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奸狡无匹

2024-05-07   作者：古龙   版权：古龙著作管理委员会   点击：

　　小鱼儿这三个字，使得苏樱的心立刻像打鼓般跳了起来，她现在终于发现，走在她旁边这少女，竟然就是她的情敌。
　　望着铁心兰花一般的面靥，她心里只觉酸酸的：“小鱼儿呀，小鱼儿，你的眼光倒真不错。”
　　只见铁心兰忽然笑了笑，道：“小鱼儿，居然会有人叫做小鱼儿，你是不是觉得很滑稽？”
　　苏樱面上居然还能不动声色，咯咯笑道：“真是滑稽死了。”
　　铁心兰却叹了口气，幽幽道：“但他的人有时却可以把你气死。”
　　苏樱眨了眨眼睛，道：“你很恨他？”
　　铁心兰垂首道：“我有时的确很恨他，但有时……”
　　苏樱一笑，接着道：“但有时却又喜欢他，喜欢得要命是么？”
　　铁心兰咬着嘴唇，只是吃吃的笑。
　　苏樱瞪着眼出了一会儿神，忽然大声道：“但他却未必喜欢你，是么？”
　　铁心兰呆呆的出了会儿神，眼波渐渐变得更温柔了，嘴角也露出一丝甜蜜的微笑，垂下头轻轻道：“他有时对我虽然不好，但有时……有时对我也不错的。”
　　苏樱看到她这温柔的眼波，这甜蜜的微笑，就知道她正在想着小鱼儿，苏樱的心就像是被针在刺着，恨不得把铁心兰的心挖出来，在上面也刺十七八个洞，叫她以后永远再也不敢想小鱼儿。
　　铁心兰全未瞧见她的表情，目光痴痴的瞧着天边的一朵云，这朵云像是已变成了小鱼儿笑嘻嘻的脸。
　　她柔声接着道：“我认识他也有许多年了，这许多年来，他虽然给我很多痛苦，但也给我很多快乐，其实我……我已经该满足了。”
　　苏樱扭转头不去看她，故意大声道：“他就算有时对你很好，但也并不一定就能证明他喜欢你，也许，他对每个女孩子都一样，也许，他对别人比对你更好。”
　　铁心兰轻轻道：“只要他对我好，他对别人怎样，我都不会在意。”
　　苏樱道：“你不吃醋么？”
　　铁心兰笑了笑，道：“有许多男人，天生就不是一个女人所能独占的，小鱼儿就是这样的人，我既然很了解他，就不该吃醋。”
　　苏樱怔了半晌，冷冷道：“想不到你倒真看得开。”
　　她一心想刺伤铁心兰，谁知铁心兰竟一点儿也不生气，她自己倒反而快被气死了，过了半晌，忍不住又道：“这也许是因为你认得的男人只有他一个，所以才会对他如此死心塌地，你若多认识几个男人，就会发现比他好的，还多的是。”
　　铁心兰神色忽然变了，头垂得更低。
　　苏樱道：“你说我的话对不对呀？”
　　铁心兰道：“我……我……”
　　她竟连声音也变了。
　　苏樱这才发现她神情的变化，眼睛一亮，立刻又道：“你认得的男人本就不只他一个，对不对？”
　　铁心兰垂首道：“嗯。”
　　苏樱眼睛盯着她，又道：“除了他之外，你心里难道还有一个人么？”
　　铁心兰红着脸不说话。
　　苏樱笑了，道：“我猜的一定不错，这就怪不得你不吃他的醋。”
　　她眨了眨眼睛，拉起铁心兰的手，娇笑道：“另外一个人是谁呀？是不是比他更好？”
　　铁心兰的脸更红，死也不肯开口。
　　苏樱银铃般笑着，不再问了，却笑道：“一个女人，心上若有了两个男人，虽然很伤脑筋，倒也有趣得很……”
　　铁心兰垂首弄着衣袂，过了半响，忽然道：“你现在一定会把我当成一个坏女人，是么？”
　　苏樱笑道：“我怎么会这样想，你若真是个坏女人，见一个，爱一个，真是多多益善，但现在你只不过只有两个，就左右为难了。”
　　铁心兰道：“我这一生，本来已决定交给小鱼儿了，无论他对我是好是坏，我都绝不会有所改变，谁知道……”
　　苏樱眼珠子一转，笑道：“另外一个男人却实在对你太好，让你没法子抗拒是么？”
　　铁心兰目中流下泪来，颤声道：“但他对我好，并不是为了占有……”
　　苏樱道：“他越是这样做，你反而越是觉得对他歉疚，是么？”
　　铁心兰道：“嗯！”
　　苏樱又笑了，道：“男人的这种手段，我早就清楚得很。”
　　铁心兰道：“你……你认为这是他的手段？”‘
　　苏樱笑道：“我承认这种手段的确高明得很，对女人就是要若即若离，欲擒故纵，你若追得她太紧，她反而要逃了。”
　　她笑着又道：“我也是女人，女人的心理，我还会不懂得么？”
　　铁心兰道：“这只因为……只因为你不知道，他是怎么样的一个男人。”
　　苏樱道：“我知道，他也一定和小鱼儿一样，又聪明，又风趣，又可爱，有时却又有点儿讨厌……只有一点点讨厌。”
　　铁心兰道：“你错了。”
　　苏樱道：“哦？”
　　铁心兰道：“他和小鱼儿是极端相反的男人，简直连一点相同的地方都没有，他对女孩子，永远都是彬彬有礼，连一句玩笑都不会开。”
　　苏樱道：“这种看家狗似的男人，我就一点儿也不喜欢。”
　　铁心兰道：“但……但……”
　　苏樱笑道：“但有人却很喜欢的，是么？”
　　铁心兰的脸又红了，道：“我……我并不是喜……喜欢他，只不过他非但救过我的命，而且对我更是……更是……”
　　她说话的声音简直比蚊子叫还轻，而且吞吞吐吐，断断续续，就像是嘴里含着个鸡蛋似的。
　　苏樱娇笑着替她接了下去，道：“他不但救了你的命，而且对你更是照顾得无微不至，你就算不喜欢他，也不能不感激他，是么？”
　　铁心兰道：“嗯。”
　　苏樱道：“但你要知道，感激和喜欢，有时是分不开的。”
　　铁心兰咬着嘴唇，呆了半晌，忽然道：“就算我喜欢他，他也不会喜欢我。”
　　苏樱笑道：“他若不喜欢你，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好？难道他脑袋有毛病么？”
　　铁心兰垂头道：“他照顾我，也许只是为了小鱼儿。”
　　苏樱这次才真的像是吃了一惊，失声道：“他为了小鱼儿才对你好，这我倒不懂了。”
　　铁心兰幽幽道：“他说希望我和小鱼儿能……能在一起。”
　　苏樱道：“他难道是小鱼儿的朋友。”
　　铁心兰想了想，道：“有时，他们的确可以算是很好的朋友，若知道对方有了危险，会连自己性命也不要，赶去相救，但有时他们却又要拼得你死我活。”
　　苏樱忽然明白她说的这人是谁了，怔了半晌，喃喃道：“这件事的确妙得很，简直妙极了。”
　　铁心兰嗫嚅着道：“我对你说出了这么多话，你会不会笑我？”
　　苏樱柔声道：“我怎么会笑你，一个人心里若有了心事，是应该找个人倾诉岀来的，否则岂非要被活活的闷死了。”
　　铁心兰道：“但我们只是萍水相逢……”
　　苏樱笑道：“我们现在虽然是刚刚认识，但以后慢慢就会变得很熟的。”
　　铁心兰凄然一笑，道：“以后？……以后的事又有谁能知道呢？”
　　苏樱眼波流动，忽又拉起她的手，柔声道：“我一瞧见你，就觉得很投缘，你若也不讨厌我，不知你肯收我这个妹妹么？”


　　如此温柔的请求，自如此美丽的女孩子嘴里说出来，又有谁能拒绝。
　　于是，铁心兰就这样做了苏樱的姊姊。
　　阳光娇艳，山林里碧荫浓得化不开，啁啾的鸟语伴着流水，微风中隐约有醉人的花香袭来。
　　铁心兰从来也想不到自己也会这么开心的，这些日子来，她几乎已认为自己再也不会有开心的时候。
　　苏樱拉着她的手，笑道：“现在你既然是我的姊姊，就……就再也不能让你这样去找小鱼儿了。”
　　铁心兰道：“为什么？”
　　苏樱道：“男人都是贱骨头，你越是急着去找他，他就越得意，你若不睬他，他反而也许会爬着来找你的。”
　　铁心兰嫣然一笑，道：“那么……你想要我怎样做呢？”
　　苏樱道：“你什么都不必做，只要静静的等着就好，我自然有法子让他来找你。”
　　铁心兰垂首道：“但你连认都不认得他……”
　　苏樱眼珠子一转，笑道：“我虽然不得认他，却见过他的。”
　　铁心兰道：“哦？”
　　苏樱道：“现在被你一说，我已经想起来了，他是不是一个眼睛很大的小伙子，脸上虽然有很多疤，但看起来却不讨厌，整天嘻皮笑脸的，走起路来，扬扬得意，好像总觉得自己很神气，很了不起。”
　　铁心兰嫣然道：“你哪里知道，他还说自己是天下第一个聪明人哩。”
　　想起小鱼儿，苏樱的心里也觉得甜甜的，娇笑道：“他若说自己是天下第一个厚脸皮，那倒是一点儿也不假。”
　　铁心兰道：“你什么时候看到他的？”
　　苏樱道：“没多久，才不过一两天。”
　　铁心兰叹了口气，道：“但这人连一时半刻也静不下来，你一两天以前看见他，现在他早已不知走到哪里去了？”
　　苏樱笑道：“你放心，只要他在这山里，我就有法子找得到他。”
　　铁心兰道：“你有什么法子？”
　　苏樱道：“你可知道，我就是在这山上长大的，这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没有一个我不认得，我要找像他那样特别的人，岂非容易得很。”
　　铁心兰默然半晌，道：“那么，我……我难道就在这里等么？”
　　苏樱吃吃笑道：“你在这里等，我怎么能放心，若有人又将你衣服骗走，该怎么办呢？”
　　她不等铁心兰说话，又，接着道：“为了安全起见，我现在就要带你去个地方。”
　　铁心兰道：“什么地方？”
　　苏樱道：“那里的主人，可算是我的义父，他的人长得虽然凶恶，但心却是很好的，尤其是对我，更好得不得了。”
　　铁心兰笑道：“连我这做干姊姊的，都恨不得把心都掏岀来给你才好，何况他做干爹的呢。”
　　苏樱撇了撇嘴，道：“你要把心给我，你的心不是已给了小鱼儿么？”
　　她看见铁心兰红了脸，就又笑了，道：“我那干爹姓魏，他若知道你是我的姊姊，一定会好好照顾你，只不过你莫忘记，他模样看来是很怕人的。”
　　铁心兰道：“我若觉得他可怕，少看他两眼也就是了。”
　　苏樱拍手笑道：“不错，这法子的确再好也没有了。”
　　她拉着铁心兰走出树林，空山寂寂，天地间仿佛充满了一种安宁祥和之意，令人觉得只要能活着，就是件幸福的事。
　　铁心兰对未来忽也充满了希望。
　　走了半晌，苏樱忽然停下脚，道：“嗳呀！我差点儿忘了，我还有个约会哩。”
　　铁心兰道：“约会？”
　　苏樱道：“我约了一个人在山后相见，现在时候已经快到了，怎么办呢？”
　　铁心兰笑道：“瞧你这么样着急，约会的莫非是你的心上人？”
　　苏樱脸居然也红了，摇头道：“才不是呢？”
　　铁心兰笑道：“你要是不说实话，我可要跟着你去捣乱了。”
　　苏樱跺脚撒娇道：“就算是我的心上人又怎样，难道只许你有心上人，就不许我有么？”
　　铁心兰笑道：“你别着急，我不会跟你去的。”
　　苏樱眼珠子一转，道：“从这里一直往山上走，用不多久，你就会瞧见，一片槐树木，那里面就是我干爹住的地方了。”
　　铁心兰道：“你……你难道叫我一个人去么？”
　　苏樱道：“一个人去也没关系，你只要走进槐树林，自然就有人出来接待你。”
　　铁心兰道：“但他们又不认识我。”
　　苏樱想了想，自头上拔下了根珠钗，道：“你只要将这珠钗给他们看，说是我叫你去的，他们就一定会对你恭恭敬敬，为你安排好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