冈嶋二人《宝马血痕》
第31节
翌晨七点二十四分。
深町勇次郎搭乘的夜行列车准时滑进上野车站的十五号月台。
站在人潮拥出的月台上，香苗踮起脚尖找寻勇次郎的身影。虽然完全不知他在哪一节车厢，但大致应该在普通卧铺厢吧！很多人伫立月台上，放下行李，等待着寻找自己的人，其中可见到穿薄夹克的勇次郎。
两人的视线很自然地交会了，香苗松一口气，微笑。
勇次郎走近香苗，低头：“对不起，麻烦你特地来接我。”
“你的行李呢？”
“什么也没，空手来的。”说着，勇次郎的表情里有着阴翳。
香苗心想：他瘦了……
“《完全消息》的女性——是绫部小姐吧——说是你的朋友，所以我请她跟你说一声，不过即使上了列车后，我仍担心她不知是否真的能传话给你。”
“芙美子是我最好的朋友，目前我暂时住在她那里。对了，你不会打算就站在这里说话吧？我们先出车站。”
“啊，我忘了。”
两人并肩走向剪票口。或许有些顾虑吧！勇次郎保持约半步的间隔。
出了剪票口，走不到几步路，勇次郎站住了，表情似很惊异地凝视前方，忽然转身改变方向。
“怎么啦？”
“鹤见在那边。”
“什么……”
香苗望向前方。拥挤的广场中央，有位中年男人朝这边走过来，同时边看着剪票口上方挂着的列车时刻牌，边望着手表。没错，正是鹤见秘书长。
香苗见到那充分表露残忍个性的有如山猫般的眼神，情不自禁地躲到勇次郎后面，两人正好形成面对面站立。或许在外人眼里，他们就像一对在剪票口难分难舍的情侣吧！
鹤见快步进入剪票口，看来似未发现两人。
偷偷一瞧，鹤见消失于进入十九号月台的人群背影中。香苗和勇次郎不约而同很自然的叹息出声。
“那家伙为何会在东京……”再度迈开步伐往前走，勇次郎喃喃自语。
由于勇次郎表示最好是能单独谈话的场所，因此香苗鼓起勇气带勇次郎回公寓。
芙美子也曾说过：这样比较好。
开窗让风吹进来，又替勇次郎倒了一杯冰茶。
“令婶婶好吗？上次见面时，她似乎心情很恶劣！”
“她病了有相当长的时间。”
“哦，是吗……”
“三、四天前已痊愈，能够工作了，只是整个人像失魂落魄……”
“她一定深爱令叔了？”
“这……该怎么说呢……”
“怎么说……”
“她只是倚赖家叔而活……她是那种必须攀附住别人才可能活下去的人，和你不同。”
香苗讶异地盯视勇次郎：“我？我也并不是那么坚强的。”
“不，你很坚强，第一次在医院见面时，我就这样觉得。”
“是因为丈夫死了，却丝毫不悲伤？”
“不，不是这样。如果我说错，也希望你不介意，我认为你具有不让人见到自己悲伤的意志力。”
“你太过奖了，请别这样。”
“大友太太……”勇次郎很痛苦似地说着，低头：“我是独自前来的……自从事件发生后，我非常苦恼。明知道此次前来会伤及某人名誉，会令某人不幸，但还是不能不对你说明……”
“等一等！”香苗打断勇次郎的话：“虽然不知你打算说些什么，但是如果那会令你痛苦，我不想听。我既非警方的人，也非法官！你瘦多了，而我并不想强迫去知道会令你这样的原因。事实上，我经过牧场的你们家旁边时，听到你和令婶婶所说的话。”
“果然……”
“不，我听到的只是你问令婶婶‘那样重要的事为什么……’而已，所以，也能猜出其中有某种重大事情。不过，我觉得那并非我应该知道的事。”
“不，请听我说，这件事我非说出来不可。”
“我或许会告诉警方。”
“请便！你本来就有这样做的权利。”
香苗真的有想逃走的心理！她完全无法想像勇次郎要说些什么？也因此，她很怕听到，她不想知道会让勇次郎两颊如此癯瘦的原因。
勇次郎好像害怕自己的决心动摇，立刻说：“其实，杀死你先生……杀死大友先生的人是家叔。”
香苗抬起脸，凝视着勇次郎。
是深町牧场长杀死隆一？眼前这人在说些什么——深町是和隆一一起被杀害的！
“家叔杀死大友先生。”勇次郎反复地说。
“岂有……”
“凶器是家叔的猎枪。”
“猎枪失窃，对不？”
“没有，是家叔向警方谎报。”
“谎报？”
“家叔是在事件发生的前一天，亦即九月五日向警方报案，但我在那前天晚上自外边回来时，见到他在擦拭那枝雷明顿来福枪。除了打猎期以外，家叔几乎不会碰那枝猎枪，但当时他却专注地在擦枪。后来我回想起来，那情形似是他拼命在镇定自己的情绪！虽然我在房间前站了很久，不过他完全没发现。”
“可是，不能因为他擦枪就……”
“翌日，天尚未亮时，家叔出门了。当时，婶婶见到他手上拿着以布包住的长形物，她认为那是枪，不，其实枪托露出布外。她问叔叔要去哪，叔叔慌忙将手上之物藏到身后，并表示没事，只不过交代千万不能说出见到自己的事。之后，他就出门了，过不了多久，他回来，但却未带着枪，他是把枪交给某人了，也可能是藏在什么地方吧！然后，他拆下客厅的一扇玻璃窗，向警方谎报枪失窃。”
“……”
深町牧场长自己拿猎枪外出，这有什么意义呢？真的有这种事吗？他自己也是被那枝枪击毙的。
香苗问：“这么说，煞车油压管线被剪断也是……”
“并没有什么车祸，完全是家叔自导自演。在车祸前，婶婶见到叔叔钻到车底下不知在干什么。煞车油压管线穿过车体下，如果有谁剪断它，家叔当时应该会发现才对。被动手脚的不只是煞车油压管线，也包括煞车油警示灯，但那是家叔自己动的手脚！
车祸现场是下坡路段的急弯，警方说该处是不会酿成大车祸的地点，当然了，因为车祸地点是由家叔自己选定的！”
香苗半茫然地听着勇次郎的话。
车祸是深町自导自演，枪也是深町自己携出……
“家叔是杀害大友先生凶手的同伙，或许，他们之间本来是决定在放牧场杀害大友先生，但是那样马上会被知道目标就是大友先生，所以为了让警方产生凶手目标是要杀害家叔的印象，才安排车祸的事，又伪装猎枪失窃，等一切准备完成，家叔再打电话给大友先生，叫他前来幕良。听婶婶这样说时，我没办法相信，但是听你说是家叔打电话叫大友先生前来，我知道不能不承认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我也不明白，却很想知道。家叔在放牧场单独站离一旁，就是因为他知道将发生什么事，但他却不知道计划的最后阶段。他会被自己亲手交给同伙的猎枪击毙，或许是自作自受也未可知。”
“别说了……不要再说了。”香苗双手掩耳。
真残酷，实在是太残酷了！凶手为了杀害隆一和马，连参与拟订计划的深町也杀害。深町是自己主动站在枪口前，而且相信枪口会只对准隆一和马。
勇次郎说他是自作自受。以某种意义而论，确实是这样没错，因为深町也是恐怖犯罪的实行者之一。
但开枪的凶手呢？目前仍悠游自在的为自己犯罪成果喜悦不已的凶手呢？只有他还活着……
深町勇次郎搭乘的夜行列车准时滑进上野车站的十五号月台。
站在人潮拥出的月台上，香苗踮起脚尖找寻勇次郎的身影。虽然完全不知他在哪一节车厢，但大致应该在普通卧铺厢吧！很多人伫立月台上，放下行李，等待着寻找自己的人，其中可见到穿薄夹克的勇次郎。
两人的视线很自然地交会了，香苗松一口气，微笑。
勇次郎走近香苗，低头：“对不起，麻烦你特地来接我。”
“你的行李呢？”
“什么也没，空手来的。”说着，勇次郎的表情里有着阴翳。
香苗心想：他瘦了……
“《完全消息》的女性——是绫部小姐吧——说是你的朋友，所以我请她跟你说一声，不过即使上了列车后，我仍担心她不知是否真的能传话给你。”
“芙美子是我最好的朋友，目前我暂时住在她那里。对了，你不会打算就站在这里说话吧？我们先出车站。”
“啊，我忘了。”
两人并肩走向剪票口。或许有些顾虑吧！勇次郎保持约半步的间隔。
出了剪票口，走不到几步路，勇次郎站住了，表情似很惊异地凝视前方，忽然转身改变方向。
“怎么啦？”
“鹤见在那边。”
“什么……”
香苗望向前方。拥挤的广场中央，有位中年男人朝这边走过来，同时边看着剪票口上方挂着的列车时刻牌，边望着手表。没错，正是鹤见秘书长。
香苗见到那充分表露残忍个性的有如山猫般的眼神，情不自禁地躲到勇次郎后面，两人正好形成面对面站立。或许在外人眼里，他们就像一对在剪票口难分难舍的情侣吧！
鹤见快步进入剪票口，看来似未发现两人。
偷偷一瞧，鹤见消失于进入十九号月台的人群背影中。香苗和勇次郎不约而同很自然的叹息出声。
“那家伙为何会在东京……”再度迈开步伐往前走，勇次郎喃喃自语。
由于勇次郎表示最好是能单独谈话的场所，因此香苗鼓起勇气带勇次郎回公寓。
芙美子也曾说过：这样比较好。
开窗让风吹进来，又替勇次郎倒了一杯冰茶。
“令婶婶好吗？上次见面时，她似乎心情很恶劣！”
“她病了有相当长的时间。”
“哦，是吗……”
“三、四天前已痊愈，能够工作了，只是整个人像失魂落魄……”
“她一定深爱令叔了？”
“这……该怎么说呢……”
“怎么说……”
“她只是倚赖家叔而活……她是那种必须攀附住别人才可能活下去的人，和你不同。”
香苗讶异地盯视勇次郎：“我？我也并不是那么坚强的。”
“不，你很坚强，第一次在医院见面时，我就这样觉得。”
“是因为丈夫死了，却丝毫不悲伤？”
“不，不是这样。如果我说错，也希望你不介意，我认为你具有不让人见到自己悲伤的意志力。”
“你太过奖了，请别这样。”
“大友太太……”勇次郎很痛苦似地说着，低头：“我是独自前来的……自从事件发生后，我非常苦恼。明知道此次前来会伤及某人名誉，会令某人不幸，但还是不能不对你说明……”
“等一等！”香苗打断勇次郎的话：“虽然不知你打算说些什么，但是如果那会令你痛苦，我不想听。我既非警方的人，也非法官！你瘦多了，而我并不想强迫去知道会令你这样的原因。事实上，我经过牧场的你们家旁边时，听到你和令婶婶所说的话。”
“果然……”
“不，我听到的只是你问令婶婶‘那样重要的事为什么……’而已，所以，也能猜出其中有某种重大事情。不过，我觉得那并非我应该知道的事。”
“不，请听我说，这件事我非说出来不可。”
“我或许会告诉警方。”
“请便！你本来就有这样做的权利。”
香苗真的有想逃走的心理！她完全无法想像勇次郎要说些什么？也因此，她很怕听到，她不想知道会让勇次郎两颊如此癯瘦的原因。
勇次郎好像害怕自己的决心动摇，立刻说：“其实，杀死你先生……杀死大友先生的人是家叔。”
香苗抬起脸，凝视着勇次郎。
是深町牧场长杀死隆一？眼前这人在说些什么——深町是和隆一一起被杀害的！
“家叔杀死大友先生。”勇次郎反复地说。
“岂有……”
“凶器是家叔的猎枪。”
“猎枪失窃，对不？”
“没有，是家叔向警方谎报。”
“谎报？”
“家叔是在事件发生的前一天，亦即九月五日向警方报案，但我在那前天晚上自外边回来时，见到他在擦拭那枝雷明顿来福枪。除了打猎期以外，家叔几乎不会碰那枝猎枪，但当时他却专注地在擦枪。后来我回想起来，那情形似是他拼命在镇定自己的情绪！虽然我在房间前站了很久，不过他完全没发现。”
“可是，不能因为他擦枪就……”
“翌日，天尚未亮时，家叔出门了。当时，婶婶见到他手上拿着以布包住的长形物，她认为那是枪，不，其实枪托露出布外。她问叔叔要去哪，叔叔慌忙将手上之物藏到身后，并表示没事，只不过交代千万不能说出见到自己的事。之后，他就出门了，过不了多久，他回来，但却未带着枪，他是把枪交给某人了，也可能是藏在什么地方吧！然后，他拆下客厅的一扇玻璃窗，向警方谎报枪失窃。”
“……”
深町牧场长自己拿猎枪外出，这有什么意义呢？真的有这种事吗？他自己也是被那枝枪击毙的。
香苗问：“这么说，煞车油压管线被剪断也是……”
“并没有什么车祸，完全是家叔自导自演。在车祸前，婶婶见到叔叔钻到车底下不知在干什么。煞车油压管线穿过车体下，如果有谁剪断它，家叔当时应该会发现才对。被动手脚的不只是煞车油压管线，也包括煞车油警示灯，但那是家叔自己动的手脚！
车祸现场是下坡路段的急弯，警方说该处是不会酿成大车祸的地点，当然了，因为车祸地点是由家叔自己选定的！”
香苗半茫然地听着勇次郎的话。
车祸是深町自导自演，枪也是深町自己携出……
“家叔是杀害大友先生凶手的同伙，或许，他们之间本来是决定在放牧场杀害大友先生，但是那样马上会被知道目标就是大友先生，所以为了让警方产生凶手目标是要杀害家叔的印象，才安排车祸的事，又伪装猎枪失窃，等一切准备完成，家叔再打电话给大友先生，叫他前来幕良。听婶婶这样说时，我没办法相信，但是听你说是家叔打电话叫大友先生前来，我知道不能不承认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我也不明白，却很想知道。家叔在放牧场单独站离一旁，就是因为他知道将发生什么事，但他却不知道计划的最后阶段。他会被自己亲手交给同伙的猎枪击毙，或许是自作自受也未可知。”
“别说了……不要再说了。”香苗双手掩耳。
真残酷，实在是太残酷了！凶手为了杀害隆一和马，连参与拟订计划的深町也杀害。深町是自己主动站在枪口前，而且相信枪口会只对准隆一和马。
勇次郎说他是自作自受。以某种意义而论，确实是这样没错，因为深町也是恐怖犯罪的实行者之一。
但开枪的凶手呢？目前仍悠游自在的为自己犯罪成果喜悦不已的凶手呢？只有他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