驰星周《长恨歌：不夜城3》
第29节
走出小文的公寓，我穿过街道走向对面，藏身于建筑物之间的缝隙中。为了不引起别人的好奇心，我蜷着身子探出头，像一只乌龟一样继续观察小文的公寓入口。虽然小文让我放开她，但是我还是做不到。虽然我不知道雇佣杀手追杀徐锐的人是谁，但是他们应该还在寻找徐锐。我得想办法不让小文卷入这危险之中。
我一边盯着公寓入口，一边拨通了刘健一的电话。小文说两个小时后再给徐锐打电话，因此我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刘健一迅速接了我打去的电话。
“是你指使的吗？”
“你这突然说什么话呢？”
“有几个人蹲守在徐锐的公寓周围。我以为他们是你派来的人，可是他们突然就开始开枪乱射。徐锐逃跑了，东明会的家伙们估计是死了或受了重伤。如果是你指使的话，东明会可不会轻饶了你的。”
“我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接到你的求助后，我最后还是无法安排。因为时间不够，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去找杀手是做不到的。”
如果徐锐说的话是真的，刘健一应该有这个实力。但是，从刘健一那平淡的声音中听不出一点迹象。即使我告诉他徐锐逃跑后，刘健一的声音也没有发生变化。刘健一被黑暗包裹着，黑暗被混沌包裹着。
“刚刚才听说发生了一起激烈的枪战，可我什么也没干。不管你信不信……你那重要的女人没事吧？”
“嗯。”
“你和她在一起吗？”
“没有，我们在半路上分开了。她看到我和东明会的家伙们在一起，认为我和想要徐锐命的那些人是一伙的。”
“这对你来说可是个灾难性的打击啊。”刘健一笑着说道。我没有感觉到他的恶意或欢喜，他的笑声是那么干瘪和空虚。“我会尽快调查是谁导演的这一幕。我觉得无法马上就查清楚，但是一有相关的消息我就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真的不是你干的？”
“如果我想杀了徐锐的话，早就动手了。绝对不会闹这么大动静，而会偷偷地进行。”
我挂断了电话，将手机调成振动模式后塞进了口袋。刘健一说的话是有一定道理的。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一点好处都没有。首先会惊动警察，其次流氓们会在街头徘徊，再次会吸引媒体的目光，谁都不会傻到要这么做。
发生了不合常理的事件。也就是说，有人怀有某种目的故意制造了这起事件。这里边有我无法得知的秘密。刘健一和徐锐，还有其他人在幽深的黑暗中蠢蠢欲动。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仍然很沉。疲惫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更加强烈。但是，我不能泄气，我必须守护小文。我必须兑现与小文的约定。
夜色笼罩住整条街道，我抬起头望向天空，看不到一颗星星。我一边回忆故乡漫天的星星一边等待着小文的出现。
一个小时过去后，小文走出了公寓。她上身穿着花纹复杂的针织衫，外面套着一件红色的短款皮夹克，下身是牛仔裤。鼻子上架着一副浅色的墨镜，右肩上挎着一个古驰的包。
小文走上大道后，东张西望后朝左边走去。她没有注意身后的情况。我从楼宇之间的缝隙爬出来跟在她的后面。在小文的前方有一个电话亭，小文走进电话亭开始打电话。为了不让小文注意到我，我走到路边在一个公交车站停住了脚步。
我拿出手机假装发短信，用眼睛的余光盯着小文的一举一动。
小文侧着脸，用右手紧紧握住电话与另一端的对象交流着。她戴上墨镜估计是为了遮掩哭肿的眼睛。因此，我完全无法看到她的表情。
过了十五分钟，小文仍然在通电话。我觉得有些奇怪。如果只是和徐锐决定见面地点的话，没有必要打这么长时间的电话。小文打开自己的包，拿出零钱投进了电话机里。如果是一百日元的话，这通电话还要继续下去很久。
公交车向车站驶来。一辆公交车离站后，我把手机贴在耳边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小文的电话似乎没有结束的趋势。我在有信号灯的十字路口穿过马路，走到了对面的公交车站前盯着小文。
我点着了一支烟，感觉有些呛嗓子，很怀念刘健一的雪茄，只有抽刘健一的雪茄时才会有口中的舒适感。我看了一眼手表，从小文进入电话亭起已经过去二十多分钟了。虽然我离小文有些远，但还是可以看出她心平气和地打着电话。
这边的公交车也进站了，于是我沿着人行道在下一个路口又回到了原来那边。我慢慢地靠近电话亭，终于看到小文把电话放回原处。我刚要松口气，但又紧张了起来。小文再一次拿起了电话，开始给另外一个人打电话。
这次的通话时间很短，也就两分钟左右。明明是在打电话，小文却扭动腰肢，眉飞色舞。这充分说明这通电话的对象应该是徐锐。那么，第一通电话是打给谁的呢？在这种状况下，小文要与谁必须交流将近半个小时呢？不是她的家人，一百日元的硬币应该打不了国际电话。也不会是她的朋友。小文还与一个我所不知的人保持着联系。
小文走出了电话亭。观察了自己的左右，若有所思地朝森下走去。
小文在森下的车站乘坐上大江户线，在两国换乘了总武线，车内空荡荡的。我和小文之间隔着三节车厢，我在车厢间的连接处附近抓住了一个吊环。小文坐在了一个空座上，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膝盖上。有时她会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然后瞬间又低下头。墨镜遮掩下的表情中流露出不安。
小文在思考什么？她在担心什么？她的担心与我有关系吗？
我上衣口袋中的手机在震动，是村上给我打来了电话。我掏出电话后，将村上的电话号码拉进了黑名单。我有必要再弄一部手机了。在这之前，我必须拿到藏在四谷公寓里的现金。我觉得村上应该不知道我的住处，也应该找不到。但是我仍需倍加小心。
电车接近小岩的时候，小文站了起来。她与其他乘客一起走出站台，毫不犹豫地往前走。从南口出来后，她走向繁华街道，消失在到处都有的那种杂居大厦中。大厦悬挂的招牌中有与徐锐的名片背面印刷相同的名字。店名的下面写着“中国美容”这几个字。
我很难想象徐锐在这里。就算是没心没肺的人，也不会排除杀手藏在自己店内的可能。恐怕小文来这里是筹集资金的，逃亡的资金或者当前的活动资金。
我认为小文再次现身还需要一段时间，所以我在大厦的周围转了转。周围的人流量很大，非常热闹。哪里都没有长得像杀手的人的影子，我一点一点地从人群中挤出来，回到了大厦的对面。
我差点儿和从大厦里出来的小文撞上，我匆忙地闪身离开了那里。我的心脏像打鼓似的怦怦直跳。
小文应该没有注意到我，我转过身去的同时听到了尖叫声。
四五个男人围住了小文，正在拉扯她。周围的行人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盯着事态的发展。
“小文！”我一边喊着一边跑了过去。
我的大脑已经停止思考了，激动的感情支配着我的身体。我的视线中只有小文和那几个男的。那几个男人正在粗暴地将挣扎中的小文往一辆MPV里推。
那几个男人听到了我的叫声，其中一人转过身来，另外一人正在催促着同伙们。转过身来的那个男人将手插进了上衣的里面。
一个闪着黑光的铁块，那是手枪。我看到枪口中喷射出橘色的火焰，枪声瞬间钻进了我的耳朵。我一下子趴在了柏油路面上，感觉子弹在我脑袋的正上方飞驰而过，这可不是错觉。给人带向死亡的力量在我的头上穿过。恐惧冲垮了激情，身体拒绝了大脑发出动站起来的命令。我用两手抱着脑袋，除了担心下一颗子弹的袭来什么也做不了。
子弹没有再飞过来，枪声也消失了。我听到的是行人的惊叫声，还有小文那悲痛的叫声。
“阿基，救救我！”
我战胜恐惧的心理，抬起了头。MPV的车门发出厚重的声音，估计是关上门了。持枪的那个男人也进入了车中。
“小文！”我站起来的时候，那辆MPV几乎同时飞驰而去。我想去追那辆车，可是膝盖发软，腿动弹不得。微微颤抖的两膝，好像在嘲笑胆小的我。
“小文！”我又大声地喊了一遍小文的名字，可是我的喊声被埋没在行人的惊叫和怒吼中。那辆MPV只留下尾灯的红色轨迹，渐行渐远。
我一边盯着公寓入口，一边拨通了刘健一的电话。小文说两个小时后再给徐锐打电话，因此我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刘健一迅速接了我打去的电话。
“是你指使的吗？”
“你这突然说什么话呢？”
“有几个人蹲守在徐锐的公寓周围。我以为他们是你派来的人，可是他们突然就开始开枪乱射。徐锐逃跑了，东明会的家伙们估计是死了或受了重伤。如果是你指使的话，东明会可不会轻饶了你的。”
“我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接到你的求助后，我最后还是无法安排。因为时间不够，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去找杀手是做不到的。”
如果徐锐说的话是真的，刘健一应该有这个实力。但是，从刘健一那平淡的声音中听不出一点迹象。即使我告诉他徐锐逃跑后，刘健一的声音也没有发生变化。刘健一被黑暗包裹着，黑暗被混沌包裹着。
“刚刚才听说发生了一起激烈的枪战，可我什么也没干。不管你信不信……你那重要的女人没事吧？”
“嗯。”
“你和她在一起吗？”
“没有，我们在半路上分开了。她看到我和东明会的家伙们在一起，认为我和想要徐锐命的那些人是一伙的。”
“这对你来说可是个灾难性的打击啊。”刘健一笑着说道。我没有感觉到他的恶意或欢喜，他的笑声是那么干瘪和空虚。“我会尽快调查是谁导演的这一幕。我觉得无法马上就查清楚，但是一有相关的消息我就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真的不是你干的？”
“如果我想杀了徐锐的话，早就动手了。绝对不会闹这么大动静，而会偷偷地进行。”
我挂断了电话，将手机调成振动模式后塞进了口袋。刘健一说的话是有一定道理的。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一点好处都没有。首先会惊动警察，其次流氓们会在街头徘徊，再次会吸引媒体的目光，谁都不会傻到要这么做。
发生了不合常理的事件。也就是说，有人怀有某种目的故意制造了这起事件。这里边有我无法得知的秘密。刘健一和徐锐，还有其他人在幽深的黑暗中蠢蠢欲动。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仍然很沉。疲惫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更加强烈。但是，我不能泄气，我必须守护小文。我必须兑现与小文的约定。
夜色笼罩住整条街道，我抬起头望向天空，看不到一颗星星。我一边回忆故乡漫天的星星一边等待着小文的出现。
一个小时过去后，小文走出了公寓。她上身穿着花纹复杂的针织衫，外面套着一件红色的短款皮夹克，下身是牛仔裤。鼻子上架着一副浅色的墨镜，右肩上挎着一个古驰的包。
小文走上大道后，东张西望后朝左边走去。她没有注意身后的情况。我从楼宇之间的缝隙爬出来跟在她的后面。在小文的前方有一个电话亭，小文走进电话亭开始打电话。为了不让小文注意到我，我走到路边在一个公交车站停住了脚步。
我拿出手机假装发短信，用眼睛的余光盯着小文的一举一动。
小文侧着脸，用右手紧紧握住电话与另一端的对象交流着。她戴上墨镜估计是为了遮掩哭肿的眼睛。因此，我完全无法看到她的表情。
过了十五分钟，小文仍然在通电话。我觉得有些奇怪。如果只是和徐锐决定见面地点的话，没有必要打这么长时间的电话。小文打开自己的包，拿出零钱投进了电话机里。如果是一百日元的话，这通电话还要继续下去很久。
公交车向车站驶来。一辆公交车离站后，我把手机贴在耳边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小文的电话似乎没有结束的趋势。我在有信号灯的十字路口穿过马路，走到了对面的公交车站前盯着小文。
我点着了一支烟，感觉有些呛嗓子，很怀念刘健一的雪茄，只有抽刘健一的雪茄时才会有口中的舒适感。我看了一眼手表，从小文进入电话亭起已经过去二十多分钟了。虽然我离小文有些远，但还是可以看出她心平气和地打着电话。
这边的公交车也进站了，于是我沿着人行道在下一个路口又回到了原来那边。我慢慢地靠近电话亭，终于看到小文把电话放回原处。我刚要松口气，但又紧张了起来。小文再一次拿起了电话，开始给另外一个人打电话。
这次的通话时间很短，也就两分钟左右。明明是在打电话，小文却扭动腰肢，眉飞色舞。这充分说明这通电话的对象应该是徐锐。那么，第一通电话是打给谁的呢？在这种状况下，小文要与谁必须交流将近半个小时呢？不是她的家人，一百日元的硬币应该打不了国际电话。也不会是她的朋友。小文还与一个我所不知的人保持着联系。
小文走出了电话亭。观察了自己的左右，若有所思地朝森下走去。
小文在森下的车站乘坐上大江户线，在两国换乘了总武线，车内空荡荡的。我和小文之间隔着三节车厢，我在车厢间的连接处附近抓住了一个吊环。小文坐在了一个空座上，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膝盖上。有时她会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然后瞬间又低下头。墨镜遮掩下的表情中流露出不安。
小文在思考什么？她在担心什么？她的担心与我有关系吗？
我上衣口袋中的手机在震动，是村上给我打来了电话。我掏出电话后，将村上的电话号码拉进了黑名单。我有必要再弄一部手机了。在这之前，我必须拿到藏在四谷公寓里的现金。我觉得村上应该不知道我的住处，也应该找不到。但是我仍需倍加小心。
电车接近小岩的时候，小文站了起来。她与其他乘客一起走出站台，毫不犹豫地往前走。从南口出来后，她走向繁华街道，消失在到处都有的那种杂居大厦中。大厦悬挂的招牌中有与徐锐的名片背面印刷相同的名字。店名的下面写着“中国美容”这几个字。
我很难想象徐锐在这里。就算是没心没肺的人，也不会排除杀手藏在自己店内的可能。恐怕小文来这里是筹集资金的，逃亡的资金或者当前的活动资金。
我认为小文再次现身还需要一段时间，所以我在大厦的周围转了转。周围的人流量很大，非常热闹。哪里都没有长得像杀手的人的影子，我一点一点地从人群中挤出来，回到了大厦的对面。
我差点儿和从大厦里出来的小文撞上，我匆忙地闪身离开了那里。我的心脏像打鼓似的怦怦直跳。
小文应该没有注意到我，我转过身去的同时听到了尖叫声。
四五个男人围住了小文，正在拉扯她。周围的行人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盯着事态的发展。
“小文！”我一边喊着一边跑了过去。
我的大脑已经停止思考了，激动的感情支配着我的身体。我的视线中只有小文和那几个男的。那几个男人正在粗暴地将挣扎中的小文往一辆MPV里推。
那几个男人听到了我的叫声，其中一人转过身来，另外一人正在催促着同伙们。转过身来的那个男人将手插进了上衣的里面。
一个闪着黑光的铁块，那是手枪。我看到枪口中喷射出橘色的火焰，枪声瞬间钻进了我的耳朵。我一下子趴在了柏油路面上，感觉子弹在我脑袋的正上方飞驰而过，这可不是错觉。给人带向死亡的力量在我的头上穿过。恐惧冲垮了激情，身体拒绝了大脑发出动站起来的命令。我用两手抱着脑袋，除了担心下一颗子弹的袭来什么也做不了。
子弹没有再飞过来，枪声也消失了。我听到的是行人的惊叫声，还有小文那悲痛的叫声。
“阿基，救救我！”
我战胜恐惧的心理，抬起了头。MPV的车门发出厚重的声音，估计是关上门了。持枪的那个男人也进入了车中。
“小文！”我站起来的时候，那辆MPV几乎同时飞驰而去。我想去追那辆车，可是膝盖发软，腿动弹不得。微微颤抖的两膝，好像在嘲笑胆小的我。
“小文！”我又大声地喊了一遍小文的名字，可是我的喊声被埋没在行人的惊叫和怒吼中。那辆MPV只留下尾灯的红色轨迹，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