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新木场乘坐京叶线,到达东京车站后换乘出租车奔向早稻田。在到达公寓之前的路上,小文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郎志森他们的房间里,冰箱、餐具、微波炉等生活必需品应有尽有。浴室虽然有些破旧,不过挂着洗得干干净净的浴巾。厨房的柜橱中塞满了桶装方便面。
我烧开了水,做好炒面后摆到了小文眼前。我已经累坏了,估计小文也是一样疲劳。
虽然没有食欲,但是很有必要吃点东西填饱肚子。
“还是吃点儿吧。”
“嗯。”小文有气无力地说道。
她拿起一次性筷子,强逼着自己把用热水烫过的面条往嘴里塞,我也机械地吃着自己的炒面。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我家里大概有一百万现金。我想用那些钱给你办个护照。日本的护照比较贵,不过香港或台湾的护照应该能办下来。你拿到护照后,可以去中国香港、中国台湾或者美国等你喜欢的地方。”
“等等。”小文停住了拿着筷子的手说,“只有一百万日元?办完护照后就剩不下什么钱了吧?”
“我会想办法赚钱,稍后给你汇过去。”
“赚钱?阿基你能干什么?”小文的话语好像在责备我,我非常理解小文的担忧。
在这个社会上我是翻不了身的。自从成为矢岛的走狗后,我就白白地浪费了大把的时间,最终一事无成。虽然我说要赚钱给小文汇过去,可是以我的能力只能挣些小钱。
但是,还有刘健一呢。还有这个试图通过阴谋得到符契的人。如今符契在我们的手上。只要我们不狮子大开口,我想刘健一期待的不是流血而是更想得到这个东西。恐怕刘健一期待的只是徐锐的血。
“我家有存折,我挣的钱都存在那个折子里了,大概有五百万日元。”
“放弃这钱吧。”我冷冷地对小文说,“徐锐的手下知道你的住所,也就是说他们很可能已经在你家里蹲守了。”
“可是,那都是我用身体赚来的辛苦钱啊。”
“钱的事交给我吧。”
我的语气有些慌张。杀了徐锐以后,我的神经一直都很兴奋。
小文闭上了嘴。
“我知道我这个人不可信。但是,我已经决定为了你什么都可以去做。请你相信我,只相信这一点也好。”
小文盯着已经吃光面条的容器。通过她的神情,我阅读不出任何信息。我取出了那张符契,除了圣德太子的鼻尖处被撕成一半以外,这半张一万日元的旧币极其普通。为了不让刘健一抓住我的弱点,我想了解这个符契的来历。徐锐死了之后,能够让我依赖的台湾人只有一个了。
我重新在房间中搜索了一番。柜橱的里面塞着两个陈旧的旅行箱。我把这两个旅行箱拉了出来,令我失望的是它们都很轻。这两个箱子都是黑色的新秀丽(Samsonite)。箱子的锁是刻度盘式的密码锁,我尝试着转了几下,没有打开。
“一九九七。”小文开口说道。
“你说什么?”
“一九九七。我听他们说过,是香港回归的那一年。”
“两个都是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
我转动着跟前这个旅行箱的刻度盘,调好一九九七后轻松地打开了这个箱子。里面塞满了叠得整整齐齐的浴巾。我抽出一条浴巾后,卷在浴巾内的手机掉到了地板上。这条浴巾内卷了三部手机。我用同样的动作抽出了其他几条浴巾,发现里面卷着一共十部手机、三盒手枪的弹药、两把厚刃的长刀和三把能够用手掌收纳的折叠刀。
我把另外一个箱子拉到了自己的跟前,一九九七的密码无法打开这个箱子。我试了一下七九九一,打开了箱子。这个箱子里面也同样塞着浴巾,卷在浴巾里的东西是一些证件,其中包括五个人的泰国护照和十多张外国人登记证。这些登记证上的人物出生地有中国、中国香港、中国台湾、新加坡、马来西亚、泰国和印度尼西亚等国家和地区,基本上罗列了东南亚的全部区域。
最后抽出的东西是五本邮政储蓄存折,我没有找到图章和银行卡。五个账号的金额加在一起,总共有一百多万,也许这些钱是郎志森他们的活动资金。他们获得的大部分报酬应该通过地下银行转移到大陆了。
我把这两个箱子里的东西全部倒在了地上。护照和外国人登记证都是伪造的,但是能够准备这些东西的人也是少数。从大陆或东南亚流窜过来的流氓们,为了获得其中一个证件都付出了不少辛苦。
如果这一切都是刘健一准备的话,那么我只有为他的人脉以及资金感到畏惧的份儿了。
“找个纸袋什么的,把这些证件全部装起来。”我对小文说道。我将目光转向了那十部手机。
一般从事严重犯罪的中国人都知道携带多个手机,可是这个数目有些异常。郎志森他们平均每个人持有两部手机,十部手机都是预付款的。我拿起了其中的一部手机,打开了电源。通话记录全部被删除了。当然,通讯录中也什么都没有,手机的收信箱中也什么都没有留下。我可以很容易地想象到郎志森告诫他的手下们不要留下任何痕迹的场景。
即便如此,我还是决定挨个手机都检查一遍。
任何人都有疏忽大意的时候。当检查到第七部手机的时候,我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虽然通讯录、通话记录及短信的收信箱删得一干二净,但是发信箱里留下了几条短信,全部都是用日语汉字写下的汉语短信。
“不杀女人。我们的任务是让女人和那个男人见面。明白了。”
发送日期是昨天,我估计女人指的是小文。
那个男人……是我吗?这是怎么一回事?
短信的地址并不是手机公司的服务器,而是Hotmail的电子邮箱。这是一个谁都可以取得的匿名电子邮箱,估计这个邮箱的使用者是马远。郎志森的说话口气可以证实他并不认识刘健一。
不能杀小文,让小文和我见面。我是根据刘健一提供的情报,来到这个公寓的。
刘健一让我和小文见面,他有什么意图呢?
我闭上了眼睛,越想越烦,最后我下定了决心。我用日语给那个Hotmail邮箱使用者写了一条短信。
“我想和他谈谈符契的事,请你把我的意思传达给雇主。”
我犹豫不决地按下了发送键。
“这个你看行吗?”小文从厨房找东西回来了,她手里挥动着一个便利店的购物袋。
“这个足够用了。你把散落在那里的证件全部都装进这个袋子吧。”
“然后呢?”
“离开这里。”
如果那个Hotmail邮箱的使用者是马远,估计他会为我怎么知道的邮箱地址而感到吃惊。接下来郎志森他们的手机收到消息就是个时间的问题了,这个邮箱地址已经不再安全了。
“我们去哪儿?”
“大久保。”我一边回答着小文的问题,一边拾起了一把掉在地板上的折叠刀,塞进了夹克的口袋中。
我想尽量避免靠近歌舞伎町,恐怕那里的大街小巷都有两眼放光的东明会的人。不用想我也知道村上正在气头上,我无视他的电话也让他备受屈辱,丢尽了面子。如果我让东明会的人发现的话,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当然,不仅仅是我自己,和我在一起的小文也会遭殃,我们和流氓是无法理论的。
即便如此,去大久保也不是不可以,我要探寻这张符契的秘密。那是我们,是小文继续生存下去的唯一机会。
我把自己的手放到了胸前,没有任何感觉。我变换了好几次手的位置,才感觉到心脏在跳动。
我稍稍叹了口气,走出了房门。
在去往大久保的出租车中,我收到了短信:“什么时候?在哪儿?”
这条短信内容极为简短,不过已经表达出了所有意思。
我回复了这条信息:“稍后我再联系你。”发送后,我关闭了手机。
我告诉司机从大久保大道进入狭窄的胡同,我们在适当的地方下了出租车。冷汗如同活物一般从我的腋下爬到了腰间。我感觉在胡同中穿梭的稀少人影,每个人看上去都是东明会的人。恐怖的心理战胜了我的理性,内心深处黑暗中爬出来的魔掌迅速捏碎了我的理性。为了克服内心的恐惧,我理性地进行反抗也没有用。解救小文,兑现去补偿违背约定的约定,只有这种固执的想法支撑着现在的我。
华圣宫的周围没有人的气息。我拉着小文的手,迈上了破旧公寓的楼梯。小文的手有些发凉。估计那个老太婆已经睡着了,华圣宫的窗户是关着的,里面一片漆黑。
我轻轻地敲了几下门。最初没有任何反应,我又执着地继续敲门,不一会儿房间里传来了人的动静。我以为她会一边咒骂着深夜无礼的客人,一边走向门口。可是房间里仍然是安静的。
房门打开了,老太婆探出了脑袋。她穿着一身点缀着玫瑰花的大红睡衣。
“果然是你啊。”老太婆睁大了她那细小的眼睛。
“虽然刚过了一天,但是我就知道肯定是你。哎哟,你还带来了一个美人。”
“我们能进去吗?”
“即使我告诉你明天再来也没用吧?进来吧。”
我和小文向这个老太婆表示谢意后走了进来。
“这个时间来到我这儿,就没有茶水招待你们了。”
“您不用客气。我只是有点事情想要问您。问完之后,我们马上就回去。”
两手掐着腰面向客厅的老太婆回过头说:“最近的年轻人真是不懂礼貌啊。这个时间全身散发着血的味道进入他人家里,想干什么啊?”
我下意识地抽动了一下鼻子,没有闻到血的味道。是我变得迟钝了,还是我的气场让老太婆回忆起了血的味道?
“您说得没错。作为补偿,我给您带来了一些礼物。”
“礼物?”
“嗯。”
我们跟在老太婆的后面来到了客厅里,小文提着那个购物袋说:“在这里呢。”
老太婆毫不犹豫地接过袋子,认真地打量着里面的东西。
“咦,原来是伪造的护照和外国人登记证啊。这是模仿真的证件伪造的,应该很贵。你们要把这些给我?”
“你把这些证件卖了吧。赚到的钱按你七我三分配,如何?”
“现在的人真是见钱眼开,你先放我这里吧。”
老太婆把证件放回了袋子里,小心翼翼地把袋子的口系上,放进了墙边的碗橱抽屉里。“你想问我什么?”
“刘健一和徐锐……还有这个。”
我取出了那张符契,满脸睡意的老太婆表情突然发生了变化。脸上的皱纹伸展开来,五官向外凸出。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张符契。
“你是在哪里弄到这个的?”
“这个是什么?我听说这个是获得台湾某一家族的援助所必备的东西,我想更加详细地了解一下。”
“你拿着它没有任何意义,只有体内流动着台湾人的血的人才有用。”
我的直觉告诉我,老太婆试图岔开这个话题。我用坚定的口吻说:“请您告诉我吧。”
老太婆又恢复到了原来的面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感受到了我的执着,或许因为重新进入被打断的睡眠比较困难,聊聊过去的事消磨时间更好一点。看上去她在为自己被卷入这么无聊的事情而嘲笑自己的不幸。
“你们请坐吧。因为要从战后的事情讲起,稍微会有一点长。”
在老太婆的催促下,我和小文坐在了客厅一角的桌子旁。
“从哪里开始讲起呢……”老太婆托着下巴,望着远方说道。
“我叫马曼玉。战前出生在中国台湾,战争时期来到了日本。”老太婆——马曼玉开始讲起了过去的事。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即将结束之际,新宿的主人并不是日本人。在战前和战争时期的时候,被蔑视的中国人和朝鲜人摆脱了之前的桎梏,在新宿一带购买了大量的土地。他们当时很有势力,做起事来随心所欲,在极为繁荣的黑市建造了歌舞伎剧场,在新宿大开财源。当然,冲突也时有发生。突然袭击、暗杀、施加私刑、拷问……出现了大批的流血事件,他们之间结下了血海深仇。
在这种外国人反目成仇的局势下,一个叫林文雄的台湾人利用日本人在新宿一带组建了自警团。他凭借自己非凡的胆识把台湾人聚集到一起,平息了中国人与朝鲜人之间的激愤,制定了基本的规则,让新宿安定了下来。’
不过,无论是中国人还是朝鲜人都不满足于现状。林文雄只是凭借自己的气节和威望,勉勉强强地缔结了和平协定。只要林文雄一去世,大家都准备重新开始厮杀。当时林文雄只有四十多岁,据说由于战争时期和战后的粮食不足,他身体虚弱,患上了结核病。他把自己的大米和蔬菜全部分给了贫困的台湾人。昭和二十年,年过半百的林文雄体力越来越差。这样下去,他将在日本入土还是回到故乡成了问题。
林文雄选择了一个继承人。不过,他没有忘记在离开日本之前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林文雄召集了中国人和朝鲜人的老大,与他们定下了遵守外国人协定的誓约。如果一旦出现违背约定的情况,即使他死了也一定会有自己家族的人回来给予制裁。林文雄当场挑明了自己的身份,台北黑社会老大是林文雄的叔叔。
林文雄在这次集会上宣布了自己的继承人,是他带来的一名叫叶晓丹的青年。新宿一带发生纠纷的时候,叶晓丹将作为林文雄的代理人来出面解决问题。如果叶去世了,继续由下一任继承者担当。
作为接受自己和林氏家族意志的人的证明,林文雄在所有到场的人们面前撕开了一张一日元的纸币。这就是符契的故事开端。
“就是那么一个时代啊。”马曼玉仍然眯着眼睛说,“一场混乱接着一场混乱,大家都想找一个依靠,这个依靠就是林文雄。他离开日本后,这个依靠就变成了那张符契的持有者。叶晓丹接受了台湾林氏家族的援助,在大街上到处开设弹子机,发了大财,并且给林氏家族一大笔钱。从此没有一个人敢跟叶晓丹对着干。”
“林氏家族有那么厉害吗?”小文插嘴说道。
从早稻田的公寓出来以后,小文一直都没有说话。她好像对马曼玉的话听得很起劲。
“也不是。只是过去在台北几乎没有人不知道这一家族,黑道毕竟是黑道啊。”
马曼玉将“黑社会”说成了具有台湾风格的“黑道”。
“只是当时那一带的外国人比较怕他们。因为毕竟在那个时代人多就势众。如今林氏家族已经金盆洗手了,他们创建了自己的公司,现在成了实业集团,对台湾的政界有着一定的影响力。”
小文若有所思地抱着胳膊说:“但是,那时的符契是一日元的纸币,可阿基现在拿着的是一万日元的旧币。”
“时代一直在不断地变化嘛!”马曼玉如同在教导一名成绩差的学生,继续耐心地说,“进入昭和三十年代以后,林文雄制定的新宿规则就变的有名无实了,日本的流氓势力也在不断壮大。只是当出现什么纠纷的时候,叶晓丹出面进行调解。这个叶晓丹也要忙着赚钱啊。他觉得这项仲裁职责比较无聊,于是将这一权利让给了杨伟民。当时杨伟民为了让林氏家族知晓这个变动,特意回了一趟台湾。作为当时新的符契,他使用了刚刚上市的一万日元纸币。”
“现在这个符契有什么意义呢?”
面对我的提问,马曼玉暧昧地摇了摇头说:“据说它是歌舞伎町老大的证明,不过二十多年前就已经没有意义了。只是,拿着这个符契可以指望来自林氏家族的援助。另外……”
“另外?”
我和小文同时开口说道。我们互相看着对方,露出了苦笑。
“杨伟民赋予了这张符契其他的意义,它还是地下银行图章的替代品。他复制了保留在林氏家族那里的另一半纸币,把复制品存到了某个地下银行。当需要钱的时候,拿着这张符契到地下银行的窗口就可以了。徐锐就是这样提取了杨伟民的钱,为其现在的地位奠定了基础。”
“徐锐杀了杨伟民,把这张符契抢了过来?”
马曼玉深深地点了点头。
“徐锐那个人呀,原本很受杨伟民宠爱的。他背叛了杨伟民后,成为了刘健一的手下。是刘健一指使徐锐去杀杨伟民的,他得到这张符契后却又背叛了刘健一。那个家伙一点儿也不懂礼节。”
“钱被取走之后,这张符契就更加没有意义了吧?为什么徐锐和刘健一还在互相争夺呢?”
马曼玉露出焦躁的表情说:“因为徐锐陷入了刘健一计划的窘境之中吧,所以他需要这张符契。只要有这张符契在手,就能让林氏家族出手相助,而刘健一不想让他得到这张符契。就是这么回事吧?”
马曼玉说得没错。徐锐把这张符契放在自己经营的小岩分店里了,当时这张符契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可是,当他遭到郎志森他们袭击的时候,他瞬间意识到报警没什么用,于是让小文取回这张符契。要想摆脱目前的窘境,向刘健一复仇,他十分需要这张符契。和我预想的一样,刘健一一直在等待着这个机会。为了让徐锐陷入绝望的深渊,落入地狱,他一直在微笑着等待。一想到刘健一周围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我就不寒而栗。
我瞅了一眼小文,她陷入了沉思。我本来打算拿这张符契去和刘健一做个交易,给小文换点钱,可是这个计划如今也泡汤了。刘健一并不需要这张符契。没有林氏家族的帮助,他就已经统治了歌舞伎町。
“为什么……”一直悬在大脑中的疑问瞬间喷发出来。“为什么是我?杀死徐锐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吗?只要雇个杀手不就搞定了吗?为什么要利用我呢?让我东奔西跑的,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呢?我既不是特别聪明,又不擅长打打杀杀。我和那里的中国人没什么两样,为什么他要选择我?”
刘健一为了我,连矢岛都给除掉了。
“为什么会是我?”
“你问我也没有用,只有刘健一知道其中的理由,有好多处事方法他都是从杨伟民那里学来的。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是如果刘健一是故意利用你的话,绝对有他的理由。也许是让人恶心的阴险理由呢。”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刘健一那双黑色的眼睛。那是一种同时存在无限虚无和憎恶的透明黑色,眼睛里面燃烧着冰冷的火焰。韩豪被杀后我就被那双眼睛紧紧地盯住了。
“我能借用一下您的卫生间吗?”小文站起来说道。
小文的脸色有些苍白,她没有注意到我的眼神,直接朝着马曼玉手指的方向走去。
“阴险的理由?”我低着头问道。
马曼玉仍然说个不停:“你知道大家都管他叫什么吧?恶鬼。我不知道是否有这个称呼,不过那个家伙早就把心给扔掉了。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你没有什么再想问的了吧?老人是很能熬夜的。”
我回答说:“我还想听听刘健一和他杀死的女人之间的故事。”
马曼玉深深地长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