驰星周《长恨歌：不夜城3》
第01节
曾经有人问我最初的记忆是什么。从娘胎出来后，刻在脑子里最初的记忆。
我清楚地记得是白布。到处都是稍微有点脏、略发黑的白布。只要回想起白布，我就变得郁闷起来。消毒液的味道充斥鼻腔。医院、护士、医生、注射器、抹在舌头下面的苦药。
我最初的记忆是医院，母亲一直躺在病床上。母亲一出院，就轮到我住进了医院。那白色的布是用来遮挡病床与病床之间的帘子。只要帘子一摆动，就会露出护士、医生或者母亲的脸。如果是护士，我就微笑；如果是医生，我就哭闹，因为我讨厌打针和吃药；如果是母亲，我就装睡觉。母亲总是以泪洗面。
当时我大概三四岁吧，已经忘了疾病的名字。总之，我患上了很严重的病，治疗费用给家里带来了沉重的经济负担。之前母亲看病的钱就是借来的，母亲常常哭泣着说：“如果有钱的话……”
当时我觉得我也想要钱。祖父告诉我，如果到国外去就会有钱了。所以很小的时候，我就梦想能到国外去。
现在我仍讨厌医院，一看到白布就郁闷。最初的记忆是痛苦难耐的，我希望在死前回想起的记忆是美好的，这么漫无边际地思考着，之后开始自我嘲笑起来。
我将记忆打上封条，不去碰触。记忆是我的天敌。
这次的工作任务是取枪，然后送到韩豪那里。
韩豪在这次交易中可能与流氓之间出了点麻烦。他认为准备一些自卫的装备是有必要的，其实只是被怒气冲昏了头脑。
我认为根本没有必要对日本的流氓亮枪。不过，韩豪很固执，点名让我去完成运枪的任务。
我的经历如同一张白纸。我持有日本国籍，所以不用担心被巡警叫住被要求出示外国人登记证。对于麻烦的工作，韩豪一向都交给我去做。
可是，我得到的好处却少得让人伤心。
按照韩豪的指示，我要去大久保的一家由马来西亚人经营的饭店，带枪前来与我碰面的将是福建的流氓。那些家伙的思维方式很简单，而且性子很急。我一个人与他们交起手来着实占不了便宜。
我用手机拨通了矢岛茂雄的电话。
“怎么了？”矢岛拉着长声问道。
他肯定是正仰坐在缉毒办公室的椅子上接的电话。
“韩豪让我去取枪。”
“枪？要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明天韩豪要与东明会的家伙们见面。他们是要细算一下上个月的交易状况。不过，形势好像有点不妙。韩豪做事也谨慎了起来。”
“说起上个月的交易，是摇头那笔交易吧。我们做了秘密调查之后发现，进行交易的净是些跑龙套的小角色。”
矢岛的声音里带着责难的色彩。我可以嗅到他那言外的威胁，他想让我提供更多有用的情报。我吸了一口香烟，平息一下内心涌起的怒火。
摇头，也叫摇头丸。它是一种近几年在中国人的圈子里很流行的合成毒品。吃了摇头丸后，配合欢快的音乐就会疯狂地摇动自己的脑袋，让人产生进入天堂般的幻觉。
“韩豪那样的家伙和流氓骨干们应该不会出现在交易的现场吧，他们只管钱。”
“你说得也有道理。但是，如果你只是提供这点情报的话，养着你就没什么意义了。”
我大口大口地吸着烟，刚刚点着的那根烟已经快全部变成灰了。
“我今晚去取枪，能不能在我背后帮忙监视一下？”
“靠，我是缉毒警察。枪械是我管辖范围之外的。武基裕，或者叫你李基更合适吧？无论怎么说，我想要的是关于毒品的情报。你为此在阴沟里爬行，我则是缄口不言。我只要泄露一句话，你就成死人了。你没有忘记吧？”
我没有忘记，我不能忘记。
“我要做你的奴隶到什么时候？”我压低了声音问道。
在不断溢出的记忆中，绝望和憎恶混沌不清。那是我摆脱不掉的噩梦。
“直到我说‘不用了’为止。”矢岛那好似轻蔑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记忆。
我挂断了电话，将烫到手指的烟头扔掉。转过身去，歌舞伎町的霓虹灯已经开始闪烁了。
我清楚地记得是白布。到处都是稍微有点脏、略发黑的白布。只要回想起白布，我就变得郁闷起来。消毒液的味道充斥鼻腔。医院、护士、医生、注射器、抹在舌头下面的苦药。
我最初的记忆是医院，母亲一直躺在病床上。母亲一出院，就轮到我住进了医院。那白色的布是用来遮挡病床与病床之间的帘子。只要帘子一摆动，就会露出护士、医生或者母亲的脸。如果是护士，我就微笑；如果是医生，我就哭闹，因为我讨厌打针和吃药；如果是母亲，我就装睡觉。母亲总是以泪洗面。
当时我大概三四岁吧，已经忘了疾病的名字。总之，我患上了很严重的病，治疗费用给家里带来了沉重的经济负担。之前母亲看病的钱就是借来的，母亲常常哭泣着说：“如果有钱的话……”
当时我觉得我也想要钱。祖父告诉我，如果到国外去就会有钱了。所以很小的时候，我就梦想能到国外去。
现在我仍讨厌医院，一看到白布就郁闷。最初的记忆是痛苦难耐的，我希望在死前回想起的记忆是美好的，这么漫无边际地思考着，之后开始自我嘲笑起来。
我将记忆打上封条，不去碰触。记忆是我的天敌。
这次的工作任务是取枪，然后送到韩豪那里。
韩豪在这次交易中可能与流氓之间出了点麻烦。他认为准备一些自卫的装备是有必要的，其实只是被怒气冲昏了头脑。
我认为根本没有必要对日本的流氓亮枪。不过，韩豪很固执，点名让我去完成运枪的任务。
我的经历如同一张白纸。我持有日本国籍，所以不用担心被巡警叫住被要求出示外国人登记证。对于麻烦的工作，韩豪一向都交给我去做。
可是，我得到的好处却少得让人伤心。
按照韩豪的指示，我要去大久保的一家由马来西亚人经营的饭店，带枪前来与我碰面的将是福建的流氓。那些家伙的思维方式很简单，而且性子很急。我一个人与他们交起手来着实占不了便宜。
我用手机拨通了矢岛茂雄的电话。
“怎么了？”矢岛拉着长声问道。
他肯定是正仰坐在缉毒办公室的椅子上接的电话。
“韩豪让我去取枪。”
“枪？要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明天韩豪要与东明会的家伙们见面。他们是要细算一下上个月的交易状况。不过，形势好像有点不妙。韩豪做事也谨慎了起来。”
“说起上个月的交易，是摇头那笔交易吧。我们做了秘密调查之后发现，进行交易的净是些跑龙套的小角色。”
矢岛的声音里带着责难的色彩。我可以嗅到他那言外的威胁，他想让我提供更多有用的情报。我吸了一口香烟，平息一下内心涌起的怒火。
摇头，也叫摇头丸。它是一种近几年在中国人的圈子里很流行的合成毒品。吃了摇头丸后，配合欢快的音乐就会疯狂地摇动自己的脑袋，让人产生进入天堂般的幻觉。
“韩豪那样的家伙和流氓骨干们应该不会出现在交易的现场吧，他们只管钱。”
“你说得也有道理。但是，如果你只是提供这点情报的话，养着你就没什么意义了。”
我大口大口地吸着烟，刚刚点着的那根烟已经快全部变成灰了。
“我今晚去取枪，能不能在我背后帮忙监视一下？”
“靠，我是缉毒警察。枪械是我管辖范围之外的。武基裕，或者叫你李基更合适吧？无论怎么说，我想要的是关于毒品的情报。你为此在阴沟里爬行，我则是缄口不言。我只要泄露一句话，你就成死人了。你没有忘记吧？”
我没有忘记，我不能忘记。
“我要做你的奴隶到什么时候？”我压低了声音问道。
在不断溢出的记忆中，绝望和憎恶混沌不清。那是我摆脱不掉的噩梦。
“直到我说‘不用了’为止。”矢岛那好似轻蔑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记忆。
我挂断了电话，将烫到手指的烟头扔掉。转过身去，歌舞伎町的霓虹灯已经开始闪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