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玩着手枪,思念着丽芬,倾听着脑中的“声音”。
邦彦打了通电话来。
“去看一下信箱吧。”
邦彦在电话中提到的要事,就这么一件。我依示行事,在信箱里找到一个小纸包。拿在手上感觉沉甸甸的,原来是一包子弹。这下我的心情像个收到期盼已久的玩具的小孩。我喘着气,装上子弹,这把枪终于有了生命。
待我回过神来,已接近赴会时间了。我冲了个澡,在洗脸台的镜子里看看自己的脸——一张犹如死人的脸,眼神茫然、面无血色、上头还长着邋遢的胡子。我刮了胡子,穿上西装,将手枪插在腰际。
叫他们全部闭嘴!——连这声音似乎都很高兴。
“馥园”。餐厅和我杀死俊郎那晚完全没两样,同样的服务生,同样的殷勤服务。
“徐先生在等你。”
和那晚同一个日语流利的男子说道。我看了一下左腕,腕上没戴表,那只百达翡丽名表在邦彦身上,他给了我一只劳力士表,我打开手机上的液晶荧幕,上头的显示是七点五十五分。
“我来早了嘛。”
“徐先生好像心情很好。”
那个男子领着我走进和那晚同一个包厢。包厢前有两名黑道站岗,我顿时冒起一身冷汗。万一被搜身,后果就不堪设想,我开始抱怨起自己的鲁莽。
他用台语跟那两名守卫的黑道说了一声。站在右侧的黑道点点头,打开包厢的门,用台语喊了一声。
“我等好久了,加仓先生,进来吧!”
徐荣一一句日语从包厢后方传了过来。几个黑道退到两旁,我偷偷摸摸地吐了口气。
那男子把我带到包厢里——徐荣一和小谢坐在和之前同一张圆桌。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多了凤玲。凤玲一副故作清白的表情望着包厢一角。
包厢一角——摆着一台电视机,画面上正在播放味全龙和统一狮的比赛。
“六局下半,味全龙展开攻击,比数七比二,照这样下去,味全龙一定赢球。”
我站在原地看着电视转播,小谢指示我坐向徐荣一和凤玲之间的位子。我吐了口气,坐了下来。
“今天味全龙赢球的话,明天的比赛,赌味全龙赢的人就会增加,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徐荣一的语气极为放肆,仿佛他是在对一个猪狗不如的人说话。
“大概是赌味全龙输的人将有利可图吧!”
徐荣一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这回讲话伶牙利嘴的,跟在高雄的时候很不一样喔!”
“王东谷和邦彦把你们的事全告诉我了。”
“是吗?那个蠢蛋国邦终于告诉你了?”徐荣一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那么,你应该也知道我身边这个女人是谁啰?”
“她是你妹妹。”
“总之,我们先吃个饭吧!”
一听到徐荣一的口令,小谢随即用力拍了个手。房门开了,男服务生鱼贯而入。啤酒、绍兴酒、乌龙茶,还有一盘盘的前菜。小谢为徐荣一倒了啤酒,凤玲用目光问我喝啤酒或绍兴酒——绍兴酒。我端起酒杯,重新坐直身子,不断留意着插在腰际的手枪。我帮凤玲的酒杯倒了啤酒,小谢则自己斟酒。
“先干杯吧!”
徐荣一举起酒杯。
“王东谷没来吗?”我问道。
徐荣一不悦地扭曲着脸,面颊微微颤抖的肌肉 仿佛在说——我干杯时从来没被干扰过。
“那种家伙来不来都无所谓。”
疑问——难道徐荣一不知道王东谷和凤玲之间的关系吗?不可能。我顿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来,举起杯子吧……怎么了?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最近常睡眠不足。”
我勉强回答道,这才举起了杯子。
“多吃点、多喝点,就睡得着了。”徐荣一面带冷笑地说。“干杯吧。”
四只杯子里的酒在碰撞下微波荡漾,只有徐荣一和小谢说出杯两个字,只见他们两人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我和凤玲则是浅尝即止。
电视传出的声音有了变化,只听到欢呼声和叹息声。统一狮的进攻三上三下即告结束。
“就照这样打下去吧。全龙赢得愈多,我赚得更多。”
我偷偷瞥了凤玲一眼,她的脸庞僵硬得像个人偶。
“对不对啊,加仓?”
徐荣一的问题把我拉回了现实。
“嗯,没错。”
“不这样的话,会怎么样?”
“我会没命。”
“不只没命而已吧。”
电视又传来了欢呼声。七局上半味全龙队的进攻,无人出局二垒有人。
“总之,先吃点东西吧!饿着肚子,想做什么都免谈。”
没有食欲,但我还是动了筷子。鸡皮疙瘩也未消褪,心中的恐惧仍未散去。
我吃了点香肠,此时跑者登上了三垒。
我吃了海蜇皮。一记内野高飞球,一人出局,跑者在三垒按兵不动。
我吃了胡瓜丝。一记强劲的左外野前方滚地球,三垒跑者奔向本垒,打者登上了二垒。比数八比二,这几乎是致命的一击了。
“我已经赌味全龙赢这场了。”
突然,徐荣一开口说道,一双眼睛仿佛被电视画面给吸引住似的。
“照这种比数,我可以赚两亿日圆。”
“真不简单。”
“台湾的职棒签赌很无聊,日本黑道赌得要复杂多了。”
让分——我突然想到。职业的分析师分析对战双方的实力,再决定让分的基准。台湾不时兴这种玩法,非赢即输。尽管还有其他更细的赌法,也是胜败以比数超过十分为基准。
“赌法愈简单,愈容易赚钱吧?”
“没错,但不够刺激。”
徐荣一一脸难喝的表情喝起啤酒,接着对我笑了笑,笑得教人浑身打颤。
“不过,明天的比赛就不一样了,我可没有那种好心情。”
“说得也是。”我说道。
我猜不透徐荣一的意图,刚才的疑问又开始在脑海里盘旋。
“你觉得国邦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你的弟弟,你觉得自己的弟弟怎么样?”
我忆起那仿佛被夜光虫照亮的黑暗,左轮枪沉重的扳机。当时我举枪瞄准邦彦,扣下了扳机,但忘了里头没装子弹。
“我不清楚。我……我们一直聚少离多,与其说是兄弟……”
“你看我虽然这副德行……这用日语怎么说?还是这么爱护妹妹。”
“叫做’疼妹妹‘。”
“没错,我是个’疼妹妹‘的哥哥。”
徐荣一眯眼看着凤玲,手由于杯子握得太用力,手指关节都变白了。徐荣一一定知情——这我敢肯定。徐荣一是无所不知的。
“但这丫头却不懂我的用心。”
凤玲只顾欣赏着自己涂了指甲油的指甲,对徐荣一的目光毫不理睬。这时徐荣一右手一动,泼出杯中物——也就是起泡的啤酒。凤玲旋即被泼得全身湿濡,但她两眼仍是眨也不眨。
“你很过分,哥哥。”
凤玲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吗?”
一对以日语交谈的台湾兄妹——我笑不出来,因为我已经太了解内情了。
“我哪有在打什么主意呀?这件礼服可贵得很呢!”
丽芬在哪里?——邦彦在做什么?
“这种东西我随时可以买给你。”徐荣一接着望向我说:“这丫头拜托你做什么?说来听听吧!”
我摇摇头,下颚又开始痛了。我只能偷偷摸摸地咬紧牙关。
“你瞒不了我的,加仓,快说!”
凤玲看着我,瞪着我,仿佛在问我:你不管她的死活了吗?——她的眼神冷漠却意志坚定,让我不敢违逆。
“她没拜托过我什么事,我只跟她见过一次面。”
“但你们通过电话。”
“我也不曾跟她通过电话。”
“那个女人对你那么重要吗?”
叫这些家伙闭嘴!——但我没理会这声音。
“哪个女人?”
“那个老公被你干掉的女人呀!”
我看向凤玲,只见凤玲两眼瞪得斗大。
此时发出扳响指节的声音。徐荣一讲了一句台语,我在恐惧地颤抖中听懂了这句话——带出来!
只见凤玲的脸色愈来愈苍白。这时有人打开了门,但我不敢回头。
“你想见这个女人吧,加仓?你受我妹妹威胁,打算背叛我对吧?”
这时我闻到一股香水味,一股丽芬身上常散发的味道。我回头,慢慢地转过身子,看到了被胶带封住嘴的丽芬,原本站在门口的两名保镖勒住了她的双臂。丽芬头发散乱,脸上的淡妆都被泪水给洗掉了,吓得两眼睁得斗大。
把他们统统杀光!——那声音震耳欲聋得令人发狂。
“丽芬……”
我把手伸向丽芬,她却直往后退。她在害怕,害怕我接近她。
把他们统统杀光!——我觉得眼前的视野好像整个扭曲了。
“我妹妹昨天差我的手下把这个女人掳来。她偶尔会干些傻事,还以为我不知道呢!”
徐荣一的冷笑出现在我扭曲的视野一隅。
“老爸知道吗?”
徐荣一向凤玲质问道——凤玲摇了摇头。
“我想也是。老爸要是知道了,一定会阻止你的。”
丽芬含泪的双眼——就在我扭曲的视野中央。
“丽芬……”
“让她讲讲话吧。”
我和徐荣一异口同声地说了这句话。丽芬嘴上的胶带旋即被撕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
丽芬的声音很微弱,充满了恐惧与怀疑。
“丽芬,我……”
我踏出一步,丽芬随即后退。
“不要靠近我!”
丽芬的声音虽然微弱,但语意坚定。我觉得很受打击,双脚为之颤抖不已。
把他们统统杀光!——那声音不断地呐喊着。
“你想知道原因吗,太太?”
徐荣一站了起来,绕过圆桌,来到丽芬的面前。他俯看着丽芬,丽芬则是不甘示弱地反瞪徐荣一,丝毫没有退怯,比外表看起来还要坚强。然而,她却惧怕我。
“你的日语也讲得不错,咱们就用日语说吧,这样要来得简单些。太太,我是黑道,这你知道吧?”
丽芬点了点头。
“住口!”
我喊道,正欲冲向前去,却被人按住了肩膀。
小谢在不知不觉间已站到了我背后。
“你老实地给我站好!”徐荣一向我喊道,但双眼仍盯着丽芬。“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被黑道掳来吧?”
丽芬点了点头。
“住口!”
我被人从背后架住,但仍不停地呐喊着。
“住口!你要是再跟丽芬胡扯瞎问,我就宰了你!”
叫这个家伙闭嘴!叫这个家伙闭嘴!叫这个家伙闭嘴!
“你要杀我?”
徐荣一回过头来,一脸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
“你要怎么杀我?”
“我就是要宰了你!用什么方法关你屁事!”
徐荣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朝我逼近。
“这个女人对你那么重要吗?”
“我要宰了你!”
“你要是老实说,我就放过你。”
“我要宰了你!”
“我妹妹拜托你做什么?”
叫这个家伙闭嘴!——那声音愈来愈小了。
“你问凤玲不就得了。”
“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不行——我摇摇头。我一旦说了,事情就会曝光,丽芬就会知道我是个卑劣的男人。
“说!”
他那张恐怖的笑脸直着我,这时我了解了,徐荣一什么都知道,他对我们的一切计谋了如指掌。就是因为他什么都知道,所以可以乐在其中地玩弄我。
“我要宰了你!”
我的声音——化为野兽般的呻吟。
“是吗?既然这样,我只好把所有的事情告诉她了。我曾说过,不听从我的指示,就是这种下场。”
叫这个家伙闭嘴!
“我要宰了你!我要宰了你!!”
他那恐怖的笑容——逐渐消褪。
“太太,两个台湾人用日语交谈,感觉很奇怪吧?”
丽芬看着徐荣一,仿佛被他给吸引住似的。
“你和自己的老公也用日语交谈吗?”
丽芬点点头,但随即又摇起头来。
“平常讲国语,偶尔也会说日语。”
“我老爸在家的时候,一定强迫我们讲日语。他不在的时候,我就说台语……想不想知道你老公是怎么死的?”
丽芬——点头了。
“住口!住口!丽芬,不要听他胡说八道!!”
“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对不对?”
徐荣一和丽芬对我的大声疾呼毫不理睬。
叫他们闭嘴!叫这个女人也闭嘴!——这咒骂声不断响起。
我依然被人架着,只能把头转向后方。
“凤玲!阻止他!不要让这个家伙继续胡扯下去!!”
“你就死了心吧!”
叫他们统统闭嘴!——我头痛欲裂。
这时有人在我耳边大喊,也分不清是谁的喊声。徐荣一回过头来,也有只手伸向我的腰际——是小谢的手,原来刚才大喊的是小谢。我奋力挣扎,但徒劳无功,我的枪就这么被拔走了。
“带这种东西来,打算干什么呀?”
“那是支玩具啦!”凤玲以轻蔑的语气说道。
“手枪是真的,子弹却是假的,够扯吧。”
“你们果真见过面?”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一对受诅咒的兄妹的对话——但我充耳不闻,仍旧直盯着丽芬。丽芬则看着我的背后,大概是在看那支枪吧。我只能看着她脸上露出理解事态与绝望的神色。
“这件事待会儿再谈——给我!”
左轮枪从我的肩膀飞过。徐荣一熟练地接住枪,拿在手上频频审视。
“一把旧枪嘛。你在哪里弄到的?”
干你屁事——但我的声音全变成了呻吟。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完全无法思考,能理解的只剩下那个声音——把他们统统杀光!
徐荣一再次转身看向丽芬。“怎么样?你知道加仓为什么带这种东西吗?”
丽芬的目光频频在我和手枪之间游移。
“我不知道。”丽芬说道。
“不,你应该知道。”徐荣一的声音充满恶意,还一副乐在其中的语气。“你明明知道,只是佯装不知。”
“我不知道!”丽芬用国语喊道。
徐荣一捏起丽芬的下颚。
“住手!不准你碰丽芬!!”
我奋力挣扎。我是职棒选手,身体经过各种磨炼才能熬到今天,小谢这个混蛋哪能压得住我——我奋力挣扎,右半身终于挣脱了,接着我弯起手臂使劲挥动。只听到一记沉闷的声响,与一声痛苦的呻吟,我完全挣脱了。
“丽芬!”
我正欲扑向徐荣一,但一个体格壮硕、身穿黑衬衫的保镖挡住了我的视线。我被撞出去,侧腹也被踹了一脚,疼痛让我意识渐失。整个身子被翻了过来,双手被反扭到背后。只觉得一个冰冷的东西抵住了我的脖子,我咬紧牙关抬起头来。
“丽芬!”
我的后脑勺挨了一拳。
“听好,你不敢说的话,我替你说。”
徐荣一举枪对准我。
“这个家伙是个坏蛋。他替我打放水球,要是我把这件事告诉警察——”
叫这个家伙闭嘴!把他剁烂——
“胡说!”
丽芬的目光——看着我,也看着徐荣一。她那了解一切真相的眼神,让我心如刀割。
把他们统统杀光——!
“这个家伙杀了一个无辜的人、让他背黑锅、而且还跟他的老婆上床。”
“住口!”
身体下面——冰冷的地板。我逐渐失去感觉,仿佛自己在突然间为黑暗所吞噬。
“胡说……”
这是丽芬的声音。
“我没有骗你。”
这是徐荣一的声音。
“他说的是真的。”
把他们统统杀光!
我的声音,我内在的声音,只觉得浑身无力。
一声尖叫让我抬起脸来。只看到丽芬蹲了下来,双手捂着脸放声大哭,哭得我肝肠寸断。
“不是这样的,丽芬——”
我并不想杀死俊郎——鬼扯!
“你听我说,丽芬——”
我想拥有你,我想拥有一切。
丽芬用国语大喊——我不要听、我不要听、我不要听!
徐荣一嘲笑着我,凤玲对我嗤之以鼻。
我要宰了你——我分不清这是自己的声音,还是在脑海里听到的声音。
“加仓,因为你打算背叛我,才落得这下场。”
“我要宰了你。”
这下我听清楚了。这是我的声音。
“我要把你们统统杀光,全部打进地狱!”
“你没有这个能耐吧!”
凤玲——只闻其声,不见她的身影。但我的怨恨已经开始膨胀。
我要宰了你、我要宰了你、我要宰了你——我的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呻吟。
“和杀死自己丈夫的男人上床,感想如何啊?很可怕吗?还是很懊悔?”
丽芬用国语回答,不要、不要——拜托你不要再说了。
“既然如此,就让你杀了他吧。”
徐荣一硬拉起丽芬,把从我身上夺走的手枪塞进她的手里。
“开枪!”
那是和命令我击毙小野寺由纪时同样的斥喝声,但丽芬猛摇头。
“不必害怕。这把枪里没装子弹,你只要扣下扳机就行了。要是下不了手,就代表你不过是个妓女,一个和杀死自己丈夫的男人上床的婬 妇。开枪!”
这下枪口朝上举起。
“丽芬……”
丽芬摇摇头。接着出神地看着手枪,并抬头望向我。
“你太过分了……”
“我不是因为想杀他下手的,也不是刻意要隐瞒你。相信我,丽芬!”
“我不想听。”
“开枪!”
丽芬看我的眼神——犹如看到了什么可怕东西的眼神。
“开枪!”
丽芬用力扣动手指。
把他们统统杀光!——这声音不绝于耳,让我万分绝望。
“丽芬,我爱你,这绝不是谎言。”
“你不要骗我,我……一直想不通……不可能,加仓先生不是坏人……可是……可是……”
“丽芬!”
“把俊郎还给我!”
丽芬扣下了扳机,手指的关节都泛白了。
“那支枪里的子弹是真的!”
“开枪!!”
只听到一声轰然巨响,顿时白烟四起,我挣脱了——却没有疼痛。这时传来尖叫与怒吼声。我跳了起来,徐荣一也抓住了丽芬。我举起右手,即使把手打得稀烂也在所不惜。我挥出一拳,徐荣一被我一拳打得向后飞去。
“丽芬!”
我伸手搂住丽芬的腰,再不逃就没机会了。
“不要碰我!!”
我被她推到一旁。丽芬举枪对准我,又是一阵爆炸声与白烟,我的脑门宛如被猛踢了一脚。刹时感到一阵晕眩、以及一股让我目眩的愤怒。
把他们统统杀光!——这下这声音盖过了我的耳鸣。
丽芬扔下手枪,犹如碰到了什么可怕东西似的浑身颤抖。我失去了焦点,好像有人蹲向我的腰侧,狠狠给了我一记肘击。
“丽芬!!”
“不要!”
“跟我来!难道你想死吗?”
“我想死!!”
一阵静寂——突然,我的鼓膜好像破了。
把他们统统杀光!——现在只听得到这脑海里的声音。
四下化成了无声世界——我举枪对准徐荣一,我要宰了你——现在我只能凭着憎恨的情绪,督促我的手指用力扣下扳机。随着一阵爆炸声与冲击——,我恢复了听觉。在白烟的另一头,只看到徐荣一翻身一转,子弹没打中他。视野一角窜进了一个人影,我的腰挨了一记侧踢,随即失去平衡倒在地上。一只脚牢牢踩住我持枪的右手,接着是一阵骨头碎裂的感觉——一阵剧痛。
我大声哀号,被人揪着我的头发往上拉,狠狠地朝地板猛力一砸。
顿时我的眼前陷入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