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〇九回 塞外风云
2023-04-23   作者:梁羽生   来源:梁羽生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两件喜事

  阿坚说道:“爹爹,你真聪明,一猜就着。那么,你再猜猜第二件喜事。”
  阿璞笑道:“这件喜事,是早在我意料之中的,我当然不会猜错。但第二件喜事,没头没脑的我怎么猜得着?”
  阿坚说道:“这件喜事,说了出来,爹爹,恐怕你会比听到我求婚成功,更为高兴。”
  阿璞说道:“你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还是快点揭开盖子吧。”
  阿坚说道:“爹爹,你还记得和风大侠风从龙之约吗?”
  阿璞怔了一怔,半晌说道:“我怎会不记得,不过听说风从龙早已死了。这消息我知道决不会是假的。”
  阿坚说道:“风大侠之死不假,可风大侠也还留有后人呀!”
  阿璞呆了片刻,说道:“你碰上他的后人了?是儿子还是女儿?”
  阿坚说道:“是风大侠的女儿。”
  阿璞说道:“二十年前,我与风大侠相会之时,还未听说他有儿女,那么这位风小姐大约年纪还很轻吧。”
  阿坚说道:“大约是只有十七八岁年纪,但本领却已甚为了得。”
  阿璞说道:“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女,怎能跋涉长途,横穿瀚海,来到此间?你是在那里碰上她的?”
  阿坚笑道:“我是在玛芝那里碰上她的。她不仅能上那座雪山,如今已经是来到了咱们的家中了呢!”
  阿璞吃了一惊,说道:“她已经到了咱们家中,那你还不赶快请她来和我相见。”
  阿坚说道:“爹爹,和她一起来的还有三位朋友。”
  阿璞问道:“是些什么人?”
  阿坚说道:“一位是她的师兄霍天云。”
  阿璞说道:“霍天云,这名似乎好熟。哦,我记错了,天山派的掌门人是霍天都。”
  阿坚说道:“禀爹爹,霍天云就是霍天都的徒弟。听起来这两个名字似是兄弟,其实乃是师徒。”
  阿璞说道:“还有另外两个人呢?”
  阿坚说道:“还有一位是上官英杰,一位是姓谷名叫飞霞的女子,是上官英杰的未婚妻子。”
  上官英杰的名字阿璞倒是也曾听过的,不觉又呆了一呆。

  对上官英杰的议论

  阿坚问道:“爹爹何故沉吟不语?莫非是有甚为难之处,不便接见这几位朋友么?”
  阿璞说道:“天山派据我所知,倒是一个潜心武学的名门正派,一向不理外间事情的。霍天云又是风姑娘的师兄,我当然是应该以礼相待的。不过上官英杰此人——”说至此处,颇似有点踌躇难决的神气。
  阿坚说道:“此人怎样?”
  阿璞说道:“听说此人乃是一个介乎邪正之间的人物。”
  阿坚问道:“是谁和你说的?”
  阿璞说道:“宇文成都上个月从北京回来,曾经在大汗面前谈起这个人,当时我也恰巧在场。”宇文成都是瓦剌大汗派至北京,通过明朝主和派首脑人物之一,奸宦汪直的安排,将他安插在御林军中当个挂名差事,等于是两国的联络使者,也等于是瓦剌大汗派驻北京的“坐探”。是以一年之中,总要从北京回来一两次。
  阿坚说道:“宇文成都怎么说他?”
  阿璞说道:“据他说,上官英杰本是武林天骄这一派的唯一传人,他的师父檀道安生前,和西门化是最要好的朋友。”
  阿坚当然知道西门化的身份和宇文成都也是一样,地位虽然比宇文成都稍低一级,但身份却更为隐秘,是大汗要他在中原武林中兴风作浪,以伪装的侠义道面目出现的。听得父亲此言,不觉吃了一惊,说道:“爹爹,你不是怀疑上官英杰和西门化一党的吧?但依我看来,他是不会的。”
  阿璞说道:“你怎么知道他不会?”
  阿坚说道:“爹爹,你先说宇文成都怎么谈论他?”
  阿璞说道:“你的话不错,他不但不是西门化一党,不知怎的,还变成了西门化的对头呢。宇文成都就是因此,给他加上个‘背叛师门’的罪名,认为他是反覆小人的。另外也还有别的人和我谈过上官英杰的行径,认为他是介乎邪正之间。当然,这个评语已是比宇文成都对他的非议好得多了。”

  宇文成都也在和林

  阿坚松了口气,笑道:“宇文成都所骂的人,咱们可以放心和他交朋友了。”
  阿璞说道:“不错,你的见识是增长了许多。坏人口中的‘好人’,一定是像他自己那样的坏蛋。相反,坏人口中的‘坏人’,那就一定是好人了。”
  阿坚笑道:“爹爹,你这话可说得更透彻了。宇文成都说上官英杰是‘反覆小人’,可知他以前或许是个‘介乎邪正之间’的人物,但现在走的路却是对了。”
  阿璞说道:“但也正是因此,我有另外一样担心。”
  阿坚问道:“爹爹担心什么?”
  阿璞说道:“上官英杰和宇文成都、西门化这伙人作对,如今他来到咱们家里,而我又正在受到大汗的猜疑。大汗虽然没说,我是感觉得到的。”
  阿坚道:“爹爹,你是想要‘明哲保身’,怕受他的连累吗?”
  阿璞说道:“我并不是个怕事的人,不过总是小心一点好些。宇文成都上个月回来之后,去了一趟西藏,前天又回来了。听说他还要在和林再住一些时候,不会这样快走的呢。”
  阿坚说道:“爹爹放心,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当然会懂得谨慎小心,不会泄漏秘密的。但有一样事情,爹爹,你还未曾知道的。”
  阿璞道:“是什么事情?”
  阿坚说道:“上官英杰曾经救过玛芝的性命!”
  阿璞吃了一惊,说道:“怪不得你敢断定他是好人。但这却是怎么一回事情?”
  阿坚说道:“说来话长。不过,我怕客人等得不耐烦了,咱们不能冷落客人,爹爹,你要是愿意接见他们的话,不如等到见了客人再说。”
  阿璞说道:“就是没有他救玛芝这件事情,和风大侠女儿一起来的朋友,我也是非见他们不可的。好,你就去请他们来吧。”
  主客相见,双方都有说不出的欢喜。尤其当风鸣玉向他说明是代父践约之时,阿璞更是感动得热泪盈眶。
  “真想不到我还有幸在有生之日得见故人之女!”阿璞说道:“风姑娘,咱们两家上代的渊源你是知道了的,恕我不客气要称你一声贤侄女了。”

  阿璞自责

  阿璞继续说道:“那年我听得令尊遭逢不幸的消息,心里非常难过。据我所知,令尊是给大汗派去的武士和明廷东厂的人联手杀害的,其中一个凶手,还是和我时常见面的,但我却不能给令尊报仇。你们汉人有两句成语,我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这十多年来,我不知做了多少次恶梦,梦见令尊浑身浴血,给我以无言的责备。我好像是我的双手也沾满了令尊的血腥一般。”
  风鸣玉听得不禁流下泪来,阿坚勉强笑道:“爹爹,风姑娘刚刚来到,咱们两家难得相聚,应该高高兴兴才是,过去的伤心往事,何必再提?”
  阿璞说道:“我不是要惹起风侄女的伤心,但这十多年来藏在我心中的话不说出来,我会更为难过。”
  风鸣玉抹乾眼泪,说道:“阿璞伯伯,你说的那个你时常见到的凶手之一,可是名叫速兀?”
  阿璞说道:“不错,这个速兀是大汗的金帐武士之一。不过他前年奉命前往中原,却不知怎的没有回来。有人说他是被中原的武林高手杀了,但却不知是真是假。”
  风鸣玉道:“是真的。杀他的人,就是我的爹爹!”
  阿璞呆了一呆,失声叫道:“什么,是令尊杀的?令尊还没有死吗?”
  风鸣玉道:“家父是业已不幸去世,但却不是在你所知道的那次事件中丧命的。那次他受了重伤,躲在一座深山里养病。前年我在无意中找到了他,也就是在我们父女会面那天,他杀了速兀和东厂的副统领赵元化,但却伤在西门化的毒针之下。”当下把那次父女重会的事情,说给阿璞知道。
  阿璞慨叹不已,说道:“原来后来还有这许多事情。速兀和赵元化是那年追杀令尊的首要人物,如此说来,令尊是亲手报了仇了。不过,后来这件事情,大汗却瞒住我。唉——”一声长叹之后,似是甚有难言之隐,不再说下去了。
  阿坚知道父亲想的是什么,说道:“大汗对爹爹已有猜疑,这是一定的了。不过,有关速兀之死这一件事,还也许大汗还未知道是风大侠所杀的呢?”
  阿璞摇了摇头,说道:“不会不知道的。因为西门化回来,一定会禀告大汗。”

  投桃报李

  阿坚说道:“大汗不信任爹爹,即使没有这件事,咱们就是早已知道的了。爹爹不必放在心上。”
  阿璞说道:“我并非因为大汗这件事情瞒住我而感难过,我难过的是:风大侠那次虽然没有丧在速兀之手,但终于还是给西门化所害。西门化可也正如速兀一样,是大汗派出去的人哪!如今风侄女代父践约而来,我能不感到惭愧吗?”
  风鸣玉抹乾了眼泪,正容说道:“贵国大汗害了家父,这与老伯何干?天下不论那个地方,那一族人,都是有好人也有坏人的,坏人干下的坏事,岂能怪到好人头上?”
  阿璞这才露出一丝笑容,说道:“这本来也是我常常和阿坚说的话,难得侄女这样明理,和我们的想法也是一般无二。不过,我身为瓦剌大将,总是还不免心中有愧的。”
  风鸣玉道:“家父深感老伯顾念两家的往日交情,临终之时,还特别吩咐我来奉还一件东西的。”
  阿璞怔了一怔,说道:“令尊并没有向我借了什么东西啊,还的什么?”
  风鸣玉道:“是一部剑谱。三百年前,我家祖先天扬公讨了贵国公主,这部剑谱就是贵国公主留下的,经过了三百年,我家历代祖先也增添了若干新招。爹爹说,这本来也是你家应得之物,是以叫我送来,聊表投桃报李的心意。”原来风家先祖“黑旋风”风天扬的妻子乃是蒙古公主云中燕,而阿璞的祖先则是云中燕最亲信的家人。
  阿璞又喜又惊,说道:“这样的厚礼我怎么受得起?”
  霍天云笑道:“其实这也算得是物归原主,请老伯就不用推辞了。留下一个武林佳话吧。”
  阿璞说道:“如今我已明白,原来风大侠真的非但没怪责我,还对我这么的好,好,冲着令尊这份深情厚意,贤侄女,那你送来的礼物,我就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了。”
  收下了礼物,他不觉便即想起了一件事情,问风鸣玉道:“据我所知,令尊当年是在投奔金刀寨主的途中,被速兀等人追捕的。不知贤侄女和金刀寨主曾经见过面没有?”

  一个阴谋

  风鸣玉道:“我正想禀告伯伯,我们几个人都是从金刀寨主那里来的。”
  此事虽然早在阿璞意料之中,但还是不免颇受震动,心里想道:“若在平时,天大的事情我也担当得起,但此际,我也正被大汗猜疑,他们可来得不是时候了。”
  风鸣玉继续说道:“有一位马老英雄马寿昆,是伯伯的朋友吧?”
  阿璞说道:“不错。他是一个牧场的场主,每年总要到和林几趟,也时常到汉人的地方做买卖的。最近一次他和我见面是在三个月前,听说随后他就入关贩马去了。记得我最后和他见面那次,也曾谈及金刀寨主的。”
  风鸣玉道:“金刀寨主和马老英雄已经见过面了。金刀寨主深感伯伯对他相知之深,他对伯伯也是十分仰慕的。”
  阿璞笑道:“你们汉人有句俗话,叫做不打不成相识,我和金刀寨主虽然未曾见过面,却也是在战场上交过手的,我想,也可以算得是神交已久了吧?”
  风鸣玉道:“过去的打仗,是伯伯奉了大汗之命,不得已而为之事。伯伯并没有把金刀寨主当作敌人,金刀寨主更不会把伯伯当作敌人。但金刀寨主却希望今后瓦剌和中国不要再打仗了。”
  阿璞说道:“我也希望如此。但我却不能不把一个事实告诉你们,宇文成都这次从北京回来,正在计划一个阴谋呢。”
  风鸣玉道:“什么阴谋!”
  阿璞说道:“明朝想和我们合力‘袭匪’。不说你们也当明白,所谓袭匪,就是大家联合去打金刀寨主了。”
  风鸣玉大吃一惊,说道:“那么贵国大汗准备如何?”
  阿璞面色沉暗,说道:“这样的事情,大汗是求之不得。他定下了一石两鸟之计,在消灭金刀寨主之后,就挥兵东进,做他的继承大元忽必烈‘功业’的美梦!”所谓继承忽必烈的“功业”,即是要灭明复元,这是无须阿璞明言的了。
  风鸣玉道:“伯伯,你可要阻止他们实现这个阴谋才好。”

  秘密早已泄漏

  阿璞苦笑道:“大汗对我已有猜疑之意,我如何能够劝阻得来?他目前正在调兵遣将,我只盼由于他对我有了疑忌之心,不用我统兵出战,我于愿已足了。”
  阿坚急道:“爹爹,这可不行啊!纵然你想置身事外,恐怕也是不能自保的啊!”
  阿璞尚未知道他的儿子想说什么,便即打断儿子的说话,接下去说道:“不错,你说的我早已顾虑到了。但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只好见一步走一步了。对啦,你们来的时候,有没有人注意你们?可得特别小心,提防给大汗的密探查悉有金刀寨主派来的人在咱们家里!”
  风鸣玉道:“伯伯,你要是怕给我们连累的话,我们马上就走。”
  阿璞连忙说道:“侄女,你误会了。我叮嘱阿坚小心,这只是防息未然而已。倘若你们的身份当真是给大汗发觉,我拚了身家性命也要保护你们的!”
  阿坚缓缓说道:“爹爹,我知道谨慎是应当的。但可惜已经有人知道咱们和金刀寨主往来的这个秘密了,要防备也防备不来啦。因为这个人一定会向大汗告密的!”
  阿璞大吃一惊,问道:“这人是谁?”
  阿坚说道:“就是玛芝的管家柏列!”
  阿璞更是吃惊,说道:“柏列这人极为阴险,以他的为人,我本来就觉得奇怪,他怎肯甘心在冰宫度过寂寞此生。我早已怀疑他另有图谋,只因他是玛芝爷爷的老部下,我不便对老夫人说罢了。但你也并非不知道他的为人,何以会给他知道你们的秘密?”
  阿坚说道:“爹爹,我不是说过这位上官大哥曾经救过玛芝的性命吗,你知道是谁要害玛芝吗,也正就是这个柏列。这两件事情是相互关连的,你想知道柏列如何知道这个秘密,请先听听他是如何害玛芝吧。”
  阿璞喘过口气,说道:“好,你们把事情的经过,仔细说给我听。”
  听说了前因后果,阿璞不由得一阵寒意凉透心头,做声不得。
  风鸣玉安慰他道:“我们是快马赶来和林的,路上没有碰到柏列,但料想他现在还未赶到。”
  阿璞说道:“对,我马上派出心腹手下,侦查他几时来到和林。逼不得已时,我只好先行处置他了!”

  商量造反

  阿坚说道:“和林每天都有数以千计的人来来往往,一天十二个时辰,任何一个时刻,柏列都可能偷入和林。你派人去侦查他,未必就能将他缉获。而且,柏列武功非比寻常,他又擅于使毒,不是我长别人志气,你的那些手下也未必能是他的敌手。要是弄得不好,反而会张扬开去的。”
  阿璞叹了口气,说道:“你说的我何尝不知,但这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也只能如此尽人力而听天命了。”
  阿坚说道:“爹爹,咱们的命运应该操在咱们自己的手上,不能任由大汗摆布。依孩儿愚见,柏列告密倒不是最紧要的事情,能够在他未能见大汗告密之前抓着他固然最好,但抓不着他也就算了。紧要的是爹爹有没决心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另想更有效的办法!”
  阿璞说道:“你有什么办法,说出来给我听听!”
  阿坚说道:“爹爹,你一向是反对大汗的穷兵黩武的,你也说过,在八个和你一样地位的将军之中,只有右贤王和韩邪王是主张打仗的,其他六人口里虽然不敢反对大汗,但你知道他们心里其实是不想打的!”
  阿璞说道:“不错,那又怎样?”
  阿坚说道:“爹爹,那你为何不联络和你主张相同的人,索性就在明天起事,推翻大汗,另立新君!”
  阿璞吃了一惊,说道:“那不是造反了吗?”
  阿坚说道:“推翻大汗一人,造福无数百姓,这样的造反,又有何妨?”
  阿璞说道:“其他五人虽然不想打仗,但却未必敢于造反,那能说干就干,明天便行举事?”
  阿坚说道:“汉人有句俗语,叫做逼上梁山。爹爹,他们不起事,你先起事,逼他们跟随你。”
  阿璞道:“待我仔细想想。”想了一想,摇了摇头,说道:“一来是风险太大,亳无成算;二来我们世代受朝廷之恩,宁可大汗负我,我也不能就举兵犯上!”
  阿坚急道:“爹爹,这不是讲私人恩怨的时候啊!”
  阿璞说道:“我也不是完全不听你的话,但我想来想去,只能做到这个地步——”
  阿坚问道:“爹爹,你准备怎么样干?”
  阿璞说道:“我想先尽臣子的本份,忠言劝谏大汗!”

  劝谏大汗

  阿坚吃了一惊,说道:“爹爹,你刚刚说过,大汗早已对你有了疑忌之心,他如何还能接受你的什么‘忠言劝谏’?只怕爹爹此去,就是自投罗网了!”
  阿璞说道:“你说的我何尝不知,但我既不能背上弑君之罪,只好先劝谏他。即使此去是有去无归,也只能如此!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心,我也不是贸贸然就单独跑去劝谏大汗,而是另有一个部分采纳了你刚才所提的意见的计划。”
  阿坚说道:“爹爹可以说出来,让大家参详参详么?”
  阿璞说道:“据我所知,主战最力的是右贤王和韩邪王,主和最力和我的交情也比较好的是左贤王和昆阳王,我想说服他们二位,和我一起入宫劝谏大汗。”
  阿坚说道:“要是他们不肯呢?”
  阿璞说道:“那就顾虑不了这许多了。他们愿意与我联名固然最好,不愿意我也必须如此行事!”
  阿坚知道父亲的脾气,他心意已决,那是谁也动阻不来的,只能空在一旁着急。
  霍天云和风鸣玉等人知道以阿璞的身份,他能够这样做已经极为难得,倘还要逼他“造反”,那就是强人所难了。在这样的情形底下,他们当然也是不方便再说什么了。
  阿璞微笑说道:“我是但求心之所安,死生倒不算得什么一回事。总之在今天之后,我是不会再和你们汉人打仗的了,那就是我所求已达啦。不过,我却不能连累你们,阿坚,在我走了之后,你和他们暂且躲避一下,不可留在家中。这我也替你想好了,塔布是你奶妈的儿子,他是最可靠的人,人也机灵,你们可以在他家里躲一两天。我倘若能够回来,立即就会通知他们。不能回来,随时也会有人为你们传送消息。”
  他部署妥当,便即出门,阿坚含泪相送。阿璞笑道:“坚儿,别这么难过。不见得就是生离死别的。何况,你已经交了这许多好朋友,即使爹爹不回来,我也不怕没人照顾你了。对啦,我几乎忘了一件事情,这本剑谱给你。”
  上官英杰懂得一点改容易貌之术,在阿璞走了之后,替阿坚化装,扮成一个小厮模样。按照阿璞所定的计划,一行五人连夜到阿坚奶妈家中躲避。
  

  第九回 塞外风云 之 龙骑兵抄家

  阿坚在奶妈家里等候消息,这天晚上,那里睡得着觉?
  天色大亮之后,仍然未有消息送来,阿坚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忽听得街上人声鼎沸,忙叫塔布出去打听。
  过了一会,塔布面色苍白,奔跑回来,阿坚已知不妙,问道:“外面是怎么一回事情?”
  塔布讷讷说道:“百姓在躲避兵马。”
  阿坚道:“那里来的兵马?”
  塔布说道:“好像是从皇城里开出来的龙骑兵。”
  阿坚道:“可知道是开去那儿?”塔布说道:“不知道。”
  其实阿坚无须有此一问,他自己也可以猜得着的了。他沉默片刻,忽地跳了起来,就要冲出门去。
  塔布将他拉着,说道:“少爷,你可不能鲁莽。”
  阿坚说道:“别拦阻我,龙骑兵一定是去抄咱们的家的,我非去看看不可!”
  塔布气力没有他大,拦阻不住。说道:“少爷,汉人有句俗话,叫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少爷,你是应该离开这里,不过却不能回家了。咱们马上搬个地方。”
  风鸣玉道:“塔布说得很有道理。咱们是该作最坏的打算。假如龙骑兵真的是去抄你的家,捉不到你,随后一定会搜查你府中有关人等的住宅,难保他们不会找到这里来。”
  阿坚说道:“搬到那里?”
  塔布说道:“我有一个表哥,住在城外山区。”
  阿坚说道:“好,我可以依你搬家,但我爹爹生死未明,无论如何,我也要打听到确实的消息才从。”
  上官英杰见他如此执着,只好说道:“好吧,那么我们陪你一起去打听消息,不过,你一定要听我们的话。”他是想阿坚在经过改容易貌之后,远远的混在人堆之中,相信也还可以蒙混过去。
  阿坚苦笑道:“你们放心,我不会鲁莽到要和龙骑兵拚命的。”

  要阿坚投案

  不出所料,龙骑兵果然是去抄阿璞的家的。
  此时龙骑兵早已把阿璞的将军府团团围住。一个个弓上弦,刀出鞘,但却还没有冲进去。
  阿璞颇得百姓爱戴,百姓们虽然不敢走近去看,但还是有许多胆大的人,远远的在看热闹。议论纷纷,不知阿璞犯的是什么罪。阿坚和上官英杰等人混在人丛之中,果然没人注意他们。
  一个军官出来喝道:“大汗有命,叫阿璞的儿子阿坚出来接旨!”声音有若洪钟,显然武功甚高。阿坚认得这个军官是龙骑兵的“都指挥”慕容珪。
  “将军府”里当然不会有一个阿坚出来接旨。
  慕容珪跟着下第二个命令,要“将军府”里的人,不论男女老幼,一个个都要自缚双手,出来投降。原来他们是恐怕阿璞的部下反抗,也怕将军府内藏有能人。
  这道命令一下,“将军府”的大门登时打开。第一个自缚双手出来的是阿璞的老管家登玛诺。其他的人跟着鱼贯而出。
  登玛诺道:“请问慕容将军,我家将军犯的是什么罪?”
  他们二人的私交本来是相当好的,但慕容珪此时却是扳起脸孔,不理睬登玛诺的发问,一副公事公办的神气喝道:“你们的小主人阿坚呢?他竟敢大胆抗旨么?”
  登玛诺道:“禀将军,我家小主人出门去了,还没回来。”
  慕容珪喝道:“你敢骗我,明明有人看见他昨天已经回来的。”
  登玛诺道:“我家少爷上个月出门,许多人都知道的。他委实未曾回来,不信你可以进去搜。说我们少爷回来的人是谁,请你准许我和他对质。”
  慕容珪冷冷说道:“你懂不懂你现在已是罪人身份,还怎能提这种非份的要求。那个人我也见他不着,何况是你?”
  说罢,立即派一部分龙骑兵进内搜查,同时拷打其他家大,要他们供出实情。他不拷打登玛诺,已经是看在私交的份上了。

  威胁阿坚自首

  阿坚昨日是带领上官英杰等人悄悄从后园逾墙而入,回到家中的。除了登玛诺之外,只是几个在“将军府”中地位较高的人知道他回来。
  慕容珪拷问一众家人,那些人一来是对主人忠心,二来也是委实不知道阿坚已经回家这一回事,是以异口同声,供辞都是和登玛诺刚才所说的一样。
  阿坚听得皮鞭打在家人身上的噼噼啪啪的声音,如同身受,不由得怒火中烧,好不容易,才能强行忍住。
  慕容珪回过头来,厉声向登玛诺再问:“还有几个汉人呢,藏在那里?你爱护少主,不肯交出阿坚,尚还情有可原,那几个汉人与你无亲无故,你替主人包庇他们作甚?快快供出来吧!”
  登玛诺道:“那里来的汉人,我根本就不知道有这回事情。”
  慕容珪提起皮鞭,对登玛诺进行威吓利诱,登玛诺咬实牙根,只是不说。进“将军府”搜查的兵丁此时也出来了。禀告慕容珪:“那一个角落我们都搜过了,只差地皮未翻过来。阿璞的儿子和那几个汉人确是不知去向。”
  慕容珪不想鞭打和他颇有私交的登玛诺,听罢兵士的报告,心念一转,高举皮鞭,朗声说道:“你们听着:阿璞犯了通敌之罪,但大汗圣明,业已查明是他的儿子阿坚替他奔跑,勾结敌人的。大汗念在阿璞往日的功劳,此事虽然可能是他指使,但只要他的儿子自行投案,大汗便可将他从轻发落。否则只有将阿璞问斩了!你们有谁知道阿坚下落的,我准许你们去通知他。看他还要不要他的老父?”
  他朗声说话,声音远远的传出去。阿坚听得清清楚楚,心头大震。
  其实慕容珪这番说话,正是要说给他听的。慕容珪并非知道他混在人丛之中,但却以为他是躲在家里的什么秘密地方,兵士们尚未搜出。故而用上了传音入密的内功。
  阿坚刚才听得家丁遭受鞭打,还可以勉强忍耐,此时听得慕容珪用他父亲的性命威胁他,可是怎也不能忍受了,登时热血上涌,张开嘴巴就嚷:“一人作事一人当,我在这儿,你把我拿去献给大汗吧!”

  逃出和林

  奇怪的是:他张开嘴巴大嚷,却听不见自己发出的声音。原来上官英杰见他神色不对,早已注意他了。他一张开嘴巴,上官英杰立即点了他的哑穴。
  看热闹的人固然是纷纷为阿璞抱不平,但也害怕惹事上身,此时慕容珪率领的龙骑兵正在扩大搜索的圈子,附近的店铺都关上了门,看热闹的人也散开了。
  阿坚被霍天云和上官英杰夹在中间,身不由己的跟着他们走。到了僻静无人的小巷,上官英杰方始给他解开穴道。
  阿坚说道:“不是我不听你们的话,但我怎能让爹爹因我受害,你们还是让我回去吧。”
  上官英杰说道:“大汗是骗你回去自投罗网的,你倘若自行‘投案’,非但救不了令尊,连你这条小命也要陪在里头。他们一天捉不到你,反而不会杀害令尊,你是聪明人,这道理你是应该懂得的。”
  一阵冷风吹来,阿坚清醒了许多,想了一想,说道:“你的意思是,他们要利用我的爹爹来逼我出来,所以我不出来,爹爹反而可以暂保安全?”
  上官英杰道:“不错。俗语说得好:留得青山在,那怕没柴烧。因此你必须不让他们捕获,方始有办法可想。”
  阿坚说道:“我现在已是六神无主,只有请你们替我想想,有什么办法可救爹爹了。”
  上官英杰说道:“当务之急,咱们先得逃出和林,到塔布表哥那儿,大伙儿再合计合计。”
  阿坚想了一想,说道:“东门的守城官员曾受过我爹爹的大恩,咱们试一试从东门出去。”
  他们都是经过了改容易貌的,到了东门,只见出入行人果然都要受到严密的盘查,但那个把守城门的官员,却不知是否认出阿坚,草草问了他几句,就把他们这伙人都放出去了。
  塔布表哥的地址,阿坚是知道的。在离城十多里的山区里面。附近都是猎户人家,倒是一个方便藏匿的所在。
  第二天塔布从城中带来消息,阿坚方始知道,原来他的父亲还未曾见着大汗,在昆阳王的府邸之中,就给拿下的。
  阿坚听得这个消息,好生诧异。

  塔布报告消息

  阿坚听了,甚为诧异,说道:“七位掌权的王爷之中,昆阳王和爹爹的交情最好,即使他不赞同爹爹的主张,各行其是也就罢了,怎的会下这等毒手?”
  塔布说道:“不是昆阳王下的毒手。”
  阿坚诧道:“那又是谁?不得他的命令,谁敢在他的王府之中拿我爹爹?”
  塔布说道:“事情可说是不巧得很;主公拜访昆阳王的时候,正好右贤王在他府上。”
  右贤王是主战最力的人,在诸侯王之中,权势也最大,阿坚这才恍然大悟,说道:“啊,原来是右贤王下的毒手。但我却不懂爹爹见到了他,难道还会不知避忌?”
  塔布说道:“右贤王狡猾非常,在昆阳王府之中,一听得主公到访,便先躲了起来。听说昆阳王已经在言语之中,暗示主公说话小心的了,但他由于情知本身也是在右贤王监视之下,话当然不能讲得太过明白,主公仍然把来意说了出来。”
  阿坚道:“是谁动手拿我爹爹的?”要知他的爹爹是个身经百战的名将,武功也甚高强,右贤王是决没有这个本领擒他爹爹的。昆阳王府的武士虽多,但要是没得到昆阳王的命令,也未必就会听右贤王的指使,故而阿坚有此一问。
  塔布说道:“是右贤王带来的一个武士动手的。据昆阳王府下人透露出来的消息,这个武士似乎是个外地来的陌生人,他们从未见过。他出手甚是邪门,只见他指甲轻轻一弹,还未碰到主公的衣裳,主公就昏倒地上了。他们怀疑右贤王这个武士是会妖法的。”
  阿坚又惊又怒,说道:“一定是柏列这厮无疑了,他使的不是妖法,是下毒。”
  塔布说道:“少爷,城里风声很紧,大汗已经挂出榜文,悬赏缉拿少爷。你可不能冒险回去了。”
  阿坚问道:“一众家人怎么样?”
  塔布苦笑道:“当然是不会有好日子过了。他们都被慕容珪关入大牢看管,自己的住宅也给封了。大汗的命令是,一日未能缉拿少爷‘归案’,一日就不会释放他们。好在我走得快,否则只怕此时也要被关在牢中。我是前脚出门,龙骑兵后脚就跑到我家来的。”

  商量绑架大汗

  阿坚难过之极,说道:“这许多人因我受累,我岂能心安?不如、不如还是让我回去自首吧。”
  塔布忙道:“少爷,你可千万别这样想。上官侠士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少爷,你忍耐些时,说不定将来事情会有转机的。慕容珪和登玛诺平素颇有交情,咱们的一众家人受他监管,听说还不是怎样受到虐待。大汗也不会一时间就要加害主公和咱们的人的。”
  阿坚说道:“你这是尽量从好处着想,但我却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我可是委实不能忍耐了。”
  上官英杰忽地说道:“好,我也赞同你去见见大汗。”
  塔布吃了一惊,说道:“上官侠士,怎的你也这样说了?昨日你还在阻拦我们公子‘自首’的呀!”
  阿坚却是喜出望外,说道:“对,与其守着渺茫的希望,希望事情会有转机,不如还是让我去见大汗,有什么罪都由我担当,任凭大汗处置!”
  上官英杰笑道:“阿坚大哥,你弄错了。我不是要你任凭大汗处置,是要大汗让咱们处置!而且我们都陪你一起去见大汗!”
  阿坚大吃一惊,说道:“上官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上官英杰说道:“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大汗可以绑架你的爹爹,咱们也可以绑架他。阿坚大哥,你有这个胆量造反吗?”
  阿坚说道:“我本来就劝爹爹造反的,只可惜爹爹不听我的说话。好,咱们今天晚上就去!”
  塔布道:“入宫绑架大汗,这可不是容易的事啊!大汗有三千龙骑兵,宫中还有十八名武艺高强的金帐武士。”
  阿坚说道:“当然不会容易,但汉人有句话说得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但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我这几位朋友都是身怀绝技的人,他们的武功,料想只有在十八名金帐武士之上,不会在他们之下。”
  塔布见阿坚心意已决,同时他自己也希望能够快点救主公回来,于是也就不再劝阻了。

  准备工作

  计议已定,阿坚本来主张当晚便即举事,上官英杰说道:“但也无须太过着急,咱们总得先做一点准备功夫。”
  阿坚问道:“不知你的计划是要准备一些什么?”
  上官英杰说道:“比如说,头一件咱们就先得熟悉宫中的地理形势,否则岂不变成了盲头乌蝇,瞎撞乱摸?”
  阿坚笑道:“这个容易,我立即就可以画出一幅宫中的地图来给你们。”原来瓦剌朝廷的传统习俗,君臣之间,尊卑之分虽然甚为严格,但却不似中国有那么多宫廷的礼节,地位高的王公将军,常有被大汗招宴宫中的机会,这种宴会,波邀请者是可以带妻儿去的。前任大汗重用阿璞,为了笼络阿璞,爱屋及乌,对阿坚也甚为宠爱,好几次甚至准许他进宫内游玩的。
  阿坚画出宫中的地图,详细给他们讲解,不需两个时辰,他们已是牢记心中。
  上官英杰说道:“最好还能够得到几套龙骑兵的衣服。”
  塔布说道:“这个让我去办。”原来他认识一个替龙骑兵缝制衣服的裁缝,这个裁缝也是曾经得过阿璞的恩惠的。
  阿坚说道:“风声这么紧,你进城去可要小心一些。”
  塔布说道:“少爷放心,我有办法可以混得进去的。而且即使没有这件事情,我也还要进城一次探听消息的。”
  他们决定了延迟一天,等待塔布回来,第二天晚上方始动手。
  第二天他们惴惴不安的等待,预算塔布午间可以回来的,直等到日影沉西,仍然未见他的踪迹。
  阿坚抑制不住心中的焦虑,说道:“看来只怕是塔布出了事了?”正想转移躲避的地方,外面把风的塔布表哥说道:“啊,有人来了,不用担心啦,来的是塔布!”
  塔布气喘吁吁的走进屋子,也不歇息,便即笑道:“少爷,累你挂虑了,幸不辱命,这里是五套龙骑兵的衣服。那裁缝按照我带去的尺寸给你们赶制的呢。”
  阿坚苦笑道:“只要是龙骑兵的服饰就行了,何须这样讲究?令我几乎担心你回不来呢!”

  偷入禁苑

  塔布说道:“我在城中躭搁了这许多时候,倒不是为了等候裁缝。有一件事情,正想禀告少爷。”
  阿坚瞿然一省,说道:“对,你是去打听消息的,我也还未曾问你呢。”
  塔布说道:“昆阳王一个心腹已经和咱们的人接上了头。”要知那晚慕容珪虽然是把“将军府”里的人都捉去了,但也还有那天晚上不在“将军府”的家人漏网的。
  阿坚颇感意外,说道:“哦,昆阳王居然还有这个胆子敢和咱们联络,那我倒是错怪他了。他怎么说?”
  塔布说道:“他希望能够和公子秘密见上一面。他说要是公子举事的话,他愿意暗中助公子一臂之力。”
  阿坚问道:“你们把我的消息透露给他没有?”
  塔布说道:“这样重大的事情,未曾问过公子,我们怎敢泄漏你的行踪?不过,昆阳王似乎颇有诚意,公子,你的意思怎样?要不要把今晚的计划多搁两天?”
  阿坚说道:“人心难测,昆阳王虽然是爹爹的好友,咱们也不能过于相信他,而且今晚之事,人多反不好办,我看还是不必通知他了。”
  上官英杰等人对昆阳王的为人并无所知,自是不便乱出主意。于是决定仍然按照原定计划动手。
  天黑之后,一行五人偷偷入城。
  蒙古是个游牧民族,和林虽是国都,城墙也甚简陋,还不到三丈高。阿坚的本领比起上官英杰等人虽然相差颇远,但由于经常攀登雪山,轻功倒是甚为了得,用不着众人帮忙,那三丈高的城墙亦是难不倒他。
  大汗的宫殿建筑在一座山上,当然不及北京的宫殿之美,但也有几百间建筑,粉墙百仞,琉璃作瓦,金碧辉煌,气象万千。
  阿坚带引众人从禁苑的花园进入。这晚天公作“美”,月暗星稀,园中虽有幢幢黑影穿梭来往,这几个人都是一等一的轻功,穿的又是龙骑兵的服饰,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偷入禁苑了。
  他们按照原定计划,分作两路,侦查大汗的宿处。

  碰上宇文成都

  阿坚和上官英杰、谷飞霞一路,向东面侦查。霍天云则与风鸣玉向西边打探。东路的情形,暂且不表,先说风、霍二人的遭遇。
  阿坚所绘那幅地图,他们虽然早已牢记心中,但到了身临其境,却还是有不知从何着手之叹。亭台楼阁,星罗棋布,黑夜之中,实是难以按图索骥。而且许多建筑物,在那幅地图上也还是未曾绘上的。不过,阿坚曾经对他们说过,西面一带的数以百计的宫殿楼阁之中,最有可能是大汗宿处的有三个地方,一是飞鹰阁,一是天熊宫,还有一个是豹房。天熊宫是大汗一个宠妃的住所,飞鹰阁是他批阅奏章的地方,是宫中最机密的重地,豹房则是他练武和玩乐的地方。据说这个大汗对女色倒不是很着迷,他最喜欢的娱乐是看人兽相斗,豹房就是饲养猛兽的地方,这种“娱乐”而且经常在晚上举行,大汗拥美人、饮名酒、看武士和虎豹相斗为乐,时常闹个通宵达旦。
  霍天云心想,大汗在刚刚出了阿璞“谋反”这件事情,未必还有这个闲情逸致,是以估计他多半是在飞鹰阁或者天熊宫。
  天熊宫是西边一带建筑物的中心,方位比较容易辨认,于是他们先去找天熊宫。
  正行走间,忽然听得有熟悉的声音。霍天云吃了一惊,连忙把风鸣玉一拉,躲在一处假山石后。
  原来说话的这两个人,一个是宇文成都,一个是若波法师。
  霍天云早已从阿璞口中知道,宇文成都上个月回来和林之后,便到西藏去了,虽然阿璞也估计他这几天就可能回来,但却想不到他回来得这样快。
  更加想不到的是若波法师恰巧也在这个时候和宇文成都联袂入宫。
  这两个人的本领都是和霍天云不相伯仲的。霍天云与师妹联手,虽然不怕他们,但若是给他们发现,绑架大汗的计划可就决计难以实行了。
  风鸣玉小声说道:“他们一定是去谒见大汗的。咱们正好跟踪他们呀!”
  霍天云道:“不错。但这二人本领非同小可,要跟踪他们,也得等待他们走远了咱们才能跟踪。虽然困难一些,但最紧要的是避免给他们发现。”

  狼狈为奸

  风鸣玉知道师兄有伏地听声的本领,让他们先走一程,料想也不至于失掉他们的踪影的,于是同意霍天云的意见,先躲起来。
  宇文成都和若波法师从他们前面不远之处走过。他们低声说话,似乎正在聚精会神,根本就没理会宫中巡逻的武士。或许他们也是梦想不到,会有人这么大胆,黑夜闯入禁宫。
  只听得宇文成都说道:“我向大汗推荐,担保你可以当上国师。”
  若波法师笑道:“国师我倒不想担当,我是特地来拜访你的。”
  宇文成都说道:“你岂可看轻国师这个封号?我告诉你,大明江山不久就可被大汗占有,你当上国师,这可要比中原的武林盟主还更尊贵啊。”
  若波法师道:“多谢你的好意。不过目前我还不想当国师。我不是和你开玩笑的,这次真是为了请你帮忙而来。”
  宇文成都道:“是什么事?”
  若波法师道:“我想请你再去一趟西藏。”
  宇文成都道:“我刚刚从西藏回来,只能在和林耽搁几天,就要回北京去的。怎能和你再去西藏。”
  若波法师道:“不能去也得去。你想个藉口请准大汗就是。”
  宇文成都心中一动,问道:“是什么紧要的事情?”
  若波法师似乎是咬着他的耳朵说话。他说的究竟是什么一回事情,霍天云伏地听声,也听不见。
  宇文成都声音稍稍提高了一些,好像惊喜交集的样子,说道:“柏列这厮前天来到和林,这老狐狸虽然对我隐瞒,但我已经知道了一些,看来你说的这件事情,他一定也要插手的。”
  若波法师道:“啊,柏列这老狐狸也来了?”
  宇文成都道:“他正是约好了今晚来谒见大汗。嗯,刚说到他,他就来了。你瞧,那边来了两个人,左首那个,不就正是他吗?不过,他大约还未发现咱们。”
  若波法师道:“咱们暂且避免和他见面,待商量好了再到大汗那里和他相会吧。”
  宇文成都默不作声,把若波法师悄悄拉入一个山洞。霍、风二人听不见他们说话的声音,也不知他们是躲在何处了。

  勾心斗角

  霍天云凝神静听,果然听得宇文成都说的那个方向,有两个人的脚步声隐隐传来。
  风鸣玉伏地听声的本领不及师兄,说道:“怎的突然听不见宇文成都的脚步声?”霍天云道:“他们要躲避一个人,大概是钻进山洞去了。”
  风鸣玉诧道:“他是大汗的心腹,还要躲避何人?他躲起来不打紧,但咱们可就失了带路的人了,怎么办呢?”
  霍天云悄声道:“他躲避的那个人正是去见大汗的。咱们仍然按照刚才的法子跟踪那人,不就行了。”
  风鸣玉道:“那人到底是谁,你还未说呢。”
  霍天云道:“这人正是柏列。”风鸣玉大为奇怪,说道:“为什么他要躲避柏列?”霍天云道:“听他和若波法师的口气,他们似乎正在商量一件秘密事情,但详情我也还未知道。嗯,别再作声,柏列来了。”
  果然便听得柏列的声音说道:“谒见大汗之时,不知还要注意一些什么,请老兄不吝指教。”
  带他入宫的是个金帐武士,说道:“大汗倒是不大拘论小节的,他可能问你的一些事情,我想得到的都已对你说了。你放心,你这次立了大功,又得右贤王的保荐,大汗一定会重用你的。有了好处,请你别忘记我。”
  柏列说道:“这个当然,咱们是富贵与共。大汗跟前,我也得请你替我多多美言几句。”
  那武士道:“有一件事情,不知你知道没有?”
  柏列说道:“那一件事?”
  那武士低声道:“右贤王不大喜欢龙骑兵‘都指挥’慕容珪。”
  柏列“啊”了一声,说道:“不错,我也听得右贤王提过一次,他说他风闻慕容珪和阿璞是颇有私交的。不知是否事实?”
  那武士道:“据我所知,他和阿璞的管家确是交情不错。至于和阿璞如何,我就不知了。但不管是真是假,右贤王既然不喜欢他,你有机会的话,不妨把你所知道的告诉大汗,纵许不能便即将他扳倒,也可以使得大汗对他的宠信减少。”
  柏列心领神合,说道:“我懂。但不知要说什么事实,才能达到目的?”

  窥探飞鹰阁

  那武士道:“他相信登玛诺的说话,相信阿坚尚未回到和林。对搜捕阿坚一事,实在并未尽心尽力。”
  柏列说道:“对,大汗要是问起阿坚的事情,我就如实禀告大汗。嘿嘿,要是能够把慕容珪扳倒,这个龙骑兵都指挥的继任人选,当非老兄莫属了。”
  那武士道:“都指挥的高位我是不敢奢望的。不过,你倒是很有希望做我的顶头上司呢。到时,只盼你别忘了提携我。”
  柏列道:“说笑话了。老兄名列十八名一级的金帐武士之中,我连普通的金帐武士也还未有资格当的。说到提携的话,我只能盼你提携。”
  那武士道:“不是说笑话。大汗想挑选两个人做金帐武士的正副统领,正统领已经内定是宇文成都,不过宇文成都是还要回去北京替大汗办事的,正统领只是挂名。副统领大汗尚未物色得适当人选,你这次立了大功,据我所知,大汗已经是有意‘委屈’你充当宇文成都的副手了。”
  柏列喜不自胜,说道:“要是我真的有这机会,我一定替你设法,让你当上龙骑兵的都指挥。”
  霍天云和风鸣玉借物障形,悄悄的跟在他们后面,保持着三五十步的距离。只见他们走入一道围墙之内,围墙内有一栋三层高的楼房,檐牙高啄,高出一般宫殿,正是大汗的“内书房”——飞鹰阁。他们进入的时候,是有守卫替他们开门的。围墙上插满蒺藜,黑夜里闪闪发光。
  霍天云知道这是禁宫中的禁宫,不敢太过冒险便闯进去。他仔细打量周围地势,发现飞鹰阁旁边有一株古松,差不多高与檐齐。满树蟠着葛籐,籐梢枝枝下垂,随风飘拂。由于飞鹰阁中守卫森严,古松附近倒是没有卫士巡逻。
  他和风鸣玉走到树下,等到一阵风吹过之时,树枝薮薮作响,二人便即施展绝顶轻功,各自抓着一枝倒挂的籐梢,飞身疾起。风过处,枝摇叶动,围墙内的卫士那想得到有人敢闯到这宫中的禁地,黑夜之中谁也没有特别去注意那株古松。风霍二人爬上树顶,正好可以看得见三层楼上飞鹰阁中的情景。

  柏列邀功

  只见一个相貌颇为威武的中年汉子,大马金刀的坐在当中。柏列站在一旁,恭恭敬敬的回答他的问话。阁中影绰绰的还可以看见四个执戈武士。那个中年汉子,不用说自必是瓦剌大汗无疑了。
  “我早就有点怀疑阿璞怀有异心了,想不到他果然真的敢和金刀寨主私通。嗯,你这次立的功劳可是当真不小啊,我一定要重重给你封赏的,你希望得到什么?”大汗说道。
  柏列连忙躬腰回答:“小人只是为了効忠大汗,不敢企求赏赐。”
  大汗掀须微笑,说道:“难得你这样忠心,很好,很好。右贤王已经把你的事情禀告我了,听说你本来是玛老将军的亲信队长,曾经跟他打过许多次仗的,是吧?”
  柏列说道:“不错,多谢大汗垂注,问及小人。”
  大汗继续说道:“我还曾经问过当年和你打过仗的人,他们都说你是个很有本领的人。只可惜玛老将军当年尚未四十岁就要解甲入山归隐,那时你的年纪还很轻吧?”
  柏列说道:“那年我是二十岁刚刚出头。”
  大汗说道:“是呀,玛老将军归隐不打紧,你那么年轻也跟他退伍,可真是埋没人材了。好在你这次复出立功,否则未免太可惜了。不过话说回来,玛老将军当年何以尚在盛年,便思归隐,你知道其中缘故么?是否他也是像阿璞一样,不想和汉人打仗?”
  柏列说道:“请大汗宽恕,我不敢妄议主人。”
  大汗哈哈一笑,说道:“很好,你能为主人尽忠,我可以更信得过你。玛老将军反正亦已死了,我亦无需深究了。但不知在他去世之后,他的夫人怎样。这次阿璞谋反,她事前知不知情?”
  柏列说道:“老夫人一向不理外事,对下人也是很好的。不过,可惜她有点儿耳朵软的毛病,因为她最宠爱她的孙女儿,阿坚想讨她的孙女儿,对她十分巴结,这次她才上了阿坚的当的。”
  风鸣玉心里想道:“他没乘机陷害主母,倒还有点良心。”殊不知柏列要保护老夫人和玛芝,乃是另有企图。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大汗说道:“听说阿坚就是和金刀寨主派来的使者在玛夫人的冰宫约会的,对吗?”
  柏列说道:“不错,不过玛夫人似乎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只道他们是误闯入山的汉人。”
  大汗哼了一声,说道:“纵然她不知道,但随便收容来历不明的汉人也是有罪的。不过,看在你的份上,我也不打算严惩她了,小小的处罚还是要有的。听说她经营的冰宫,很是不错,有如仙境一般,是真的吗?”
  柏列说道:“那座雪山高处,有多处温泉,老将军经营多年,建造冰宫,又种植了许多奇花异草,的确是有一些和别处不同的奇特景色。”
  大汗说道:“为了酬谢你的功劳,也为了给玛夫人一点小小的处罚,我打算把冰宫赏给你,以后她不是你的主人,倒转来你是她的主人了。”
  柏列心中暗喜,却装作惶恐异常的神气说道:“这,这个小人可是不敢以仆欺主。”
  大汗说道:“我这是赏罚公平,立功者赏,有罪者罚,主仆易位,那已经是看在你的面子轻罚她了。何况她年纪老迈,不久就要死的。这座冰宫不交给你还交谁。”
  柏列说道:“玛老将军还有一个孙女儿……!”
  他只说了半句,大汗就打断他的话道:“对,我正要问及这位玛姑娘,听说她长得十分美丽,天仙似的,是吗,嘿,幸亏她还没嫁给阿坚。我倒想好好安置她呢。不过当然是不能让她再作冰宫的主人了。”
  柏列心头一跳,说道:“是,是,玛芝姑娘是长得相当标致,当然不能让她嫁给阿坚。只不知大汗准备怎样处置她?”
  原来柏列本是有意请大汗作主,把玛芝配给他的儿子柏当的。由大汗下令,料想她们祖孙不敢违抗。而柏列之所以要保存老夫人,也正是为了这个目的。否则杀了玛芝的祖母,玛芝如何还肯心甘情愿做他家媳妇?
  正当他想砌词婉转向大汗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大汗已经把准备如何处置玛芝的做法说出来了。一说出来,柏列不觉冒出一身冷汗,心想:“幸亏我没造次。”

  妄想把玛芝收作王妃

  心念未已,果然便听得大汗说道:“既然你说她长得这样美貌,那就让她做我的妃子吧。但这可得要她心甘情愿才有意思,就只怕她的心还在向着阿坚,我杀了阿坚,她未必肯顺从我。”
  柏列明知倘若大汗杀了阿坚,莫说要玛芝心甘情愿来做王妃,即使要她表面点头也难。但为了讨好大汗,只能这样说道:“大汗不因阿坚通敌之罪要她们祖孙连坐,还赐给她这个恩典,这是她天大的造化,她怎会不感激涕零的依从大汗。”
  大汗点了点头,说道:“好,那你就给我去办这件事吧。你要好好的开导她,把切身的利害讲给她听。”
  柏列暗暗叫苦,但却不能不接受这个差事。说道:“小人遵命。我想先把她的祖母请入宫中,她们祖孙是相依为命的,她要想祖母能够与她共享尊荣,自必会心甘情愿的服侍大汗。”
  说是要让人家“心甘情愿”,其实还是用威胁的手段。柏列的献计说穿了,就是要大汗软禁“老夫人”,逼使玛芝屈服。不过他也怕做得太绝,将来玛芝得宠,说不定会对付他。故而必须禀明大汗,好当成是大汗的主意,自己不过是奉命行事。
  风鸣玉听到这里,心中暗骂:“好卑鄙的手段。幸亏阿坚不在这儿,否则怕不把他气破了肚子。”
  大汗咳了一声,说道:“我授权你办此事,你喜欢怎样做就怎样做。总之只要你说得那位玛姑娘来做我的妃子,以后你犯了什么罪我都可以免你一死。你放心吧!来人,把一面免死金牌赐给柏列。”
  柏列接过了免死金牌,心中一块大石放了下来,叩头谢恩,说道:“不知大汗要小人甚么时候动身?”
  大汗沉吟半晌,说道:“阿坚和那几个汉人据你所知,是否确实到了和林?”
  柏列说道:“他们是同一天追下山来的。冰宫中养有骏马,料想他们必是骑马赶来和林,应该是比我先到。”
  大汗说道:“不错。否则阿璞也不会连夜去煽惑昆阳王了。不过令人担心的是,慕容珪直到现在,还是一点也未打听到他们的消息。”

  丑表功

  大汗为了要想笼络柏列,继续说道:“慕容珪本来一向办事得力,这次却是差了点劲。嗯,说起这件事,倒是右贤王和你见机得快。”
  柏列乘机“丑表功”,并藉此打击慕容珪,说道:“这全是仰仗大汗洪福,与及右贤王的料事如神。小人一直提心吊胆,恐怕来得太迟,阿坚已经煽动他的父亲造反。所以一到和林,就马上去谒见右贤王,右贤王料准他的父亲必然会去游说昆阳王,又马上和小人赶往昆阳王王府。仰仗大王洪福,果然恰好碰上。”原来柏列与右贤王是旧相识,以柏列的身份,他是不能直接去见大汗告密的,故此必须通过右贤王的关系。
  大汗说道:“你连日奔波,席不暇暖,就给孤王办事,真是辛苦你了。”
  柏列说道:“给大汗効忠,小人怎敢不尽心尽力。大汗,有一句话,小人不知该不该说?”
  大汗说道:“这里都是我的心腹,但说无妨。”
  柏列低声说道:“右贤王也曾与小人谈过,这次的事情,恐怕慕容将军尚未曾做到尽心尽力。”
  大汗心中一凛,说道:“你们对他可是有甚怀疑?”
  柏列说道:“怀疑是没有的。不过,听说他和阿璞的管家登玛诺私交很是不错。故此,他可能是相信了登玛诺的供辞,阿坚和那几个汉人分明是到了和林,登玛诺应该知道他们藏匿的地方的,慕容将军却因私交而给骗过了。”
  大汗沉思片刻,说道:“慕容珪是先大汗宠信的老臣子,也曾为孤王立过不少功劳。孤王不忍便即加罪于他,这样吧,我任你为龙骑兵的副指挥,以后你就替我监视慕容珪。这件案子,我叫慕容珪移交给右贤王办理。”又道:“本来我想要你做宇文成都的副手,统管金帐武士的。宇文成都在和林的时间很少,实际就等于是你做首领。但现在既已发现慕容珪有可疑之处,那就只好暂且委屈你去做他副手吧。好在两个官职,也是差不多的。你意思怎样?”
  柏列喜出望外,说道:“多谢大汗恩典,大汗差遣小人做什么,小人都是但知尽力効忠,不敢掂斤论两。”
  大汗说道:“好,那么现在回到原来的话题,咱们刚才说到那里?”

  要柏列明天动身

  柏列说道:“说到慕容将军尚未找到阿坚。”
  大汗说道:“认识阿坚的人多,我倒不担心他能够逃出我的掌心。但那几个金刀寨主派来的汉人,除了卿家之外,不知还有何人认识他们。”
  柏列说道:“据小人所知,大汗眼前就有一人。”
  大汗喜问:“谁?”
  柏列说道:“就是刚刚回到和林的宇文成都。”
  大汗说道:“你怎么知道他和那几个汉人相识?”
  柏列说道:“金刀寨主派来的汉人共是四人,两男两女。男的一个是武林天骄这派的传人,名叫上官英杰;一个天山派的弟子,名叫霍天云。这两个人在江湖上的名气都很不小。
  “三个月前,我去过五将山的清凉寺,途中碰上西藏来的僧人若波法师。他是和宇文成都熟识的。我和他谈起中原的武林近事,他告诉我,宇文成都不仅认识上官英杰和霍天云,而且还曾经和他们交过手。至于那两个女的,他没提到。宇文成都是否也认识她们,可就不知了。”
  大汗说道:“认识两个也就行了。如此说来,若波法师也认识他们吧?”柏列说道:“不错。”
  大汗说道:“宇文成都这次回来,你见过他没有?”柏列说道:“还没有。”
  大汗笑道:“待会儿你不仅可以见着他,还可以同时见着若波法师。”
  柏列说道:“啊,这位‘高僧’也来为大汗効忠了?恭喜大汗又得能人相助。”
  大汗说道:“他是以客卿的身份来的,不过孤王倒想请他留下来做我的国师。”
  柏列说道:“那就更好了。有若波法师相助,他们二人一定可以对付得了金刀寨主派来的这几个汉人。”
  大汗说道:“是呀,我本来想把你暂时留在和林,待抓到了阿坚和那几个汉人之后,再让你回冰宫去替孤王办事的。如今有了他们二人,你明天就可以动身了。”
  柏列似乎想说什么,没有立即谢恩领旨。
  大汗问道:“你有什么为难之处吗?”
  柏列说道:“没什么,不过‘老夫人’未必肯信小人的话。请大汗赐我一道诏书,另外加派数人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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