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馨走出大学附属医院之后,决定前去拜访管理“环”计划庞大内存的研究所,“环”这个假想空间的历史,被分散保存在六百二十太拉(兆兆)
容量的雷射照相内存中,即使经过二十年,仍是珍贵的资料。
要到研究所去,搭乘电车会比地下铁来得快,因此阿馨往车站走去。
他一找到位子坐下,便从手提箱里拿出一迭“转移性人类癌病毒”的盐基排列资料,上面标有ATCG四种盐基,任凭阿馨再怎么看,都无法了解其意义。
刚好阿馨的手提箱里没有其它可以打发时间的书籍,在没有事情可做的情况下,他只好继续盯着手中这份盐基排列资料。
遗传因子是遗传情报中的一个单位,“转移性人类癌病毒”只有九个遗传因子,人类大约具有三十万个遗传因子,由此可以比较出它的渺小。
通常一个氨基酸都由三个盐基组成,例如:ATCG..这些盐基和三千个字母排列时,就会结合成一千个氨基酸来制造成蛋白质。
一个遗传因子,有时必须使用数千个或数十万个盐基排列来表示。
阿馨专注地盯着那张纸许久,眼睛不禁觉得有点疲劳,他抬起头欣赏一下窗外的风景,才又将注意力拉回到纸张上面。
这张纸上的字体很小,在摇晃的电车中看久了会很不舒服,还好每个字母上面都有标上号码,马上就可以找到哪个盐基是排列在第几号。
第一号遗传因子..盐基数3072第二号遗传因子..盐基数393216第三号遗传因子..盐基数12288第四号遗传因子..盐基数786432第五号遗传因子..盐基数24576第六号遗传因子..盐基数49152第七号遗传因子..盐基数196608第八号遗传因子..盐基数6144第九号遗传因子..盐基数98304他顺着这些数字看下去,立刻知道构成九个遗传因子的盐基数有多少,每个遗传因子分别可以指定数千个到数十万个盐基数。
这时,阿馨觉得车内的冷气太强,于是从位子上站起来,往车门边移动。
他站在车门边,脑海中不由得浮现礼子的脸庞,接着又浮起秀幸憔悴的脸孔。
现在阿馨所要前往的研究所,正是秀幸以前的工作场所。
二十五年前,秀幸修完博士课程之后,马上应聘成为“环”计划的研究员之一,之后的五年都在进行“人工生命”的研究。
阿馨当时还未出生,不太了解秀幸所进行的研究主题。
他曾经询问过秀幸相关情形,但是秀幸总是模糊带过,不太想回答,因此阿馨推测这项研究大概进行得很不顺利。
依秀幸的个性来说,若是研究进行得十分圆满、成功,他铁定会兴奋地大发议论,绝不会闭口不谈。
因此,阿馨也不再追根究柢询问下去。
这几年,秀幸也许是因为上了年纪,加上疾病缠身,所以脾气变得比较温和。
就在刚才,当阿馨手里拿着一迭“转移性人类癌病毒”的盐基排列数据正要走出病房时,秀幸突然叫住他:“喂!小子。”秀幸拿出他二十年前的研究主题,然后简短说明其中的特性。
“我的研究主题就是用计算机来仿真生命的诞生。”秀幸这一生最大的梦想,就是解开地球上的生命究竟如何诞生。
这项研究计划最后却被冻结起来,秀幸是那种绝口不提“失败”这个字眼的人,至今他仍然无法理解“环”计划为何失败,甚至遭到冻结的理由。
“‘环’界已经被癌化了。”所谓的“癌化”,是指“环”界脱离原来的模式,只能吸收特定的模式,最后因为缺乏多样性而导致那个世界停滞不前。
阿馨听了秀幸这一番话后,还是不了解其中的含义。
他很渴望能了解昔日秀幸所进行的“环”计划,主要是因为当时秀幸在研究所中的众多同事们大都得到“转移性人类癌”,因而导致死亡。
他想要去确定这是否为偶发事件,还是有某种关联。
因此阿馨向秀幸提出想去拜访研究所的心愿,秀幸要他去找一个还存活于世的天野研究员,并且帮阿馨和研究所的人员取得联系。
阿馨被手上这张代表“转移性人类癌病毒”遗传因子的盐基数号码数据给深深吸引了,纸张上并列九排数字,每个数字都代表着遗传因子的盐基数。
3072393216122887864322457649152196608614498304阿馨对数字一向具有强烈的敏锐力,如今这项能力向他发出警告,这九列数字似乎具有一个共通点。
他转头望着窗外的景色,道路两旁矗立着一栋栋的高楼大厦,川流不息的车辆正在大楼之间的空隙疾驶而过。
电车即将靠站,车速渐渐减慢下来,眼前出现数栋漆上红、黄、绿三色的华丽大楼。
那是离地三百公尺高的四栋超高层大楼群,计划发展成一个商圈,而且大楼的名称相当特别,名叫“Square”大楼。
(“Square”含有正方形的意思,另外还有一个意思是“平方(自乘2次)”。)
阿馨大大呼出一口气,然后目光重新转回到那九列并排的数字上。
“我怎么那么笨!”他发出小小的叫声,跟着将纸上的数字变成以不的计算方式:令人感到惊讶的是,这九列数字都是2的N次方乘以三倍。
30722的10次方x33932162的17次方x3122882的12次方x37864322的18次方x3245762的13次方x3491522的14次方x31966082的16次方x361442的11次方x3983042的15次方x3阿馨很快地在脑中计算着,这九列数字中不是由四个就是六个数字所组成,而且每个都是2的N次方乘以三倍,这种机率有多少?即使阿馨没有算出确实数据,他也知道机率几乎等于零。
(为甚么这种新型癌病毒的遗传因子,会变成2的N次方x3的盐基排列呢?这九列数字并排的机率应该接近于零,如今却出现这个例外,很有可能是偶然或是巧合,但也有可能是一种“特定”。十年前的深夜,我和父亲也讨论生命诞生的谜团,以及不祥预兆的产生。当时所得到的结论是,在这些偶然发生的事故背后里,应该有某种力量在“牵引”。)
电车里的广播通知乘客们已经到达总站,阿馨依序跳出车门,站在月台上张望四周,预估从车站走到研究所大约只需花十分钟就可以到达。
他很快转身走出炙热的月台,并且将手上的纸张放进手提箱中,按照秀幸所指引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