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兔死狗烹
2025-09-17  作者:朱羽  来源:朱羽作品集  点击:

  控制音乐的键钮业已旋小,那播放音乐的管理人,似乎在冥冥之中已知道这儿有一对男女在进行人间某一件神秘的游戏。
  那令人不安的加力骚消失了,现在播放的是柔美的轻音乐。
  顶壁的吊灯关闭了,只亮着床头一盏微弱的红灯。
  珍妮那金黄色的头发也变成了金红色,如同黎明的太阳,她那洁白的胴体也是一片艳红。
  吕奇突然想起了初见罗娜夫人的那一片火红。
  同样地红得耀眼,但是两者的感受却截然不同,此刻,他眼前是一具诱人的女体,而他的心底却丝毫没有欲念。
  珍妮突然抬起头来,凝注着他,以讶然的语气问道:“你现在等什么?”
  “等你露出笑容。”
  “难道你每和一个女人做爱,都要先等她露出笑容吗?”
  “你美得如同女神,只可惜缺乏了笑容。”吕奇说。
  “邪恶的女神都是冷漠的。”
  “我发觉你一点也不邪恶。”
  “也许是因为你比我更邪恶的缘故。”
  “珍妮,”吕奇轻轻地呼唤她,“你真美!美得使人产生不了邪念,也不敢妄生侵犯之心。”
  “是我自动奉献的,不算侵犯。”
  吕奇突然拉过一条被单,盖上了她的躯体,又以被单的一角,遮住了两者之间,然后轻柔地说:“珍妮!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死嘉乐琳?”
  珍妮愣住了,瞪大了眼睛望着他。许久,才冷冷地说:“你从小就喜欢你的保姆睡在你的旁边说故事吗?”
  “珍妮,”吕奇不禁皱起了眉头,因为对方太刁钻了。“任何一个男人在目前这种情况之下,都会狂野地去占有你的躯体,不可能去想到其它……”
  珍妮抢着说:“而你却不然,这足以证明你是别有用心的。”
  “为什么不说我是在关心你?”
  “事后照样可以关心。”
  “我只是想留一个好印象。”
  “目的呢?”
  “希望能帮助你。”
  “你只要去杀死罗娜夫人和宫田菊子就是帮了我。”
  “珍妮。”吕奇尽量使他的语气柔和些。“如果说你和她们有什么恩怨,那么你也一定是一个为非作歹的犯罪者,但是你的气质却是如此地高雅,绝不是一个下流女人的典型……”
  “高雅的女人不会在一个陌生的男人面前脱衣服,更不会陪那个男人上床。”
  “珍妮……”
  “也许你是一个无能者,”珍妮坐了起来。“那我就不奉陪了。我不是一个心理医生,无义务帮你找回你的男性气概。”
  “珍妮?”吕奇有些气馁地说:“你辜负我的好心了。”
  “好心!”珍妮气呼呼地说:“好心又有什么用?我父亲关在辛星拉提监狱,还有漫长的十年徒刑,你的好心并不能使他提早出狱。”
  “你父亲?他是……”
  “他是被嘉乐琳害的。”
  “哦——”吕奇突然想起卡路警官供给他的资料,大感意外地说:“你和嘉乐琳原来是姐妹。”
  “谁说的!”
  吕奇愣了一下,才从容地说:“是罗娜夫人告诉我的:她说嘉乐琳的父亲因贩毒被联邦法庭判处十二年徒刑,现在囚禁在辛星拉提监狱……”
  “那完全是谎言。嘉乐琳是出生在千里达的杂种,我父亲认领她在法律上完成了父女关系。其实,她用美色勾引我父亲,使我父亲坠入她的圈套,最后终于被她出卖了。”
  “你父亲入狱是被嘉乐琳出卖的吗?”
  “不错。”
  “你怎么知道的?”
  “我去探狱,我父亲告诉我的。”
  “因此,你父亲要你杀嘉乐琳为他报仇?”吕奇忍不住问道。
  珍妮显得很痛苦地摇头说:“不!我的父亲至今还迷恋着她,甚至还希望她能到辛星拉提监狱去见他一面。”
  “珍妮,你一直知道你父亲是从事贩毒的吗?”
  “不知道,而且至今我还不敢相信。”
  “你的意思是说——你的父亲是冤枉入狱?”
  “也许他不冤枉,但我以为他可能是受了嘉乐琳的怂恿。”
  “你决定杀嘉乐琳,你父亲知道吗?”
  “他不知道,否则他会阻止。”
  “他在狱中,如何能阻止你?”
  “我猜他会报警。”
  吕奇沉默了,许久,他才又继续问道:“你为什么还要杀死罗娜夫人和宫田菊子呢?”
  “据我打探到的消息,两年以前,嘉乐琳出卖我父亲,完全是受了罗娜夫人和宫田菊子两人的挑唆。”
  “你是从哪儿打听到的?”
  “一个神秘的老妇人。”
  “哦——”吕奇低呼了一声,“她曾经帮你挟持罗娜夫人,以使你能在慈善舞会中开枪杀死嘉乐琳。珍妮!不过我却有些不明白,如果说嘉乐琳没有被你控制,她不可能自动接受罗娜夫人的面具走向大厅。她见过世面,应该猜想得到将有不寻常的事故降落在她身上,如果说她已经被你控制,你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死她泄忿,又何必大费周章地将她带到慈善舞会来……”
  珍妮神情冷峻地叱喝道:“你是警探吗?”
  “没有那种荣幸。”
  “但是你追问的神情却像警探。”
  “我是一个好奇的人,遇到不合情理的事都要追问。比如说,那个老妇人你以前认识吗?”吕奇问道。
  “不认识。”
  “是你找上她?还是她找你的?”
  “她找我的。”
  “这可真奇怪!”吕奇虽是喃喃自语,目光却紧紧地盯住珍妮。“她怎么知道你来牙买加是为了找嘉乐琳?”
  “所以我称她为神秘的老妇人。”
  “你又因何相信她的话?”
  “因为她的话是真的。”
  “有根据吗?”
  “嘉乐琳曾经杀了她的儿子,她的儿子拥有一艘渔船,嘉乐琳勾引他,利用他运送大麻烟精。后来那年轻人发现了嘉乐琳的阴谋,开始拒绝,终于被杀害了。老妇人暗中调查,发现了罗娜夫人和宫田菊子和嘉乐琳互有勾结的情况。”
  “原来如此!”吕奇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不过据我知道,罗娜夫人和宫田菊子在暗中极为不和。”
  “不和的原因是她们都想垄断大麻的去路。”
  “你很清楚内情。”吕奇搂着她,让她躺下来。“如今嘉乐琳已死,大麻烟精的来路断绝,罗娜夫人和吕田菊子的财路也断绝了。难道你一定要杀死她们才能泄忿吗?”
  “一定要杀死她们,除非你反悔。”
  “珍妮,我是不会反悔的。”
  “也不容许你反悔!我已付出两项酬劳中的一项。你不占有我是你放弃权利,那不干我的事。”
  吕奇友善地拍拍她的面颊,然后看看表。“哦!快七点钟了,让我请你共进晚餐吧!”
  “不必了!我不想和你一起公然露面。”
  “谢谢你为我设想。”
  吕奇下床穿衣,珍妮又冷冷地说:“是要将我们方才的谈话去报告罗娜夫人吗?”
  “珍妮,你知道我不会那样作。”
  “谅你也不敢。”
  “的确不敢。但不是因为畏惧你那支枪。”吕奇在珍妮的颊上轻轻地吻了一下,然后离开了她的房间。
  吕奇吃了一顿丰富的晚餐,酣睡了几个小时,心中的那具闹钟准确地在午夜“叫”醒了他。
  起床之后,以冷水将身体擦拭了一番,然后精神抖擞地来到雷鸟巷七号。从“雷鸟饭店”走过来只不过三、两分钟。
  开门的仍是那个日本女侍,见是吕奇,她很恭敬的说:“宫田小姐刚进浴室,你可以在她的卧房内休息一会儿。你要喝点什么?”
  “我自己来。”吕奇一面回答,一面已向卧室走去。
  一进卧室,他就听到了浴室的水声。宫田菊子还在哼哼唧唧地唱着歌。室内铺着地毯,正在浴室的宫田菊子自然听不到他的脚步声。
  吕奇突然目光一亮,宫田菊子的内衣凌乱地散布在地上,自然包括那一副黑白相间的镌花胸罩。回顾女侍,并没有跟进来。吕奇轻巧地掩上房门,按下锁键,然后往床上一躺,正好将那副胸罩压在身下,轻轻抽出来,用手一摸,右边的带子果然是夹层的,那里面似乎藏着一个小小的簿本。
  这真是一个好机会,他不需要浪费一点精力,也不需要冒一点危险,罗娜夫人所交代的任务就完成了。自然,他会尽力设法弄一套副本给卡路警官,以便破获美国本土的一些贩毒集团。
  他再次凝听浴室内的响动,判断宫田菊子至少还要五分钟才能离开浴室。于是,他从胸罩的夹层中取出那个簿本,翻开来一看,里面果然写满了数字和各种看不懂的符号,足足有八页之多。
  他又迅速地取下袖扣,袖扣正面那一粒透明宝石实际上就是镜头,反面有一个按钮;当他连续掀动时,那个簿本上的秘密都进入了袖珍红外线摄影机之中。
  一切完毕,吕奇还喝了一杯酒。宫田菊子才从浴室中出来。
  突见吕奇,她略微有些惊异,连忙向卧床投以一瞥。见无异状,似乎颇为放心。这才笑着说:“吕奇,来了怎么不打一声招呼?”
  吕奇皱着眉头说:“枪伤痛得厉害,使我减低了兴趣。”
  “那你又何必来呢?”宫田菊子开始坐到床边去穿上她的内衣。很明显,她是想借此检查一下那本簿本是否还在。否则,她该打开衣柜,去换干净的。
  “不来又不甘心。看看你也好啊!”吕奇的假话说得很逼真,因为他很开心。宫田菊子绝对想不到他还带着袖珍摄影机。
  “真傻!”宫田菊子将内衣穿上,在吕奇身边坐下,搂着他说:“来!尽情吻我,我总不能让你这个多情的人儿白跑一趟啊!”
  吕奇将她推开冷冷道:“菊子!别诱惑我。”
  “怕了!”
  “臂上有枪伤,不怕可不行。”
  “嗨!想不到你也有服输的时候。”宫田菊子说到这里,娇嗔地噘起嘴。“那你就快些回旅馆。坐在这儿像个木头人,碰又不能碰我,教人看了心头烦。”
  “我走了你好教高桥来安慰你,可对?”
  “胡扯!”宫田菊子绷紧了脸。
  “菊子,”吕奇连忙笑着说:“别发火,我是跟你闹着玩的。方才我找旅馆的医生检查一下,骗他说是猎枪走火伤到的。他告诉我,别以为轻微擦伤没关系,若不好好休养,一旦伤口发炎,说不定这条右臂还要锯掉,我若是断去一臂,丑八怪女人恐怕也不会爱上我了。”
  宫田菊子也一本正经地说:“吕奇,你既然知道厉害,就该老老实实地躺在旅馆里。再说,黑人比利并不好惹,你还是提防一点的好。”
  “菊子,我会小心的。”吕奇站起来,有些轻浮地在她脸上拧了一把,才走了出去。
  迎着凉爽的夜风,吕奇的心头感到格外轻松,据卡路警官说,宫田菊子不但阴毒残酷,而且还足智多谋。那是因为她一向没有遭遇强劲的对手。这一次,她的筋斗可要栽得大啦!
  他刚走出雷鸟巷,打算向右转,返回“雷鸟饭店”时,突然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他的面前,车门打开,一个急促的声音说:“吕奇,无人跟踪,你赶快上车来。”
  吕奇低头一看,原来车内坐着罗娜夫人。他根本连思索的余地都没有,就立刻跳上了车。
  车子开动后他才问道:“夫人,你无恙吗?”
  “救治得早,毒液早就清除了。”说到这里,罗娜夫人的语气一沉,“我关心的是你的任务,怎么到宫田菊子那儿去了十几分钟就出来了?”
  “任务完成。”吕奇边说边解下袖扣,交给罗娜夫人。“我去时宫田菊子正在洗澡,胸罩扔在床上,给了我一个好机会。”
  罗娜夫人将袖扣放进了手袋,皱着眉头问道:“你急着离开,没有使她动疑吗?”
  “我有很好的理由。”吕奇举起右臂。“枪伤未愈,为避免发炎,我需要好好地休息。”
  “这个消息使我扫兴。”
  “为什么?”
  “我开出了一张支票,希望今晚能够兑现;再说,你完成了这样重大的任务,也该嘉勉一番,可是……”
  吕奇嬉皮笑脸地接口说:“夫人,那只不过是托辞而已。手臂受伤的部位离开某一根线体还远得很哩!”
  罗娜夫人偎进了他的怀里,娇笑着说:“吕奇,你以为我真的会放过你吗?白天我被眼镜蛇咬了一口,等会儿我得要‘咬’你一口。”
  “夫人,千万咬轻点!”
  他们尽情调笑,那司机充耳不闻,专心一致地开车。
  来到罗娜夫人的寓所,黑人比利接过了罗娜夫人的手袋。她则拥着吕奇来到了她的卧房。
  “来!”罗娜夫人倒了两杯酒,“干一杯!”
  “为罗娜夫人投进我的怀抱而干杯吗?”
  “随你怎么说。”她展露了笑容,很甜很媚。
  “这个卧室真精致。”吕奇游目四顾。
  “你是第一个登堂入室的男人。”
  “深感荣幸。”
  “吕奇,”罗娜夫人盯着他。“刚才和你拥抱时,我发觉你身上带得有枪,那是怎么回事?”
  “噢!那是宫田菊子给我的。我描述在枪林弹雨中逃生的经过时自然加重了语气,于是她给我一支枪防身。”
  罗娜夫人冷笑着问道:“吕奇,你打算带着那支枪和我上床吗?”
  吕奇从上衣内袋里拿出了宫田菊子给他的那支三号左轮,倒过头来递给罗娜夫人,耸耸肩头说:“夫人,你要我缴枪尽管明说,又何必拐弯抹角绕大圈子哩!”
  罗娜夫人将那支三号左轮放进了衣橱,回过身来笑着说:“吕奇,看宫田菊子对你如此贴服,你必然非常厉害。”
  她的话不曾说完,忽然响起了敲门声。她放下酒杯,打开门。门口站着黑人枪手比利。
  比利双手插在裤袋里,对罗娜夫人低声说:“夫人!底片冲出来了。”
  “效果如何?”
  “还不错!”
  “宫田菊子没有弄鬼吗?”
  “我看不会。那正是我们需要的资料。”
  罗娜夫人回过身来,望着吕奇,冷冷地说:“吕奇!你还记得我在车上对你说的那句话吗?”
  她那阴寒的目光和冰冷的语气使吕奇敏感地意识到一股不祥的征兆。他很镇定地说:“夫人!在车上你说了不少话,不知你指的是哪一句?”
  “我说,今晚绝对不会放过你!”
  “那是代表什么意义呢?”
  “比利会给你答复的。”
  比利突然掏出了枪,低叱着说:“先生,你的末日到了。”
  吕奇惊出了一身冷汗。有生以来,他首次手无寸铁地面对一个职业枪手。他也绝对想不到罗娜夫人会如此狠毒。当他的利用价值完毕后,立刻就杀他灭口。尽管眼前自救的机会不大,他却要努力一试。
  “夫人,”吕奇力持镇定地说:“这就是我对你忠诚的下场吗?这是你所要兑现的一张支票吗?”
  罗娜夫人神情冷漠地说:“你死得并不冤枉。许多年来,你是极少数拥抱过我躯体的男人之一。”
  “夫人,我希望你不要犯错。清晨我和宫田菊子有一个约会。如果我没有去,她会怎样想?”
  “那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我已利用你完成了‘偷香窃玉’的计划,得到了宫田菊子的机密。”
  “进行得太顺利,我怀疑那些资料是假的。”
  罗娜夫人冷笑着说:“吕奇,别枉费心机了。如果资料是假的,那证明宫田菊子事先有了防范,留着你也无补于事。不过我却相信那些资料是真的,比利在这一方面是鉴定专家。”
  吕奇是绝不肯坐以待毙的,他身子一矮,打算向罗娜夫人扑过去,以便攫住她作挡箭牌。
  “噗”地一响,比利开了枪。
  子弹从吕奇的眼前擦过,并没有伤到他。
  这突然给了吕奇一个启示,对方也许不是真的要杀死他!即使真有杀他之意,也绝不会在此地进行。否则,比利这一枪可以射穿他的心脏。因此,他安静下来,多活一分钟,就可能多一个自救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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