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栖川有栖《马来铁道之谜》

第七章 罪无可逭之人

作者:有栖川有栖  来源:有栖川有栖全集  点击: 

  1

  刚才的雷雨好像没下过似的。
  夜空逐渐放晴,皎洁的月光泼洒在山坡、森林和大地上,整个世界彷佛披上一层银白色薄膜。
  行经老虎之家时,灯光已经完全熄灭,方才被警察吵醒的百濑夫妻,似乎又已就寝。车屋在树丛间看不清楚,我对此却耿耿于怀。
  “即使经过这里,也几乎看不见车屋,无论是走路或骑脚踏车时的视线髙度,也都看不见。”
  负责掌握方向盘的火村,只说了句:“大概吧!”
  “也就是说,七号深夜经过此地的津久井,不可能看见车屋。当然,他有可能看见可疑的人往那方向去,或是因为听到奇怪的声响,才跑去车屋一探究竟。”
  “是啊!事实究竟如何,我们也只能凭空想象了 。”
  “你大概以为津久井是因为看见不该看的东西,才遭凶手杀人灭口的吧!但他既然不可能看见事发的经过,这个说法就没什么说服力。”
  “但也有可能他在看见的当下,不明白发生什么事,之后听说旺夫死在车屋,才觉得事情不对劲。先别管这个了!我开始觉得津久井可能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他什么都没看见也没听见,为什么还被杀?”
  “到了!”
  火村彷佛车上载了婴儿似的,静悄悄地将车停下。那是一楝橡胶园主人因为破产离开后,遍寻不着买主的房屋。月亮映照在玻璃窗上,反射出月光,四周充满静谧的气氛。
  我们一手拿着手电筒走下车,一边回头检视来时路,警车并没有跟来。他们离开莲花屋后,似乎并未派人盯梢。不过即使被盯上,我们也无所谓。
  “在开始工作前,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不明白为什么津久井什么也没看见却遭到杀害?如果不是因为这样的话,是因为大麻吗?”
  “应该没有关系!”
  “你确定吗?”
  “那是当地的特殊情况。企图杀害津久井的人,如果知道他抽大麻,只要告诉警方就能达到目的,根本不需要亲自动手。如果凶手的目标是大麻,却把大麻留在他的牛仔裤里,这不是太矛盾了吗?”
  果然跟毒品无关。
  “这么说,津久井为什么会被杀?”
  “大概是因为他和旺夫发生口角吧!如果没有和旺夫吵架,津久井或许就不会被杀了。”
  “但杀他的人不是旺夫啊!”
  “凶手企图让我们以为,旺夫在杀害津久井之后畏罪自杀。在津久井的解剖报告证明他的死亡时间确实比旺夫晚之前,我们不也这么想吗?”
  整件事好像走进死胡同了。
  “让我整理一下思绪。”
  “你什么重点都还没讲!”
  我试着整理所有线索,“凶手是为了让大家以为-旺夫是在杀害某人之后才自杀对吧!所以,他才会杀了和旺夫有过口角之争的津久井。”
  火村点点头。
  “如果和旺夫吵架的不是津久井而是我,那被杀的人就是我?”
  “搞不好就是!”
  太荒唐了!
  “不对!这样不合逻辑!那封遗书如果是凶手伪造,这或许可说是一个既冷酷又周详的计划,但遗书不是旺夫亲笔所写的吗?”
  “当然!遗书是真的!鉴定的结果已经出来,而且如果是凶手模仿他的笔迹所写,他肯定会写上‘我绝不原谅津久井这个家伙!杀他之后,我也会自行了断!’之类的话。”
  “说的也是!但你说凶手企图让我们以为,旺夫在杀害津久井之后畏罪自杀,凶手早就猜到旺夫会留下那样的遗书吗?”
  “你冷静想想!他虽然无法事先猜到,却可以在事后看到遗书的内容。”
  “你说的事后是杀害旺夫之后吗?”
  “这还用说!也就是说,凶手在杀害旺夫之后,看过他写的遗书心生一计。原来旺夫打算杀了他之后再自杀,结果却被反将一军,凶手便让他改杀害其他人之后自杀,而这个倒霉的‘其他人’就是津久井航。”
  实在残忍得令人毛骨悚然,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异常……不!他简直是疯了!”
  “在平常这是很合理的作法,不过太过合理就接近疯狂。”火村冷静地说。
  “但一个人可以如此轻易地杀人吗?”
  “这件命案的凶手就是这种人,他不是把艾伦也给杀了吗?”
  “凶手在哪里看的遗书?旺夫是不是把它藏在怀里?”
  “这种小事我们也只能用猜的。如果他把遗书藏在怀里的话,胸口中刀时遗书应该会被凶器和鲜血弄脏而无法辨识吧!所以遗书应该是放在旺夫家。”
  “凶手去过他家?”
  “去过!”
  “你的依据是什么?”
  “为了寻找对于自己不利的东西,所以凶手去过旺夫家。”
  “凶手肯定旺夫持有对自己不利的东西吗?”
  “唉!这可有得讲了!”火村又打开一包烟。“我刚才不是很得意地告诉你,旺夫之所以要对他痛恨的X使用私刑的一切理由吗?除了法律无法惩罚X不可饶恕的行为,或没有客观证据予以告发,或追诉时效已过等,根本不値得你赞美的理由之外,旺夫之所以要动用私刑,只是因为他无法原谅X。”
  火村如果不够聪明的话,那称赞他的我算什么?
  “为什么?”
  “X 一定干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如果旺夫真是因为挟怨报复或误会而犯案,即便杀了他也算是正当防卫,X大可立刻报警。对吧!如果X真做了亏心事,为了隐瞒杀害旺夫一事,他就得一而再,再而三地杀人。”
  “原来如此。”
  这就是其中的道理。
  “旺夫的企图是法治国家无法许可的事,但我们可以假设X的行为肯定也一样恶毒,因此只能卑劣地利用不断杀人来逃亡。”火村拿着香烟的右手朝我伸出。“这样的X杀死旺夫后,他会怎么做?势必会想到旺夫家找找,有没有可以证明自己罪孽的东西吧!所以才会发现遗书。除了给夏芮华的之外,还有其他几封,我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给瑞穗的,但至少应该会有一封是向警方告发他一切罪状的遗书。X发现旺夫写给夏芮华的遗书内容抽象有利用价值,他认为他人看了这封遗书之后,或许会认为旺夫是自杀。”
  “然后,他把其他的遗书都处理掉?”
  “对!”
  “我虽然知道凶手的行为还算是合理,但他根本不需要杀害毫无瓜葛的津久井啊!实在太可恶了!”
  “X虽然觉得他可怜,但也无可奈何。如果不杀他,就无法整合旺夫的死和遗书的内容。”
  “嗯!”
  “当然,或许也因为津久井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还是有一些疑点。对了!是那个!
  “等等!邪恶的凶手是在杀害旺夫之后看到遗书,才发现可以加以利用对吧!他企图藉由杀害另外一人,制造另一具尸体,让警方误以为是旺夫下的手。果真如此,他为什么要把津久井的尸体藏在仓库里?他不是为了制造旺夫莫须有的罪名,才杀害另外一人吗?”
  “不!事实上找不到尸体也无所谓。因为如果这个人突然下落不明,警方就会觉得此事和他有关。”
  “津久井和这件事的关系确实成立了 ,但在他的遗体被人发现之前,我实在没有想过旺夫会杀了他然后自杀,众人都说应该是津久井杀了旺夫然后逃亡吧!”
  “津久井的风评比我想象的还糟!”
  “算了!如果没找到津久井的尸体,警方会因此认为他杀害旺夫之后逃进丛林,对凶手而言,这也行得通!”
  “我不明白死者旺夫为什么要写遗书。如果津久井的尸体一直没有出现,旺夫原打算杀了津久井之后自杀,复仇不成却反遭杀害,津久井因此逃进丛林的说法还比较说得通。”
  “哦!对凶手而言,事情如果变成这样也不错。果真如此,他应该别把尸体藏在附近空屋的仓库里,而是应该丢到远处的山谷或丛林里。”
  “他的行动若无法这么自由!”
  “案发时间在半夜,他只要把尸体放在车上,开一小段路就可以找到这样的地方,整固村子四周都是丛林。”
  “案发时间不是在半夜。津久井的行李里有手电筒,他应该是返回水晶旅社,天亮之后被凶手叫到这附近,之后被勒毙,当时天色可能已经亮了。为了避免引人注目,凶手无法将尸体搬到太远的地方,只好藏在附近。”
  “你说他在天亮之后被凶手找出去,这只是猜测吧!光凭他的手电筒还在房间里,不能肯定也在天亮之后才出门。还有,凶手如何和津久井联络?要在天亮的时候找人出去,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个我等一下再解释。我们还是赶紧把这里的事情给做完吧!”火村开始着急。
  “还有一件事!”
  “你真啰嗦!还有啊!”
  “在仓库壁板的缝隙里,不是找到凶手犯案用的手套?这不是很奇怪吗?凶手不是企图将整件事伪装成旺夫是在杀害津久井后自杀?怎么会把他在车屋中犯案时所戴的手套,遗留在发现津久井遗体的现场?”
  “我也想问凶手同样的话,不过不用想得太复杂,这只是凶手一时疏忽。犯案所戴的手套,应该留在车屋,结果凶手却把它带了出来,这是他一时失策。再者,他将勒毙津久井时所戴的手套,和他的尸体一起藏在仓库,才是最大的败笔。”
  “真是个蠢货!”
  “嗯!冷酷无情的蠢货。”
  “虽然他如果把手套丢在车屋里,也会显得不自然,不过旺夫的死被当成自杀的可能性就会提高许多。”
  “除了旺夫亲笔写的遗书,还有门窗遭到密封一事。”我双手抱胸口中念念有词。火村也抽完了烟。
  “终于明白了吗?”
  “差不多了……”
  “都已经说了这么多,还要我解释……”
  “我是习惯追根究柢的人!那……走吧!”我发号施令道。
  我们走进院子里,脚踩杂草往前走去,仓库愈来愈清楚可见。
  我突然心生恐惧。凶手会不会正在黑暗中监视我们?果真如此,他对企图发掘真相的我们,肯定不会默不作声。我总觉得他会挥舞着凶器,从草丛里跑出来。
  不过并没有发生这样的意外,我们终于找到一直想找的东西了。

  2

  发生悲剧的四角形箱子出现在眼前,我们发现旺夫遗体的车屋,外表看来像是巨大的棺材,四周渺无人烟。
  我们走上阶梯,打开门,里面一片漆黑,我点亮手电筒。
  “别举得太高!好像从外头看不见光线似的,像我一样放低一点。”
  依照火村的指示,重新调整手电筒的位置,让它的高度不超过窗户。
  地板上的血迹还没有被擦掉,火村趴着把脸贴近地板,一 一检视这些血迹,但他想找的线索是用肉 眼看不出来的。他不断轻轻地摇着头。此时,他突然发出奇怪的声音,“果然有可疑之处!”
  他爬到房间的角落,窥视橱柜下方,那里应该没有血迹才对。
  他接着站起身来,检查北侧的窗框,但似乎没有找到什么,接着又叹了一口气。他看着映照在玻璃窗中的自己说:“喂!有栖!有件事我们一直没注意到,凶手是如何离开车屋的?”
  好突兀的一个问题。
  “你是说是从门还是从窗户?如果从窗户的话,又是从哪一扇?是吧?”
  他回头说:“是从窗户吧!窗户上虽然都有锁头,但没有一扇是锁上的。如果凶手从大门离开的话,应该会把所有的窗户都锁上吧!这样的密室设计才算厉害!”
  “哦!原来如此!不过就算我们知道他从窗户出去,不知道他密封门窗的方法也没用!”
  “唉!我头昏眼花了 !不过余兴节目已经结束,车屋之谜即将揭晓。”
  他走向墙角的玻璃柜,对我说:“来帮个忙!”
  “我要把它搬出来,你拉那边!”
  我去帮他的忙。因为里面放了装水的杯子,所以我们得小心别让水溢出。不要说凶手是谁了,我连他接下来要做什么都不知道,看样子也不像是要重现密室,因为我们并没有准备胶带。
  我们将玻璃柜搬到柱子前面,大家不由得注意起后方的窗户。
  “你是说凶手是从这里出去的吗?”
  “不!不是!我不是想试那个……”
  “那你想做什么?”
  因为门口传来鋭利的声音,我吓得跳了起来。我战战兢兢一看,原来是百濑虎雄。他看起来不像刚起床的样子,因为身穿黑色的T恤,整个人被黑暗包围了。
  “听这声音应该是火村教授和有栖川先生吧!这个时间你们在这儿做什么?你们或许是来查案的,不过这个车屋可是放在我的私有地上。”
  “很抱歉未经您的允许就擅自闯入。”火村道歉说,“我们应该明天早上再来的,可是因为人正好在附近,一时性急所以……”
  “你说你们人正好在附近,这么晚了你们究竟在这里做什么?”虎雄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不悦,像是嫌我们敷衍他。
  “我们是真的正好在附近,我们到津久井陈尸的地方去找东西。”火村就此打住,似乎想看看对方有何反应。
  “这么晚了还在忙,真是辛苦了。已经快凌晨四点了!你们不是今天就要回日本了吗?”
  “是啊!所以我们正在和时间赛跑,看您的打扮,您应该也还没睡吧!”
  他板着脸点头说:“我睡不着,只好把收藏的东西整理整理。因为我才刚睡着,就被阿兹朗署长给吵醒了。听说那位英国作家被杀了。”
  “在院子里发现艾伦尸体的人是我们。”
  “又是两位?那实在……”
  火村对着词穷的虎雄说:“如果您正在整理收藏品的话,那正好!我很抱歉冒昧闯入车屋,不过能不能麻烦您一件事?能不能请您把这个玻璃柜的钥匙借给我?”
  “咦!为什么?”虎雄眉头深锁地问。
  “我想打开柜子,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看一看。警察没这么做吧?”
  “嗯!因为从外头一看,就知道没什么可疑之处。”
  我看了玻璃柜一眼,里面除了杯子和容器,什么也没有。我也觉得没有打开检查的必要。
  “钥匙在您身上吗?”
  “不!放在家里。”
  “那么,能不能麻烦您去拿来?”
  “教授!”虎雄口气强硬地叫道,“你这么做会不会太过分了?我可是有权将非法侵入民宅的两位赶离此处!我无法答应你这种麻烦的要求。”
  我想对火村说,我们乘是改天再来?我们确实太厚脸皮了 。这样的要求在听习惯命令他人的虎雄耳里,心里当然不是滋味。
  “是吗?那就算了。”
  “我虽然没有答应您的要求,但请不要以为我是个冷漠的人。”
  “我知道。是我们太没常识了!因为大龙涉嫌,我们才不知不觉慌了手脚。”
  “卫先生涉嫌?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被当成凶手?”
  “那是置凶手企图声东击西,阿兹朗署长没诉您吗?因为被害人用手指的血写下OOI三个字,这三个字可以念成卫,所以大龙才会成了嫌犯。”
  “这样啊?我可是第一次听说。”虎雄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但是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血书是艾伦所写,也有可能是凶手利用死者的手指写成的。”
  “真是卑鄙!不过马来西亚的警察十分民主,不会光凭这样,就逮捕卫先生,请两位放心。如果他们要硬来,我也可以说把OOI读成100,那凶手就是我了!”
  “说得也是。”虎雄不再剑拔弩张,但却还是站在门口 ,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彷佛是想和我们保持距离似的。
  “真是一桩悬疑的命案!我实在一头雾水,两位还真是习惯了,我根本不想在半夜跑来这固车屋,因为实在太吓人了。”
  “我们已经司空见惯了。”
  “不过这应该不是件普通的案子吧!门窗都被人从屋里封死,根本就像是在变魔术。”
  “变魔术是夸张了些,还不都是人干的好事!就算是变魔术也有迹可循。”
  “就是因为找不出所以然来,案情才迟迟没有进展吧!”
  “到目前为止!”他暗示谜题已经揭晓。
  “教授!你已经掌握多少线索了?”
  “你想知道?”
  虎雄点头说了句:“嗯!”
  火村开始说明,我则大致记下听到的内容:
  旺夫原本打算杀了仇家之后自我了断,却反遭对方杀害,这应该算是正当防卫,但凶手却因为害怕自己的秘密被揭穿,不愿向警方自首,所以才故意让旺夫看起来像是自杀。凶手大概是在旺夫家取得遗书后,才临时起意决定这么做的吧!他的伪装工作有两个重点,首先他必须将现场布置成密室,其次则是制造遗书中的“我的罪”。为了制造旺夫的罪名,他选择杀害曾与旺夫发生争执的津久井。凶手约出津久井加以杀害之后,将尸体藏匿在空屋的仓库里。
  “整个案子看起来好像很复杂,不过经过归纳整理之后大概就是这样。还有,今天晚上艾伦?葛雷斯顿之所以遭到杀害,是因为凶手误以为他对案情有重大发现。”
  “您真厉害!”虎雄的喉结动了 一下。“真了不起!听起来好像很简单,可是能够推理出这样的结果,证明你也不是泛泛之辈。”
  火村脸上的表情依旧,眼神看来像是正在阅读什么难懂的书。
  “这就是大致的案情吗?我总算了解了,不过其中还是有很多让人纳闷的地方。那就是旺夫究竟在生谁的气?还有,再吹毛求疵的话,我们也还不知道凶手如何约出津久井的?金马窬高原上应该没有人和他关系如此亲密吧!”
  “嗯!不过他却想和某人有亲密的关系。”
  “谁?”
  火村用食指敲了敲玻璃柜,“夏芮华!”
  虎雄发出如同野兽打鼾般的声音,“不会吧!……教授!你怀疑夏芮华吗?”
  “不!不是这样!你知道警方在水晶小屋津久井的房间里,找到一封写到一半就被丢弃的书信吗?那封信是写给夏芮华的!信中全是对她的爱慕之情。大概是说前些日子对她很抱歉,他很喜欢她,希望能有机会见面好好聊聊。这应该算是情书吧!因为夏芮华说她并没有收到这样一封信,看样子津久井应该是没有寄出。不过搞不好他已经寄出去了,只是夏芮华没收到罢了。”
  “嗯!不过这也只是猜测。”
  “有人可能先她一步看到这封信,这个人会怎么做呢?既然是寄给夏芮华的信,当然应该交给她本人,但这个人也有可能为了不让夏芮华不髙兴,于是就把信给揉掉了 。”
  “我和内人可能会这么做。”
  “即使把信给揉掉了 ,这个人应该还是会稍微看过信的内容吧!因为这个对夏芮华一见钟情的男人,来信要求和她见面,不可能不留下联络方式。他虽然知道夏芮华在老虎之家工作,却不知道她住在哪里,就算打电话到工作地点,也有可能会被排斥。所以他只好告诉她自己住在哪间旅馆,房间号码几号。”
  “说得也是。”
  “如果杀害旺夫后,为了捏造的罪名而杀害津久井的人,和把津久井寄给夏芮华的信揉掉的是同一个人的话,那会怎么样?”
  “那也只是猜测……”
  “我知道。我只是说如果,你不是纳闷凶手如何约出津久井的吗?如果只是随便说说的话,答案可以有无限多个,不过我的假设还挺实际的!我只是希望您能了解凶手约出津久井的这个假设,并非我随便说说。”
  虎雄苦笑,“你这话说得未免太拐弯抹角,实在不太适合做生意。”
  “这我早有自知之明。”火村又接着说:“我们来想一下津久井的命案。那天傍晚,他企图用某种方法寄信给夏芮华,我们无法确定是什么方法。可是这封信却被第三者给揉掉了,并没有交给她。”
  “我插一下嘴,有没有可能是夏芮华说谎?”
  “你是说她是杀她哥哥的凶手?”
  “不!不!”虎雄紧张地说。“我只是模仿教授您,思考各种可能的情形。”
  “就算她是凶手,她也没必要谎称自己没收到这封信吧!她可以说虽然收到了,但因为心里不舒服,所以连拆都没拆就丢了。”
  “但这并不代表她没说谎!”
  “您还真难缠!就算夏芮华谎称自己没收到津久井的信,她也不可能是凶手啊!因为她无法将车屋贴成密室。”
  虎雄追究道:“请等一下!教授!您知道谁能做出那间密室,谁不能吗?”
  “没错!我虽然还没试过,不过一个人绝对无法做出这样的密室,凶手的花招是玩过头了。”
  “我倒想知道是什么样的花招?”虎雄话说到一半,脸色大变。“什么?教授您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吗?”
  火村犹豫了一下点头说:“我说溜嘴了,还不确定呢!”
  “是谁?”
  火村回避咄咄逼人的虎雄说:“凡事总有个先后,我们现在是在讨论津久井的命案!”
  “说得也是!”对方清了清喉咙说,“那我就洗耳恭听吧!他在傍晚时分离开旅馆,去送信给夏芮华对吧!”
  “嗯!可是信并没有送到她本人手上。之后,他到塔那拉打的美食街吃晚餐,没有人知道他返回旅馆前去了哪里。根据水晶旅馆的说法,他一直到晚上十点才回来,应该是到其他地方去逛逛了吧!他在回旅馆的路上,或许经过车屋旁的小路,因为他想躲开死对头旺夫位于主要道路上的家。不过,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总之他一直到深夜才返回旅馆。”
  “如果他不回旅馆的话,就不会被杀了吗?”
  “他的死亡时间是八号凌晨三点到六点。”
  “哦?是吗?但这样也不能断定他是在天亮前被杀,因为他有可能在凌晨三点就死了。”
  “从医学角度来看是这样没错,不过与其说他把手电筒放在房间里,凌晨三点再从旅馆离开,前往空屋的附近,倒不如说他是在天亮后才出门,会比较顺理成章吧!不过我也不能肯定。”
  “您刚才说凶手利用夏芮华约他出来,对吧!”
  “凶手只要假装成夏芮华,将写着‘我愿意和你见面,请你在几点的时候,到距离老虎之家约五百公尺处的空屋前’的信丢进津久井的房间,他就会急忙赶去赴约吧!因为只要看过他写的信,就可以知道他住在哪间旅馆和房间号码。”
  “凶手在什么时候写信给他?”
  “不可能是在津久井返回旅馆之前,应该是半夜吧!凶手先敲他房间的玻璃窗,然后再把信从窗户的缝隙递进去之后就跑开了。”
  “可是三更半夜的,夏芮华还亲自到旅馆去送信,不是很奇怪吗?”
  “冷静一想当然会觉得很奇怪,可是你想想津久井的感觉。这可是他一见钟情的女人令他苦等的回信,他或许会觉得有些不对劲,不过肯定是欣喜若狂的,最重要的是信的内容,里面如果写着‘我因为工作分不开身,所以到现在才和你联络。我明天也很忙,为了避人耳目,所以希望凌晨的时候能够和你聊聊’的话,他就不会觉得事有蹊跷了吧!”避开老板、夫人和哥哥,在黎明前从森林小径跑向自己的美丽女孩。津久井在收到幽会的邀请函时,大概也作了场美梦吧!他或许也自编自导了 一场浪漫的爱情喜剧。天亮时,他踩着脚踏车前往约定的地点。夏芮华会从哪个方向来呢?是那边?还是这边?正当他兴奋不已时,有个黑影接近他身后,接着津久井的脖子就被绳子给勒住了 。
  “他在临死的时候,可能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真可怜。”虎雄声音低沈地说。“之后,凶手便将他尸体搬运到仓库去。”
  “是啊!连同脚踏车一起,然后还用地毯把尸体包起来,因为他没有办法把尸体丢得远一点,所以只好这么做。”
  “这样一来,旺夫遗书中所说的‘我的罪’就成立了。可是他还必须把命案现场布置成密室,他是在何时又是如何完成的?”
  “应该是在杀害津久井之前,不过也有可能是在那之后。”
  “旺夫是在半夜被杀,对吧!凶手没有趁黑,将命案现场布置成密室吗?”
  “因为没有办法!”
  “为什么?”虎雄惊讶地问。
  火村的回答却很冷漠,“因为某种原因。”
  火村环视车屋内部。
  “只要把这里布置成密室,旺夫看起来就会像是自杀。凶手应该是这么打算的吧!这倒不难理解。就算有他的亲笔遗书,可是胸口中刀总让会人觉得是他杀,再加上旺夫为了躲避凶手的追杀,而躲进那样的地方……”
  他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后的橱柜。虎雄加以反驳:“我们还不能断定是旺夫自己躲进?还是被凶手强塞进去的吧?”
  “不论是怎么进去的都一样,凶手如果不想旺夫被人发现躲在橱柜里面,他可以把尸体拖到地板上。不过就算他这么做,血迹还是会留在橱柜里!”
  虎雄沉默不语,火村继续说:“不过,要把命案现场布置成密室,有个很大的问题。因为门上并没有锁,普通人大概会因此放弃这样的念头,凶手却不肯死心,他想出用胶带从车屋内部封死门窗。”
  “他不是事先就准备好胶带了 ?”
  “嗯!他是回家去拿的,因为这种东西唾手可得。”
  “真奇怪!”虎雄低语,“凶手是怎么想出这样的主意的?凶手是在杀害旺夫之后,才想到出把车屋布置成密室的吧!他是想写推理小说吗?”
  “在所有的关系人当中,没有人想当推理小说家吧!大概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凶手对于作恶反应十分敏锐,就好像贝多芬可以即兴弹奏出绝妙的装饰音一般。不!和那相比,这样的花招只是儿戏。”火村不屑地说。
  “我不知道!凶手要怎么做才能在密封房间后离开呢?请您揭晓原因吧!”
  我也等不及了,不由得想和虎雄一起催他。
  “我要更正一件事。凶手并非像胡迪尼一样,从密闭的车屋里逃脱。他是在离开车屋之后,才完成密室的布置工作。”
  “哦?是这样吗?但这听起来也像在变魔术。他要怎么做才能从屋外以胶带密封屋内呢?”
  火村不知想做什么,把右手伸进玻璃柜下方。
  “您如果没带钥匙的话,我就做个简单一点的实验。请您仔细看!”
  他抬起玻璃柜的一边,我“啊!”地叫了 一声。因为这么一来,杯子里的水不就溢出来了吗?
  虎雄也吓得一动也不动。果不其然,杯子里满满的水从杯缘流了出来。
  “快住手!教授!”
  火村停了下来。
  我们的眼前出现了极不可思议的画面。玻璃柜虽然已倾斜了二十度,但杯子却还是静止不动,它不可思议地立在斜面上。
  “可以了吧!”
  火村把玻璃柜放平,然后问我:“看到了没?”
  “看到了!那个杯子为什么不会倒?”
  “下面应该是涂了黏着剂吧!就算借不到钥匙,我还是必须确认杯里的水不会溢出来。”
  虎雄以右手摸着额头,当下他庞大的身躯摇晃了 一下。
  “百濑先生!这个玻璃柜是你搬来这里,也是由你负责保管吧!固定杯子的也是你吗?”
  “嗯!是我!我为了保持柜子里的湿度才在里面放水,如果杯子倒了就麻烦了 ,所以我才在底部涂上黏着剂。虽然马来西亚没有地震,用这么原始的方法我也觉得尴抢,不过如果为了这么点收藏就买加湿器,也未免太浪费了。”他的回答还真啰唆,不过他似乎有些慌张。
  “旁边那个宽底的容器也没移动,它看起来还满稳固的,应该不需要固定吧!”
  “可能是因为沾上黏着剂了!”
  “总之,使用黏着剂的人是你,对吧!”
  “是!”
  “原来如此!是你啊!我以为是凶手。”
  火村看着玻璃柜,拨开浏海。虎雄的上半身又晃了 一下。
  “您为什么问这个?您的意思是说,这起命案和玻璃柜里的杯子及容器有关吗?”
  “有!要想密封这间屋子,就必须固定这个杯子和容器,尤其是这个杯子,非固定不可。”
  虎雄忘了他该问为什么。
  “您家里也陈列了许多您的收藏,那边柜子里的杯子也是固定的吗?”
  “不是!”他声音沙哑地答道。“那边的没有固定,只有车屋这里的而已。因为整个车屋放在砖台上,我觉得不太稳。”
  这根本不是理由。
  “不,比起这个来,我倒想请教您为什么杯子和车屋变成密室有关?”
  “那么……”火村开始说。
  “凶手先用胶带将门封死,接着是西边的两扇窗和东边的那扇窗。”他逐一用手指道,“剩下来的就是北边的窗户,因为他要从那里离开。他并不是翻过窗框,跳到地上,他可能先在屋外堆了砖块作为踏板,以免从髙处跳下扭伤脚。”
  他铿锵有声地往北边的窗户走去,突然用拳头敲着玻璃窗,“就是这一扇窗!凶手从这里出去的。”
  “那他要怎么贴胶带?”因为虎雄不发一语,我只好问。
  “还是可以贴!他只要贴住两扇移动式窗户内侧的窗缘一半就行了!只要注意不要让胶带黏到窗框,窗户应该还是可以自由开关吧!”火村试着开关窗户让我们看,我很容易想象胶带只贴一半是什么情形,只要轻轻一拉,应该还是可以自由开关吧!
  “我想凶手应该在胶带中央轻轻折了 一下,将突出的部分折向窗户边缘。凶手在准备好一切之后才离开,如此他就可以成功逃离现场。但是这样根本无法完成密室的布置工作,因为胶带的另一端还悬在半空中,必须再藉由外力压一下才行,但车屋里只剩下死人了。”
  我点了点头。
  “屋里只剩下尸体、沙发、玻璃柜和橱柜。”
  虎雄也点头。
  “都是一些无生物,但凶手还是利用他们把胶带贴上去,这其实很简单,他只是利用那个装了旺夫尸体的橱柜。”火村作势从角落拉出来装有轮子的橱柜,然后把虚构的橱柜放在那扇窗户前。
  “凶手应该事先就将橱柜推到窗户边,等到他出去站在砖台上之后,再把它拉到窗户前。他如果利用这种方法从屋外施力,让橱柜紧靠着窗户,胶带会怎么样?悬在半空中的胶带就会紧贴住窗框,布置密室的工作就大功告成。因为橱柜高达一百八十公分,正好可以遮住北边位置较低的窗户。”
  我再一次大开眼界,原来如此。难怪火村要在五百公尺外的隔壁住家,找那样东西。
  “想要移动橱柜撞上窗户,只要让车屋倾斜就行了,这不会很难!因为橱柜下有轮子,只要抬高几公分让它倾斜,它就会移动。此外虽说要让它撞上窗户,但也不需要很用力,只要轻轻碰一下就行了!因为黏贴胶带并不需要太大的力量,而且橱柜里还有旺夫的尸体当作重心。”火村靠着墙壁,“我虽然不知道这间车屋有多重,不过里面空荡荡的,既没有家具也没有生活用品,我猜顶多五、六吨吧!想要让它倾斜,只要有工具就行了 ,就连翻斗车,也有工具能轻易将它举起。”
  火村在隔壁寻找的东西,还有弃置在庭院里如同河马般的翻斗车上找到的东西,就是可以举起几吨车重的千斤顶。
  “我在隔壁找到了 一把大小适中的千斤顶,为了让警方能够目睹现状,我没有带走它,因为它抬得起翻斗车,所以要让车屋倾斜个几公分也不无可能。因为人可以钻进车屋下方,所以只要用砖块垫高千斤顶,让车屋倾斜就行。凶手先将车屋的南边抬高。”火村比手画脚地解释橱柜撞上北边
  窗框的情形。“如此一来,密室的布置工作就完成了 。接下来,凶手必须让橱柜恢复原位。他这回在车屋的东侧堆起砖台,再升起千斤顶使车屋倾斜,橱柜就会沿着窗框回到西北边的角落。”他同样以手势辅助说明。“在完成所有的工作后,只要把砖块搬回原位,将千斤顶放回废车就行了。就这样,凶手只要让车屋倾斜两次,屋里就会出现这有如魔术般的状态。将旺夫的尸体放在橱柜里,很明显是凶手的主意。我刚才也说过,他这么做可以增加压紧胶带的力量,同时还可以降低橱柜的重心避免翻倒。至于沙发和玻璃柜被放在屋里的凹陷处,应该纯属巧合,但对凶手而言却是一种幸运。因为这么一来就算车屋倾斜,沙发和玻璃柜也不会移动。真相就此大白,如何?”
  “这个嘛……您虽然这么说,我还是无法判断……”虎雄吞呑吐吐地说。
  “行不行得通,只要由警方陪同进行实验,就可以确认了 。我赌一定行得通!”火村回到玻璃柜前。“当然,在进行这项计划时必须注意,不能留下车屋曾经倾斜的痕迹,所以在血迹还没干前,是不能有所行动的。因为只要血迹往北或往西一流,凶手就等于自曝其短向大家昭告案情!旺夫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在七号的晚上九点到八号的凌晨两点之间,我虽然还不清楚他是在什么时候犯的案,不过凶手布置密室的时间,应该是在凌晨。”
  火村指着玻璃柜,“血迹只要等它干就行了,麻烦的是这个!装满水的杯子!只要车屋稍微倾斜,杯子就可能翻倒,就算没倒,水也会溢出来。可是如果把杯子拿走的话,夏芮华一定会说‘杯子不见了!’,大家就会把焦点放在杯子上。所以凶手也必须想办法让杯子在房子倾斜时不会跟着翻倒。为了不让杯子翻倒,只要在杯底涂抹黏着剂就行了。这样即使站在玻璃柜外看,也看不出杯底是黏住的。咦?怎么了?你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废话!”老虎发威了,“我闷不吭声,你倒说得口沫横飞。你的意思是说我是凶手是吧!因为用黏着剂固定杯子的人是我!”
  我插嘴道:“您冷静点!百濑先生!火村没这么说!如果您把杯子固定住的话,凶手就不需多此一举了。对吧?”
  火村转过头去,若无其事地往下说:“只固定杯子是不行的,水还是会溢出来。凶手为防止水溢出来,还得想其他的办法。这个连小学生都知道该怎么做!只要把杯子放进冷冻库,让它结冰,只要表面结冰就可以!之后再把它放回玻璃柜,这样一来,即使车屋倾斜,水也不会溢出来,等到尸体被人发现时,冰块早已溶成水了。要冻结这么一小杯水,大概用不着一个小时!而且凶手必须等地板上的血迹干了才能离开,正好利用这段时间等水结冰。能够完成这些事的人,只有一个。”
  火村举起右手,指着百濑虎雄说:“就是你!”

  4

  我才刚替他说话,结果火村竟然说他是凶手!这让我颇为难堪。火村却只说了一句:“到命案现场附近去找千斤顶!”
  “我说的没错吧!百濑先生!你虽然说当天晚上你觉得困,比夫人还早上床就寝,但你根本是在说谎。你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让夫人早些就寝吧!因为旺夫有事想跟你说,对吧!尽管你没想到旺夫是想为父报仇,但心中还是觉得很不安。我也不知道你们约在车屋见面,是他的要求还是你的。是谁的要求都行!我不知道你们是如何发生冲突的,不知是因为旺夫动作迟顿,还是你身手矫健?也或许是他藏在身后的刀子映照在玻璃上,才给了你先发制敌的机会。知道实情的,只剩下还活着的你。总之,真相就快大白了。你为了报复企图杀你报仇的旺夫,便利用遗书将旺夫的死伪装成自杀。为达目的杀害津久井和把现场布置成密室,都是你一人所为。你外表看来虽然是个硬汉,不过那天晚上对你来说应该是痛苦难挨吧!你在杀害旺夫之后,在他家看到遗书,把该处理的东西处理掉之后,以夏芮华的名义写信给津久井,约他出来将他杀害,把尸体藏在仓库里,再从废车拿出千斤顶,让杯子里的水结冰,放倒车屋布置密室,再以千斤顶恢复原状。你很忙!当然是一整夜没睡!但你隔天还是照常上班,我真是佩服你的精彩演出。后来的戏码也很有看头。你以为艾伦?葛雷斯顿到处调查,已经看出你的把戏,所以便在自工作地点返家的途中,埋伏在莲花屋的庭院里,一棒打死他。接着又利用大龙疑似忌妒旺夫的样式,在现场留下假的遗言。你邪恶的程度实在让我佩服!”
  “你给我住口!”虎雄的声音大得连玻璃窗都开始在晃动,“你是不是疯了?你这个半吊子书虫!把我说得像个十恶不赦的坏蛋!你无聊!你绞尽脑汁就只能想出这些吗?简直可笑!”
  “有本事你就说出理由来反驳我!”
  虎雄张开双臂,有如飞翔的猛禽一般,“说出理由?这个我办不到!因为你的分析七零八落不成体统。在我听到倾斜车屋布置密室的时候,还觉得你的推理有趣,结果你竟然说凶手是我。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说出如此无礼的话?即使你的推理说中了所有的事,也不能断定凶手就是我!”
  “我只是说只有你符合所有的条件。”火村毫不畏惧地说。“你还真难缠!你听着!不让车屋倾斜的话,无法布置成密室。要想这么做,就必须冻结杯子里的水,而要让水结冻,必须有钥匙,就是这个玻璃柜的钥匙。懂吗?而有钥匙的人只有你!”火村说着说着愈来愈兴奋。他那锐利的眼神,就连在调査现场时也难得一见,亮闪闪的,像狼似的。虎和狼的争论持续着。
  “这种锁,就算没有钥匙也打得开吧!”
  “但是钥匙孔上没有刮痕,凶手一定是用钥匙打开它的。就算凶手会用发夹开锁,但事后也无法上锁。”
  “只要再打一把……”
  “这是突发事件,凶手不可能准备了另一把钥匙。”
  虎雄咬牙切齿地说:“你开什么玩笑!你简直太愚蠢了,我根本不知该从哪里反驳起。”
  火村则冷静地回答:“冻结杯子里的水,是个不错的主意。因为这么一来,就很难发现车屋曾经倾斜过,但你太得意忘形了。因为你忘了钥匙的部分,导致原本用来欺骗警方的花招,却反过头来套牢自己,你还把用来密封门窗时戴的手套留在现场,把它和津久井的尸体一起丢在仓库里更是失策。你大概没想到手套上还留有胶带的痕迹吧?”
  火村咄咄逼人地说:“手套的失误非常要不得,而且因为上头留着胶带和勒毙津久井的绳索痕迹,由此可知凶手是同一个人。事到如今,你可不能再说旺夫是你杀的-但津久井不是。杀害追査这两件案子的艾伦也是你,除了灭口没有其他原因。”
  “灭口?是吗?我倒不觉得凶手会认为这个人对他造成威胁。”
  “嗯!事实上他确实不造成威胁,因为他推理出的密室诡计十分可笑。他认为橱柜里的旺夫是假的,假旺夫利用警方抵达现场前的空档,把尸体换过来,而约翰只是被用来当成发现此案的人。你很意外吗?这就是艾伦?葛雷斯顿的推理。你根本不需要杀他!”
  虎雄表情复杂地摇着头。或许是因为没听懂火村的话吧!
  “艾伦到处宣传他的推理,一边观察关系人的表情,你却因为一时犯错而有此反应。可怜的艾伦!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我是不知道我犯了什么错?不过就当是余兴好了,我请教你我犯了什么错?”
  “昨天傍晚时,他曾经到老虎之家。听说当时他大言不惭地对夫人说‘我会尽快解决此事’、‘哪有什么密室之谜!’,凶手当然不会因此萌生杀机。夺走艾伦性命的,是那通他从‘老虎屋’打给有栖川的电话。当时他正在你的餐厅里,吃着他最后一顿晚餐,你应该也在店里吧!你看到他了吧!”
  “没有!”
  “你不只看到他,应该还偷偷听这个到处调查命案的男子讲电话。他在电话中虽然没说什么,却还是意外地让你产生错觉……你好像知道我在说什么了?”
  虎雄的脸痛苦地纠成一圑,他终于知道自己有多愚蠢了 。
  “我问有栖川他们说了什么,他说艾伦说‘凶手利用约翰来布置密室’,凶手因为这样的谬论而慌张,我觉得十分不可思议,不过我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火村丢给我最后一个问题。
  “是这样的,有栖!你好好想想!艾伦应该不是说‘利用约翰’,而是说‘利用杰克’吧!”
  “啊!没错!”
  听到这样的回答,火村很高兴。
  “艾伦因为和约翰很熟,所以称呼他杰克,有栖川在告诉我时,却不知不觉地将他换成约翰,我原本不知道,不过‘凶手利用杰克来布置密室’的这句话,应该对凶手造成了很大的刺激。日本人将更换轮胎时所用的千斤顶,称为jacky,正确的英文应该是jack,你的英文很好,又是以千斤顶完成密室布置的当事者,也难怪你会这么想。你如果看到文字的话,就不会有这样的误会了。因为Jack和jack大小写的意思不一样,你实在太倒霉了。”
  “够了!”虎雄疲惫地靠在门上。是连辩解都厌倦了吗?“够了!不要再说了!我快疯了!”
  “事到如今,我不希望你临阵脱逃,如果我有说错的地方,你尽管否定。”
  “你根本就是胡说八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没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根本就不知道旺夫为什么恨我?他竟然想杀了我然后再自杀?这……这……”
  “你是说动机吗?这我也能想象了 ,可能和马来铁道有关吧!”
  “马来铁道怎么了?”
  “就是害死日置静郎先生的那场铁路车祸。在那之后,旺夫就变了一个人。当时日置先生被困在压烂的车厢里,还打了移动电话对吧!他打给瑞穗小姐,但她不在,所以又打到老虎之家,接电话的是夫人。”
  “嗯!那是最后一通电话,内人听到他临死前的声音。”
  “这是我的猜测!在那之后他可能又打了 一通电话。我査过号码,结果是旺夫家。”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所以我说是猜测啊!他希望打到旺夫家,或许可以找到瑞穗。但不巧的是她却回去了,所以和日置先生讲最后一通电话的人,竟然是他讨厌的旺夫。如果他在这个时候说出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的话,会怎么样?”
  “讨论这种不明所以的猜测有意义吗?”
  “随便说说嘛!你不需要批评。日置先生觉得临死前的最后一刻,竟然会和旺夫通上电话,或许是命运的安排,于是便向他说出自己曾经犯下的错。他向旺夫忏悔说:‘对不起!把令尊会从车厢入口处推出车外的人是我!是百濑虎雄命令我的!’”
  “喂!”虎雄又发起威了,那股气势逼得我不自觉倒返了 一步。“我受不了了!你们的屁话要说到什么时候?你如果停不下来的话,让我帮你!”
  他的右手迅速绕到背后,接着掏出一把可收在掌中的手枪,看样子是插在腰上吧!被人拿枪指着,就算放声尖叫应该也不奇怪,但或许是因为事发突然,我一点也不觉得害怕。百濑手上的枪摇晃了一下,最后停在火村胸口。

  5

  “你杀了几个人?”火村丝毫不为所动。
  “你少啰唆!这件事和你们无关!”
  “旺夫在遗书上签着旺夫?子?里姆,也就是里姆之子旺夫,这点颇値得玩味!大概是想表明他企图为父报仇吧!而他之所以恨你,是因为命令日置静郎将里姆医生推下火车的就是你。旺夫早就知道下手的人虽然是日置,但在暗地里唆使他的人是你,所以他才想杀了你!如果这个假设成立的话,那我就得问你杀害里姆的理由了,你的动机是什么?而这又必须往前追溯,才能看得出所以然来。你以前也杀过人,是为了守住这个秘密,才杀害里姆医生吧!”
  虎雄把枪口举向火村的脸。“你不要脑袋了吗?啊!没错!我是杀了好几个人!再多杀两个也不成问题。”
  “大井文亲的父亲是你杀的吧!你对外虽然说他是过劳死,其实是在里姆医生的协助下杀了他的吧!你和日置静郎找来酒鬼医生,开出正好适用的死亡证明书,就为了诈领保险金解救公司的危机。”
  “你说什么我都无所谓!没错!我为了求生存,什么事都敢做,我就是这种人。这个世界也不怎么样!我就是这么过来的!无论我杀害多少人,根本没人知道。就连这一次,我也觉得自己能逃得掉,不过剧本好像稍微出了问题,都是你们两个不识相的家伙跑来搅局!真叫人心里不痛快!”
  脚底传来一股令人发麻的恐惧,我们小命不保了!再这样下去,我们两个都会被他给杀了,怎么办?
  我们三个人正好以虎雄为顶点,形成一个等腰三角形,彼此的间距大约三公尺。屋里虽昏暗,但即使两个人同时扑上去,大概也活不了吧!我原本想对火村使眼色打暗号,但却没有这种勇气,我的脚不停发抖。
  “你不会杀我们的!你即使杀了我们……不!就算杀了我们,你也逃不了。如果你的话还値得相信的话,你杀人也只是为了保全自身的利益,你如果杀了我们,这一切全都成了泡影,一点好处都没有。所以……你不会开枪的!”火村说。
  “你少说大话!你以为你随便说说,我就不会扣扳机吗?你简直笨得可以!”
  “你要开枪吗?”
  “我的食指痒得很!已经忍无可忍了 。”
  令人不敢相信的是,火村竟然想掏烟。
  “不要动!”虎雄生气地说。我缩了缩脑袋。“你最好不要乱动,一不小心可会要了你的命!教授!”
  “你还真不识好人心啊!你不要抽烟,那就告诉我几件事吧!旺夫写了几封遗书?”
  事到如今问这些有什么用?又不能拿来当白包?
  “哦!你想争取时间吗?根本不会有人来救你!真可怜!我就告诉你吧!他写了两封,一封给夏芮华,一封给警方,寄给警方揭发我罪状的那封,已经被我烧了!不存在了!”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旺夫并没有留下遗书给瑞穗。是我搞错了!
  “喂!不准说话!教授!不准再发问!我可没时间跟你们耗下去。你们虽然不能问,不过我想订正一项错误。”
  “我之所以杀害津久井的理由。我并不是为了让旺夫的遗书看起来像真的,才杀了他,而是他看了不该看的事,我才杀了他灭口 。你们猜是什么事?”
  他看着我们,我颤抖地回答:“你犯案的时候,他看到你进入此地?”
  “不!”他嘲笑道,“我是这个屋子的主人,这点小事很容易蒙混过去。你刚才认为凶手是在看过旺夫的遗书之后,才想将他伪装成自杀!你猜错了!我在杀了旺夫之后,马上就想到了 !只要把这个地方用胶带封死,他看起来就会像自杀。”
  惊人的跪计!
  “你杀了他之后,就立刻想到把这里布置成密室?”
  “你用不着这么意外,灵感就像闪电一样,只要让房子倾斜移动橱柜,即使在屋外也能用胶带把屋里封死。要使房子倾斜,只要用隔壁的千斤顶就行了 ,我赶紧跑去找,没想到马上就找到能够举起房子的千斤顶。事情一直到这里都很顺利,只是我在把千斤顶搬至车屋时,遇上津久井。我心想完蛋了,当时我虽然没有想要杀他灭口,可是……在我看到旺夫的遗书后,我改变主意。如果我杀了和旺夫起过争执的津久井,一定会混淆警方的侦办方向,只要杀了他,我就不用担心他说出看到我拿着千斤顶的事,正是所谓的一石二鸟。怎么样?”
  火村不髙兴地嗤之以鼻:“你是想称赞自己愈战愈勇吧?你之所以需要经常挑战极限,是因为你太过愚蠢。你太笨了!只要一遇到紧急情况,就使出毒招。我承认你是个十分罕见、很有个性的人!”
  “我再说一次!教授!你实在太蠢了!这次的危机我还是平安度过,就是因为我够强悍。你实在笨得无可救药!”
  他虽然不断口出恶言,枪口却逐渐下移。但我们只要一动,他又将枪口指向我们。我们距离他太远了。
  “喂!教授!如果我把枪收起来,之后全盘否认刚才说过的话,你会怎么办?你没证据吧!”
  “我发现橱柜移动的痕迹,那边的小血迹上也有轮子滑过的痕迹。既然血迹上有这样的痕迹,轮子上或许也沾有血迹!这点只要经过警方鉴定,就可以真相大白。”
  “火村!”我绝望地大叫。你这个大笨蛋!你为什么不顺着说:“你说的没错!我们并没有证据,你如果杀了我们,一切就真的完蛋了。你如果不开枪,或许还有商量的余地。”。
  “这没办法当作证据。命案发生之后,有太多人在这里进出,或许有人移动了橱柜,我只要说是我移动的时候沾到的就行了。”
  对!没错!百濑虎雄!你说的没错。我声援他。
  “虽然轮子上只留下些许血迹,不过看现场搜证时拍下的照片也可以证明吧!你的说法行不行得通,还是未知数。”
  你这个白痴!火村!
  “不过……你是不是太热衷于解开自己的谜团?车屋根本就没有倾斜的痕迹。警察和你都已经看过车屋的基台和地板下面,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不是吗?我钻进地板下方的痕迹,早就被雨水冲刷掉了。怎么样?你搞不清楚我是怎么用千斤顶变的戏法吧!”
  “只要调査一定会有所发现的。”
  虎雄无奈地摇头,“你的同伴刚才就已经吓呆了,大概是担心如果你继续追査此案,你们两个的性命会不保。他比你聪明多了!你真是蠢到极点!教授!你连这点都想不通吗?”手枪的位置上下移动,虎雄似乎有些犹豫不决。“我打赌你一定找不出证据!这么一来就是我赢了!至于我告诉你们的话,还有拿手枪威胁你们的事,我只要装蒜就行了。”
  你就这么做吧!这样好!我只求他决定化大事为小事。我背后冷汗直冒。
  “好!找不到证据!我就赌这个!”
  他正准备收起手枪时,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不!一定有!”
  最意外的人是虎雄,他庞大的身躯跳了起来,一步步靠近我们。出现在门口的是淳子,身穿丝质睡衣的她挺直腰杆,严肃地说:“我都听见了!事情到此为止!你虽然躲过之前的调査,可是再也躲不了了,你已经走到穷途末路了。就算你现在能自圆其说,但只要警方根据火村先生的推理加以调査,一定可以找出证据和证人。”
  “妳在说什么?”
  她将纤细的手伸向虎雄,“枪给我!”
  “妳要做什么?”虎雄一脸狐疑。
  她激动地说:“我拦着他们,妳快走!”
  “妳别开玩笑了!我不会走的。根本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他们说的话。”
  “可是你承认你杀了大井先生,还有里姆医生。我却不知道。我虽然纳闷自己身边为什么会死这么多人,但却告诉自己不要多想,所以我也是共犯。我每天都告诉自己不要多想,只要跟着你就好了。我享受美食,穿漂亮的衣服,偶尔外出旅行,生活非常快乐,所以我也犯了相同的罪。我陪在身为杀人凶手的你身边,所以我也是共犯!”
  “不要胡说!淳子!刚才我说的都是骗人的!是他找我麻烦,我一气之下才和他一搭一唱胡说八道。”
  “我不要让你一个人承担罪名。”
  “我不是告诉妳我是胡说的吗?”
  淳子仍不收手,她脸上流露出神圣的微笑。
  “你不要再说了!快走!在你还没走远之前,我会在这里……”
  “不要这样!我没有杀人!我是妳那个善良的丈夫!相信我!我怎么可能丢下妳自己一个人离开!”
  “车屋是倾斜的。”
  我不由得反问:“什么?”火村和虎雄也一脸惊讶地看着淳子。
  “因为约翰要来,所以我简单打扫了 一下车屋。那是案发前一天下午,当时我正在打扫厕所,扫到一半突然想起其他事情……啊!我忘了是什么事!所以又折回小屋,我忘了盖上马桶盖。后来我并没回来完成打扫,可是隔天当我和警察一起进到旺夫命案的现场时,马捅盖却盖上了。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我清楚记得发现旺夫尸体之后,火村掀开马桶盖一探究竟的情形。
  虎雄整个人都呆了。
  “可是……我听了火村先生的话,这才明白其中的道理。为什么马桶盖会是盖上的,这是因为这栋房子朝北倾斜。”
  虎雄尝试作最后一搏,“一定是妳记错了!”
  “不!没错!你确实做了教授所说的事,我都知道了 。”
  “淳子……”眼前的壮汉发出哀嚎。
  淳子又把手伸得更长,“你快逃吧!逃得愈远愈好,别往怡保去!阿兹朗署长说要逐一捜査离开塔帕布的车辆,你要往丛林里去!你把冰箱里的水和食物装进背包里,立刻出发!开车找到适当的地点后,再躲起来。”
  虎雄像是被催眠似地将手枪交给妻子,我原想趁机扑上前去,但淳子早就把枪口对准了我们,我想只要我们一动,她就会开枪。
  “走吧!”淳子声音嘶哑地哀求他,眼角泛着泪水。虎雄因为痛苦表情扭曲。
  虽然我尙未娶妻,但却深刻了解他们的心情。这和他杀几个人无关,我想他们作梦也没想到,两人会在如此突然的情况下分手吧!他们一定以为每天一觉醒来,一切又会重新开始,但原本理所当然的明天却不会再来。
  虎雄从背后紧抱妻子,紧贴着她的脸颊。淳子拿着手枪,直盯着我们。她并未企图再看丈夫一眼。
  虎雄在妻子毅然决然的催促下,离开车屋,他的脚步逐渐消失在树丛那边。
  淳子和我们沉默地对峙着,她紧闭双唇,甚至以强烈的眼神拒绝我们开口和她说话。火村束手无策地看着她。
  不久,传来车子发动的声音,淳子听到之后,稍微露出安心的表情,但枪口却始终动也不动。即便车子已经离开十分钟、二十分钟……她的意志真是坚强!
  同一个姿势她大概维持了三十分钟。
  “可以了吧?”火村开口道。她还是不回答。
  “他已经走远了,说不定已经把车停在什么地方,逃进丛林里了。”
  淳子双手掩面,手枪掉落在地上,火村拦住打算跳上前去捡枪的我。
  “不用慌!有栖!那不是真的!”
  “什么?你明知道为什么还任他们摆布?”我大叫。
  “我原本算好时间,准备两人连手反攻,就在手枪还在百濑虎雄手上的时候……可是我改变心意了,因为妳的出现。”
  淳子双手撝着脸哭了起来,再也忍不住的眼泪,终于溃堤了。火村走向前去捡起手枪,然后把
  枪放在玻璃柜上。天色就快亮了,窗外变得明亮起来。在光线的照耀下,我才发现那原来是把玩具枪。
  淳子不停啜泣。
  她可以不说出车屋倾斜的事,但不知为什么,却将这件连火村都不知道的事说了出来。是因为如她所说自己已经觉悟,无论虎雄如何狡辩都没有用,所以她希望丈夫至少可以依照自己的意思解决此事?或者她希望丈夫能逃过法律的制裁,继续活下去?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就连她是如何爱她丈夫我也不知道。
  “对不起!……我疯了!……,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不断道歉。
  “玩具枪是我们拿来护身用的。他一拿出这个东西,就无路可返了吧!他真笨!就算是真枪,他也没打算要杀害两位。”
  是吗?那个极为残暴的男人,没人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
  “妳不是想保护他吗?”我问道。
  “我做不到。这……他杀了那么多人,已经犯下滔天大罪。他是为了他自己、我,还有他视同子女的公司才会这么做……”淳子抬起满是泪水的脸,“他真的完蛋了,被火村教授一说,他应该也很清楚。他虽然用手枪威吓你们,可是他已经没有热情,心早就死了。我很清楚!他虽然轻易地把人给杀了 ,可是早就已经厌倦这一切。他为了存活,不断杀人,杀人,却始终看不到结局。他应该觉得自己在血海里浮沈吧!因为我发现到了 ,所以想替他做个了断。”
  窗户的那一边,只剩下黑夜的余烬,崭新的阳光和往常一样,照射在留有血迹的地板上。淳子的侧面映照在和煦的阳光下。
  “妳不知道他之前做过的事?”
  被火村一问,她低下头去。
  “不知道也是一种罪过。”
  “他之所以关心文亲先生和瑞穗小姐,特别照顾他们,是因为他的罪恶感吧!”
  “我想是的。”
  淳子用手掌拭去眼泪。
  我想起来了 。我曾经问过她一件事,她却没有回答我。
  “日置静郎在电话中,跟妳说了些什么?”
  淳子的黑发在朝阳中闪闪发亮。
  “我想都没想到的事。”
  “和之前的命案有关吧!他将里姆医生从车厢踏板上……”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说她对虎雄所犯的错毫不知情,就是在说谎了。
  “不!他说的不是那个!我所谓我想都没想到的事是……”
  我等她继续往下说。
  “静郎先生是这么说的,他说:“我喜欢妳!’”
  宁静的冲击如海浪般涌来,这果然是让人想都没想到的遗言。
  这是最后一次了。临死之前能够听到妳的声音,实在是太幸福了!我虽然一直忍着没说,但我真的很喜欢妳,一直都是。请妳不要认为我蛮横无礼。内人过世后,一直支持我的就是瑞穗,和虽在我身边却遥不可及的妳。能听到妳的声音,真是太好了。内容大概是这样。
  我无法猜测淳子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听他表白。
  哭声虽然停了,但她眼中却还是不断泛出泪水。
  百濑虎雄的车被丢弃在顺凯帕拉的前方,就在通往马来半岛第二高峰穆鲁山的路边。
  百濑虎雄就是从那儿消失在黎明前的丛林中。
  我们报警后,警方立刻赶到。
  夏洛姆警官得知这一切都是百濑虎雄所为时,倒抽了 一 口气。
  他满腹狐疑地问我们,是否已解开密室之谜,我告诉他:“He doesnn't miss a trick!”
  他全都知道了。
  我们在塔那拉打警察署说明事情的经过,离开时已经接近中午了。
  一夜没阖眼的我们实在累坏了,但阿兹朗署长拜托我们,既然要回日本了,就把详情告诉他们,我们想拒绝也拒绝不了。
  离开警察署时,我双脚发软差点跌倒,就连火村“哈哈!”的笑声,都带着点睡意。要让他开车,我还真有点担心。
  “百濑虎雄打算逃到什么时候?我不认为他会自杀。”在返回莲花屋的路上,我问道。警方已经在附近部署警力,组成庞大的搜査队。他只要一到村子里,就会马上被逮捕吧!
  “他大概没办法逃吧!丛林不会放过他的。”火村冷淡地说。
  “当时我没想到他会出现,你虽然说溜嘴,可是你真打算那么做吗?我虽然没料到,不过心想如果遇上也好,正好展开一场对决。”
  “对决?”
  看到莲花屋了。
  “唉!遇上他这个坏得头上生疮脚底流脓的人,你也无法控制你自己吧!冷静想想,当时应该先蒙混过关,把所有的事告诉警察才最重要。这么一来,我们也不用被人用着枪抵着头,幸好那只是一把玩具枪。他搞不好会拿真枪!”原本已经忘怀的恐惧又苏醒了。
  “你没办法原谅他?”
  “或许吧!”火村不想明白地回答。
  “现在他用什么方法逃到什么地方了?也许已经在丛林里迷了路。”
  火村说道:“不到村子里是他的选择,如果他拒绝接受人类的审判,总有一天会在什么地方遇上老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