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逃离魔掌
2025-08-10  作者:朱羽  来源:朱羽作品集  点击:

  他们绕了一个圈,当第二次经过那个座位时,高强看见了一只跷得高高的脚,脚上穿着半高跟绿色拖鞋,脚趾涂着鲜艳的蔻丹。
  夏维廉夫人比高强想像中更年轻,更美艳,她端着一杯酒,面上浮现着微笑,不像是一个患有花痴精神病狂的人。
  高强的手在叶薇芝的背部按了一下,轻声说:“薇芝,游戏开始了。”
  然后松开了她,看着她向坐在楼梯口的差耶走去。
  所有在场的嬉皮在摇滚乐声中疯狂跳跃,即使没有叶薇芝的掩护,高强和夏夫人接触也不一定会被差耶发觉。不过为了安全起见,高强仍然等候叶薇芝已经和差耶谈上了,才向夏夫人走去。
  “小姐,”他故作不识地向她鞠躬。“你是今天晚会中最安详的一位。”
  “第一次来吗?”夏夫人的声音很甜。
  “是的。”
  夏夫人道:“难怪你称呼我小姐,我是这里的女主人。”
  “哦!原来是夏夫人。”高强在她的椅子旁边席地坐下,这样正好利用她的躯体和座椅挡住了差耶的视线。
  “我不是你的同好。”
  “我也只是半个嬉皮,”他笑着说:“所以,很想同你聊聊。”
  “不怕吗?”
  “怕什么?”
  “关于对我的传说。”
  “哦!”他流露出若有所悟的神情,“容我介绍,我姓高,是从香港来的学生,学的是心理卫生学,如果你真如传说中那样可怕,接触你也许对我的学业有所帮助,所以我很乐意和你交谈。”
  “你真是一个有趣的青年。”
  “你也是一个年轻又美丽的夫人。”高强对她笑,展露了他那洁白整齐的牙齿。叶薇芝曾警告他不能对夏夫人笑,而他此时却笑得特别迷人。
  夏夫人凝视着他,突然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悄声说:“愿意和我换个地方谈一谈吗?”
  高强心头不禁紧张了一下,他的第一步计划成功了。但是,这也是夏夫人将要发病的征兆,他无法预料将有如何可怕的事情来临。他摇摇头,故意流露出畏惧的神色:“不!我来此之前受到警告,保护你的枪手对于接近你的人不会友善,还有那些凶猛的狼犬。”
  “放心!”她的手垂下来拨弄着他的耳根,“狼犬只在后园,要午夜才放出来。保护我的枪手也不是寸步不离的,我毕竟不是囚犯。”
  “我却禁不住有些害怕。”
  “别怕!来……”夏夫人突然离开了椅,抓住他的手,向客厅外走去。
  高强感到她那只手冰冷有力,心中不禁打了个寒噤,她可能比传说中更可怕。此刻自己正和一个女疯子打交道,过一会儿说不定还谈情作爱。想到这里,他的神经又发出一阵颤悸。
  走出客厅,是一条长约三十公尺的走道,两边装着光度适中的壁灯,走道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夏夫1紧紧地抓住高强的手,以身体挡住他贴壁而行,其紧张的气氛,高强只有在电影中看到过。
  好不容易将这条走道走完,向左转又是一条长约十五公尺的横廊,在横廊的尽头,夏夫人打开门将他拉了进去。
  房屋是欧式的,夏夫人小心翼翼地将门上锁,然后将钥匙放进了前胸之中。整个过程都显得极为诡异,高强不禁有些后悔自己的行动太轻率了一点,也太冒险了。
  不过,他也有所安慰,因为他看见了一张华丽无比的床榻,和考究的妆台,毫无疑问,他已经进入了夏夫人的卧室之中。
  他定定神,在沙发上坐下,冷冰冰地问道:“夫人,你好像有些害怕。”
  “是的!”她仍然靠在门背上喘息,“我怕别人打扰我们的约会。”
  “约会……”
  “你不承认吗?”她走到酒柜去倒了两杯酒,递给他一杯。”我不知道,你是否有一种新奇的感觉。”
  高强举起了杯子,目光却望向别处,故意冷冷地问道:“这是你的卧室吗?”
  “不是,”她摇摇头。“这是一间招待女客的客房。”
  “哦?”高强非常失望,他突然发觉他所冒的危险是毫无代价的。
  “怎么?”她坐近了一些,手也趁势上了他的膝盖。”你希望到我房里去坐一下吗?你去了一定会失望,那里没有这里的清静。电话,佣人的探视,做任何一件事情都会中断。”
  “夫人,我感到不安。”
  “为什么?”她靠得更近了。
  高强发觉她目光柔如水,两腮殷红,那也许是酒晕,或许是病态,总之这种神情使他心中起了寒意。他尽量避开她的目光,同时站起来,以冷冰冰的语气说:“我想回到客厅去,我的女伴也许正在找我。”
  “你不像一个嬉皮。”
  “香港的嬉皮作风比这里保守,过一个时期我就会像了。”
  “你永远不会像,来!坐下。”
  “不!我想回到客厅去。”
  夏夫人道:“那又何必呢?你要找一个精神病患者,我要找一个心理卫生专家,现在,我们两个都找到了。”
  高强终于又坐了下来,因为门上了锁,钥匙藏在她的前胸,他得设法弄到那把钥匙才能走出去。
  “夫人,你也不像一个精神病患者。”高强开始挑战了。
  “我也不承认我是一个精神病患者。”
  高强煞有介事地拿出一副学者的口吻说:“可能你有一段长时期枯燥无味的无感情生活,因此,一旦积压的感情迸发时就会有异常的现象,使人产生一种错觉。你只要经常舒展淤塞的情绪就行了,比如说,出门去旅行一次,……”
  “我最近去过香港。”
  高强正想兜个圈子,谈到绣花短袄的事,想不到她却先提了出来,于是他顺着她的口气说:“那真使我这个出生于香港的人感到荣幸,带点什么纪念品回来了吗?中国的手工艺品是全球闻名的。”
  “我带回来一件绣着龙凤的丝棉短袄。”
  “哦!”高强尽量压制心头的震动,“那一定是一件精品,能够让我参观一下吗?”
  她偏头问道:“你跟随我到这里来,是对我有兴趣?还是对那件绣花短袄有兴趣?”
  高强不禁愣住了,一时答不出话来。
  她却旁无人般的笑了起来,而且在笑声中解脱胸前的钮扣,敞开了上衣。
  高强发现对方显露病态了,他并没有过分吃惊。今天的进展似乎只到此为止,现在他只要能掌握到那一把钥匙,随时都可以将对方一掌击昏,然后再打开房门从容离去,于是他冷静地等待着。
  夏夫人脱去了上衣,也脱去了裙子,但她的动作却停止了,保留了她身上的胸罩和内衣。
  “我尝试克制自己,”她低声说,“比如说现在,我尽力不使自己的裸体暴露在你的眼里。”
  “你心里有这种冲动吗?”
  “嗯!很强。”
  “那么,慢慢地解开你的胸罩吧!”他真像一个心理医生在诊断病人,其实,他只是想得到那把钥匙。
  “难道你也有了冲动。”
  “我是想了解你。”
  “慢慢你就会了解的。”她的双手挽住了他的脖子,殷红的嘴唇凑了上来。
  高强说他是学心理卫生的虽然是吹牛,但他却学过犯罪心理学,对病态的心理也有深切的了解。此时,夏夫人的精神必然处于一种迷离的状态。如果想侦讯她,最好在这种情况下进行。因此他避开她的红唇出其不意地问道:“你说你从香港带回来一件绣花短袄?”
  “唔!”她的嘴唇压在他项间吮吻。
  “那件短袄在哪里?”
  “在我房里。”
  “你愿意带我到你的卧室里去吗?”
  “此刻我不想动。”她开始探索他的嘴唇。
  他没有闪避,手扶住她的腰际,那里是敏感神经部位。如果她颠狂过甚,他只要用力在她腰际一掐,就可以使她的动作瘫痪。
  她吻得很轻柔,并不恣狂,高强竟然有些想入非非了。
  突然,他觉得他的身上一紧,他赶紧察视,只见一幅绢绸将他的上身紧紧地缠住了。他想去掐对方的腰,由于双臂也被绢绸缠住,一点力量也使不出来。
  他虽死命抗拒,却无法离开对方的纠缠,原来那幅绢绸是缝合在她那件胸罩上的,现在将他们两人紧紧的缠住一起了,绢绸的另一端抓在她的左手里。
  “夫人,放手!不然我要叫喊了。”
  夏夫人流露出一丝冷酷的笑容,右手一抬,另一幅绢绸缠上他的颈项,勒得他透不过气来。
  “叫吧!只要你叫得出来。”她冷冷地说。
  高强这才发现他遇上了一个不折不扣的狂人,目前已经陷入异常危险的局面中。只要夏夫人右手一用力,他在一分钟内就会被勒死。因此,他摒住呼吸,一丝也不敢动弹。
  “哈哈!”夏夫人发出了一阵狂笑,“你们男人不是很神气吗?但我却可以毫不费力地置你于死地。”
  “夫人……”他勉强地叫了一声。
  “听着!我要杀死你!”说着,她的右手猛力一拉。
  “高强立刻尝到了窒息的滋味,耳鼓发胀,双目疼痛……
  突然,房门打开,他依稀地看见叶薇芝冲了进来。

×      ×      ×

  夜风很凉,跑车顺着海滨大道缓缓驶去,侵风拂面,使高强的神智清醒了不少。
  叶薇芝在沙乐湾成排的柳树下停住了车,偏过头来问道:“怎么样?”
  高强摇了摇头,喃喃地说:“像是做了一个恶梦。”
  “我曾经说过,你这样做太冒险。”
  “她不仅是一个花痴,简直就是一个狂人。不过,我也怀疑她是在伪装精神病患者。”
  “伪装?她为什么要那样作?”
  “自然有她的理由。”
  “你因何说她是伪装?”
  “那两幅绢绸是缝合在胸罩后面的,一般胸罩有如此装备吗?显然她有杀人的预谋。”
  叶薇芝沉默了一阵,然后不表示同意地说:“不能那样说,在她清醒的时候也必定有微弱的病态意识存在,否则她在清醒时就会避免和男人接触,以免引发她的病情。在我看来,她不但不是伪装,而且病情还相当严重。”
  “你的说法也许对……感谢你救了我。”
  “我应该保护你,别忘了我们是战友。”
  “你怎会知道我有了危险呢?”
  “凑巧!”她说,“当第一只舞曲开始时,差耶就发现夏夫人不在了。因此他摆脱了我的纠缠,匆匆离开客厅。我就按动电话上的键钮,按照我们预先连络的记号通知你。”
  “事实上我根本不在她的卧房里。”
  “可是我不知道,”她顿了一下,又接着说:“一分钟后,差耶去而复回,直问是谁打电话给夏夫人,并说他离开了大厅往前去了,于是我就跑到后面来看看。”
  “晚来半分钟我就完了。”
  “我听见夏夫人的狂笑,才发觉情况不妙。”
  “房门是上了锁的呀。”
  “我带了万能钥匙,希望方才那一掌不会太伤害她,也希望她醒后忘掉了方才所发生的事。”
  “按照病理说,她应该是不会记得的。”
  “你冒了这样大的危险,有收获吗?”
  “有的。她承认她最近去过香港,带来一件绣花短袄,而且还说那件绣花短袄放在她卧房里。”
  “你打算怎么进行呢?”
  “今晚能和考克联络吗?”
  “可以,有什么事?”
  “我打算向本案当事人借那副钻石项链来研究一下。”
  “大概可以的,你住在······”
  “南华饭店五楼五零五室,请考克将那钻石项链送来好了,我顺便还要向他请教一点事。”
  “好!我先开车送你回去。”她立刻开动了车子。
  在途中,高强问道:“明天下午二时我们碰碰头可以吗?”
  “有事?”
  “我想正式记夏菁一次,也好顺便探侧一下她母亲的反应。”
  “好的,一时半我开车到你住的饭店来。”

×      ×      ×

  珍宝号并非塞城一流的珍宝店,但是,这里的主人,日本籍的中村老先生却是鉴定珠宝的一流好手。
  上午十时,高强走进了这家珠宝店。
  店员笑脸相迎:“先生要买点什么?”
  高强极为客气地说:“我要见见中村先生,是半个小时前在电话中约好的。”
  “哦!是高先生吗?”店员显然已接受过老板的嘱咐。
  “是的。”
  “请进!”店员摆手指示去路。
  中村老先生有一把长长的白胡子,炯炯的目光从眼镜框上面透射出来看人,有点像中国的冬烘老学究,他摆手示意高强坐下。
  “钻石吗?”中村问道。
  “是的。”高强点点头,同时将衣袋中的钻石项链取了出来。
  中村托在手心中看了一下,又用放大镜检视一遍,前后只花了三分钟的时间,就说出了答案:“底托为白十八K金,大小钻石三十五粒,上等火油钻,共约五克拉五十分,价值美金四千元左右。”
  “是香港货?”高强问。
  “香港货?”中村瞟了他一眼,又看看手心中的项链。“你是在香港卖的吗?”
  “是的。”
  “多少钱?”
  高强暗中以港币六元兑换美金钱元的比例一算,然后将价钱再说得便宜一些:“两万港币多出一点头。”
  “先生,你可能卖到了一件赃物。”
  “你怎么知道?”
  “香港的钻石盘价是远东区最便宜的地区,所以才有私枭从香港偷运钻石进口。这条项链是道地的南洋货,除了是偷来的赃物,谁又会对这条项链送到最便宜的市场去卖?”
  “你能肯定是南洋货?”
  中村瞪起了眼睛:“高先生,如果不因为你是从香港来的,我真会发你的脾气。我的鉴定是最具权威的,我不但能肯定这是塞城技师的镶工,而且还能肯定地说出这副项链是出自南洋的年轻工匠之手。”
  高强连忙陪着笑脸说:“中村先生,我并不是怀疑你的鉴定,而是太感到惊奇了。你能看得出是本城哪一家珠宝店镶造的吗?”
  中村一面察看,一面喃喃自语地说:“底托的式样美观,工也精细,镶嵌的技巧更是无可挑剔,可是连店名都没有镶刻上去。”
  “那么,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出品了。”
  “年轻的工匠,眼力好,反应快,肯创新。可是他们太贪财,为了逃漏一笔税金,他们连招牌都不要。”
  “能够替我找到镶嵌这副项链的工匠吗?”
  “有什么用意吗?”中村的眼光又从眼镜的上端透射出来了。
  “只是为了一点点私人的原因,请放心!我是外地人,绝不会向本城的税收机关检举这件漏税案的。”
  “我是找得到,不过他可能不会承认。”
  “只要找得到就行了。”高强立刻掏出一百元美金放在桌上,“除了鉴别费用之外,其余算是车马费,不够再补。”
  “好吧!让我试试看。”中村收起了钱和钻石项链,而且打了一张收据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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