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变生不测
2024-07-28  作者:伴霞楼主  来源:伴霞楼主作品集  点击:

  白芷姑娘这一次笑得更甜,更媚,像一朵盛开的玫瑰,随见她盈盈迈步,反而向追魂血剑走去,说道:“那我想要一件东西,你能不能给我?”
  追魂血剑更觉得灵魂出了窍,因为这姑娘太美了,美得有些令他色令智昏,忙不迭地耸肩大笑道:“当然能给你!什么都给你!”
  蓦见乌光一闪,剑芒暴涨,一声娇叱道:“姑娘要你脑袋!”
  话声中,一剑向追魂血剑斜肩劈去。
  相距又近,追魂血剑又被那姑娘迷人的笑颜,醉人的声音,弄得飘飘然,兼之出手又快又狠,刷的一声,一剑劈个正着!
  隐身在殿侧两角及殿脊上的三人,惊喜得心中“啊”了一声,全都在想:“真是好个刁蛮的小妞儿!”
  心念未完,只听见追魂血剑怒喝一声,虽是踉跄一退,左手反撩,已将姑娘剑身抓住。
  这一下,二奇吃惊!
  殿脊上的柳青更惊!
  三声暴喝同时响起,三条人影同时扑去,驼背神龙人未落地,双掌猛力劈出。
  矮方朔人矮,又素以轻功见长,趁驼背神龙攻出两掌瞬间,旋风般滚到姑娘身后,拦腰一把将姑娘提起,疾掠而退。
  驼背神龙名列武林三奇,双掌聚集毕生功力,全力一击,那劲道当然也不小了!
  追魂血剑这一次居然顾不得夺剑,松手拂袖,同时身子掠退到阶下。
  那柳青早已奔到姑娘身侧,见她并未受伤,才算放下了心,低声道:“姑娘,你这是何苦来,适才好险啊!”
  姑娘仍是不肯服输,呸了一声,道:“谁要你管!”
  眼珠儿恁地一转,却又咦了一声,道:“我那一剑劈中了,怎地他未受伤?”
  柳青这才想起姑娘劈中追魂血剑左肩之事,抬眼一看,嘿!当真怪事,追魂血剑左肩上红衣,虽然裂了一条大口,但并未见流血,从他傲热静立的情形看来,根本未曾伤他一根毫毛。
  这时双奇并肩挡在两人身前,驼背神龙低声吩咐道:“青儿,快带姑娘离开!”
  哪知驼背神龙要她走,姑娘小嘴儿一撇,偏是不服,道:“我才不走呢。谁怕他了!”
  阶下的追魂血剑嘿嘿道:“原来是你们这两个宝贝,好得很!”
  矮方朔面对强敌,连摸痣胡说话的习惯也忘了,沉声喝道:“朋友,你到底是什么人?”
  “嘿嘿!华欣,你还不配问我是谁,更不配给我称朋道友!”
  驼背神龙大喝道:“既敢奸淫屠杀,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今天老夫可饶你不得!”
  追魂血剑仰天打个哈哈道:“凌天中,你自认为是三奇中人,便敢对我说这种话?嘿嘿!你们浪得虚名太久了,饶你们不得的是我!”
  “我”宇才落,右手倏起,掌心仍是红光隐隐,晶莹如琥珀,五指若隐若现的红线,向两人的胸前射来。
  饶是两奇成名武林多年,仍不知这是什么功夫,先前又见他一举手便杀了三十多个和尚,矮方朔当先大喝—声:“快退!”
  身形倏闪,斜掠丈许!
  驼背神龙因柳青和姑娘正在身后,反掌一拂,将两人拂退数尺,右掌却迎着那五道红线猛劈一掌。
  在他以为,追魂血剑武功再奇诡,以自己成名多年的劈空掌力,最少也能将这种杀人红线阻挡一下,拂开两小之后,自己再行闪让,大约还来得及!
  哪知事实不然,一掌劈出,那红丝忽然嘶空啸耳,反时更快更疾,向他那凌厉无俦的掌风中疾射而至,等到驼背神龙身形猄起,已经迟了,陡觉胸前一缕火灼般势力,穿胸而过,人才离地尺许,卜通一声,跌落地上,身上晃得几晃,大吼一声,已扑地不起。
  成名多年的三奇中人,谁也没想到就这样轻而易举地便死在追魂血剑手上。
  那闪退开去的矮方朔华欣,一听有人倒地,才乍一回头,登时骇得亡魂丧胆。不知怎地,追魂血剑已悄声没息的站在身后,哈哈一笑,道:“你还想逃么?”
  矮方朔再想闪退时,追魂血剑左手又闪电抓出,“噗嗤”一声,抓到矮方朔前胸。
  矮方朔也是一声虎吼,身子颤了两颤,倒地死去。
  眨眼工夫,连杀两个武林高手,毫不费力,只见他仰天一声嘿嘿,蓦地回过身来,双目中红芒乱闪,一步一步向正伏身察看自己师傅的柳青走去。
  白芷先前是骇得呆了,等听到那一声,嘿嘿,才突然惊觉过来,一见柳靑尚在低着头,娇叱道:“小心,追魂血剑来了!”
  话声中,她也顾不得是否螳臂挡车,一振手中乌金软剑,乌光一闪,晃身挡在柳青面前。
  追魂血剑哈哈笑道:“美人儿,你让开,我不杀你!”
  白芷不顾生死,长剑舞成一道剑幕,将追魂血剑挡住,又大声说道:“你快走!别再送死!”
  柳青一脸悲愤,双自射出仇恨之火,陡地站起身来,姑娘说的是什么?他根本没听见,大喝一声,竟由姑娘身侧猛扑而去。
  追魂血剑嘿嘿一笑,道:“娃娃,我成全你!”
  红影一闪,一只红光隐隐的右手,迎着柳青扑去的身影抓出。
  白芷姑娘看得一声“哎呀”,别看她对柳青凶霸霸的,一见他在生死关头,连自己生死也忘了,回剑便向追魂血剑右手削去,同时身子斜掠,又挡在两人之间。
  追魂血剑嘿嘿一笑,右手疾缩,左袖跟着拂出,一股奇大的力道,却向姑娘撞来。柳青一见姑娘遇险,大吼一声,右手拍出一掌,左手猛力向姑娘一推。但是,已是迟了,那股奇大的劲力,竟将两人一道撞上,两个身子像两个纸人般一齐震飞数丈,叭地一声,跌落在殿角上。
  柳青只觉眼前漆黑,口中一甜,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人便昏迷了过去。
  但就在他昏迷的瞬伺,耳中似是听见一个飘飘渺渺的声音响起,道:“哟!好狠的心……”
  下面说的是什么,他已再也听不见了。
  不知过了多久,柳青渐渐苏醒过来,无力地睁开眼睛,四周黑沉沉的,但他仍勉强看得出,自己是躺在殿角的青石板上。
  侧耳一昕,这严华古刹,一点声音也没有,只有遒劲的秋风,呼啸地掠过,给他带来无法忍耐的寒意。
  适才的景象,一幕幕地在他脑中闪过,他叹了一口气,心说:“我居然没死,可是师傅师叔和几次舍生相助的白芷姑娘,唉!他们……?”
  两颗黄豆般大的泪珠,不由自主的从眼角渗出!
  他艰难地扶着石阶坐起身来,借疎落的残星向殿前扫了一眼,几十具尸体,静静躺在地上,在自己身边丈许远处,则躺着白芷姑娘,手中那一柄短剑,却仍在一旁闪闪发出乌光。
  这景象太慘了,柳青随着驼背神龙在江湖上也算闯荡了两年多,以师傅名头和武功,真还鲜逢敌手,但想不到为了追踪追魂血剑,师傅和师叔轻易地便死在人家手中,却连追魂血剑是什么人也没弄清楚。虽说武林中人一生是在刀尖上舐血,但以师傅和师叔一生行侠仗义,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实在是太惨了,天道究竟何在?
  忽然,他记起自己落地昏迷那一瞬间,听到一个飘飘渺渺的声音。大约追魂血剑放过自己,便是忽然有人前来之故,看来那人武功必然不弱,不然,这殿前应多一具尸体才对。
  .现在,他无法想得太多,又扶着石阶站了起来,软弱无力地走到自己师傅身边,只见师傅胸前被洞穿了一个小孔,鲜血仍不断流出,但是早已死了。
  再看矮方朔华欣,死得更慘,腹上一个碗大窟窿,肚肠外流,地上流了一滩紫黑色的鲜血。
  他又向那些和尚看了一眼,全都是胸前衣上一滩血迹,大约死状跟师傅一样。
  他虽然仇恨之火在胸中燃烧,但这时,他却有气无力地叹了一口气,道:“师傅!师叔!你们安息吧!只要青儿不死,我一定要寻追魂血剑报仇,以慰你们在天之灵!”
  于是,他又回身向白芷姑娘走去。他在姑娘全身看了一遍,不见一点血迹,蓦然想起,她跟自己一样,同被追魂血剑左袖扫飞,可能还没死!
  心中恁地一想,立即伸手去探她鼻息,心中顿时一喜,果然还有一丝气息,并没有死去!只是似比自己伤得更重了些,还没有苏醒过来。
  柳青一发觉姑娘没死,精神为之一振,连自己身上的痛苦也减轻了许多,赶紧盘膝坐在地上,想运气为姑娘疗伤。
  哪知他真气不但不能凝聚,反而在运气之时,内脏痛苦难当,才知自己内腑已被震伤。
  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白芷姑娘昏迷不救、略一思忖,只得无可如何地伸手在姑娘胸前轻揉轻搓,一面轻轻在姑娘耳边呼唤。
  隔不多久,忽见白芷姑娘眼皮动了一下,心中更是一喜,又赶紧唤了两声,姑娘渐渐地睁开眼睛,眼神呆滞的四下张望了一下,最后落在柳青的脸上。
  柳青长长吁了一口气道:“姑娘,你可醒了?”
  白芷姑娘一声不响,眼中一片迷惘神色,突然嘻嘻一笑,道:“你是谁?”
  柳青一怔,以为姑娘神智未清,又道:“姑娘连我也不认识了么?我是柳青!”
  “柳青?”她眼球儿转了两转,一挺身坐起,伸手一掠鬓发道:“唔!我好像听过这名字,可是我不认识你呀!滚开!”
  柳青又是一怔,心说:“她怎么了?若说她神智未清,分明又口齿十分清爽,怎她连我也不认识了?”
  不由叹了口气道:“姑娘难道忘了适才追魂血剑之事?唉!我们两人侥幸未死!”
  “追魂血剑?”姑娘一双美丽的眼睛,不断乱眨,好像在捕捉一件往事,但她想了一阵揺揺头道:“我好像听过这名字,但是我不知道呀。”
  柳青仍觉奇怪,又叹口气向殿前尸体一指,道:“这些人就是适才被追魂血剑所杀。看,那一旁就是恩师驼背神龙和师叔矮方朔两人,唉!想不到两位老人家都丧生此地!”
  “驼背神龙?”姑娘又眨眨眼珠,想了一阵,终于摇摇头道:“这些人名字好怪,他们全是复性么?”
  柳靑咦了一声,道:“姑娘,难道你将过去之事全忘了!”
  “过去有什么事?我不知道呀!”
  “那么姑娘的姓名总该记得?”
  “我的姓名?”姑娘又眨眨大眼珠,想了好一阵,仍是揺揺头道:“唔!我好像有个名字,咦!怎么想不起来了,我姓什么?叫什么哬?”
  至此,柳青才确定姑娘因震荡之故,失去了记忆,心中一慘,想到她与自己相逢不过半日,但适才却舍死忘生相救,不由落下两行泪珠,长长叹口气道:“姑娘,都是为了在下之故,才使你落得如此,我一定要设法将你伤势治好!”
  哪知柳青在伤心,姑娘却缓缓站起身来,向死去众僧走去,这个看看,那个看看,一面嘻嘻笑道:“他们在这儿睡觉?不怕冷么?”
  柳青只得踉跄站起,又替姑娘抬起乌金软剑。现在他责任更重了,不但要替恩师和师叔拫仇,还要保护白芷姑娘的安全,并设法为她疗伤。武林中人,刀伤打伤倒是容易治,但像姑娘失去记忆这种病,他就有些束手无策了,唯一可行的,是处理了恩师和师叔的遗体后,在城市中找一个名医,看看是不是能治愈。
  心中正在想,忽听姑娘一声惊呼:“哎呀!血……血……血……血啊,我怕……血,我怕血。”
  柳青一惊,抬头看时,正见姑娘站在矮方朔尸体旁边,脸色苍白,嘴唇抖战,恐怖得直向后退。突然,见她双手蒙着脸,回身竟向月洞门内,跄踉奔去。
  柳青心中一急,高喊道:“姑娘别怕,快回来!”
  白芷姑娘哪肯听他呼唤,仍是高喊着:“我怕,我怕啊!”脚下根本不停,似已穿出前殿,奔向山门。
  柳青心中着急,想掠身追去,可又全身无力,但他用尽所有的力量,跌跌撞撞地追出韦陀殿,但当他追到殿门时,姑娘早已打开山门,奔出寺外,惊悸沙哑的声音,正自寺外抖颤着传来,道:“血、血,我怕……我怕啊!”
  柳青因为急着追赶姑娘,内伤疼痛难忍,但遇上这种情况,哪还有他运气疗伤的时间,只得忍着疼痛,又追出山门,高喊道:“姑娘,别走啊!姑娘,快回来!”
  此时,残星已隐,天色一片漆黑,连姑娘影子也看不见了,只有夜空中,仍远远传来:“血啊……怕啊……”的声音,越去越远,柳青身负重伤,本想要追,但自已偏又举步艰难,说什么也追赶不上了
  这真是祸不单行,柳青耳听声音渐惭远去,不自觉地一时方寸大乱,想不到一夜之间,竟有这大的变故。
  恩师和师叔之死,人死不能复生,只要自己决心替两位老人报仇,那倒不急在一时,但眼前这位姑娘,却令他束手无策,一个忘去记忆,心神迷惘的少女,这一狂奔而去,偏生自己又负重伤,无法去追,那问题可多了,若然她遭到意外,人家是为了抢救自己才受了震伤,自己如何对得起人家?再说,自己将来也无法向瑶台仙子交待!
  想到这里,两行热泪滚滚而下,将胸前青衫,湿了一大片。
  这时,白芷姑娘的声音,已渐渐杳不可闻,但猜想她一直仍在狂奔不停。
  柳青呆立了一阵,一直到完全听不见姑娘的声音了,才长长叹了口气,心说:“趁天未亮,先将伤势疗好,再找个地方将师傅和师叔遗体暂时掩埋,然后,再去找她吧。只要找着她,将她送回岭南红豆庄,也许瑶台仙子有方法能将她医好,也不一定。”
  心中恁地一想,只得回身向殿前走去。
  哪知刚走到月洞门口,突然又是一怔,他忽然发现地上恩师和师叔的遗体,竟不知去向,那些和尚的尸体,却仍在地上,一具也不少。
  一个好的念头,在他脑中一掠而过,心说:“难道这两位老人家没死?已醒转过来离去了?”
  但马上这种念头又被自己摇头否定了,因为两位老人家之死,是自己适才亲自察看过,一点不会错,尤其是矮方朔华欣,胸腹已被追魂血剑抓穿,肠肚外流,绝不可能再活!
  若说是野兽衔去,为什么刚好只衔两位老人家尸体?不可能!
  那么,就只有是被人弄走了。
  但那人会是谁?追魂血剑,他没有这种必要,而且若然是他转回来,绝不会放过自己,也不会放过奔去的白芷姑娘!
  若说是师门故旧隐在暗处,则追魂血剑离去这大段时间,早就应该现身出来,而且只要是师门故旧,没有不知道自己'的,运走两位老人遗体,应该向自己说一声才对!
  说时迟,其实不过一瞬间,他假设了几个可能,但随又被自己完全否定!
  柳青对江湖上的事,已经知道不少,但像今夜发生的变故和意外,却把他弄得心乱已极。现在又增加一个问题了,不但要报仇,要去找寻白芷姑娘,万一她伤病不愈,还要去访求替她疗伤之法,现在又增加了,还得査汸两位老人家遗体的下落,不然,为人弟子者,其心何安?
  —连串的变故,对于一个身负重伤的人,是一种无法忍受的打击,但柳青终于咬了一下钢牙,返身折回韦陀殿中,盘膝坐下,试着运行真气,为自己疗伤。
  天亮了!
  曙光悄悄地爬进韦陀殿,古刹外一阵晨鸟啁啾,柳青才缓缓睁开眼来。但伤势仅略见好转而已,并未全愈,但他急着先查访两位老人尸体下落,只得勉强站起,走出月洞门。天印方丈和阁寺僧侣的尸体,仍躺在地上,每人胸前衣上凝结着一团紫黑色的鲜血。他叹了一口气,先走进大殿,毫无发现,再向寺后逐殿逐屋查去。
  但是,他查遍整个严华古刹,并未发现两位老人家的尸体,也没看见任何一个活人。
  他又回到殿前,想从血迹上着手,但是,他依然失望了。除了两位老人被害之处有血迹外,其他地方,根本没有再发现一点。
  这一来,两位老人尸体失踪,在他心中成了一个不解之迷!
  最后,他歉然的看了天印方丈及众僧的尸体一眼,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出了严华古刹。
  他想了一想,那些未可知的事,只好慢慢等着自己去摸索了,当前最急切的,是从速去找到白芷姑娘。可怜她一个豆蔻年华、聪明美丽的姑娘,现在弄成那个样子,若由她一个人在这罪恶诡诈的江湖上行走,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恁地一想,便循着昨夜姑娘声音奔去的方向,忍着伤势,疾步行去。
  那正是东行大道,左面是武功山区,右侧是万洋大山,在两山区之间,山峦绵亘,大道蜿蜓其中。他也不知东去是什么地方,只是逢人便打听前面路上是否有这样一个白芷姑娘的踪迹。
  但是,他得到的答复,不是摇头,就是“没有”二字,但他此时除了继续向前找寻外,很本也无法可想,怀着万一的希望,仍是走走歇歇地前进。
  一直到日落的时候,才疲惫不堪,气喘如牛的到了一座县城。落店之后才向伙计打听,原来这儿是江西莲花县,距茶陵不过数十里,叹了一口气,心说:“这一点路程,我却走了一天。要在平时,唉!真是英雄只怕病来缠!”
  想到自己,不由又联想到了白芷姑娘,又是黯然长叹!
  因为他身上未带治伤之药,只得自己开了药方,命伙计取了药煎熬服过,闭门用功调息。
  原以为一夜调息,足可将伤势治好,哪知伤势竟然不轻,一连住了三天,才算好了十之五六,但是,他再也呆不下去了,许多急切要办的事,说什么也安不下心来养伤。
  第四天早上,他正吃完早餐后,决定改向西行入粤,既然找不到白芷姑娘的下落,只有先去岭南红豆庄看看,若然姑娘未回,决心天涯寻找,无论如何要将姑娘生死下落查明。
  但当他一脚跨入店堂,忽见店前停了一辆华丽之极的马车,绣帘珠络,十分气派,以为是富贵人家的内眷或千金由此过境,也未去注意。
  他选了一张桌子坐下,要了饭菜,一面吃饭,一面向店中客人打量,只见靠街口右面一张桌上,坐着一个老仆和小僮,衣着华丽,大约是伴随那车中主人的仆人,在此打尖。
  靠后一张桌上,却坐着四个劲装汉子,背背兵器,一面吃酒,一面低声说话。
  那年头,武林中人,劲装上路本是司空见惯,不足为奇,可是他们说话时,显得非常神秘,而且不时用眼角向停在店前华丽马车,扫来扫去,脸上偶然掠过一丝狞笑。
  柳青随着师傅在江湖上历练了两年,对黑道人物的情形,—目了然,心中不免吃了一惊,暗忖:“这四个汉子,分明是跟踪马车来的,看情形是想对这马车下手!”
  心中恁地一想,不由对那四个汉子仔细打量了一眼,忽然发现,四个汉子的左胸衣上,有两人绣着一朵梅花,另两人却绣着一只金笔,无疑的那是一种代表帮派的标记。柳青想了一阵,却想不出武林中有什么帮派曾以梅笔作标记的。
  不由又回眼看那老仆和小僮,只见那—老一弱,丝毫不像会武功的样子。老仆已年约六七十岁,一脸皱纹,有些老态龙钟,那小僮青衣小帽,年仅十五六岁,十分清秀,一脸稚气,一面吃饭,一面天真的东瞧瞧,西望望,不时露出一口编贝似的牙齿,天真可爱。
  这时那老仆已饭罢,似在等待小僮,见他到处乱瞧,口中催促道:“快吃饭吧,我们还要赶路呢,今天必要赶到安福才能住宿!”
  小僮嘻嘻一笑道:“为什么要赶到安福,难道路上没有小镇么?”
  老仆道:“你懂得什么?这一带全是山区,只有洋溪有几家店,但是时常有贼人出没,小姐能住么?何况又带了东西,有了差错,怎么回去向老夫人交待?”
  那四个汉子,立时相互交换了一瞥,咧嘴一笑。
  却被柳青看在眼里,心中一惊,心说:“这位老人家自以为懂事,哪知你这么一说,却被那四个汉子听去了,只怕你们连洋溪也到不了,便得出事。”
  他现在哪还有心情去管这种事,何况四个汉子,各个虬筋栗肉,看来身手不弱,自己又在内伤未愈之时,要想制伏这四个汉子,只怕不太容易,想到这里,不由爱莫能助地自己摇头轻叹!
  就在这时,忽然那车中,传出娇弱的呖呖莺声,道:“范忠,你们吃好了吗?可以走啦!”
  那老仆连忙应了一声,道:“好啦!”
  说罢,又回头看看小僮道:“你看,小姐在催了吧!唉!你这小孩真不懂事,真是!”
  小僮向老仆舌头一伸,三口二口的将饭扒完,抹抹嘴,付过了账,才同老仆向车前走去。
  只见那老仆气喘吁吁地费了好大的劲,才算上了车,那小僮马鞭子叭喇一挥,车前两匹骏马希聿聿的一声长嘶,向东走了。
  马车才走,那四个汉子中一个脸上有刀疤的汉子,哈哈一笑,道:“哥儿们,咱们也可以上路啦!”
  另一个汉子例嘴一笑,叭响一声,丢了一块碎银在桌上!
  于是,四个汉子在会心的微笑中,也向东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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