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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狭路逢仇
2025-07-11  作者:白羽  来源:白羽作品集  点击:

  李豹站定身形,喊道:“老贤侄,真不含糊,咱们再来来。”崔泽的迅快手法,引起了李豹的高兴。二人分而复合,又折了几个照面。李豹看清了崔泽的拳路,施展进手招数,使动身法,围着崔泽乱转。崔泽感觉李豹身法过快,自己一下也打不着对手,心中着急起来,不觉招数越来越急,越来越猛;不一时汗已下来。许、龙等人,在旁看清,点头微笑。龙天照道:“年轻人都犯一个毛病,就是沉不住气;其实沉住了气,崔贤侄不见得输。这一来,崔贤侄输得就快了。”许梦松点头不语,霍氏弟兄道:“崔贤侄年纪轻轻,手法已经这样好,可见许兄训练有方。”许梦松笑道:“二位贤昆仲别改我了,人家是陶元伟的徒弟,跟我出门,还不到两月呢。”
  原来这时已分胜负,那崔泽打不着李豹,不觉心中起急。年轻好胜,总想碰到李豹一下,然后下场。无奈抓不到机会,忽见李豹露了一个破绽;崔泽大喜,连忙使“鸳鸯腿”,双拳一晃,右腿飞起。李豹早已识得,假意一闪。崔泽连忙又飞左腿,早被李豹一侧身,伸手捉住,哈哈一笑道:“贤侄算了吧,快歇歇,擦擦汗吧。”崔泽脸一红,道:“到底李叔叔本领高强,小侄差得多了。不知小侄何时,才能赶得上李叔叔的本事。”言下,颇为惭恋。
  这就因为崔泽总自以为自己学的本领,虽不是天下无敌,却也自认拿得出,吃得开。不想初次动手,连人家衣服都没碰到一下,便自落败,未免心灰气短。李豹早已看出情形,忙过去拍崔泽的肩膀,安慰道:“老侄,你本领真不坏,年轻人到你这份儿上,也很难得了。论理你尽可敌得过我,你陶叔父一定给你讲过,动手时,切忌心浮气躁。你因为打不着我,就心气浮动了。你想一想,你后来拳足生风,求胜心切,势必用力过猛,也就不能持久了。不能熬战持久,乃是青年人的大病。幸亏你这是和熟人动手,要是真遇上仇人,彼此拼命相扑,老侄,那时候谁沉得住气,谁才能胜。要是和今天一样,老侄,你可就吃大亏了。”
  崔泽听了点点头,道:“李叔叔说得不错,陶叔父和许叔父也曾嘱咐过小侄,动手时,务须沉住气。不知怎的,和你老一动手,简直手忙脚乱,气一点也沉不住了。”又道:“李叔父幸亏未怎么还招,若还招,小侄不定跌多少跟头呢。”李豹笑道:“你李老叔的本领就顶到这里了。”二人说着话,出了场子,许梦松笑问崔泽如何?崔泽道:“李叔父的拳法,看来倒也平常,小侄只觉得招数变得太快,只是招架不来。”许梦松笑道:“那是你经验太浅,和人动手的机会少,你李叔父只凭他在江湖上的经验,就胜过你了。以后切记动手时,心要镇定,不可起急。你前半还好,后来太慌了,进攻太急,破绽太多。幸是熟人,若遇见敌人,可就坏了。”
  许梦松这样说着,崔泽唯唯答应,龙天照和霍氏弟兄道:“得了,许兄,你看他才多大,能同李大弟支持这一会子,也就算很不容易了。”又笑道:“当年小弟像他那么大的时候,比他更慌,恐怕老早就输了。”当下龙天照和许梦松等人也随意练了几种功夫,方才散场。
  又过了一二日,崔泽寻父心急,意欲先访武当山,暗中对许梦松说,要提早动身。许梦松答应了,便邀霍、龙、李四人同赴洛阳城,四个也都答应,定后日一同动身。忽然镖局内,又有人请龙、霍三位,说是有当地数位武林后进,久闻关外三龙大名,特设席相邀一会儿。并请霍氏弟兄作陪。龙天照皱眉道:“这些应酬的事情,实在讨厌,霍氏昆仲请替我推辞了吧。”霍氏弟兄道:“人家特意慕名来邀,怎好推辞,大哥一定要躲,岂不得罪武林朋友。”龙天照没法,李豹咂嘴道:“人的名,树的影,我黑牛到哪里也没有人来请。”龙天照笑道:“若不然,李大弟替我去。”李豹道:“不行,我可没有那么大的面子。”
  龙天照无法再辞,只得暂留,那许梦松道:“龙兄既然有事,小弟就先行一步了。”留下洛阳相会的地址,许、李、崔一行三人,即日离开了开封。
  许、崔、李等人,来到洛阳,投店止宿。告诉店家,如有姓龙的、姓霍的来找,可开屋门让他进内相候。三个人歇了一宿,次日便联袂出去寻访武林旧友,打听崔豪的下落,顺便游览附近的古迹名胜。三个人先到各寺观,次到各镖局,逢人便打听崔豪的踪迹,仍是一无所得。许梦松道:“牛兄弟,崔贤侄,我想崔豪老兄既然灰心厌世,怕不肯在城内热闹所在落脚,咱们应该到城外去找。”李崔二人点头称是。三人遂又到城外。一来寻人,二来游山逛景,一连数日,逛了好几个地方;许梦松惦记着替崔在云运货的事,要等一个消息,这一日不愿再出门,对李豹二人道:“李大弟,你们爷俩回去吧,我先歇一歇,等龙、霍他们来。”李豹道:“大哥只管歇息,不用管我们爷俩了。”喊崔泽道:“老侄来,跟叔叔出去玩玩。”李、崔二人径奔城外桃源镇去了。
  桃源镇在城南,也是洛阳的名胜所在。二人到了桃源镇,稍逛了一会儿,天已近午。找了个饭馆,要了些酒菜,先喝起来。二人对喝了一会儿,划起拳来。结果李豹一连输了好几拳,此时约有七八分醉了。崔泽年轻量小,虽然喝得少,也有五成醉了。两人便不再喝,匆匆叫了饭来吃了,一同出离饭馆,继续往前游览。走了一程子,崔泽一眼望见前边疏疏落落,围着一圈人,影影绰绰见场中有人来往奔走,夹杂着刀光剑影,猜是练武的场子。性之所近,两人不邀而同,信步走了过去。找了个空子,挤入人群,两人仔立并观。二人心想着这练武的人,本领一定不坏,他二人也好开开眼。不料仔细一看,这只是三四个年轻人,在那里打拳,功夫很平常,没有什么出奇的拳技。
  两人失望,正待要走,这时忽有两个少年,抄起兵刃来,练的是单刀破花枪,招招式式却也如法,只是不甚精彩。二少年对拆了几个回合,忽见使刀的少年使了一招“横扫落叶”,矮身形,刀奔下三路扫来。使枪的腾身一跃,用枪杆往使刀的背上一压。那使刀的本领稍弱,反腕子虽然把枪架住,却撤身稍迟,被使枪的飞起一腿,蹬在肩头上,噗的一个倒蹲,斜坐在地上。使枪的笑道:“师弟,你还差一点。”众人哄然大笑,使刀的把刀也撒了手,脸上有点挂不住,便道:“这回我没留神。”使枪的笑道:“老四,你哪回留神来着?”
  这时崔泽在旁见了,不禁失声笑起来;别人笑完,他仍自笑个不住。李豹推了他一把,他也不觉。那使刀的少年不觉恼羞成怒,看李豹、崔泽二人,精神奕奕,武士装束,不由怒道:“你们是什么人?笑什么?我们自己弟兄练着玩耍,用你们来取笑?有胆子下场来,比试比试,别在一旁偷笑,那算得什么东西。”瞪着眼望着李、崔二人,又道:“不敢下来,就赶紧走开。”
  崔泽知道自己一笑惹出麻烦来,却听这人口气尖锐,不由生气道:“咦,青天白日,还不许人笑不成,好厉害呀。”李豹也吐舌道:“老侄,快走吧,回头咱们也挨上一脚。弄一身土,可是不值得。”崔泽冷笑道:“自己本领不济,挨了打,拿别人出气,我却怕得很。我也不会武,也不敢跟人动手,吃了亏,也不会讹别人。”回头叫着李豹道:“李叔父,咱们走吧。”昂然回头便走。
  那使刀的少年勃然大怒,叫道:“朋友,你们嘴这么巧,手底下一定更巧。来来来,在下要领教领教。”一纵身,跃到崔泽面前,伸手就是一掌。崔泽早已留神,急向左一上步,正待回头还招。李豹比他还快,早抢过来,伸手拿住那少年的腕子,使手法一翻。那少年身不由己;一转身,正要使破法,早被李豹抬起一足。用膝盖向少年背后轻轻一点,那少年一个狗吃屎,趴倒在地,摔得咣的一声。
  使枪的少年,见状不由暴怒,道:“好个狗头,真敢撒野?”抡起花枪杆,奔李豹肩臂砸来。李豹闪身一跃,纵出五六尺。方要拔匕首,那崔泽早抢上来,拔出短刀挡住,道:“让我来。”竟展开刃法,与那使枪的少年,对起招来,当下四围人众不禁大哗。可是他们并不是真拼命,虽然动了家伙,仍按武林过招的路数,较量起来。眨眼拆了十来招,少年被崔泽用进手招数,抢入怀里,花枪施展不开,崔泽右手刀一晃,左手一掌,把持枪少年重重打了一下,几乎跌倒,直抢出数步,方才站住。
  这些练武少年哗然大噪:“反了,反了,这还了得!兄弟们,全上啊!”一面派人去勾兵送信,说是有两个人,来到把式场捣乱,一面就发动了群殴。这三四个少年,各使花枪、单刀、木棒,直奔李、崔二人。李豹眉头一皱,舞刀对崔泽道:“不好,惹了祸了,咱们走吧,预备好了。”崔泽点头,二人会在一处,各个一纵身,各挥兵刃一冲,就势各掏暗器。崔泽取镖,李豹取出飞蝗石,二人喊了一声,撒手齐放。把式场四个少年中,早有二人中了暗器,一个伤了胸前,一个伤了大腿。余下二人自知不敌,大嚷一声,搀扶受伤的人,不来寻殴,反而退去。李、崔二人,这才放心急急奔回店房。
  刚刚回到店房,后面飞也似的追来一人,竟堵着门叫道:“喂,二位武林朋友,请出来一会儿。”李、崔二人刚要找许梦松说话,许梦松恰巧不在,闻声愕然回头。见追来的是四五十岁的一个男子,黑须掩口,目光锐利,一身拳师打扮,当门一站,对二人抱拳道:“二位朋友,刚才在把式场献技的,不就是二位吗?”
  崔泽看着李豹发愣。李豹挺身抗言道:“不错,刚才献丑的是我们二人,不知足下问此何意?莫非是来替方才那些人找场的吗?”那人笑道:“不敢相瞒,闻听二位武技纯熟,暗器打得精妙绝伦,劣徒得以亲承指教,真乃三生有幸。在下听见了,也不觉技痒,想跟二位高贤盘桓盘桓,不知二位可肯赏光赐教吗?”
  崔、李二人听了,晓得这是方才挨打人的师父来了,料到必有一番争执、较量。崔泽抢着要说话,李豹忙拦住,冷笑道:“阁下便是方才那几位的师长吗?得罪,得罪,不知阁下怎么称呼?”那人道:“我叫鸳鸯胆方子材,二位高名?”李、崔二人也通了姓名。
  李豹沉住了气,把方子材让进店房,偏在这时许梦松已然出去,献茶之后,李豹笑着说道:“方老师的意思,我二人已然明白。但不知方老师愿意在何处赐教?据我看来,不如就地分拆了,倒好了!”方子材站起来说:“也好,请先进招。”李豹道:“请。”
  李豹正要上前,崔泽抢上一步道:“李叔父,请等一等,我先和这位方老英雄领教领教!”竟凝双目,看定方子材,双双走出店房,到店后广场,交起手来,李豹也跟了出来。
  崔泽自上次和李豹动手输招之后,增了不少见识。这一次动手,许多小心,稳住气,不求有功,先求无过。展开拳脚,只取守势,不敢抢攻。那方子材乃是少林拳有名人物,起先小觑了崔泽,以为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三拳两脚,就能击败。不想崔泽亲承家学,自小便受锻炼,由打七八岁就练起。至今两经名师,也有十二三年的功夫。又有好导师,又有好武伴,这十二三年的功夫,足抵别人二十年的苦练。方子材使少林罗汉拳进手招数,占得了上风,经崔泽沉着应战,一时竟难取胜。斗了约二十多个回合,方子材不由急躁起来,心想不给他一个便宜,不能得手。恰巧崔泽一个“双风灌耳”打来,方子材把双手一分,“白鹤亮翅”,故意用力过猛,露出前胸来。崔泽大喜,见漏就拣,忙一掌击去,以为必可得手。哪知人家比自己还快,右手急似电光,早一把掳住崔泽右腕。崔泽忙用破法,“金丝缠腕”,来反找方子材的右手。那方子材早已料到如此,右手撒开,身形一转,到了崔泽右侧。伸右手闭住崔泽左臂,左手一掌,口中吐气,嘿的一声。崔泽心知不好,顺着掌力一伏身,叭的中了一掌。可是掌力已泄去一半,就这样,崔泽觉得面前金星乱冒,胸前似有物往一上涌,眼前一晕,爬伏在地。
  李豹见状大惊,复又锐声大笑道:“真狠呀。”一纵身,足未落地,一掌劈出,道:“方老师接招。”方子材抽身还招,道:“正要跟你领教。”李豹咬牙切齿,伸二指“二龙取珠”。照方子材点去。方子材用手一闭,李豹复一拳,“黑虎掏心”打去,又一腿奔方子材下三路扫来。方子材架开拳,躲开腿,暗道:“这家伙倒有两下子。”展开拳脚,使十八字诀,拳风挥动,一霎时便将李豹围在当中,李豹极力应付,渐觉不敌。
  正在这危急之时,忽听外面有人喊道:“方老大,别耍了。咱哥俩来来。”方子材一听口音很熟。虚晃一拳,纵出圈外,一看,不由大喜道:“原来是许梦松,许大爷。”这时李豹也住了手,满头是汗喊道:“许大哥,快看看崔贤侄吧,他受伤了。”一边说,一边看崔泽,只见崔泽已坐起来,咧着嘴发愣。李豹忙问他身上如何,崔泽答道:“李叔父放心,身上不怎么样,一点也不要紧。”复又咬牙道:“这个老东西,手底下真狠,这一掌险些把我打吐了血,此仇非报不可。”李豹笑拦道:“得了吧,别说了。”看他气色不大好,力催他回店休息。崔泽不肯,坚持要看看许梦松和那方子材怎样对答。
  原来许梦松独留在店中,躺在床上要睡午觉,一时睡不着,又独自喝了一回闷酒,约有四五分醉意。便不再喝。不知怎的,心中好像有事,信步出走店外闲绕,等候李、崔二人回来,过了好久,越等越不来,许梦松心中犯疑,心想这一个孩子,一个愣鬼,难道出了事故不成?正自思量,顺着街道,往前寻找。忽见街上有几个人且跑且说,这个人说:“二哥,今天想不到又有人打架,快看看去。……是一个中年人,一个少年人,都是外乡口音,竟敢闯进方师父把式场中,踢场子逞能比武。可是这两个人也真厉害,居然把方师父的两个徒弟都打伤啦,他们动起家伙来了。”那个人说:“这两个人都是干什么的?方师父动手没有?”第一个人说道:“没有,若动手,那两个准不成,两个人看打扮,也像拳师,你还不看看去。”
  许梦松一听,心知是李豹、崔泽惹了事,慌忙随众,找了过去。果见打圈围着许多人,当中一个老辈武师,正和崔泽挥拳邀斗,眨眼间崔泽已被打倒在地,李豹抢上去交手,也正不敌。许梦松心中惊异,急急走过去,先不动手,凝眸细看。认得这个人便是多年前,在黄河岸边,曾跟自己较技,结过一掌之仇的鸳鸯胆方子材。闻听此人自黄河岸落败之后,一气归家,精研掌法,矢志欲雪前耻,寻找自己很有时候了,不想冤家路窄,在此地相逢。事到如今,不能后退,趁李豹还未落败,便一跃入场,抱拳大声招呼。双方应声停斗后退,许梦松满面赔笑,向方子材道:“方老大,咱们黄河岸一别,老没见面了。”
  方子材侧身捻拳,凝视许梦松,立刻辨认出来,大声说道:“我当是哪位,原来是许老兄。许老兄没说的,自从黄河岸分手之后,你我结下一掌之缘,小弟始终没忘。小弟深羡许爷掌法高明,在此十年中,小弟不敢自弃,又投名师,另学了两招掌法。每思得便,再和许爷对对招数才好,可是屡次寻访未遇。不想今日幸会,在此地遇上了,这也是你我的缘分。这没有什么说的,咱哥俩总得交代交代!”
  说罢,哈哈的笑了。
  许梦松心知方子材心存芥蒂,也就笑道:“我却不知方兄这样看得起我,我若早晓得方兄这么垂爱,我早就来求教了。今日我们幸会,方兄有话只管说,小弟无不遵命。不过小弟还有点该交代的事,但请方兄稍微候一候。”方子材冷笑道:“许兄反正不会抛下我不赏脸,既有贵干,即请尊便。”许梦松不答,回头对李、崔二人道:“你们俩回去吧,我遇见好朋友了,我得陪着方老师,多玩一会儿,你们俩快去吧。”匆匆说了这几句话,李、崔二人互相顾视,不肯回店。许梦松发急道:“怎么你们还不走?”李豹见许梦松发急,登时省悟他的用意,便道:“祸是我们爷俩惹出来的,我就得在这里擎着,许大哥不必催我了,我得接你的后场。崔贤侄没事,可以先教他回店。”说话坚决,不肯退后。许梦松皱眉点头道:“也好,老弟既不愿走,旁观也行;只是我和这位方师父动手,无论是胜是败,你可千万不要帮忙,要紧要紧。”又低声嘱咐了几句话,李豹、崔泽点头会意。李豹就紧跟着许梦松。崔泽慌忙回店,向柜房留下了话。又取一块银子叫店家派一个伙计,即刻给镖局二霍送信。然后,他自己便把三个人的兵刃暗器都拿出来,打一个长条小包裹,急急地追寻了去。
  许梦松这时跟方子材面面相对,说道:“方老大,咱哥俩在哪里动手?”方子材略一寻思,道:“镇外空旷地方吧,这里来来往往的,行人太多,未免扎眼。而且误伤了别人,也是不好,打着也不痛快。”许梦松道:“就是这样,你道路熟,请你先走。”方子材点头说好,立即当先迈步前行,许梦松、李豹二人后随,街上有些好事者。也都来观看。
  不多时,来到镇外一块宽阔的地方。这工夫,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许梦松挥手,让李豹稍稍后退,又低低说了几句话。李豹会意点头,恰巧崔泽由店房翻回来,把暗器兵刃递给李豹。两个人站在许梦松背后,聚精会神,照顾四外。那方子材用手勒了勒腰带。收拾利落,站在一边等候,许梦松的兵刃仍由崔泽拿着,于是许梦松也紧带登靴,打点全身毫无绷掉之处,这才和方子材对面。两个人全都一侧身,立了门户。许梦松双拳抱拢,立掌当胸,四目相对,掌不离肋,肋不离胸,一掌迎敌,一掌护身。
  那方子材完全是少林拳法,许梦松仍用八卦掌应敌,二人这才在桃源镇二次对掌。方子材一起手,便用“金龙探爪”。左手一点许梦松的双目。许梦松左掌往外一穿,右掌用“单撞掌”,奔方子材小肚一推。方子材急急收回左手,右手往下一切许梦松的右腕脉门,左掌往上斜劈许梦松的右肩。许梦松右掌急往外封,左掌还招,二人一霎时,走了十几个照面。
  许梦松一面应敌,一面观看方子材的掌法:果然不似当年,少林十八罗汉手,招招有势,势势有法,打出来挟有劲风,既快且狠。许梦松不由心中作念,小心应付。自己振起精神来,把八卦游身掌,加意打出。不一时又过了二十余回合。方子材越打越勇,招数越来越狠,恨不得一掌击死对手。许梦松眉头一皱,心想:“何不如此,给他一下!”把掌法一变,一会儿的工夫,连换了八仙拳、猴拳、迷踪拳、五行拳、红拳,好几种拳法。方子材微微一愣,仍用他的少林十八罗汉拳,以不变应万变。
  辗转搏斗,已经五十多个照面,两人全都微微见汗。忽然间,许梦松下三路露了空,方子材一腿扫去。许梦松纵身一跃,斜落在方子材左方,下落时,似乎脚踩在碎砖石上,垫了他一下,跟着身躯一晃。方子材见状大喜,趁势一纵身,右手使“金豹露爪”,一掌往许梦松上盘猛击去。以为这一下,必定得手。哪知许梦松倏地一转身,微退半步,接招发招,迅疾无比,刚刚一退,倏又扑上前来,左手挟寒风,劈面一掌击去。方子材一击落空,微微一惊,不及闪避,忙用右手往外一穿。不料他的左手方碰到许梦松左掌,许梦松右手掌早疾如闪电,从左肋下伸出去,往方子材胸前一捣,噗的一声,打中软肋。方子材不由哎呀一声,却又咬牙忍住,脸上登时变了颜色。他却暗运一口气,双眉一锁。把嘴一闭,强行遏住,当不得胸中沸腾欲呕。他双拳一错,依然强支苦斗。在场的观众,颇有行家,有的就看出方子材已然受了重伤,双目瞪着,挥拳如风,跟许梦松硬拼。就是这时,人群中忽然起了骚动之声,好几个少年壮士跳进场内,似乎要拉偏手,又似乎要发动群殴。
  许梦松心思灵快之至,一招击中强敌,也不再看方子材,突然叫了一声:“承让!”一伏身早蹿到崔泽身旁。崔泽、李豹立刻迎上去。各亮兵刃,许梦松一把抢过刀来,说声:“快走……”三个人立刻往外闯。果然许梦松刚窜开,一阵袖箭、石子,纷纷打到许梦松方才站立的地方。紧跟着人圈外,又跳出几个人来,各执兵刃,截攻许梦松,并且喊骂道:“不要走,留下命来。”两个少年壮士奔来掺扶方子材,一个黑须中年武师,紧紧追拦许梦松。看热闹的人大乱大哗,抱头乱窜。
  许梦松早已防到这一层。见人群一哄,便知对头一定预备了埋伏。自己败了,不过是招得他们大家哗笑,挨一顿奚落;若是自己一战而胜,方子材的党羽,一定露面出来群殴找场。现在果然不出所料,他赶快地一拉崔泽,教他亮兵刃往前闯,自己却和李豹横刃在后,拦住方子材的党羽。仗他三人人数少而身手快,又早已提防下了,立刻一冲,冲出重围。此时全场行人乱窜,崔泽边跑边问:“许叔父,这是怎的了?”许梦松道:“仇人要拼命,别问,快跑。”三人脚下加力,且跑且回头看,转瞬间,就看跑近店房。不想方子材在店前也已安下埋伏,把了个风雨不透,崔泽还要冲进去,许梦松把他一扯,说道:“进店不行,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们落荒走吧!”
  于是就在前奔后喊,行人喧哗的局面下,这三人展开飞行术,一道落荒疾奔。一霎时,跑出二三里路,李、崔二人回头看时,本来十余个人追赶,到现在只剩下五六个人,那几个人全落在后面了。许梦松向崔泽道:“快跑,再跑二三里地,我们就够着帮手了。”
  三人复又加紧前行,后边的五六个人仍然穷追不舍。其中有两个人飞行术不凡,总与李、许、崔三人离着差不多,其余几个人又稍差。眼看跑到一片树林跟前,许梦松低声急向李豹、崔泽说了几句话。李豹、崔泽一齐点头,到了树林前,停住脚步,背林傍树而立,抹了抹汗,缓了缓气,三人持刀相候。不一时那追来的两个人已自赶到,头一个五十多岁,手执练子鞭;第二个使剑,年约三十多岁。这两人当林止步,正要绕林寻找,许梦松忽在树后笑道:“二位别忙,先歇一歇,再动手。”
  那使剑的少年立刻看见李、崔二人,不禁怒骂道:“混账东西,看剑!”崔泽早抢过来接住,道:“朋友报个万儿。”那使剑的少年道:“大爷黄振飞,你小子叫什么名字,来替人家送死?”崔泽道:“老爷叫崔……”他刚要报姓名,许梦松忙从树后探头,喝了一声。李豹那里早和那老者打上,见崔泽和人答话,便也喊道:“老侄,还不快动手,你还等他歇过来吗!”崔泽大悟,立即摆刀迎敌。黄振飞举剑相当,登时四人,打成两对,许梦松竟不动手,在旁监视着。不一时后面又追来三人,上来就要帮助同伴,攻打李豹、崔泽二人。那老者喊道:“别动手,拦住树林后那个,树林里一定还有人,也得把住了,别让他们钻树林跑掉。”
  那三人依言,二人把守林边,一人巡风,手提长枪,随着黑须老者,要双战李豹,却不齐上,只觑空左一枪,右一枪,在背后捡便宜,招数既贼且滑。那老者一条练子鞭也是神出鬼没,竟盘住李豹,不断在李豹头上,前胸,双腿往来绕打。难为李豹一把刀,敌住二股兵刃,忽然架开枪,还砍一刀,忽然躲开鞭,补进一刀,一霎时又斗过了二十余回合。任你如何英雄,双拳怎敌四手,而且二人又非庸手,李豹渐渐遮拦多攻取少。他便浓眉一皱,觑眼偷视崔泽和许梦松。见许梦松仍然潜藏不露面,知道他必有阴谋。再看那使剑的黄振飞和崔泽,正打得难分难解。李豹暗道:“逢强智取,不用险招,怎能得胜?”
  这时黑须老者的练子鞭,扫地卷来,李豹踊身一跃,却往使枪的身旁蹿去。使枪的少年大喜,对崔泽虚展一招,很快地收回来,照李豹劈面一枪。李豹更不还手,又一蹿闪开。使枪的喝道:“哪里走?”也随着一蹿,蹿到李豹身后。那使练子鞭的老者却在使枪的身后,三人正成了一条线。李豹大喜,猛一回身,使枪的一挺枪,照李豹劈面刺来。李豹容得枪快刺上,急急一侧身,右手用刀,往枪上一推,又往左一旋身,大喊一声,唰的一刀,顺枪杆横劈过去。使枪的喊声不好,急忙一伏腰,却已不及。嚓的一下,三个手指头随刀飞去。李豹又一刀背,身随刀进,把使枪的砸倒在地上,然后一纵身,又跃出五六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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