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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蹈陷坑英雄落网
2025-07-11  作者:白羽  来源:白羽作品集  点击:

  没多时,穿过了这簇杂树,看是亩许一段平坡,生满花草,绿叶红花,景物愈觉清妙,但定睛看去,内中花草却有不少已经枯萎。仔细一看,这些花草像是从别处移植此间的,却也未曾在意。看这小喽啰忽停住脚步道:“穿过了这道花径,即看见盘谷祠的殿角了。”王铁肩、玉娥、玉英忙走向前,顺了中间一道花径,朝那旁走去。忽觉脚下一沉,说了声:“不好!”轰的一声,三个人早坠入十余丈深一道陷坑下面。陷坑下面铺了约有尺余厚一层沙土,王铁肩三人倒不曾跌伤,四面石壁削平如镜,哪里攀拔得上来,武功就是再好,窜越的功夫就是再精,下面是一层厚沙土,也是无法趁劲纵出。但见下面黑魅贼伸手不见掌,王铁肩忙啊呀了声说道:“不想我们师兄妹受了这个匪徒的暗算!”这时就听上面那个小喽啰一声冷笑道:“你们三个这可是自投罗网,我们头目们还欠二位压寨夫人,这可是恰好自厢情愿给我们头目们送来了。”
  王铁肩三人在下面听了这话,气了个脸白,无法纵出,却也奈何他不得。那小喽啰说罢,大踏步地去了。王铁肩师兄妹三人困在这陷坑,一时难以脱身,心中异常焦急,不想中了个无名小辈诡计,总怨自家等人一时大意,致身陷此处,但已至此,只有坐以待毙。
  待了好久,听上面步履声杂,紧跟着听有人说道:“到了,到了,仔细提防些,这男女三个手下可都带有刃器。”王铁肩师兄妹三个耳听匪徒走来,有心把器刃亮出,怎奈黑暗间,恐碰伤了自家人。不一时师兄妹三个齐被人家用钩杆网套,搭了上去。没出坑口,人家弯了身躯即把他师兄妹三个捆上。只因王铁肩师兄妹三个两臂叫人家用钩杆子紧紧钩住,哪能挣扎,所以伏帖帖即被人家捆上。王铁肩师兄妹三个被人家捆出坑口外,此时岩下杂树影子都已照在地下,月光已然升上来,不知不觉天色已是黄昏。一看身前站了十余个高大的匪徒,一个个都是短小服装,青布包头。王铁肩师兄妹三个认清贼人面目,立即闭目不语,任凭匪徒们发落。
  这十余个匪徒一声呼喊,用了钩杆,两个人抬了一个,把王铁肩师兄妹抬起,转绕过陷坑上这片花丛。三人至此方悟这片花丛是他们埋伏下的陷坑。匪徒们抬了他师兄妹三个,绕过花丛,转了一个山环,月光下见眼前隐隐露出一座庙宇。周围树木掩映,四面豁敞,庙址却甚宽大,这即是匪徒们的巢穴祠堂。匪徒们抬了他们师兄妹三个走进祠内。头层院中,两旁有三四株古松,枝干槎丫,形状偃蹇,如龙爪擎空,突兀天表。到在中层殿中,栋宇宏伟,但已败坏,殿里灯烛辉煌,正中间坐了四五名恶徒,正在那里谈话,喽啰们走进殿内,把王铁肩师兄妹三个放下,王铁肩等向上面坐的那四五个匪首望去,内中三个正是在连山关放去的那三个乘马恶徒。见他三人的左耳,果然用布缠扎着,布外尚有血痕。这三个恶徒,一名唤作孟桓,外号小孟尝;一名叫邓小山,因这邓小山会舞几手花刀,他排行在七,都称他喊作宝刀邓七;那一名叫吴良,三人中属他最小,所以都称他作三太保。他们不过都是略会几套花拳绣腿,以外并会舞弄一两手刀枪,便聚了几十个闲汉,把这盘谷祠的道人逐去,便盘踞在这里,专干打劫勾当。最初不过只是孟、吴两个为首,邓小山却是以后来此入伙的。他三个都是色中的恶鬼,不但干这打劫勾当,而且还抢掳人家的妇女,不从的都一刀了账。他等盘踞这盘谷祠不过一两个年头,平素所做的罪恶累累,真是指不胜屈。三贼当下一看王铁肩师兄妹三人,他认出是连山关所遇的那行人等,想起割耳之仇,不由冲冲大怒。便怒容满面,向王铁肩等喝道:“你们一行还少两个,那老奴才同那个妞儿,怎的没同你等一起呢?”王铁肩冷笑了声道:“他老人家同我们那位侠女,过一时便来取你等的狗命。”
  孟桓三贼听了,怒不可遏,把桌案拍得山响,吩咐快把他三人给我开膛取心,留作下酒。一些喽啰忙走过,就要剥他三人衣服。就见座上那个叫邓小山的忙拦止说道:“且慢动手,先把这汉子禁在前面空房里。”说到这里,手指了玉娥、玉英道:“这个妇人和这个小姐儿倒有些姿色,快把她两个送到后面,留待我等受用,千万别杀。”玉娥、玉英听罢,气了个脸白,千刀杀万刀剐的破口把匪徒骂个不歇。三个恶徒故作不曾听见,这些喽啰们已把王铁肩抬出殿外去了,返回来便又把玉娥、玉英抬进后面一层殿里。灯光下看,里面已有一个女子捆绑在那里,满脸的泪痕。这女子身边还站了一个花枝招展的妖冶妇人,以外还站着两三个婆子,正巧语花言劝解这女子。一眼瞥见喽啰们抬了玉娥、玉英走进来,便撇了那个女子,转向玉娥、玉英看来。喽啰们向那妇人说了声:“这是我们从埋伏的陷坑里捉来的。”把玉娥姊妹放在这殿里,回身走了出去。这妖冶妇人看了玉娥、玉英的装束,又见二人短衣装铁尖鞋,春风满面,哟了声道:“看不出你两个倒是个武家子,怎么误跌陷坑里面了呢。看来也是天缘凑巧,同了我们头领有这段姻缘,你们两个把心眼放活动着些。”说至此处,向了那个捆绑着的女子一指,又接着道:“你两个可别同她这样固执,依了我们头领们,不是就成了这儿压寨夫人了吗?一生享受不尽了。”玉娥、玉英听了,气得柳眉倒竖,杏眼圆睁;若不是四肢被人家紧紧捆绑着,早掣剑把这妖冶妇人了却了。玉娥、玉英暗咬银牙,恨不得一口把她活活吞下,心中后悔不听师父之言,致遭此辱。当时一口恶涎呸地朝那妖冶妇人啐了去。那妖冶妇人不曾提防,正正弄了一脸唾涎,立时面色一放,气狠狠掏出帕子,把脸上唾涎拭去,嘴里哼了声道:“你等既被捉来,还能跑得出我们掌心里去吗?”说罢,便要带了那几个婆子走去,忙又走返了来,向几个婆子道:“我们走出,别教三个替换着把绑扣解开。”便分派那几个婆子把玉娥、玉英移远些。当时那几个婆子走过来,七手八脚把玉娥、玉英和那一个女子,移到三下里,相离约有三余丈远近,又用了根粗绳把她三个,紧紧捆在殿内的楹柱上,防她三个悄悄滚到一处。那妖冶妇人仍有些不放心,便又叫婆子们,把玉娥姊妹两个身上的暗器兵刃移去,把殿中灯熄灭,这才带了婆子们走出殿去,当的声把殿门从外锁上,履步声碎地去了。
  玉娥、玉英身入牢笼,自想万无生理,玉娥心想爹爹同四姑此时若不见我们师兄妹返回,转进哪股岔路,不晓要焦急成何模样了。况且这盘谷祠路程曲折,恐一时难以寻到,看来我们师兄妹三个是难有生望了。想到此间,心一横,把存亡置之度外。这时外面月色从殿的窗格映进,愈觉殿内清虚,寒气迫人,看来若是在盛夏,恐暑气亦是难到,黑森森微觉几丝寒意。此时那旁捆绑着那女子尚在那里抽抽噎噎地暗泣,玉娥、玉英看了她这模样,一问她的姓名,正是她们所要搭救的那刘五的女儿。此时外面静悄悄地毫无些许声息,待了足有顿饭之时,忽听殿外一阵人声,玉娥姊妹同那刘姑娘不觉都是一惊。听殿外有两个人说话声音,从远渐近,隐约约听有一个人说道:“今日三位头领都喝得酩酊大醉,沉睡在中层殿内,你我趁了这个空儿,到后面寻几个伙伴,推他几场牌九。”那个说道:“我这两天手也痒痒,也正想耍一耍。”一路说笑着,足音渐远,从这殿外走过去了,转眼不闻一些声息。
  玉娥等人听了个逼真,从这两人口中,得知那三个恶徒已吃醉睡去,而且那两个并非奔此处来,心下才稍稍放下了些。玉娥三女被捆缚在殿内,一夜的光景,直到天明,也未见半个匪徒影子,就是那个妖冶妇人也未走来。转眼天光忽忽至午,忽听殿外又是一阵步履声音,一时来到切近,哗喇喇一声把门锁取下,呀的一声把殿门从外推开,看是昨夜见的那个妖冶妇人走了进来。见她好似忘了昨间玉娥啐了一口唾涎,怒火全消,满脸堆欢地道:“夜来要不是三位头领们饮醉了酒,还要养伤,哪能叫你们姐儿三个住在此处受了一夜的清风呢。真是屈尊你们姐儿三个了。”玉娥姊妹两个同了那刘姑娘粉面变了颜色,将要开口向她喝骂,猛然就听前面那中层殿院内,一阵大乱,紧跟看见一些喽啰奔绕这层殿外朝后面跑去,一面跑着,一面嚷道:“我们快也逃跑吧,不晓得从哪里来了一个老头儿,同了一个姑娘,可厉害得很啊。我们三位头领连交手都不曾,即被人家一刀杀了。”那妖冶妇人听了,立时吓得改变了颜色,慌张张回身跑出殿去。
  那妖冶妇人跑出没有多时,眼前人影一晃,定睛看去,却是四姑从外边进这殿来,玉娥、玉英见了,不由大喜。四姑忙过去把玉娥、玉英和那刘姑娘三个缚的绳扣用剑削断,慌忙向玉娥问道:“玉娥姊,王师兄呢?”玉娥忙道:“夜间王师兄被恶徒们捆绑着禁在前面。”四姑听罢,先把她二人的兵刃寻到,交给二人,向玉娥、玉英说了声:“待我到前面把王师兄救出。”立即匆忙地走出,又奔向前面跑去。玉娥等看四姑去后,她三人绳扣已然松解,但觉四肢麻木,待了好一时,浑身筋脉方才舒开。
  玉娥便同了玉英、刘姑娘三个走出这殿外,心想觅着那妖冶妇人。转过这殿,看左侧有个月亮门,内中一并排有三间北房,进了这月亮门,对着这北房是一片乱石堆砌的假山。玉娥等三个便直向这北房走出,来到这并排三间北房内,房里空洞洞,连个人影也无。进了东暗间,见桌上放了一些脂粉之类,靠了墙壁,放了一张木床。玉娥、玉英料这房间定是那妖冶妇人所在,想她定是逃去,暗忖此刻必逃不远。玉娥掣出双剑,两口剑放在一只手里,那只手一扯刘姑娘的衣角,口里忙说道:“走,我们寻那个淫荡妇人去,怎能把她轻轻放过!”扯了刘姑娘,同了玉英,便要走出这房去。玉英这时也提着自家的剑,刘姑娘见她姊妹两个拿着三口剑,寒星乱迸,面横杀气,一个店家的女儿,哪里见过这个阵势,早已心惊了。正在这时,只听房外一阵脚步声,随着听有人说道:“玉娥姊,他们大约是走到这院房中来了。”一抬首看驼叟、四姑各执器刃走来,王铁肩也掣了兵刃随在后面,走进这房内。驼叟见玉娥、玉英师兄妹虽在匪窟困了一夜,所幸均各无恙,才把悬心放下。四姑手指了刘姑娘,向了玉娥、玉英问道:“这位可是刘五的女儿?”玉娥忙道:“这正是刘姑娘。”那刘姑娘在旁,看四姑指了自家这样问着,心中不胜诧异,暗想自己姓氏,她怎的晓得。心里这样想着,不由呆呆向四姑望着,暗暗纳罕。玉娥看了,便把怎样由她们店中小二口里,得知她被恶徒掳去,我等爷儿几个特来救你的,以及昨日分道寻觅这盘谷祠,不想我师兄妹三人受了匪徒诡计,堕身陷坑,致被恶徒们拿住,种种前情向刘姑娘说了一遍。刘姑娘方才如梦初醒,人家却为了自家,险些也丧身这里,心里愈发地感激,便向驼叟爷儿几个跪拜下去。驼叟便命玉英把她扯住。
  正在这时,四姑一回首瞥见房门外那片假山石后,有人探首张望,一晃间又急忙地缩了回去。四姑反握着手中剑,转身走出,直奔那片假山石后跑了去。没一时,四姑从山石后扯了个妇人出来,随后跟着几个婆子。玉娥看去,正是所要寻的那妖冶妇人,一腔怒火,哪里按捺得下,举剑过去,便欲把她了却。四姑忙拦说:“玉娥姊且慢动手。我看她却有些面熟,待我想她是哪个?”那妖冶妇人听四姑这话,慌忙仰着面向四姑仔细看去,忙哟的声说:“这不是四小姐吗?”便向四姑跪下,满心想着性命总可保住了。四姑忽地想起她来,这妖冶妇人非是别个,系是她周姊夫家的随了仆人王福潜逃的那个丫鬟春梅。四姑两道蛾眉一紧,冷笑了两声道:“你这下贱货,当初趁了我周姊夫解京吃冤枉官司,我大姊又在我们黄堡未回,你便同了那王福,拐了些细软,双双携手逃去。今日撞上了我,岂能把你轻轻放过?”四姑刚刚说到这儿,玉娥过去恶狠狠就是一剑,红光冒处,尸身倒在就地。这盘谷祠恶徒孟桓,系是那王福的一个远门的表亲,那丫鬟自随王福潜逃后,没有多久,即把偷拐主人那些细软随手用尽。到了后来,王福闻知他这表叔孟桓占山为贼首,便带了丫鬟投在这里。那孟桓看丫鬟春梅很有几分姿色,到此没有几时,派了几个喽啰,故意说是带王福去游山,来到山险之处,那喽啰把王福推到山涧下,跌了个肉糊如泥。从此孟桓便把春梅霸归己有。那春梅贪淫畏死,哪有拒绝的道理,今日丧在玉娥的剑下,也是她淫荡的结果。那几个婆子都吓得脸色改变,齐跪在地平,口中连连地讨饶。驼叟看她们都是四五十岁的婆子,一问她们,都是方近山间贫妇,被恶徒们诓雇了来的,充作佣工,平素给恶徒们洗做衣服。驼叟不忍伤害她们,一挥手叫她们各自散去。那几个婆子又叩了一阵子的头,站起走去。驼叟便又把她们喊回,叫她们把这匪窟的衣物,尽自己的力气,随意拿去。那几个婆子连向驼叟爷儿几个没口子地称谢,分向各房奔去,不一时每人都是弄一大包袱的衣物钱财,复又走来,谢了驼叟,才联袂地出了盘谷祠匪窟。
  原来驼叟和四姑自从看了玉娥、玉英、王铁肩师兄妹三个转入那岔路去后,便也转进近旁另一股岔路,行了下去,路径甚是难行,途间乱石,剑戟岩立,石旁野草没膝。走了不到半里,又向另一股岔路走进,一路蜿蜒行去,见青苔绿草,封满山岩,苍翠欲滴。走出两三里路,哪见有盘谷祠一些踪影,日光西去,远近山容化碧,闪成紫色,驼叟见天已向晚,忙向四姑道:“这路恐也是不对的,我们转回去吧,恐怕你玉娥姊她们已返出那股岔路,在那里望眼欲穿地等候我们爷儿两个了!”说着,便同四姑转身奔向回路,及至出了这一股岔路,明月飘穿,已然暮霭苍茫,看玉娥他们师兄妹仍尚未回转,未免心中有些惊疑起来。驼叟同四姑便寻了一面山石,坐歇下来,原想等候一时,他师兄妹三个定要转来的,坐候了足有一两个时辰,仰看月色已午,他们还连半个影子也无。至此莫说四姑惊慌起来,就连驼叟也是焦急难忍,爷儿两个忙站起,便从玉娥他们转进那股路中寻了下去。走没好远,径忽曲折,左右又现出几条羊肠小径,此时夜色茫然,明月被云封住,望了这几条小径,险暗非常。想前道定是异常危峻,怎敢轻意涉险,恐入云路中,迷了途径。想了想,爷儿两个忙停住了脚步,呆立了一时,月影西斜,四姑心下还存了个万一之想,谅玉娥等定被前面白云迷了归路,便破着喉咙玉娥姊玉娥姊地连喊了十数声。在这山岩中,回音荡耳,听去却一个回声都无。驼叟到此想他三个定凶多吉少,必是陷身匪窟无疑,驼叟便忙道:“你玉娥姊他们定身入匪窟,被恶徒困住,路径曲折,难以看到,我们赶紧走回,去寻来时我们问路的那婆子,向她问明她儿子的姓名,我连夜赶到连升店中,把她儿子寻来,请他引导我们到盘谷祠匪窟中去救你玉娥姊等三人。事不宜迟,我赶紧找那婆子去。”
  四姑听罢,也别无他策,爷儿两个心急如火,出了连岔路,施起陆地功夫,飞转回路奔去。路过那山户门前,四姑进前轻轻把篱门叩了两下,那婆子已然睡下,忙披衣走出,随了犬吠声音,呀的声开了篱门,驼叟、四姑向她一问她儿子姓名,先时不肯说出,四姑一看,忙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来,递给了那婆子手里。那婆子接过,月光下看了这银子,白花花晶莹耀目,这才满面笑纹地说了。这婆子系是姓薛,她儿子名叫三儿。驼叟、四姑忙别了这婆子,驼叟送四姑回到连山关店里,便连夜赶向连升店里,寻着了薛三儿。店里却早安歇,薛三儿睡梦中,听有人寻他,忙穿衣起来,见了驼叟,不由呆呆望着,忙问何事,驼叟不便向他说知缘故,恐他不肯前往,当时只得扯了个谎,向他说你老娘特烦我来叫你赶快回去。三儿骤然听了,不晓家中有何紧要事,忙向了同店伙伴说了一声,明晨代他在店掌柜前告两日假,急忙忙同了驼叟出了这连升店,迈步如飞向连山关行去。
  这薛三儿一心怀念着家中不知有何紧要事故,却也不曾请问驼叟姓名,直至快到了连山关,驼叟方向他说了实言。那薛三儿听了,吓得腿肚朝前,连忙地道:“叫小人引路到盘谷祠去,这个小人却不敢应命,那儿的强人可手辣得很,小人怕没有性命。”驼叟忙道:“并不叫你随了我们一同到匪窟里去,不过烦你引了我们到附近,要我们望见那盘谷祠,你便转去。我斗破了匪窟,把人救出后,匪徒们的马匹财物,都给你的。”薛三儿一听,肚内暗暗寻思,心想:他们又不要我随同到匪窟去,不过把他们引到盘谷祠方近,我便转去,即或他们破不了强人,与我也无干系,强人也决不知是我给他们引的路。若是他们真把强人杀了,那可是我的运气来了,弄些马匹财物,干个营生,不比当这店小胜强百倍吗?肚里这样盘算着,因有利可图,却不似乍听驼叟说时那样惊慌失色了,连忙说道:“小人姑且引路前往。”
  且走且谈,不知不觉已来到关前。天光已然微明。走进店中,看四姑坐在房内,眼巴巴盼着驼叟返来,四姑因怀念玉娥等人,一夜却也未曾安眠。四姑看驼叟已把薛三儿寻了来,暗忖这一夜光景,玉娥姊等三个若没有丧生贼手,今日总可把他等三个救出。驼叟到在店里,便命薛三儿吃了一顿,驼叟同四姑因惦念玉娥等,哪里用得下一些食物。店小二把饭菜端来,他爷儿两个略略沾唇,便叫店小二撤了去,不便在店中久停,便由薛三儿在前引路,向盘山谷行去。到在薛三儿门前,那薛三儿却连家也未进,直引驼叟爷儿两个朝前行了去。果然引着他进昨日玉娥等走入的那股路去,走了没半里,进了一旁一条窄径,两壁墙立,青苍万仞。好容易穿过这条窄路,眼前秀木参天,危岩蔽日,薛三儿引了驼叟、四姑踏石级,分花梢,直向峰上奔去。到在峰巅,古木杂树,千姿万态,幽秀非常。这时朝墩初上,峰下影物清楚楚纷现眼帘,并无一些云雾遮蔽。薛三儿手向了西南一指道:“那不就是盘谷祠吗?”驼叟、四姑顺了薛三儿手指望去,见峰下树梢尽处,微微露出两三层殿角,金碧掩映。驼叟等人登的这峰,正是在盘谷祠后面,薛三儿不敢走盘谷祠正面的路,恐匪徒觑见了他。故此才引驼叟、四姑绕到这盘谷祠后。驼叟、四姑看这盘谷祠距离这峰,至远不过半里多路,薛三儿指明了盘谷祠,忙又道:“小人要转返家中去了,破了匪窟,你老人家莫要忘了小人。”驼叟把头点了点,薛三儿下峰自返家中去了。
  驼叟、四姑仔细看明了去盘谷祠的山径,也走下了这峰,循路奔向盘谷祠。一时到在盘谷祠前,看奇峰回互,茂树环拥,将步上门外石阶,一眼瞥见门内坐了两名小喽啰,在那儿打盹。四姑掣出剑来,那两名小喽啰糊里糊涂的即被四姑结果在那儿。驼叟、四姑各拿兵刃,闯了进去。迎头又撞上一个小喽啰,驼叟未容他跑脱,便把他抓住,口中喝道:“你们匪首现在哪里?”那小喽啰吓得连忙道:“我们头领们吃醉了酒,现都在中层殿里,尚未起来。”驼叟听罢,一刀把这喽啰了却,同了四姑照直向中层殿转了去。驼叟、四姑来到中层殿,不顾许多,直闯入殿内。看那三个恶徒高卧这殿里,睡梦正酣,鼾声如雷,所以不费一些儿手脚,驼叟、四姑的刀剑闪处,那三贼连哼都未哼,睡梦中即奔向鬼门关算账去了。在这当儿,殿外有那喽啰觑见他们三个头目都被人家杀却,便一喊嚷。一些喽啰们听了,都不免大吃一惊,有那看势不妙,悄悄奔了这盘谷祠后门,向乱山岩处逃去。有那年纪稍轻一些的,自恃有些蛮力,抄起刀枪,迎头跑向中层殿来。驼叟、四姑看把恶徒已然结果,,,,但出这殿外,便要去寻玉娥师兄妹三个,一眼瞥见从一旁角门里撞出一二十个喽啰,各执长枪短刀,嘴里喊喝着齐围上来。四姑见这些喽啰无非都是些笨汉,心想刘老伯一个足可对付他们了。因急于要寻玉娥师兄妹三个,便忙向驼叟说了一声:“待我去寻玉娥、玉英她们去。”说罢,提剑朝这殿后跑去。原想捉住个喽啰,先问个仔细,恰巧居然误打误撞,在后屋殿内寻着。四姑心才放平,见玉娥、玉英以外,还有一个女子,当时不便细问,忙把三个绳扣用剑断去。慌忙间又一问王铁肩说在前面,四姑忙又,打去寻救王铁肩。来到中层殿院内,见同驼叟交手的那些喽啰,不似先前气势了,东倒西歪,器刃扔了一地,一个个一轱辘爬起,飞逃祠外。驼叟看他们都是无知莽汉,才盲从的混身匪类,这些汉子此后若能改恶向善,仍不失为良民,所以不曾伤他们一个。驼叟眼望了这些喽啰逃去,抬首看四姑从后边匆忙忙又挺返了来,便忙问可曾寻见他师兄妹三个!四姑忙告知驼叟,已寻着玉娥、玉英姊妹两个,可是不曾寻见王铁肩,据玉娥姊姊说王铁肩被匪徒捆绑在前面房内。驼叟听了,便忙同四姑愆回前层殿院中,果在一间空房里寻到了王铁肩,忙给他断去绳扣,王铁肩寻着了自己器刃,这才随定驼叟到后面来寻玉娥、玉英。
  驼叟爷儿几个当下打发这匪窟中那些仆婆去后,驼叟自家等人均各无恙,不但搭救了刘五女儿,而且又给这一方除了巨害,心下很是告慰。不便在这房里久停,想再到各处搜寻一遍。驼叟爷儿几个同了那刘姑娘走出这旁院房外,将将出了那月亮门,一抬头瞥见迎面飞来一人,玉娥、王铁肩一看,料是这儿的喽啰,各掣刀剑,便向来的这人奔去。驼叟、四姑一看来的这人非是别个,系是薛三儿,薛三儿见玉娥各亮刀剑奔来,吓得变了颜色,驼叟、四姑忙拦住了他师兄妹,说明来的是薛三儿。玉娥方知错认了,忙把刀剑收回鞘内,薛三儿目瞪口呆默立着说道:“回到家去,吃了些食物,又跑了出来,便隐在这祠近山后树丛处,暗暗观望动静。小人张望了一时,见这儿匪徒,都是满面惊慌地跑出祠外,各处乱逃,后又看这儿仆婆也各提包裹走出。小人看情势,即料定你老人家和这位小姐已然得手,定是已把他们贼首结果了。故此小人壮了一壮胆子,便直奔进这祠内。”驼叟听罢这片话,说道:“这里还有什么物品,你自管尽量拿去,匪徒们这里不是还有马匹吗?你也牵了去。”薛三儿一听,喜得他两眼笑得成了一条直线,忙不迭地向驼叟等人请下安去,回身就和饿鹰扑食般,奔进各殿搜罗财物去了。驼叟爷儿几个看薛三儿走向各殿去,且不去管他。当在这祠前后搜寻了一回,见偌大座祠宇,一霎时匪徒逃的逃亡的亡,连一个人影也无。
  这祠的各院都植有花树数品,花红叶绿,千姿万态,香气极清,望去似百年前物,前后各殿倒也并不甚荒芜,暗叹好个清幽所在,却变成了匪徒们的巢穴。爷儿几个前后观看了一遭,四姑便向驼叟道:“这儿恶徒亡的亡,逃的逃,我们却怎样发落,我看莫若给它付之一炬,免得以后再有匪徒窝聚此处。”驼叟把头点了点,此时玉娥师兄妹三个同刘姑娘,因在这匪窟中连一些食物未进,饥肠早觉难忍,王铁肩忍不住忙开口说道:“我们寻些食物,吃罢再为走去吧。”驼叟爷儿几个同姑娘已走进后层殿里,王铁肩大踏步跑到匪徒的厨下,搜了许多腌肉干菜等物。见厨下灶火均各现成,想去寻薛三儿来帮同弄饭。来到前面旁院马棚下,看薛三儿弄了许多包裹物件,正在向那四五骑马匹的身上系,王铁肩看了,招手把他喊出,引他来到厨下,请他帮同淘米弄饭。王铁肩忙去把腌肉等蒸上,一转眼看炉灶旁放有一个酒坛,平正正放在那里。王铁肩见了,哪肯放过,打开酒坛,看里面还有大半坛酒,酒香扑鼻,便抱起酒坛,咕嘟咕嘟地饮了一气。觉得这酒甘冽异常。唯恐师父驼叟知晓,不敢多吃。这时饭菜均已熟透,王铁肩和薛三儿把饭菜一齐搬到后屋殿里,彼此饱餐了一顿。爷儿几个同刘姑娘便走出这盘谷祠,其中却把那薛三儿喜得手舞足蹈。牵了那四五匹骑马,满载着包裹什物。驼叟看均已走出祠外,便命王铁肩去引火把这座祠燃着。
  薛三儿忙道:“你老人家千万不要火烧了这盘谷祠,这儿道士都还存在着,现在连山关他们下院中,小人知会他们自然还要转来的。”驼叟听了,想这座祠宇规模宏大,真若焚燃,却也未免有些可惜。薛三儿道:“这恶徒们尸身倒容易发落,祠后有的深涧大壑,俟道士们返来时,他们自会把尸身扔到山涧下去。”驼叟听薛三儿这么说话,却也不去管他,一行人等便踅返回道。四姑见刘姑娘一个平常柔弱女子,而且腿下一只窄小莲钩,恐她不惯行走这山路,便叫薛三儿余出一骑马给刘姑娘乘坐。没多时来到薛三儿篱门前,看那薛老婆子倚门儿站在那里,看儿子牵了好几骑肥壮大马,同驼叟等人一起饱载返来,一张布满皱纹的脸,笑得嘴都合不上拢来。忙向驼叟等含笑问道:“你老人家快同这几位女侠士请房里歇息一时吧。我初见你老人家和三位女侠士等人时,就看出不是平凡的人。”说着,向驼叟爷儿几个深深地福了下去,驼叟等人不便和她啰唆,便叫薛三儿趁快把那几骑满载包裹什物的马牵进院内,叫他招呼着刘姑娘乘的那骑马,给送到店中。
  薛三儿忙向驼叟道:“这儿四五骑马匹足够你老人家等人分乘的了,你老人家到舍间稍坐一时,俟小人把马上包裹什物卸下。”驼叟忙道:“我们都不惯乘马的,你快些把这几骑马匹牵进院内去。”薛三儿尚未答言,薛老婆子笑眯眯地望了驼叟等人,嘴里干叭哒了两下。忙进前从儿子薛三儿手中把那几骑马匹缰绳接过,口中呼喝着,牵进篱门里面去了。薛三儿看她把那几骑满载什物包裹的马匹,牵进篱门去,忙转身躯招呼着刘姑娘乘的这骑马,离了他家这篱门前,同了驼叟爷儿几个奔往连山关行去,一时到了关店中,薛三儿又向驼叟等人称谢了一阵,欢天喜地地牵了刘姑娘乘来的那骑马自去。
  驼叟等人到在店中,看天色尚早,稍歇息了一会儿,便在这店里又雇了一乘小轿,给刘姑娘乘坐,连玉娥姊妹三个原乘来那小轿,合起来共足四乘小轿,他们一行人等把刘姑娘送了回去。那刘五自女儿被恶徒掳去,虽说是报告了官府,却连一些信息都无。急得他一两天一些饭米未曾入口。偌大年纪,女儿再有两天不回来,恐怕就要急煞,今看女儿安然回来,不啻天上落下一粒明珠。向女儿一问缘由,刘五慌忙朝了驼叟爷儿几个跪下去,口中连连说道:“我女儿若非恩人搭救,我父女两个恐都要同归于尽的了。”一面说一面叩下头去。驼叟忙把他扶起,当日驼叟爷儿几个即被刘五父女留宿在他店中。刘五父女自然是以诚意恳挚殷勤相待。驼叟等原拟停留一宵,次晨赶路回返黄堡。次日晨起,玉娥姊妹三个梳洗已毕,便要去到驼叟、王铁肩宿的房去,好叫王铁肩去知会车夫们起行上路。就看刘姑娘忙道:“恩人们乘来的小轿在昨晚间即被我爹爹都打发走了,恩人们不嫌我们这店里简陋,请在此多盘聚几日,我爹爹唯恐怕恩人们不肯在此久停的,所以昨晚不曾和恩人们说知,即私作主张,把那几乘小轿打发去了。”玉娥、四姑一听,忙去说知驼叟,驼叟听罢,不便拂他父女这一片诚意,心想在他们这儿多停留几日,却也无关紧要。
  这时刘姑娘也随了玉娥姊妹三个来在驼叟房内,忙又开口向驼叟等道:“我爹爹在天将微明便出门去了,回来时尚有事要恳求恩人们的。临去时曾嘱我好好招呼恩人们。”三姑听她说到这里,忙问何事值得相求,刘姑娘含笑答道:“迟避一时我爹爹返来时,恩人们自然知晓。”驼叟等人不便再问,直到吃罢午饭,方见到刘五同了一个和他年岁不相上下的老汉子,走了进来,见了驼叟等人,刘五和那年老汉子,双双跪在地上。刘五手指了他一旁的那年老汉子说道:“这是我女儿她的母舅叫陆道才,这二三年来被他们那方的一个有名的恶霸,欺压得一些活路没有,说要恳求恩人们搭救。”驼叟忙地叫他俩站起说话。那刘五和陆道才站起,说出一片言语来,尚未曾说罢,却把个玉娥姊妹们气得蛾眉倒竖,杏眼圆睁,嘴里不住连喊清平世界,却有这等事,真没王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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