仍是想吃么？”
　　“哈哈！唔……哈哈！我是说……？”
　　“要吃我便不摔，不过，我求老爷子的事……？”
　　“好商量！唔！这么着，你先让我尝一块……”
　　“不行！不行！”荷珠嘟着嘴，但脚却停下来，道：“记得上一次，我那一碗炸八块，你老爷子也骗我说尝一块的，结果却一口气吃光，事情也没替我办，我才不上当啦！”
　　“哈哈！唔！”老化子又吞了一口唾沫，道：“这次一定不骗你！”
　　荷珠道：“除非你老爷子先答应我求你的事，而且口说无凭，得给我一件值钱的东西作抵押！”
　　“哈哈，丫头！这么办行不行？”
　　“怎么办啊？”
　　老化子鼻子一阵乱耸，好像那香味实在诱人，迫不得已说道：“好好好，我答应你，就是你这丫头难缠，可是我身上可没有值钱的东西做抵。”
　　荷珠眼珠疾转，口角噙笑，道：“好啦！马马虎虎，就拿你老人家身边那块豆腐干吧！”
　　老化双目一瞪，道：“鬼丫头，我那绿玉玺是随便给人的么？”
　　荷珠咯咯笑道：“哟！老爷子，你真小气，我又没说要你的，只要你吃了不赖帐，我当然会还你，其实我拿了这东西也没用！”
　　老化子摇摇头，好像不肯答应，但终于抵不住那狗肉香味的引诱，又舐舐嘴唇，山羊胡子翘了两翘，叹□气道：“好好好，照你鬼丫头的意思办，不过，话要说明，等一下我把伤治好，你鬼丫头第一不许再要求什么！”
　　荷珠咯咯笑道：“当然呀！”
　　老化子又道：“第二，在那老婆子面前，不许说出我治伤的事！”
　　荷珠转身走回，道：“这一点不是多余么？我讨揍么？”
　　老化子道：“那么一言为定，拿来！”
　　荷珠却伸出左手道：“你老爷子也拿来呀，咱们现兑现！”
　　老化子哈哈一笑，伸手自怀中摸出一个黄绸小包，那黄绸已污得发黑，递向荷珠笑道：“鬼丫头，你算拿捏准了我老人家好吃的缺点，就是贪图一点口福，唉，真没法子！”
　　荷珠咯咯一笑，伸手接过，才将右手的瓦钵递了过去。
　　老化子接过，眼睛也眯了，立即大嚼起来。
　　两人只顾在说话，根本不理会那被钉在门上的飞云秀士和钉着穴道的梅花剑客，两人虽是咬牙忍痛，但对两人说的话，可听得清清楚楚，先还双目喷火，心中充满着恨，差不多同时在想：“哼！你这老狗记好了，只要老子不死，总有一天要将你碎尸万段！”
　　等到一听荷珠要他的“豆腐干”，而老化子却说出“绿玉玺”三个字，两人脑中，同时像被焦雷一震，轰的一声，双目中火熄了，恨也没有了，不是没有，而是不敢恨，敢又有什么用？
　　至于躺在隔壁房中的柳青，他也听得清清楚楚，也是心中一震。他虽不知这老人是谁，那“绿玉玺”有什么用处，但顾名思义，“玉玺”是帝手之物，绿玉又是玉中至稀之宝，当今武林中人，谁配把自己的东西，命名为“玉玺”二宇？有，那应该是北帝！
　　柳青一颗心，几乎吃惊得跳了出来，心想：“啊！原来外面的老人，就是北帝！”
　　但心念一转，突又觉得不对，暗忖：“北帝为武林至尊，自己虽未见过，也没听过有关他的日常生活起居的琐事，但应该是一个十分威严令人尊敬的长者，不应该是一个贪口福，为了一点吃，就被人随便作弄的人。外面的情形，他虽没看见，但从适才荷珠与他说话的语气听来，这老人似是一个游戏风尘的人物而已，与北帝之名，颇不恰当。”
　　心中正在疑惑不决，忽听隔壁飞云秀士的声音抖颤着诚惶诚恐地说道：“老前辈，恕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你老人家，所以未曾出殿迎驾，你老人家千万大人不见小人过，饶了我们吧！”
　　柳青大感意外，飞云秀士当日在庙前与梅花剑客吴云，以笔会剑，印证武学时是何等气派，何等高傲，想不到今天会这等软骨头像，哀求别人。
　　接着梅花剑客也说道：“老前辈，早要知道是你老人家前来，就是杀了我们，也不敢躲起来，现在我们知罪了，你老人家高抬贵手吧！”
　　“一对欺软怕硬的贱骨头。”柳青心中冷笑一声。
　　只听老人哈哈一笑，不知是不是看了两人一眼，笑声过后，说道：“丫头，这两人你要怎么办？”
　　荷珠道：“我不知道啊，老爷子你弄错啦，我跟他们无怨无仇，我请你来，又不是为了他们！”
　　“哈哈”老人家笑声又起，道：“没错！没错！我老人家从不错伤一个人，这两个小子早该教训一顿。”
　　荷珠咯咯笑道：“那么，老爷子为什么问我。你老爷子看着办吧，最好宰了算了，这种人留在世上，准不会做好事！”
　　那老化子这才抬起头来，向两人扫了一眼，又是一声哈哈，道：“鬼丫头，你真聪明，嘴说由我，却又出主意杀人，把责任推在我老人家身上。”
　　荷珠抿嘴笑道：“哟，老爷子，你这话从何说起，杀这么两个人，还怕负责任么？凭你老爷子杀一百一千，谁敢上门找你？除非你老爷子现在也会怕人！”
　　那飞云秀士和梅花剑客骇得冷汗直流，荷珠这句话一点不错。别说是他们，当今武林中，比他们更有来历的人，这老化子杀了，谁还敢去责问一声，而且，这老化子的性格两人知道，好起来天大的事一笑而已，不高兴起来，杀十个八个人，等于踏死几只蚂蚁，听荷珠替老化子出主意，又说话激他，那还不骇得魂飞魄散。
　　飞云秀士早又颤着声音道：“晚辈自知过去不好，今后一定改过向善，你老人家教训过了，晚辈还敢……唔……”。
　　“呸！”老化子突然啐了一口，飞云秀士话未说完，口中早被一团东西塞住了。
　　敢情老化子那一声“呸”，吐出了一团嚼碎的狗骨头，刚好吐在飞云秀士口中，话便说不下去了。
　　荷珠又咯咯一笑，道：“哟，老爷子，你吐骨头喂狗么？”
　　老化子又“呸”了一声，道：“他也配在我老人家眼前称晚辈？”
　　荷珠道：“是啊！那真辱没了你老人家，跟狗当长辈，你老人家不是也变狗了么？”
　　“哈哈！”老化子才在笑，又是一声：“呸！鬼丫头，你竟敢连我老人家也骂起来了？”
　　荷珠咯咯笑道：“哟！老爷子，我哪里敢？别生气，来，我再给你老人家斟一杯酒，这儿还有一块好狗肉。我是说啊，你老人家说得对，其实他在你老人家面前称唤辈，才是存心在骂你。”
　　老化子双目一瞪道：“他敢骂我？”
　　荷珠又是一声咯咯，道：“他自然口里不敢，其实心里可骂得紧！”
　　飞云秀士和梅花剑客，两人同时心中一凉，心说：“完了，遇上这个老怪物，偏又遇上这个刁钻古怪的丫头，今天十成有八成得没命！”
　　哪知老化子不怒反笑，哈哈道：“鬼丫头，你倒会借刀杀人，我老人家有个怪脾气，别人要我杀人，我偏不杀。”
　　荷珠也是一声呸，道：“谁要你杀人了，他们心中又没骂我，关我屁事！”
　　老化子面色一整，这才说道：“丫头，你知道的，我老人家今非昔比，近年来已改了脾气，除非十恶不赦之辈不杀，这两个东西，虽然好名狂傲，爱玩一点小聪明，但还没有到该死的时候。这次，我老人家目的只在警诫他们一下，若然不知改悔，下次遇上了，再要他们的命不迟。”
　　荷珠撇嘴道：“杀不杀由你，我才管不着呢，请你来又不是为了他们。哼！要是我要他们的命，大约他们也逃不了，谁稀罕？”
　　老化子叹口气道：“丫头，你太年轻了，年轻人就是爰任性，我老人家当年又何尝两样，好啦！让他们走吧，给他们一次自新的机会。”
　　荷珠不屑地一耸鼻头，她虽然跟这老化子没大没小，随意说话，但老化子认真起来说的话，她可真还不敢违抗，哼了一声，十分不愿地上前替飞云秀士拨下竹筷，又替梅花剑客吴云解开穴道。
　　两人这才放心，向老化子磕了一个头，脸上惭愧，心中愤怒，带伤离去。
　　两人一走，老化子正正经经又道：“丫头，好啦！菜完了，酒也喝够了，现在应该去救人了。”
　　荷珠这才面露笑容，当先走出殿门，绕向左侧房中走去。
　　到了一间又黑又暗，蛛网尘封的房内，那老化子向躺在一堆乱草地上的柳青看了一眼，诊了一下脉门，又用手张开右眼皮看了一下，惊得“啊”了一声，道：“他是被天丝气劲所伤？”
　　旁边的荷珠道：“是啊！别的伤还会求你老爷子么？”
　　老化子看了荷珠一眼，道：“那老怪物几时重历江湖的。”
　　荷珠道：“不是啊，是那老怪物的徒弟！”
　　老化子道：“老怪物的徒弟是谁？”
　　荷珠道：“老爷子，你明知故问么？”
　　老化子一怔，道：“我老人家几时知道？”
　　荷珠道：“当真么？”
　　老化子面色凝重地说道：“丫头，我老人家哪能在你丫头跟前说谎。”
　　荷珠叹口气道：“就是这城中的军门大人啊！”
　　老化子凝立不动，似是考虑一件事，忽然一声长叹，道：“这么说，那老鬼婆是想和那老怪物联合在一起了，事情真越来越麻烦！”
　　荷珠道：“别谈这些啦，治伤要紧。”
　　老化子看了躺在草上的柳青一眼，摇头道：“这伤我老人家治不好！”
　　荷珠道：“不行，老爷子，不许赖，你答应了的。”
　　老化子又摇摇头，道：“丫头！”老化子轻声一叹，道：“这种伤，不是单凭药物可能治好的，另外还得用‘真气过户’之法。”
　　荷珠咯咯一笑，道：“好啊！那我先谢谢你啦！”
　　“呸！”老化子啐了一口，道：“丫头，你倒真开心，‘真气过户’之法，也是随便能用的？需要将我一半真气传给他。”
　　“为什么不能？”荷珠抿嘴一笑，道：“你老人家又没收徒弟，就收他做个徒弟吧！”
　　“呸！呸！呸！”老化子一连啐了几口，道：“他是什么人我老人家都不知道，那怎么行？”
　　荷珠一撇嘴道：“有什么不行，他又不是坏人。老爷子，你别忘记啦，你这块豆腐干不要了么？”
　　说时，将左手握着的黄绸小包晃了几晃。
　　老化子一声长叹，道：“上当！上当！丫头，你真诡！”
　　荷珠又是一声咯咯笑道：“谁叫你老爷子好吃呢？没别的，答应了就得办！”
　　柳青虽是动颤不得，双目紧闭，但却听得清清楚楚，心中又惊又喜，暗忖：“要是这位老人家就是北帝，自己算是因祸得福，为师报仇之事，大约有望了。”
　　只听荷珠又道：“老爷子，听说天丝气劲所伤之人，初时并无所觉，为什么他像死了一般啊！”
　　老化子叹口气道：“丫头，你哪里知道！天丝气劲乃是那老怪物耗了数十年心血练成的绝学，脱胎于玄阴气煞，但另行渗入苗疆的天丝盅毒，所以必须用数十年以上的纯阳罡气注入体内，才能将阴气和盅毒镇压住，那也不过不让他发作而已。但你决不能将盅毒和阴气驱除体外。这天丝气劲伤人之后，初时毫无痛苦，他现在虽然不言不动，人倒是好好的，但三日之后，人却会醒了过来，便和好人一般。可是，以后每隔三日，便要发作一次，渐有痛苦，而且一次比一次厉害，根本无药能治，大约三个月后，血脉僵硬而死，死时的痛苦是人无法忍受的。”
　　荷珠惊得一声“啊呀”道：“真这么厉害么？”
　　老化子道：“玄玄老怪传出来的武学，还有不厉害的么？”
　　柳青听得心中好生骇然，心说：“要不是这荷珠姑娘，请了这位老人家来，自己不就算完了么？潇湘公主主婢，对我真是恩重如山，以后自己应该对人家感恩图报才对！”
　　荷珠道：“好啦，老爷子，你快动手治疗吧！以后我一定多做几次好菜来孝敬。”
　　老化子又道：“丫头，他跟你们姑娘当真认识？”
　　荷珠道：“哟！难道还骗你不成？”
　　柳青心想：“我几时见过那公主啊？”
　　老化子叹口气道：“丫头，我真上了你大当，传他一半纯阳罡气，还在其次，这一来，我老人家便牵入与鬼老婆子和玄玄老怪这场是非之中！”
　　“你怕么？”
　　“不是怕，丫头！”
　　老化子又是一声长叹道：“这件事，我老人家迟早不免，只是怕跟你们那老婆子，因此也引起误会。”
　　柳青心中大惑不解，心说：“这老人家说的老婆子又是谁啊？”
　　荷珠笑道：“有你老爷子出面，也许不会有误会，反而是场喜事呢！”
　　老化子道：“那老婆子的脾气，我不是不知道，连我老人家有时也拗她不过。”
　　荷珠噗嗤一笑道：“好啦，别说个没完，反正你老爷子答应的事，不能赖。治好了，你老人家还得请客。”
　　“请客？”
　　“是啊，收徒弟不请客么？”
　　“鬼丫头，算我老人家服你了！”
　　“咯咯！”
　　荷珠翩然奔出门外，到了房门口，才又回头说道：“老爷子，我守在这儿，快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