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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不速之客
2025-08-21  作者:朱羽  来源:朱羽作品集  点击:

  华灯高挑。
  矗立在塞城中央大道的蔡氏大厦的第三层楼上灯火辉煌,人影幢幢。宽敞的场地摆下了数十张桌面,这时,已经到了九成客人,男女错杂,笑语不断,场面极为豪华热闹。
  干什么?原来是“蔡氏父子船舶公司”,成立十周年纪念的好日子。
  请柬上写的是七时入席,但是现在已是七时过五分,东主席上的座位还是空空如也,嘴馋的客人也只能望着面前的四色冷盘淌口水,主人未到,做客人的说什么也不能先动筷子。
  正当大家纷纷看表,窃窃私语之际,大厅靠近进门处那几张桌面的客人突然静了下来。这一份沉静传染得很快,仅仅几秒钟的时间,数百位客人竟然毫无声息,使门外走道上的步履声听起来特别清晰。
  先露面的是两个穿着同色西装,身材相等的年轻人,接着一个两鬓斑白,体型微胖的中年人,和一个浓眉大眼的年轻人相继出现,谁都知道中年者是公司董事长蔡福元,那年轻的则是公司总经理蔡庆国——在塞城地头上名号响叮当的一对父子船舶企业家。
  不知是哪位擅长逢迎的客人领先拍响了巴掌。一动群应,满场立刻响起了轰雷般的掌声。
  这些拍掌欢呼的人未必个个都是兴高采烈,其中也有些只是双手挥动,不听半点声响的装模作样者。说实话,蔡氏父子的作为很难令人肃然起敬。尽管他俩打着“船舶”的旗号,大楼也愈建愈高,但是航来驶去的就是那么一艘旧得该当废铁卖的破烂船,天晓得他们是怎样将钞票赚进来的,天晓得他们除了“船舶”之外究竟还干什么行当。反正知道的不敢讲,不知道的也不敢问。
  在掌声中,主人翁蔡福元站起来一举杯,这场盛宴就算开始了。掌声立即消失,举杯动筷比拍掌实惠得多。
  在掌声中,一个瘦瘦精精的中年男人来到了蔡福元的身边,先恭恭敬敬地一弯腰,然后咬着耳朵说:“蔡爷!金凤凰将她旗下最硬札出众的妞儿带了二十来个,以壮声色。她着小的请示蔡爷,要不要叫两个过来,为你斟酒?”
  蔡福元一翻眼,低叱道:“赵堂!你这个总管越混越回头了,这还用问吗?早就该让她们先来这里坐着,现在叫来多惹眼。”
  “是!是!是!”赵堂只有弯腰躬身的份儿。“那么······?”
  “别噜苏!去叫过来。”说话的是蔡庆国。看来这小子有点反常,不然当着他老子的面,不该这样神气。
  “是!是!”赵堂一副十足奴才像。
  他刚一转身,蔡福元已叫住了他:“赵堂,让金凤凰领着过来。”
  赵堂传话过去,立见一个年约二十四五岁,风姿绰约,骚媚入骨的健美妇人,一手各拉着一个面目姣好,身段玲珑剔透的少女,卷着一阵香气,飘到蔡氏父子的席前,将两个少女安顿在父子俩身边,自己在对面坐下。
  不用说,她就是那个名叫金凤凰的女人,她必然见过世面,因为她懂得收敛,只听她轻声吩咐说:“金娟,金铃!还不快向大爷和少爷敬酒。”
  金娟、金铃立刻展露满面甜笑,各为父子俩奉上一杯,蔡福元捧着酒杯,只望着金凤凰眯眯笑:“金凤凰!你越来越年轻了!五、六年前这样,今天还是这样,你到底吃了什么仙丹妙药?”
  金凤凰乐在心头,甜在嘴里:“蔡爷,别只顾捧我,你还不是越来越年轻。”
  “那么,你就不该叫我蔡爷了,该叫我蔡哥才对呀。”
  “不行!”蔡庆国嚷了起来。“那样我可就吃亏了。”
  这对父子可真有“教养”,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共同向一个风尘女子调笑,无怪乎金娟和金玲两个抿着嘴在笑。她们一定是在汕笑天底下竟会有这种“宝贝”?其实,金凤凰心里头也有这种感想,不过她见识广就不足为怪了。
  她妩媚地一笑,冲着蔡庆国:“少爷,我可不敢占你的便宜啊!”
  蔡庆国头一歪,刚好咬上了她的耳朵:“金凤凰,听老头子说,你很有一套功夫,哪天试试?”
  金凤凰不以为忤,收敛的荡态露出来了。格格地笑着:“我可不敢奉陪,少爷在花国中赫赫有名,你可怜我这根骨头吧!”
  “别客气了!谁不知你是交际圈里的一块老姜!”
  “哼!”蔡福元瞪了他儿子一眼。“这小子又在胡说八道了。”
  “哈哈哈哈!”蔡庆国却狂笑起来。
  旁边的几桌食客一定是蔡家的自己人,不然他们绝对不会如此不闻不见,早就该笑掉大牙了。
  儿子狂笑,老子干笑,金凤凰浪笑,金娟、金玲的笑靥则一半辛酸,一半傻,五个人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大笑了一通。
  笑完了,蔡福元朝两个小姐一瞟,冲着金凤凰问道:“‘清’的吗?”
  “当然,黄泥水岂能沏好茶!不单是这两个,今天带来的二十个全是‘清’的,专门给你们‘父子兵’留下的。”
  “父子兵”这句词儿是既谑又损,原来这一对“宝贝”还不时作“连襟”,真是名实相副的“弃业家”。
  蔡福元毫不在乎她的谑词,反而怪笑道:“金凤凰,难得你有这片心。没说的,姓蔡的在塞城混一天,你就不用愁锦衣玉食,亏不了你!”
  金凤凰乐得心花怒放,嚷着说:“不敢!不敢!有口饭吃就行了。”
  “金凤凰,”蔡庆国插嘴说:“久闻你是‘横’‘竖’‘上’‘下’不饶人。你这张嘴果然厉害,算是领教了一半,另一半今晚一定要领教一下,看看你到底厉害到什么程度。”
  做儿子的竟然当着老子的面前说出这种下流话,可是,蔡福元竟然不以为忤地呵呵大笑起来。
  不知是谁先领头,敬酒的行动开始了,工商各界的阔佬,三山五岳,五湖四海的大阿哥,一时将蔡氏父子这桌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好不容易将这番敬酒的场面应付完毕,蔡氏父子已经有了五分酒意,金凤凰和她旗下那两个‘清水’妞儿也顺带着被灌了好几杯。
  敬酒的人散去了,可是他们这张桌子上却多了个人,他是个年约二十八、九岁的年轻人,浓眉大眼,英气勃勃,旁若无人地自饮自酌的,根本就没有将同座的蔡氏父子放在眼下。
  他适巧坐在金凤凰的身边,而她却以为这位青年和蔡氏父子同桌共饮,自然有些来头,再加上这青年潇洒自如,使这朵盛开怒放的蔷薇私心暗动,因此便大献殷勤,一面为他酌酒,一面频送着媚眼。
  蔡氏父子不禁相对一视,各人眼里都打了个问号。尤其是蔡庆国见到金凤凰对这位陌生客人大献殷勤,更是火冒三丈。若在平日,他早就要召唤打手搂人了。今天在大庭广众之下,决算还收敛了一些,耐着性子问道:“这一位朋友面生得很,请问是······?”
  陌生客不等他说完,就举怀插口说:“四海之内皆兄弟也!通名道姓都是俗套。来!蔡兄,咱们干一杯,祝你今晚,作个风流梦!”
  这小子好狂,竟然敢和蔡庆国称兄道弟,为此,蔡庆国又怒,又愣,半晌未说出话来。
  陌生客一口气喝干了杯中之酒,眉飞色舞地说:“江湖之中,分什么你我?有钱大家用,有饭大家吃,有女人······呃······大家······哈哈哈······”
  他一面恣狂地笑着,一面搂紧了身边的金凤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他搁在桌子下面的一只手,一定搔了金凤凰的痒处,不然她不会笑得那样荡,那样花枝乱颤,那样放浪形骸。
  “金凤凰!”蔡福元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叱声。
  “嘿嘿!”陌生客仍是谈笑自如。“蔡大爷吃醋了!金凤凰!快坐过去灌灌迷汤,老年人需要滋补滋补。”
  他的语气中不但没有将身为东主的蔡氏父子放在眼里,反而处处嘲弄,奚落,挖苦……
  蔡福元的修养不算坏,可是也忍不住了,扬手一拍桌子,怒叱道:“朋友,你太放肆了。”
  “嘻嘻!酒色之前你何必那样拘谨呢?”一面说,一面又要去搂抱金凤凰,她见到蔡氏父子双双变脸,不敢再放肆,一闪躲了开去。
  蔡庆国霍地站了起来,一挥手,叫道:“赵总管!”
  身为总管的赵堂,立即跑了过来,弯腰请示:“少爷,有何吩咐?”
  蔡庆国一指座上的陌生青年说:“这位朋友醉了,找两个人扶他到客房去休息一下。记者,要好好待候,如有侍慢,我要唯你是问。”
  赵堂自然懂得他的意思,一歪头,两个彪形大汉立刻来到那位陌生青年的身边,四只铁腕,两只搭上了他的肩头,两只抄进了他的胁下。
  这小子八成是吃过豹子胆、老虎心,满面孔不在乎的神色,扭转头来咧嘴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嘻嘻一笑:“不劳各位费神,我没有醉。这位蔡兄恐怕倒真的是醉了,你们快扶他到房里休息一下吧!”
  赵堂不敢再让他在这里信口胡扯,连忙向两个大汉一挤眼。两个大汉四臂齐动,猛往上一提。就在这个时候,那个陌生青年两臂猛力向后一捣,肘弯处正好捣在两个大汉的小腹上。
  “哎哎哟!”两个大汉低呼了一声,各自捂住肚子,连退了好几步,再也不敢往上冲了。
  陌生青年既没有回头,也没有动一下,神态自如地端起一杯酒,煞有介事地凌空转了一个圈:“来!干杯,我说没有醉,就没有醉。”
  赵堂愣,蔡庆国怒,只有金凤凰心中暗喜:这小子不但人长得帅,也真够劲!
  蔡庆国的右手往左胁下伸去,看样子是想掏家伙了。他老子可是个老江湖,知道对方是个狠手,连忙向蔡庆国和赵堂丢了一个眼色。
  蔡庆国的手又从左胁下缩了回来,赵堂又忙着向邻座的手下发出暗号,立刻就有了几十只眼睛集中到那个青年的身上。
  蔡福元干笑了一声,这才开口说:“朋友!蔡某人看走眼了,原来是个有来头的人物,酒也吃了,人也打了,该留个字号了吧!”
  陌生青年的狂态突地消失了,代之而起的一副冷峻的神色,语气也是冷冰冰地无感情:“你最好不要问。”
  “那么,朋友今晚为何而来呢!”
  “前来祝贺贵公司‘满十’之庆。”
  “嘿嘿!那真是不敢当。”蔡福元说着端着酒杯说道:“来!水酒一杯,聊表蔡某人的谢意。”
  “当!”的一声响,两人举杯互碰,各自饮干了。·
  蔡福元放下酒杯后,又笑着说:“朋友,蔡某人想说一句话,不管朋友是否接纳,均请不要见怪!”蔡福元以这种口气说话,倒还少见。
  陌生青年却大模大样地一摆头:“说吧!”
  蔡福元干咳了两声,算是清扫了喉咙,然后说:“姓蔡的在江湖上混了不是一天,见过的好汉英雄也不少,像朋友这样的人才真是少之又少了。”
  “你少捧好?”语气森冷而无情。
  一旁干瞪眼的蔡庆国,不由怒火高涨,要想发作,蔡福元连忙向他一瞪眼,复又接着说:“我说的是实话。不过,俗话说得好,好金砂要遇上好的炼金师,要进好的冶金炉。不然,永远无法成为光华灿烂的纯金。”
  “对这一门,我是外行。”
  “嘿嘿!蔡氏船舶公司在塞城算不了什么,可是像我们这样财资雄厚的也并不多,如果朋友肯屈就,一定有你一展才华的机会。至于待遇……嘿嘿,就像朋友你方才讲的那几句话,不分你我,大家共享。”
  陌生青年翻一翻眼,问道:“你要雇我?”
  “不敢言雇,应该说是礼聘。”
  陌生青年毫不犹疑地点头说道:“可以。”
  蔡福元料想不到竟会如此简单,连忙伸出手来说道:“君子重在一诺,来!握一握手。”
  “慢点!”叱声有些令人发寒。
  蔡福元的一只手简直缩不回去,嘿嘿笑道:“朋友又反悔了?”
  “我说话作事是从不反悔的。”
  “那么……?”
  “你的手伸得太快了。我并没有答应什么时候受雇于你,因为现在我受人委托的事情还没有了结,一臣不能事二主。”
  “哈哈……”借着这一讪笑,蔡福元的手缩了回去。“朋友真是一个重信义的人,那件事多久可完?”
  “也许很快,也许很慢,不过我作事情一向喜欢‘快刀斩乱麻’,我下定决心在半个月之内要办完这件事。”
  “这就是英雄本色。”蔡福元阿谀地说,“我能帮帮你的忙吗?”
  “正需要你帮忙。”
  “现在能告诉我,是什么事吗?”
  “为一个弱女子争回以前的产业。”
  “哦!”蔡福元低呼一声说,“数目大吗?”
  “不少。”
  “夺产的人在塞城吗?”
  “在。”
  “多久的事了?”
  “十年前的事。”
  蔡福元的脸色有些不对劲了,期期艾艾地问道:“你说的那……那个弱女子叫什么名字?”
  “方——素——君。”陌生青年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然后问道:“蔡大爷认识她吗?”
  蔡福元并未回答他的话,反问道:“你接受这件委托,她付你多少代价?”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谈不上什么代价。”
  “你真是个讲义气的人!”话声中有调侃的意味。“不过,事隔十年,这笔账恐怕很难算了。”
  陌生青年自从收敛了狂态之后,面上就没有出现过任何表情。此刻仍然是声音冷漠地说:“我作事一向只准成功,不许失败。”
  “嘿嘿!你真有信心。”
  “蔡大爷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吗?”
  “当然。”蔡福元的目光盯在他的脸上。“不过,我要先请教一下,朋友的尊姓大名。”
  陌生青年一个字一个字铿锵有力说:“吕……奇……”
  蔡氏父子莫不神情一愣,赵堂也呈现了茫然之色,他们在报上见过了有关吕奇的新闻,但他们却想不到吕奇会管这种闲事。
  蔡福元怔神了一会,复又哈哈笑了起来。“真是幸会,幸会!吕先生,我有个小小的建议。星洲的景色不坏,你该去游览一下。”说着一指座间的金娟,金玲。“带着她俩,保证你艳福无边。蔡某人再致送美金五万元作旅途之需。”
  “蔡大爷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嘿嘿!青年人应当及时行乐,听说你的枪法很好,但你也可能会遇上背后打黑枪的人,到那时想乐也乐不成了。”
  吕奇眼睛一翻,冷冷地说:“你是在软硬兼施,威迫利诱,对吗?”
  “嘿嘿!你自己考虑吧!”
  “你找错人了!”吕奇冷冷地说。
  突然,蔡庆国拔出了手枪,枪管平搁在桌子上,对准了吕奇的胸膛。吓得座上的金娟、金玲、金凤凰,连连躲闪。
  吕奇神色自若地冷冷问道:“蔡兄想当众杀人吗?”
  蔡庆国冷笑一声说:“我给你一个机会,快拔枪吧!报上宣扬你的枪法如神,我今天倒要见识见识。”
  “很抱歉!我没有带枪。”
  “那你就该老老实实地站起来,跟我走。”
  “我本来就该站起来了,可是并不是一定跟你走。”
  “姓吕的!在塞城杀一个人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你要以为我不敢,那你就估计错误了。”
  “吕奇以一种近乎嘲弄的口气说:“一个人在外面闯,单靠一支枪并没有多大用处,还要得靠智慧,你以为我一个人就敢冒险闯入龙潭虎穴吗?”
  蔡庆国沉叱道:“你少吓唬人!就是千军万马在,你总是头一个死。”
  “蔡兄,希望你听清楚我说的每一个字,市郊的蔡氏别墅中此时也在大开盛宴,整整有八桌女客。你的母亲和你的妻子及你的孩子也在座。女客中有两个是我的人,她们带着枪,这里的客人当中有一个是我的朋友,她用一种无线电通讯器和别墅中在保持联络。我一遇难,你的母亲、妻子、孩子都不能幸免,三命换一命,看看谁合算。”
  蔡庆国不由愣住了,蔡福元更是紧张地叫道:“庆国,放下枪!”
  吕奇向蔡福元瞥了一眼,冷冷地说:“蔡大爷毕竟是老江湖,知道我没有说假话。”
  蔡福元一挥手道:“姓吕的!你现在可以走了!”
  吕奇点点头站了起来,一把拉住了金凤凰:“走!带我到你香闺去。你是我平生所遇到的最惹火的女人。”
  金凤凰有些怕,但是两脚却不大听话,听任吕奇搂住她走出了大厅。
  吕奇刚一离开,蔡福元立即向赵堂耳语一阵。赵堂接着下达命令,立见十几个彪形大汉,纷纷离座而起,尾随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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