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武侠书库 白羽 秘谷侠隐 正文

第三章 湖滨习剑
2025-07-12  作者:白羽  来源:白羽作品集  点击:

  钟常便对孟哲、史麟二人说道:“我的故事已讲完,菜已来了,快请持箸吧。”史麟带笑道:“这蟹果然雄大,我们是靠老丈的福,得快朵颐,老丈一片侠义心肠,人家到底是感激不忘的。太史公所说的,既已存亡生死矣,不矜其能,羞伐其德,盖亦有足多者焉,老丈为了何正,水中械斗,几濒于危,依赖神勇获胜,完璧归赵,又不惮词费力,亲自去丹枫村说亲解怨,成全了人家的好事,自始至终,敢作敢为,使小子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孟哲听史麟这样说,频频点头。钟常道:“某有何德能,只是行我心之所安罢了,二位快吃大蟹,不要把蟹冷了。”说着话,便向盆中挑选两只最大的雄蟹,分送到二人面前,说道:“今晚吃蟹,当然要先吃雄的,方才名副其实。”二人各谢了一声,便动手吃了。孟哲道:“菜已煮熟,令爱在哪里,快请出来同食。”钟常道:“孟兄休得客气,她在厨下,恐怕还要预备好两个菜,然后才能出来吃呢。”说着话斟上酒,托着酒杯,连声说道:“请啊请啊,这酒也是好酒,平日里我是藏着不舍得吃的,今天当着贵宾,方从缸里取出来敬客呢。”史麟连说:“不敢当,不敢当,敬拜长者之赐。”
  于是三人围坐着吃酒,留着下首一个空位,是给红薇来坐的。孟哲和史麟吃过雄的,又吃雌的,一只只都是非凡结实,金膏玉液只其味美而已,一会儿阿俊又添上一盘嫩笋来,孟哲问道:“红小姐在哪里?”阿俊答道:“刚才和小婢烧好了菜,在厨下洗手呢。”孟哲道:“请小姐出来吃哩。”钟常遂大声喊道:“阿红快来。”丑丫头回身进去时,红薇已很快地走了出来,笑嘻嘻地站在一边,钟常指着下首的空座说道:“你来坐下,陪着孟老伯等吃两只吧。”孟哲也说道:“红小姐,你太辛苦了,这样饱满的大蟹,自己不来尝尝味道吗?”红薇点点头,走过来坐在位子里,一眼斜睨着史麟带笑说道:“这蟹果然不错吗?何正这人有·办法。”孟哲道:“雌雄都好,老朽虽是一向捕鱼的,然而像这样好的蟹也是难得快嚼的啊。”
  红薇伸出玉手也去盘中取了一只雄的便劈分着吃,钟常又请二人拿来吃,大家吃着酒,谈着江湖上的轶事。史麟年纪虽轻,酒量着实不错,竟和钟、孟二人对喝着,一点不让,钟常不由称赞史麟好酒量。红薇是不会喝酒的,喝了一点,两颊带酒,益发红如玫瑰,娇艳绝伦,孟哲却对钟常说道:“后生可畏,史少庄主的酒量可观,除却老兄能和他对喝,小弟不能再喝了。”钟常哈哈笑道:“年纪轻的人尚不甘示弱,我们老当益壮,断不可自甘败北,今晚尽量多多痛饮,缸子里的酒尚多着呢。”一边吃一边代孟、史二人斟酒,又吩咐阿俊快些儿再把酒烫将出来。孟哲勉强又喝了一杯,带笑说道:“我今天一定要醉倒在这里了。”钟常道:“不用慌,卧榻早已预备,任君鼾卧。”
  一会儿阿俊把酒烫上,又端上两样菜来,一样是虾米烧青菜,碧绿的菜心上面加着许多虾米;还有一样是干贝炒蛋,上面散着火腿丝,孟哲赞一声好菜,阿俊道:“都是小姐煮的,我不过帮帮忙罢了。”孟哲又向红薇称赞道:“红姑娘,你年纪虽轻,却能烧得出这样的好菜。真不容易,老朽此后要常来叨扰呢。”红薇把头一摇道:“我哪里会烧,只不过胡乱煮一些,恐怕不配胃口吧,孟老伯若是不嫌不好之时,请常常到此,我家只有山菜野味而已。”钟常闻言,很得意地微笑,招呼史、孟二人快喝,史麟吃着,也赞一声可口的好菜,钟常笑道:“你不要谬赞了,你一向山珍海味吃惯了的,怎么也称好起来呢。”史麟道:“实在是好,并非恭维。”孟哲道:“久食膏粱者得尝藜藿,换换口味,自然也要觉好。何况红薇姑娘烧煮得果然好呢。”
  红薇也持着蟹儿而微笑,隔了一会儿,她立起身来,走到厨下去,和阿俊又端来三样热腾腾的菜来,一盘是两条大鲤鱼,用冬笋红烧的,一盘是芹菜炒肉丝,一碗是火腿萝丝汤,放在桌子上,说道:“我看孟老伯确实有些醉醺醺了,蟹已吃够,再喝热的菜和汤吧。”孟哲道:“啊呀呀,红薇姑娘怎么又烧了这许多菜来,我们已吃不下去,我今晚真的醉了,不能再喝,钟常兄还要喝时,我可就献丑哩。”说话时舌头已然短了,红薇道:“孟老伯酒不能喝时,吃些饭吧。”孟哲道:“好的,姑娘教我吃饭,有了这许多美肴,就是喝不下,也要喝下去的了。”钟常却又代他斟上了一杯酒,说道:“孟兄,这杯酒请你干了,再可吃饭。”孟哲向他看了一看,说道:“你今晚一定要灌醉我吗?好,我若不领情时,不够朋友了。”说罢,马上拿起酒杯凑到他唇上,一仰脖一气立刻喝完,又将酒杯向钟常亮了一下,钟常说声好,自己也斟满一杯,喝下肚去,又代史麟斟酒,史麟欠身托着酒杯,连说不敢不敢。也照样喝了一杯,红薇坐在旁边看他们喝酒,只是憨笑。钟常方才举起竹箸招呼道:“请吃些菜吧。”史麟很喜欢吃鲤鱼的,他也就老实不客气地拿着竹箸夹鱼吃。
  孟哲刚才夹了一块火腿,送到口里去嚼时,忽然哇的一声,别转脸去,想要吐时又忍住了,立起身子不能支持,像要跌倒的样子。红薇慌忙去扶住他,史麟知道他要吐,早向窗前取一只痰盂来,孟哲见了痰盂,一张口吐了数口,回身坐到椅子上,口里还说:“钟兄你要我再喝吗,我可再喝一杯。”钟常笑道:“果然不能喝了,你吃饭吧。”此时阿俊已送上四碗饭来,把蟹壳收拾下去。孟哲要想吃饭,却忍不住又要吐了,红薇仍把他扶住,钟常笑道:“今晚他似乎喝得太多一些,红薇,你同阿俊扶他去睡吧。”红薇答应一声,遂教丑丫头掌了烛台由她扶着孟哲送到客室里去,一会儿已走回来。钟常问道:“孟老伯已安睡吗?”红薇点点头,道:“我已扶至榻上,孟老伯倒头便睡,丑丫头代他脱了衣服,盖上棉被,方才离去的。”
  钟常道:“很好,让他多睡一会儿吧。”于是,他又叫红薇坐下,陪着史麟吃过饭,桌上残肴由丑丫头来撤去,红薇端上一盆冷水来,去摘上一些菊花叶,请史麟把菊花叶擦了手,可以洗去蟹的腥气。史麟和钟常父女先后洗过手,丑丫头又换上一盘热水来,请他们洗脸,大家洗脸后,掌着灯,又把史麟引至书室里憩坐,钟常啧啧称赞史麟好酒量,喝了这许多醇酒,竟会不醉,正是自己的劲敌,史麟又谢他们父女款待的盛意,钟常道:“你将来要常住舍间了,何用客气,我们都是自己人,你要什么也尽可以向我说,我能够办到的,一定为你办到。”史麟道:“小子能在此间藏身学艺,这是最大的幸事,还请老丈不吝教诲,耳提面命,这正是小子的愿望。”钟常点点头道:“这武术方面的事,那自然我要悉心教授你的,我终不负令尊之托。”二人说着话,红薇端了两碗姜片白糖汤进来,请二人喝,因为多吃了蟹,可多喝些糖汤,解去寒气;她自己早喝过了,史麟谢了一声,端直糖汤,喝了一个干。红薇又走出去了。
  钟常陪着史麟闲谈一刻,说道:“时候不早,你也该早些安歇,我送你到客室里去吧。”遂喊过阿俊一同掌着灯走出书室,穿过客堂,在客堂后面向右手转一个弯,有一个小小天井,在天井里有一株桂树和几丛海棠月季花之类,已有几盆菊花。天井对面有一间小卧室,向南四扇明瓦长窗,左边一扇小门虚掩着,里面隐隐透出些灯光,钟常推门进去,原来就是孟哲睡的所在,东西设着两张小床,一张没有帐子的床上睡着孟哲,鼾声沉沉,沿窗方桌上点着一盏油灯,小小的火亮着,丑丫头把灯放到桌子上,室中更见光明,桌旁两边放着乌木交椅,钟常请史麟在椅中坐下,丑丫头早已把史麟带来的铺盖打开,代他铺上了鲜明的被褥,请史麟安睡。
  史麟他看这屋子很小,因为搭着两张床,地位已是不多,壁上倒也挂着些书画。还有一座小小衣柜,自己的行李也堆置在床边,钟常又对史麟说道:“敝居是狭小得很的,请你暂时委曲着在此下榻,等明天孟兄回去后,这一张床也可拆去,让室中可以宽广一些,你在白天时候不妨在外边书房里练书习字,后面小园中舞枪弄棒,都很可以的,我女儿和这丑丫头都喜欢学习武艺,她们也会伴你同玩,谅不至使你寂寞。”丑丫头站在一边,听了这话,背转脸儿去笑。史麟道:“老丈如此优渥,小子感激之至。”钟常道:“不用客气,你今日疲乏了,便请安睡,我们明日再见。”说罢,便和丑丫头掌着灯,回身走出房去。
  回到书室,丑丫头把灯点着,悄悄走出去了,钟常并没有喝醉,他的酒量是很洪大的,独坐在椅中养神,看着桌上的灯,壁上的剑,凝思了一刻,不见红薇走来。听听外面远远的更锣已鸣三下,万籁寂寂,他就掌着灯走回自己房中去,他的卧房是在书房门对面,前后分为两室,前面的一间是他住着,后面一间便是他女儿红薇的卧室,中间有一扇小门可通,他回到卧室里,把室门关上,持烛放在桌上,听听里面红薇房中只有唰唰的声音,听不得红薇有什么话,便唤一声:“红薇,你在房中做什么?”说着话,立即一推小门,走到后房里去,只见红薇她拿着她的一柄明月宝剑在那里擦拭剑鞘,摩擦青锋,钟常不由很奇怪地问道:“你为什么在此弄这宝剑,还不去睡。”红薇仍是低着头擦拭剑鞘,很随便地答道:“这宝剑是你老人家赐给我的,我很惭愧,不能好好儿学习武功,有负此剑,好几天没有舞它,今天看见剑鞘也是黯然无光,没有人家的好,所以把来擦抹一下。”
  钟常听了红薇的话,方才明白她的意思,因为刚才在书房里史麟坐下的时候,曾把他的一柄龙泉宝剑从腰旁解下,悬在壁上的,不料给红薇看在眼里,便以为自己的剑不及人家了。钟常知道,她是好胜心重的人,现在史麟来了,我倒不可不叮咛她数语,他这样一想,便在红薇对面椅子里坐下。
  这卧室虽不大,却被红薇收拾得十分整洁,一榻一椅布置得井然有序,后面也有四扇短窗,正对着后园的,所以坐在屋里便可听得一二凉虫的哀鸣,钟常静默了一回,方才对红薇说道:“我要告诉你,从现在我们家里多来了一位贵公子,他要长住在这里,我们都要照顾他,爱护他,如同家人一般,那位贵公子就是你我方才陪他持蟹赏菊的史麟,也是史阁部这支的后裔。”红薇抬起头来说道:“我本不认识他,父亲为什么把他留在这个幽僻的湖滨上来呢?”钟常道:“这个我起先也没有告诉你,只因这事须严守秘密,不得不稍郑重的。”于是钟常遂把自己和史成信相遇,以及成信如何把史麟托他照顾的事,详细告诉与红薇知晓,且说道:“此事除了我与你以及孟家老伯知道,别人面前都不可泄露半句话,将来很有关系的。”红薇点头。
  钟常又说道:“我既受史公之托,自当忠人之事,史麟在此,我一切都要留意在他的身上,且要把武艺传授于他,你当伴同他一起练习,互相观摩,更易进步。但我有几句话不得不叮咛你的,就是因为你是我独生的女儿,家中除了我只有你。什么事我都放任你,所以我知道你的脾气很是高傲,不能受人家半点儿委曲,也喜欢妄自尊大,和人家怄气,这也是我过分宠爱你所致,但你的年纪渐渐长大起来,尤当要趋向温和幽娴,凡事和人家要谦恭,不可傲视他人,恐防你以后要有什么任性的举动,得罪人家,使人家不欢,你终要多多忍耐,款待人家,当有礼貌,不要给人家说我钟某溺爱不明,又讥笑你不懂规矩。”
  红薇听了她父亲的一席话,不由把头一扭道:“不就是来了个姓史的吗?不管他是什么贵人,他若好好待我,我自然也好好待他,爹爹不要只说我当守礼貌,我跟随爹爹隐居在这村中,已有好多年,我常和丑丫头顽弄,也不和他人交接,安见得我对人不能谦恭呢?爹爹也要叮嘱姓史的休惹恼我,我自然不会得罪他。”钟常听了,把足一顿道:“我早知和你说不明白的,你倒会说话,须知就是因为你不多和人交接,一切的事,爱怎么说便怎么说。不知让人三分,丑丫头是件件让你,听你的,自然没得话说了,我方才说的话,决不会错,我是爱你,所以先要和你说明,你一定要听从我的话。”钟常说这话时,声色都较前严肃一点,红薇只得勉强答应了一声,把剑插在鞘中,挂向床边,慢慢儿走至桌子边,背转身立着,剔着手指甲,默默无语。
  钟常明知他女儿素来不受人说的,今晚自己性急了些,未免向她说得太严重了些,她是受不起委屈的,所以他心里却又不忍起来,又带笑向她说道:“红薇,我知道你是肯听我的话的,人家有哪个敢欺你呢,只要你好好对待人家便了,不过你有些孩子气,容易使人家误会,但这也是你的天真,人家决不会说你坏话,史麟虽是阁部后裔,而性情十分和气,和你相处一起,必能合得来的,我只望你优待他些就是了,我想他也一定能够敬重你的,至于为父的意思,你必然都体会得到的,村上人都称呼你是孝女哩。”红薇听了“孝女”两字,卟的一声笑了出来,回转身来对她父亲说道:“爹爹说笑话了,我哪里可称孝女呢,你老人家的意思我当然体会到的,往后我当益发谨慎,若有得罪人家时,任凭爹爹怎样责打我便了。”她一边说,一边脸上露出笑容,钟常看了,方才安心,便点点头道:“你能这样做,这不称孝女是什么呢?我心里快活多了。今晚时候不早,你也早些睡吧。”红薇道:“爹爹也该早睡了,你今夜的精神怎么这样好啊?”钟常哈哈笑道:“大约多喝了些酒,意兴倍增,红薇,你快睡吧。”钟常说罢,走回自己房中去了。
  一会儿房中灯火已熄,父女二人也已同入梦乡。次日天明,时,史麟早已起身,推开长窗,望着天井里花丛中正有一只黑狸猫在那里窥伺小鸟,太阳的影子还没有照下来,孟哲也醒了,伸了一个懒腰,见了史麟,便说:“我昨晚竟喝醉,可有失礼之处吗?谁扶我来睡的?”史麟带笑把昨夕孟哲醉酒的光景,告诉一二。孟哲点点头道:“侥幸在至友处没闹笑话,史麟,你的酒量怎么这样好,我竟望尘莫及,不如你们小辈呢。”史麟道:“小子时时侍奉家父饮酒,因此酒量稍能和人家周旋,但钟丈的酒量可说洪大,倘然再喝下去,小子也要敬谢不敏哩。”
  二人正说着话,丫头已听得客房里谈话声,知道客人已起身,遂送上洗脸水来。孟哲赶紧披衣下床,和史麟一同洗漱毕,听得外面步履声,钟常已走来看他们了,大家见面,道着早安,钟常请二人到上面去用早餐,丑丫头早已端上。史麟因为自己要在此间长住下来的,不再多作无谓的客气,孟哲和钟常是老友,更不用谈客套,三人一同吃过早饭,又谈起昨晚的食蟹之乐,红薇早梳妆后走出相见,她今天又换了一件淡红夹衣,脸上薄施脂粉,蛾眉天然,孟哲对她带笑说道:“昨晚我竟喝醉了,都亏姑娘扶我去睡。我没有脏你的衣服吗?这蟹的味道真不错。”红薇笑道:“孟老伯的酒量太浅了,第一个醉倒,以后人家也不喝了。”孟哲道:“我也算可以喝几杯,无如昨晚逢的都是劲敌,我就不能胜任了,今天我还觉头脑有些不清哩,少停我就要告辞回家去酣睡一夜。”红薇道:“孟老伯不能在此多住一天吗?昨晚的大蟹尚没有吃完,我可以用蟹黄炒给你们吃,这里很多鲜虾,我已命丑丫头买了一小篮,预备在早晨炒虾仁的。”孟哲道:“谢谢你,我真的要回去了,舍间尚有些小事情呢。”钟常说道:“孟兄,你何不在此盘桓一天再去。”孟哲道:“不争这一天工夫,往后我是常要来的。”一边说,一边看着史麟微笑。
  史麟道:“小子盼望老丈能时时到此,使我得益良多。”孟哲道:“希望你能在此安心学艺,不负史公之托,钟常兄是最忠实的良师,我也要常来拜望你的。”钟常道:“小弟只识武术,不懂国学,关于国学方面还是要仰烦老兄的。”孟哲道:“我也是门外汉,懂什么呢?”红薇笑道:“不要客气,我也要请孟老伯教书呢。”孟哲笑道:“姑娘不嫌老朽无能,我当然是要常来的啊。”钟常道:“孟兄既这样说,我也不再紧留你了,改日有暇,务请惠临的。”于是孟哲别了钟常父女和史麟,道了珍重,走出门来。钟常等三人一齐送至湖边;孟哲下了船,又回头向他们拱拱手,然后摇动双桨,自回苏城去了。钟常等站在水边,直看到舟影已杳,然后一齐回至家中,钟常陪着史麟在书室里闲谈,红薇却到后面厨下去和丑丫头预备炒虾蟹的佳肴了。
  午饭时,大家吃过午餐,史麟又尝到红薇做的佳肴,心里暗暗佩服她年纪虽轻,而烹饪的手段却很高明,天资真是聪慧呢。
  下午钟常在书室里憩坐了一回,史麟坐在旁边看书,钟常望望日影已照到西边墙上,便立起身来说道:“史麟,我们到后园去练习一刻武艺可好?”史麟听了正中下怀,欣然答道:“好极,小子等候多时了,正要请老丈赐教。”钟常道:“你把你的宝剑带去。”史麟遂向壁上摘下龙泉宝剑,钟常到里面搬出一柄大刀和一条朴刀,和史麟一同走到后园去。
  后面的园地很大,一半是种着些名花果树,还有几座假山,和一座小小的茅亭,外面是种的菜和山芋葱韭之类,中间在茅亭之东有一片空地,铺着浅草,就是平日预备给红薇和丑丫头练习武术的。钟常陪着史麟走至这地方,他把大刀、朴刀放在地上,脱下外边的衣服,对史麟说道:“我的武艺是浅薄得很,然有令尊之厚托,我也许当仁不让,贡献一得之愚,但不知你以前练习些什么,你先使一路剑给我看看可好吗?”史麟答道:“小子以前也缺少有真实本领的人指教,所以学习得十分浅陋的,今日方得名师,荣幸非凡,老丈既教我舞剑,我也只得献丑了。”遂也把外衣服脱下,走至中间,将龙泉剑向怀里一抱,使个金鸡独立的架势,把剑渐渐地舞将开来,上下左右,进退疾徐,无不中节,舞到后来,剑法渐紧,居然也变成一道白光,滚东滚西,把人影掩蔽了。钟学在旁看着,不由鼓掌叫好,然而南边短窗里起了一阵笑声,隐隐地也在那里说好,钟常回转头一望,原来是自己的女儿红薇和阿俊立在房中,开着后窗,在那里偷看呢。此时史麟已把一路剑法舞完,听得钟常喝彩之声,立即收住宝剑,向中间站定身躯。钟常见他面不改,气不喘,全无力竭之象,不觉又点头说一声好,又向那边窗中招招手道:“红薇,你也过来练习练习。”史麟也回头看见了窗里的红薇,想不到她在那边作壁上观,又惊又喜。
  那时红薇已扑地将窗关上,一会儿只见她捧着明月宝剑,和阿俊一同走来,对着钟常笑嘻嘻地说道:“爹爹有何吩咐?”钟常对着史麟道:“红薇,我今天陪着他在此练习武术,史麟不愧是将门之子,年纪虽轻,而他的剑法很有可观,方才恐怕你也已看见了,你也是爱武术的人,今后可以和史麟一块练习,有了很好的朋友,更将使你高兴了,彼此不要客气,他的剑术你已见过,现在把你学的梅花剑使给史麟一看如何?”红薇听了父亲的话,斜转眼睛,对史麟微笑道:“我的剑术浅陋,不值识笑的,怎能舞给人家看呢。”史麟一听这话,像要开口的样子,却又缩住,只是对着红薇微微一笑,阿俊却在背后对红薇说:“小姐,你平日只要拉扯着人家和你使刀弄枪的,今天有了很好的同伴,老爷让你舞一回剑,你又怎样推辞起来呢。”钟常哈哈笑道:“阿俊说话不错,红薇不要不好意思。”
  红薇回转头去说道:“谁,要你开口做什么。”她遂将明月宝剑一横,嗖的一声,从剑鞘里抽出昨夜刚才拂磨过的青锋,轻移脚步,走至中间,将剑使一个旗鼓,又带笑说道:“请不要嗤笑,我今献丑了。”徐徐把剑舞起,一路紧一路,上下左右都是剑影,把她的娇体遮盖在中间,这梅花剑法共有五大门,一百二十五路,是钟常按着平生的经验变化出来的,很忠实地教给他女儿,加着红薇尽心学习,所以神妙非常;史麟在旁看着,只是点头赞叹。红薇本是好胜心重之人,今天当着史麟更格外要卖弄本领,全神一致地贯注在这柄明月剑上,钟常在旁负着手,观他的女儿舞剑,也觉得今日异样精彩,每一路剑都是身到手到力到神到,没有一点半点的懈怠,若能天天这样用力使弄,进步自能一日千里,他也明知今天的情形是特别的,这是女儿故意要争口气,不肯示弱于人,虽然给史麟看了,教他知道我女儿的武艺高强,自己的面上未尝不增光荣,因此他老颜生花,一张嘴嘻开着,只是合不拢来。
  红薇把一百二十五路梅花剑舞毕,收住宝剑,仍往怀里一带,往旁边一点,神情自若,向她的父亲带笑说道:“我舞得不好,徒给人家见了笑掉牙齿。”说着话,又对史麟流波一顾,史麟忍不住走上前对钟常说道:“恭喜老丈,令爱这一套梅花剑使得神出鬼没,小子望尘莫及,佩服得很。”钟常笑道:“这算是什么,小孩子胡乱舞弄,未臻上乘,你不要夸赞,反使她生骄心。”红薇将头一偏道:“我自己知道功夫浅薄得很,哪里敢骄傲。”
  钟常点头道:“你这话说得很好,越是有本领的人,越不可骄矜自喜,所谓满招损谦受益,往往自负多能之流,很易跌翻在人家手里,因为技术是没有底止的。只自己以为好,谁知人家比较他还要好呢,以前我在南阳沈子雄友人家里曾遇见一个异人,那人是一个男佣,容貌清瘦且眇一目,没有人看得起,沈子雄是仗义好客的江湖英杰,在豫南一带很有名气,善使一对黄金锏,别号金锏太保,武术高强,这天大会宾客,席间大家谈些武术,说得高兴时,大家挨次在庭中献艺,佣仆站在两旁静静观看,其中有一个姓杨的是著名的大力士,他独自在庭中玩弄五百斤的石锁,好似绝不费力的样子,沈子雄当着众人,大大称羡姓杨的有力如虎,说古时候的乌获也不过如此,且说今日会开群英,都是当世俊杰,而杨君可称巨擘,众宾客听沈子雄赞美姓杨的,自然齐声附和,齐口称誉,姓杨的趾高气扬,左顾右盼,自谓那年在山东济南摆设擂台十八天,打败了六十多人,没有人能够把他打倒,因此人家都称他大力士将军。姓杨的正滔滔地说着得意的话,谁知那个眇目的男仆本站在一旁上菜的,这时候忽然挺身而出,对沈子雄说道:‘这位姓杨的客人自称大力士将军,真是狂妄得了不得,在小的看来,这些蛮力有何足道,在济南摆擂台时,也许没有遇见能人,以致侥幸获胜,天下这大,四海之广,安知没有比你本领高强的人。不要说天底下,便是在这里,堂上堂下坐着许多人,难道没有一个能够胜过姓杨的吗?何以大家这样畏缩,让姓杨的自高于顶,睥睨一切呢,小的实在看得气愤,所以敢说这几句话。’眇目的仆人说罢,众人都不由一怔,沈子雄也觉来得突兀,正要开口说话,那姓杨的方受众人的称誉,忽然被一个貌不出众的下人当面抢白,他自然怎能忍受得住?他早哇呀呀地叫起来道:‘你是谁,你不过是沈家的一个奴才,你主人尚看重我,不敢和我较量,你却吃了豹子胆似的走出来,胡说八道,真令我气死,难道你也有胜人之力,出我之上吗?’沈子雄也对这眇目的下人说道:‘独眼龙,你虽是新来的佣仆,怎么这样不懂规矩,得罪客人,快快退去。’眇目的下人却冷笑一声说道:‘今天我是看不惯姓杨的如此骄慢,所以出来说这句话,人不可以貌相,海水不可以斗量,你们休要小觑人家,我第一个便不佩服他。’眇目下人说了这话,姓杨的早跳起身来,一脚踏在椅子上,把手指着他说道:‘好,你敢说这话,必定你自己以为有了本领,不肯佩服我,那么我今天就借这里沈府摆擂台,你若能得胜我时,让你出头,情愿送你一百两银子,我也立即离开南阳,不再称大力士将军了。’姓杨的说了这话,把外面的长衣一脱,立时一个箭步跳到庭中去,站在正中,把手一招道:‘来来来,我姓杨的岂惧怕这独眼龙,但是你自己要度量度量,休得轻捋虎须,打断了你的脊梁骨,莫要后悔。’眇目的下人笑嘻嘻地慢慢走到庭中去,也不脱去身上衣服,对姓杨的说道:‘你我怎样较量,我都可以,我的脊梁骨,不知你能够打得到打不到,要打出来看哩。’此时沈子雄和宾众一齐带着惊惧之色,起身出席来看他们交手。那时候我也是其中的一个人,自己虽有薄技,却不敢在人前卖弄,怀着好奇之心,在旁作壁上观。”
  钟常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咳嗽了一声,史麟、红薇和阿俊都立在旁边静听,钟常又说道:“我看他们俩比试时候,姓杨的先动手,一拳打到眇目下人的胸前,他绝不避让,反挺着胸子受他一拳,说也奇怪,一着打在胸口,宛如打着破棉絮一般,声音‘也听不出,姓杨的刚想收回自己的拳头,谁知自己的拳头已紧紧吸住在眇目人的胸头,饶他怎样用力,要想拳头收回时,他的拳头好似生了根一般,拔不回来,姓杨的脸都涨红了,连忙又一拳打向他的肋下,真奇怪的,照旧吸住,好似独眼的下人身上都是磁石,含绝大的吸力一般,姓杨的双手全都被吸住,动弹不得,独眼的人倒退三步,姓杨的随退三步,失去了自主力,尽由独眼人摆布。独眼人笑了一声说道:‘如何,你的力气虽大,有何用处,去吧。’又把身子一挺,姓杨的倒退数步,跌倒地上,良久方才爬起身来,满面羞愧,低着头退回原座,一语不发,方才的气焰顿时挫折,消灭于无有之乡了,独眼的下人却尚立在庭中。
  “沈子雄在旁看着,有些不服,走过去对他说道:‘你的本领大概专练习这一套的吧,也许你懂什么妖法的,把人家糊糊涂涂地弄输了,这有什么稀奇,你做了我们的下人,却得罪我的宾友,使我对不起人家,我倒要自己和你较量一下呢,我们大家要打对手的,这样不动手而取胜于人,现不出你的本领,我的双锏可说在黄河南北无敌手,你也能够用了军器和我斗一百合吗?’独眼的人此时不称呼沈子雄为主人了,却淡淡地答道:‘不动手使人家输,是不足为奇的吗,这却是我的客气,你说要用军器和我斗一下子,我也可以遵命,什么刀枪剑戟我都不要用,我只要用一根马鞭子就得了。’沈子雄自仗技高,说一声好,便叫左右去取出自己的黄金锏来,一会儿早有两个下人捧着一对黄兵刃过来,他这对兵刃有三尺长,共重三四十斤,灿烂光辉,是沈子雄生平喜用的祖传利器,在这对兵刃下不知打败了多少英雄好汉,他取到手里,向左右摆荡了一下,独眼的人自到外边去取了一条较长的马鞭子来,说道:‘这是马夫老陈的,我向他借来用用。’此时众人又围拢来观看,姓杨的也如斗败公鸡一般站在一边,沈子雄用手向独眼下人一指道:‘你这样藐视我们,岂有此理,这马鞭子又有多大用处,我真不信,不妨你打过来便了。’独眼人微微一笑道:‘我虽然来的时候不多,你总算是我的主人,不能不让你几分,请你先动手好了。’沈子雄冷笑一声道:‘我手里兵刃却不认识人的,今日是你自己讨死,死而无怨。’独眼人笑道:‘放心吧,今天我决不会死,不要你破费钱买棺材的。’
  “沈子雄又是一气,舞开兵刃,踏进一步,照准独眼人当头一锏打下,独眼人腾地向左一跳,沈子雄一着打个空,身子向前冲了一冲,骂一声:‘瞎奴,你怎么躲起来了。’又使个枯树盘根,兵刃向独眼人三路扫去,独眼人纵身一跃,从兵刃上跳过,沈子雄又打了个空,咬紧牙齿,又骂了一声,左手兵刃向前虚晃一下,故意让他避向右边去,却跟着又是一锏横扫过去,离开眇目人胸前只三寸,口里喝一声着,大家在旁看着,这一个声东击西之计,以为眇目下人万万闪避不及了,姓杨的更是欢喜,几乎拍起手来,谁知眇目人不知怎样的又是轻轻一跳,已至沈子雄背后,冷冷地说道:‘有劳贵手,我在这里呢,侥幸我的脊骨还没有打断。’沈子雄又气又恼,又惊又愧,暗想这独眼人躲避的功夫真好,莫不是平日练成的,自己一连三次,竟打不到他身上,在众宾客面前怎样交代得过呢,马上回过身来,圆睁双目,又对眇目人说道:‘你这人只管东闪西避,跳来跳去做什么,是真有本领的,怎么不与我交手。’眇目下人笑嘻嘻地说道:‘你该明白,这是我让你三下,客气一些,你若要再打过来时,休怪我要无礼了。’沈子雄大怒道:‘啊,我要你让什么?’右手一起,嗖的一声,又向他当头打下,眇目的人此时不再闪避了,举起马鞭往上轻轻一撩,早把沈子雄的兵刃搭住了,马鞭是软的,在兵刃上绕了两转,顺手一推,沈子雄不知不觉地左手一松,手里的兵刃已落到地上。心里一怔,还不肯让,恶狠狠地又把左手兵刃呼的一声打至眇目下人的腰间去,眇目人不慌不忙,又将鞭子迎住兵刃只一绕,说也奇怪,沈子雄左手中的兵刃,又当的一声,坠落到地上,两手成空,口里不由喊了一声‘哎哟’,眇目的人哈哈笑道:‘大力士将军,金锏太保,我都领教过了,可再有什么英雄好汉,让我看看他的真实功夫。’沈子雄硬着头皮说道:‘你拿一条马鞭子,以巧胜人,大概是妖法的吧,我还是不服。’眇目的人说道:‘你还不服吗?我老实告诉你吧,久闻金锏太保名高中州,所以我假作到此求做佣仆,要看看你的本领,究竟如何?来此一月,已知你浅陋得很,并无什么特异之处,见面不如闻名,使我感到失望,本想在日内离去了,今天适逢大会宾客,又想看看你的客人中间可有什么奇才异能之士,谁知那姓杨的徒具蛮力,没有真实的功夫,余者碌碌,更不足道,心里实在有些不耐,故出而游戏三昧,姑与你们小试其技,果然都是银样愉枪头,毫不中用。天下人大都向声背实,可耻可笑,我也不要你们的一百两银子,我今去了。’说罢,将身一跃,疾如飞鸟,早已到了屋上,纵声大笑,笑声过后,倏忽不见。
  “众宾客无不目痴口呆,沈子雄听了这话,倏然无色,自知遇到了异人,没奈何拾起地上兵刃,交与仆人拿去,自己和众宾客退到座上,叹口气说道:‘这人来此不过一个月光景,自言穷途落魄,愿在此间操作,作一豢养,哪里知道他是有心来试探人家的哟?今天我们吃亏了,由这人猖狂,我很惭愧。’姓杨的也说道:‘这人专会以巧取胜,真实的力量也没有施展出来,我们只当他是个疯子,活见鬼,今日算我霉气。’于是大家斟酒重酌,强作欢笑,将这事掩饰过去。当时我虽在座,自知武术尚是浅薄,所以未敢多事,但知那眇目的一定是位异人,他的本领出人头地,能用软功得胜姓杨的,又用马鞭套人兵器,这些还不是真实本领吗?可笑沈子雄和姓杨的明明输了,还不肯坦白承认,反为识者齿冷,这真是不足为训了,所以今日我把这往事告诉你们,就是要警戒你们千万不可恃才傲物,而当虚怀若谷,因为能武的人往往喜欢好勇斗狠,彼此仇杀,这也当切忌深戒的啊。”
  钟常说罢,史麟、红薇都听得津津有味,史麟说道:“老丈之言正是很好的教训,小子些不自勉。”钟常又道:“往日我所遇的奇闻逸事甚多,以后我再告诉你们,现在你们俩都已舞过剑,待我舞一回大刀给你们看着可好?”史麟道:“小子正要请教。”钟常便从地上拿起一柄大刀握在手里,走至场中,摆一个骑马势,将大刀上下左右地飞舞起来,一片刀,不见人影,唯闻刀环上叮当乱响,史麟在旁很留神地看着,觉得钟常这路刀法非常紧张,上中下三路,每路有独到之处,与众不同,很有几下杀手,可以令人学得,等到钟常一路刀使毕,把刀头向地下一插,走过来对史麟道:“我是胡乱舞着,你看我的刀法有没有破绽。”史麟带笑说道:“光摇冷电,气凛清风,老丈使得好刀法,可谓世无其匹了。”钟常笑道:“何必如此谬赞,你是天纵之才,若能用心学习,前途进步,未可限量,惶憾老朽寡能,不足为人师资罢了。”史麟道:“老丈休要谦卑,小子能得老丈指示,实在是天大的幸事,尚请老丈时时指教。”钟常点点头道:“我当然要极尽我愚,贡献于你的,方才你的剑法很好,不知你喜欢学习什么。”史麟道:“我见令爱舞过的梅花剑,非常精妙,小子也想学会这一套,老丈可肯赐教。”
  红薇听史麟要学梅花剑,不由微微一笑道:“我使的梅花剑幼稚之至,爹爹再使一套吧,人家要学,却不能说不好了。”钟常点头道:“也好。”于是他便从红薇手里,取过这柄明月宝剑,一路一路舞给史麟看,史麟很留意地注视着,等到钟常一百二十五路梅花剑舞毕,才带笑说道:“老丈使得真好,小子当心练习,现在稍休憩吧。”钟常道:“我还不觉疲乏,且把此中诀窍指点于你,你是聪明人,不难窥得门径。”遂把梅花剑前后起讫诸要点,讲解与史麟听,史麟恭恭敬敬地耳聆面诲。钟常讲了一番,又对红薇说道:“今后你闲暇之时,可以陪伴史麟世兄练习武艺,也不必客气,也不许胡闹,我是知道他脾气的,人家是很有规矩的,莫给人家笑为乡村里的女娃。你们也可以兄妹称呼,如同一家之人,你须要好好款待这位嘉宾。”红薇听了,笑而不答,她把一双秋波去斜盼史麟,钟常也对史麟说道:“小女性情直率,日后倘有什么不到之处,言语冲撞,你也要看在我的面上,不要和她计较,只当她是个小孩子便了。假若她的母亲在世时,也许她还要索奶吃呢。”说得史麟、红薇和阿俊都笑起来。
  这时候史麟和红薇彼此渐渐接近,且知道各人的本领了,晚上钟常又陪着史麟喝酒,赞他好酒量,至史麟不敢多喝,适可而止。钟常见他彬彬有礼,更是欢喜。从此史麟住在紫云村,读书习武,换了一种生活。
  孟哲有时也来探望,讲些经史给他听,他也是执卷请益,析疑赏奇,饮酒谈天,足解寂寞。钟常是直率的人,待他如自己儿子一般,使他大大感激,而红薇渐渐和他熟了,常在一起习武,看着红薇一种天真的妩媚,也足使这位公子忘忧解愁,何况湖上风景清美,波光山色,也能荡涤胸怀呢。

相关热词搜索:侠隐传技

下一章:第四章 侠女比武

上一章:第二章 枫村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