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曾的寓所位于球场和松山机场之间。我走进HardRockCafe旁的一条小巷,在第三条巷口右转。我气喘吁吁地抬头仰望这栋大多租给单身汉的白色公寓,并从球棒盒里抽出了球棒。
我只来过小曾家一次,就是在我们签约成为合伙人的那天晚上。小曾虽然自掏腰包开了一家酒店,但资金却拮据得很。于是我赞助了一点现金,小曾非常高兴,甚至为我斟酒,还用蹩脚的日语称呼我“老大”,现在回想起来,一切都仿佛是很遥远的事了。
我搭电梯上顶楼——八楼,粗暴地按起小曾房间的对讲机。
对讲机里传来一阵台语的怒骂。
“是我,加仓啦!”我按捺住满腔怒火说道。
“加仓,现在才中午呢!”
“我有话跟你说,有关店里的事。被小谢任意使唤,你不觉得很呕吗?要不要一起想点办法,给他一点颜色瞧瞧?”
我顺口说出从球场赶来的路上编出的台词。
“加仓,你喝了酒吗?”
“我很生气。”
“等我一下,我这就去开门。”
我迅速察看了一下周遭,四下无人。我把球棒藏到背后。
门打开了,只看到小曾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只听到一声金属撞击声,他把铁格门也打开了。
“进来吧,加仓。”
此时我抡起球棒朝小曾的肩膀猛然挥下,又朝他的腹部戳了一记,最后朝蹲了下去的小曾脸上一脚踢去,小曾便朝天倒地。我关上铁格门、外门,接着还上了锁。
我揪着小曾的头发,把他拖到房间里,沿路挥棒扫去眼前的障碍物,玻璃破了,地板湿了,小曾则在呻吟着。
“你怎么处理那些照片的?”
我把小曾扔向地板上。他被玻璃的碎片割伤皮肤,痛得哇哇大叫。我没必要紧张,因为这房间里的墙全被音响设备占满,这个房间做过特殊的隔音处理——小曾曾这么说过。
“小曾,我问你是怎么处理那些照片的?”
“不知道!”
小曾用国语大喊。
“少给我装蒜!日本的杂志已经登出那些照片了。”
我挥下高举的球棒,小曾抬起手来试图抵抗,只听到一声沉闷的声响,小曾的手腕严重变形了。
他哀嗥着,直往后退。
“我要宰了你。我不是说过,小谢虽然可怕,但我也不是好惹的吗?!”
“加仓,快住手……我求求你,加仓。”
“你把照片卖给谁了?”
“田、田中先生……”
他不知对方的来历——但我知道。他是“JJoint”的酒客,一个自称自由作家的可疑男子。他是个爱财如命的人,知道是他干的,事情就不难理解了。
“卖了多少钱?”
“二、二十万圆……”
“为了那点小钱,你就破坏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这时我又听到一阵莫名其妙振动声。
叫这个家队闭嘴!——又是那一如往常的声音。
“原谅我……店里没有客人上门,我缺钱,所以……所以就……”
“你还鬼扯!”
我抬腿朝小曾猛踹,小曾又发出一阵哀嗥。
叫这个家伙闭嘴!——又是一阵猛踢,直踢到小曾喊不出声为止。
“照片在哪里?”
“不知道……不知道……我快死了。不要再打我了,求求你,加仓。”
“把照片交出来!”
我用球棒前端压住小曾断裂的手腕,小曾嘶哑地哀嗥了起来。
“到底放在哪里?”
小曾伸出另一支没被打断的手,指着房间角落的电脑桌——我朝那方向走去,桌上型电脑接连着印表机和扫描器,旁边堆放着杂志和说明书之类的东西。我在扫描器旁找到一个信封,信封里有三组加洗的照片。
“就这些吗?”
趴在地上的小曾点了点头。
“你少骗我!”
我抡起球棒往电脑荧幕一砸,只听到一记闷重的声郷音,电脑荧幕被砸烂了,碎片掉了满地。
“这扫描器是干什么用的?你用这台机器扫瞄过照片了吧?”
我用球棒猛敲桌上的电脑,打得手都麻了,球棒也断了。我扔掉球棒,抱起整台电脑往地上一摔。
我气喘吁吁,视野愈来愈小,只有听觉变得异常敏锐。
叫这个家伙闭嘴!那声音还不断回荡着。
我走近小曾,蹲下来,揪起他的头发。
“就剩这些照片了吧?”
小曾的脸被打得血肉 模糊——让我想起俊郎的脸。
叫这个家伙闭嘴!——那声音愈来愈响亮了。
小曾点了点头。
“你若骗我,下次一定杀了你。”
小曾摇摇头,我把整叠照片塞进夹克的内袋里。
“谁要敢唬弄我,都会是这种下场。知道了吗?”
小曾点了点头。
我离开小曾的房间,在电梯前吐了出来。叫这个家伙闭嘴!——那声音仍不绝于耳。
我真想逃离这里。
我打电话去三德大饭店查询,并没有以小野寺由纪的名字登记投宿的房客。
总觉得有人在跟踪我,让我不断回头张望。
恐惧和焦虑似乎把我的身体整垮了。
我吐了好几次,一路吐回球场。我向教练表明身体不适,他不悦地噘着嘴,只说了一句:“回家休息吧!”
这种情形在日本不可能发生。然而,这里是台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