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噌吰《神功雕魂》

第十三章 不打不相识

作者:诸葛噌吰  来源:诸葛噌吰全集  点击: 
  神拳镇江南蒲老拳师一声怒喝,遏制住自己的徒弟徒孙们对龚成的攒击,才看清这人竟是个二十出头,外表清秀文静的年轻人,方巾蓝衫,酷似学中的秀才。腰间却挎着把宝光隐隐的佩刀,不禁有几分惊讶。但目光一扫,看到自已的六七个徒弟、徒孙脸青鼻肿,灰头土脸的狼狈模样,怒气又直往上冒,当即沉声问道:“是哪个唆使你来闹堂寻事的?赶快把你背后的大人叫出来,老夫还可以饶你,不然的话。你今天便走不脱!”
  蒲老拳师见龚成年纪太轻,自然不会和自己有什么仇怨。但他竟敢在自己做生日时上门打闹,料定背后必然有人撑腰,所以才这么说。
  龚成见这蒲冠南身材不高,两鬓斑白,满面红光,盛怒之下,颇有神威。龚成本因找不到王牛儿和胡睦,又受到蒲冠南的徒子徒孙挑衅群殴十分气愤,现在听到蒲冠南这番老气横秋的话,直如火上浇油,也便冷冷地道:“想必你就是蒲冠南了!我是来找你徒弟胡睦的,我也劝你赶快把他交出来,还可以饶你。不然的话,你今天便脱不了手了!”
  此话一出,周围立刻发出了一片叱骂声。
  “这小子大概是疯了,想找死!”
  “简直太不成活了!竟敢直呼蒲老英雄的名讳。”
  “打!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这家伙是骨头发松,皮子发痒,愿挨一顿!”
  这时一个四十多岁,中等身材,体魄壮实的人越众而出,盯着龚成道:“你究竟要干甚么?还会不会讲人话!我看你今天是安心来寻事的,不教训你,你小子还不知道马王爷有几支眼睛哩!走,外面宽敞些!”
  龚成瞟了他一眼,说道:“你们这里还有人听得懂人话吗?那真是太稀奇了!且慢,我龚成要斗的是蒲冠南,可不是无名之辈你要来出头,总该有个名姓吧?”
  那人还未答话,旁边便有人大声道;”你小子竟连蒲老英雄的掌门大弟子‘降龙罗汉’杨卓杨师傅都不认识,竟敢到这里撒野!”
  “简直莫名其妙!这小子连杨师傅都不知道,还要来闹事,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那杨卓铁青着睑道:‘走呀,别磨蹭了!有胆你就来!”转身便往前走。
  龚成微微冷笑。昂然不惧地跟在他身后,大厅中的人也顾不得喝酒吃菜了,哄然跟在他们身后。众人穿过了两个院子,沿着曲折的甬道,走到一个月洞门前,进了门便是昨天午后胡睦和王牛儿来过的练武场。两人来到场心,众人便围在四周。
  那杨卓先向两边拱了拱手,大声说道:“各位朋友!这位姓龚的同我胡睦师弟有过节,却不到胡师弟家里去找场子,竟跑到家师的寿宴上撒野打闹,真是岂有此理!看来是他家里的大人管教少了,我‘降龙罗汉’杨卓今天迫不得已出来管教管教他,却不是以大欺小。小兄弟,趁现在还没有动手,还是把你家里的大人唤出来吧,否则作怪我手下无情!”
  龚成哈哈一笑说道:“不错,我龚成找的是胡睦,胡睦既然躲起来了,我不找地的师傅找谁?岂不闻‘教不严,师之惰’?蒲冠南教出了这等不肖的徒弟,我今天就要找他算账,也要替他管教你们这些不肖之徒!”
  杨卓怒气填膺,叱声“看招!”双拳连环击出,下砍上起,先劈后挡,甚是迅捷有力。龚成脚尖倒踩,绕步旋身,立还颜色,左手窝肚拳,右手穿心掌,也是两招。这两人一上手便着着抢攻。拳掌兼施,手脚并用,进退相随,旋分即合,打得甚为火炽,不出丈余方圆之地。四十招以后,打斗的圈子忽而扩大到四五大的范围,盘绕迅捷,追扑如风,稍沾即走,一触即退。两人面色的紧张,神情的专注,似比拼斗得最火炽时反而使人心悬。不知不觉中两人已互拆了八十余招。
  龚成越斗越感惊异,前三十招,龚成见杨卓使来使去都是普普通通的罗汉拳中的招数,不觉有些轻视。暗忖以神拳镇江南这么大的名气,教出来的掌门大弟子却只会使初学武功的人都会练的罗汉拳,真是徒有虚名了。斗到五十余招时,龚成便感到杨卓虽然仍是用的罗汉拳中的招数,但他势劲相合,身手相应,步法协调,攻守兼顾、攻时拳掌肘腿连环进击,冷、快、脆、硬、猛、狠俱备。守时稳准缜密,丝丝入扣,尤其是攻守转化之间流畅自然,不徐不急,守中寓攻,攻中带守,的确有大家风范。自已尽管变换了七八种拳术招式,却仍然没有可乘之机,想不到这普通的罗汉拳,杨卓运使起来却具有这般威势,继续拆到七十余招时,龚成见杨卓使的仍是罗汉拳,偶尔却夹杂着一招半式并非罗汉拳中原有的招数,都是顺势而来,略无滞碍,天衣无缝,巧妙不凡。有几次如非自己闪避迅捷,应变神速,险些被他打中。不觉大吃一惊,暗忖这神拳镇江南蒲冠南调教出来的这个掌门大弟子,能在平凡的拳招中蕴蓄着不凡的功力和变化,移步出招,运劲发力都从容不迫,浑然一体,竟看不出有何破绽。如果我连他都胜不了,还能胜过他的师傅么?不兔暗暗着急。
  常言道 急中生智,在刹那之间脑中竟闪过了以往自己和人屡次生死相排的情景,猛然省悟,是了,他专用一艺,稳固无隙,我与他一招一式地斗下去。恐怕再斗几百招也是徒劳无功,只有在奇突急速的变化中,打他个出乎预料,措手不及才行。
  这龚成固然愈斗愈感惊异,那在场外注视着这场拼斗的神拳镇江南蒲冠南老拳师却也愈看愈觉惊心。
  他见龚成一上来便用了四招伏虎拳中的招式,接着连拍五掌,用的是金刚掌法,再下去又是四招闯少林的招数,都使得干净利落,中规中矩。心想这小子竟是我们少林派的嫡传,小小年纪便如此功力十足,火候老到,不知他的师傅是哪个?今天不要把他打成重伤才好,否则以后论起师门渊源来恐怕不好说话。
  忽见龚成拳招一变,连用云手、白鹤抖翎、抱虎归山、野马分鬃、斜挂单鞭等招,劲气内敛,舒展连绵,式式成圆,挤、按、掠、粘,连消带打,分明是太极高手。
  蒲冠南暗道惭愧,老夫倒看走了眼,这小子原来是武当派的。
  两人又拆了十余招,龚成突然脚步踉跄,身形歪斜,出招奇诡,飞脚迅捷,横冲竖撞,忽起忽伏。
  蒲冠南心头一凛。这显然是广西罗家秘传的醉八仙中的招数,他难道是罗门弟子?方在疑惑时,龚成又连声暴喝,力劈猛击,大开大阖,甩膀抖腕,两臂生风,使出了山东袁氏的壁挂掌。不到十招,却疾弹侧跃,揉身复进,纯用抓、拿、勾、锁、点、戳的指力,快捷如风,变成昆仑派绝技之一的猕猴取穴路数。接着又变为五行拳、番子拳、南派六合拳、甘肃沙回回的阴截腿。
  但见奇招妙着,层出不穷,变化无方,斗了半个多时辰,竟无一招相同。以神拳镇江南蒲老拳师的广博见闻。也有十多招看不出是何来历。
  蒲冠南大吃一惊,这人是哪个高明的师傅教出来的?竟象是天下精妙的拳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也更替自己掌门大弟子担忧。
  眼看两人在最初五十招内还能旗鼓相当,攻守参半,五十招以上杨卓便已明显地以守为主了,龚成攻得三招,杨卓只能还得一招。此时两人已拆到九十几招,忽见龚成一拳直捣杨卓胸部,外表看来象是一记寻常的弓步冲拳,但蒲冠南却见他左手侧举如刀,从背后横插向右,有扭身侧体之势,方想出声提醒杨卓,却已不及、原来杨卓见龚成右脚前踏,一拳挺出,果然认作是寻常的冲拳,立刻身形后坐,吸腹涵胸,正待避开,哪知龚成却在拳力似乎已尽时,拇指、中指、食指突然弹开,三指齐飞,化拳为抓,形如鹰爪。闪电般直扣杨卓巨阙、期门、章门三处要穴,杨卓惊得冷汗直冒,赶紧向侧面斜身急闪。龚成却又拇指一屈,食中二指一闭,骈指如戟,手腕轻翻,化抓为点,顺左掌向右之势,扭身转体,手臂陡然伸长了半尺有余。杨卓突觉腰腿一软,连退几步便坐倒在地。
  龚成这一招之中连变三式,化拳为抓,化抓为点,快得如电光石火一般。除了降龙罗汉杨卓自已和旁观的神拳镇江南蒲老拳师等三四个高手看清了外,大多没有看出,还认为杨卓是被龚成一拳击倒的。
  龚成这一招三式,实是他的祖父绿云老人龚养浩参照峨嵋派的“奇拳六十四式”,去粗取精,独自演化出来的“灵幻九着”之一。
  蒲冠南虽然看清了,但也不知其所以然。
  龚成一招得手,退开三步,轩眉扬声道:“得罪了!今天把胡睦交出来,我龚成拍手便走。如若硬要窝藏他,姓龚的倒要见识见识这‘镇江南’的‘神拳’究竟有什么了不起!”
  蒲老拳师已来到场中,俯身解开了杨卓的穴道。听了龚成的话气得直抖,勉强按捺住,说道:“那胡睦就算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要株连九族,也自有官府处置,哪有你这样横蛮无理的!你要见识老夫的神拳,那好,老夫区来陪你练上几招!”把外罩的缎袍脱下,甩给旁边的徒弟,大步来到龚成面前,脚下不了不八地一站。
  龚成其实已猜到胡睦和王牛儿并不在这里,则打闹得这么厉害,他们不会不露面的。但事已至此,也只有扭住蒲老拳师不放,至少也得要他说出胡睦的下落。
  这时龚成见蒲冠南精神矍铄地往场心一站,双脚如钉入地,全身纹风不动,神完气足,直如渊亭岳峙一般。加上刚与他徒弟剧斗了一场,实已尽展所学方能取胜,已知这个老头子极不易斗,当即全神贯注地盯着他。
  半晌,神拳镇江南蒲老拳师沉声说;“请出手!”
  龚成知他不愿有失前辈的身份抢先出招,便略一盘旋,在掌由上往下一劈,“灵山礼佛”,使了个虚招,斜上步,右拳“巨木撞钟”,击向蒲冠南左太阳穴。蒲冠南巍然不动,直到龚成的拳头距太阳穴不足四寸时,才倏地蹲身右转,一招捶拳,势挟劲风猛击龚成面门。
  双方一搭上手,便拳脚齐飞,忽进忽退,满场“呼呼”有声。劲风扑面,围观的人们不知不觉中都向外退了又退,声势与头场又自不同。龚成见蒲冠南使的仍是和杨卓一样的罗汉拳,暗暗称奇,难道这师徒两人便只会这罗汉拳?但三十招过去,却又暗暗叫苦。原来这蒲老拳师掌劲如斧,举重如锤,一招一式全带着凌厉的内力,龚成不仅在招架闪避时感到气浪袭人,呼吸不畅;而且当自己进招攻击时也觉得受到对方拳掌所发的劲力震撼,落点歪斜不准。既大耗功力,又大减实效。再者,这蒲冠南所使的罗汉拳虽然在招式上与他徒弟杨卓所使的一模一样,平平无奇,但在运招的快慢,发力的轻重,变着的微妙上却又大不一样,越斗龚成便越感觉到他拳法舒展恢宏,力巧劲韧,冷击长抽,刚柔并用,猛勇时如轰雷怒涛,巧妙时又如漩流弱水。
  本来龚成在和杨卓拼斗时,就已认为这普普通通的罗汉拳的威力已被杨卓发挥得淋漓尽致,无以复加了,现在蒲冠南运使起来,威力竟凭空又增加了不止一倍,简直令人难以相信,心中骇异不已!
  龚成哪里知道败在蒲冠南这套罗汉拳下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其中不乏武林中的名家高手!他赢得“神拳镇江南”的美称,主要便靠的是这套罗汉拳。
  原来蒲冠南的父亲是南京的一位镖头,因艺业不高在江湖中受了不少的气,所以决心把蒲冠南培养成武功超卓的人。蒲冠南年仅十三岁,他不知送了多少礼物,说了多少好话,辗转托朋友介绍,才把自己这个独子送到嵩山少林寺中,拜在内三堂长老之一的观慧大师座下为徒学武。入寺的第一年所学几种拳术套路中,蒲冠南便喜欢上了罗汉拳,学时最用心,练得也最勤。
  恰巧那年佛诞过后,方丈考察初入门的僧俗弟子的武功,蒲冠南也在其内。在近百名初学武功的徒众中,方丈对蒲冠南使的罗汉拳,很夸奖了几句,说道:“虽然还有四五处与原式稍有走样,通体看来,却还可以,在初学的弟子中就要算难得了!”
  蒲冠南受此勉励,大感振奋,从此便缠住师傅观慧大师时时指点他的罗汉拳,直到观慧大师也说他的罗汉举练得招式无论,浑然一体,已没有什么瑕疵,他还不自满自足。只要一有机会,他总要在师伯、师叔、或太师伯、太师叔这些前辈高僧面前练上一套罗汉拳,请求教益。虽然同辈的师兄弟中不免有人讥笑他有些痴,这蒲冠南倒也还能不恼不顾,仍然苦练他的罗汉拳。
  有一次,已经誉满武林的“过河刀”龚养浩(那时他还没有被人称为绿云老人)回寺参拜授业恩师无业禅师,与师兄观慧大师谈论武学精义时,他以观慧俗家弟子的身份随侍在侧,便自告奋勇地在这位间专赞扬言、名动江湖的师叔面前练了一趟罗汉举,虚心请教。
  龚养浩告诉他若以招式的运使而论,他使的罗汉拳固然已经没有差错,可以说是无暇可指了,但仍然是形至神遗,没有达到形神皆备的上乘境界,接着问他这罗汉拳一百零八式,他说得出多少招在克敌制胜上有哪些好处,在防身固守上有哪些威力,在变招贯串上又有哪些需要顾及的破绽,问得蒲冠南瞠目结舌,不知所对。
  龚养浩最后告诉他:“学精于勤,艺进于思。师侄对勤之一字,已能力行,这不容易,还需在思字上苦下工夫。如能在这罗汉拳的每招每式上都想出了攻防上的长处和弱点,运使起来自能将它的威力发挥到极至和把隐患消解于无形,这便是形神兼备了!
  蒲冠南受了龚养浩的启发,才摆脱了照猫画虎,只求形似的学法,开始苦研罗汉拳的精义和弱点,以及怎样把这些弱点消解于无形。
  他在少林寺学了五年,获准出寺之日,父亲前来接他,观慧大师对他父亲道:“令郎体魄的禀赋和资质的聪明上,都只是中中平平的,唯独用功勤奋,是他的长处。别的老衲不敢讲,单就一套罗汉拳,便是老衲也不如他了,尽可以和武林高手一较短长。”他父亲疑信参半,心想仅仅一套罗汉拳又能有多大用处。
  蒲冠南出道以后,果然便以这套罗汉拳遍会南北各家各派的诸般拳掌和兵械,虽非所向无敌却也还是胜多败少。他保了十几年缥,便在南京设棚授徒,却仍继续精研这罗汉拳,主要是试着把他在同别人拼对中学来的别的拳法中的奇招妙着添进罗汉举中去,这件事做起来却大为烦难。
  蒲冠南经验日增,见闻日广,武学上的见解也日益高深,知要把别的拳术中的高招放到罗汉拳中,必得做到前后衔接严密无间,上下贯串运使自然,攻防转换无懈可击,才不至于弄巧反拙,所以有时精选的数十招中只有一招合适,有时一年半载也不过加了一招,四十多年也只添派了三十一招。
  少林的罗汉举一百零八招。
  蒲冠南的罗汉拳一百三十九招,与少林罗汉拳神形一致,完全融为一体。
  一般人看来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威力却不止增加了一倍。
  由于蒲冠南把许多时间都放到精研发展罗汉拳上,虽然先先后后收了上干个徒弟,却往往只做了个挂名的师傅。所以他的徒弟大多武功平庸拙劣,或仅仅以能列入他的门墙为荣,或象铜棍将军胡睦那样用“神拳镇江南”这块招牌来掩盖自己的不轨。
  真正得到他的真传,在武功上确有成就的,只有两人。一个就是和龚成交过手的掌门大弟子“降龙罗汉”杨卓,另一个是他的第九十四个徒弟,人称“伏虎罗汉’的樊伯康。
  若以武功的强弱而论,樊伯康实比杨卓更胜一筹,只因入门较后,所以今日上阵不得不让杨卓占先了。
  蒲冠南成名之后饮水思源,知自己能有今天的成就,实得力于当年绿云老人龚养浩的启迪,对这个只同自己会过两次面的师叔常怀感激之情。但从二十年前在武昌再次晤面之后,一居成都,一在南京。久已不通音讯,所以万万想不到正同自已激斗的龚成竟是龚养浩的孙子。
  蒲冠南恼恨龚成接连打伤自己的徒弟、徒孙多人,又十分狂妄地顶撞自己,下手便毫不容情,每一拳劈下,全用上了十足的内力。
  当双方拆到六十多招时、龚成已觉察到蒲老拳师强劲的内力有增无减,举手投足都激荡起一股股、一片片的劲气狂飚,自己虽然有几次凭着迅捷多变的身法切入他身体周围,但每次都被他拳掌所发的劲力推带得立足不牢,只好闪避退开。同时对蒲老拳师越来越狠,越来越重的拳击、掌劈,也觉得难于招架。
  本来龚成和蒲冠南所练的内功都是少林派的嫡传,但少林派自唐朝以来代有杰出之士,内功上由于禀赋的不同和经历的差异也各有发展和创新,便形成了不同的途径和功别。蒲冠南修习的是“达摩易筋经”,属于最普通、最易学的一种,只要坚持不懈,便能日久功深。龚成修习的却是他祖父所授的“韦护伏魔功”,属于最难练,最神奇的一种,悟性和定力的要求都极高,比“达摩易筋经”更具威力。
  龚成仅仅修习了十年左右,蒲冠南却已修习了四十八年之久。火候上毕竟相差太远、所以当双方都在拳招上贯注了内力时,龚成自然相形见拙。
  正当龚成已成败势时,场边忽有一人高喊:“别打了!住手!”蒲冠南眼见已占上风,哪里肯听?龚成更是丝毫也不敢松懈,这时又岂能停得了手?
  那人见他们仍在继续激斗,立刻腾身而起,象头巨鹰似的凌空扑下,“呼”地一掌拍向蒲老拳师,一俯身却又是一个扫堂腿扫向龚成下盘。围观众人虽未看清他的面目,见他一上场便分攻两人,不知他究竟帮的是哪方,都觉得莫名其妙。
  蒲冠南和龚成被来人突然各攻一招,一起闪开,定睛一看,同时惊呼道:“南兄弟!”、“南大叔!”
  “鬼神愁”南廛站在中间轮流看了他们一眼,说道:“你们两人怎么打起来了?”龚成忙说道:“南大叔,牛哥被他的徒弟胡睦骗走了!这老东西却不把人交出来。”
  蒲冠南眼珠也瞪得老大“南兄弟,这小畜生究竟是谁?他来找胡睦,找不到便动手打人!把我好几个徒弟、徒孙都打伤了。南兄弟,今天如不惩戒他一番,你教老哥哥这张脸往哪儿搁?”
  南廛把脚一跺,大声说道:“你们别瞎吵瞎打了!要依我南老大说,你们一老一小都该挨板子!”南老大望着蒲冠南道:“亏你好意思和他动手,你知道他是谁7”
  蒲冠南僵着脖子道:“管他是谁,难道还能不讲理吗?”南廛眨了眨左眼,道:“好呀!就看你老兄这个理怎么讲了?他是绿云老人龚养浩的孙子,你打嘛!谁不知道你‘神拳镇江南’有一副好拳脚。唉,小龚就算打伤了你的徒弟徒孙,也是同门师兄弟印证武功,一时失了手,又算得了甚么!就是你挨了打。也无非是你这个当阿伯的亲自给徒侄喂招,有什么脸面不脸面的!”
  蒲冠南听说龚成竟是龚养浩的孙子,不禁一呆。再听南廛这么一说,真不知要说甚么话才合适。
  南廛又向龚成说“我知道胡睦在哪里,等会儿你跟我去我就是了。这位蒲老拳师是你祖父的师侄,令祖曾亲自指点过他的武功。论师门渊源,该称他为师伯。”右眼向龚成眨了眨,继续说:“虽说不知者不罪,你在他做寿时来打闹也是不该的,你当晚辈的快去赔个礼吧!”
  龚成听南廛说要引他去寻胡睦,心中大喜,一转念也觉今天的事未免冒昧,便向前对蒲冠南施礼道:“小怪无知,冒犯了师伯。得罪了各位师兄弟,在这里赔礼了!还望师伯和各位师兄弟见谅!”
  蒲冠南忙扶住龚成道:“贤侄不须如此,不知者不罪!老夫原先也不知道贤侄是我龚师叔的嫡孙。喂,南老大!今天你和我龚贤侄可要陪老夫喝几杯。”
  南廛含笑向围观众人大声说道:“各位朋友!大伙儿方才亲眼看见、蒲老英雄和这位龚公子原本是一家人,彼此不知,上演了一台喜相逢的武戏给我们看,让我们大饱眼福!现在没事了,大家快请回去入席喝酒,别误了大伙儿大饱口福呀!”
  众人都哈哈大笑,齐往内厅走去。
  南廛却把蒲老拳师拉到一旁低声谈了几句,蒲冠南越听脸色越郑重,高喊;“伯康!伯良!”
  只见和杨卓在一起的蒲门弟子中应声走出一个一脸精悍之色的三十来岁的人,问道:“师傅,甚么事?”蒲冠南怒冲冲地说道:“你立刻和你南大叔、龚兄弟一道前去,把胡睦这个畜生给我抓来,我要清理门户!”
  “伏虎罗汉”樊伯康惊道:“胡师哥怎么了?”
  蒲冠南厉声道:“什么胡师哥?他是混进我门中的匪类。一切你南大叔自会告诉你、抓活的如果不行,你就给我把他毙了!”又给龚成引见道:“他叫樊怕康,年纪比贤侄大,你就称他师兄好了。”回头对南廛道:“南兄弟,全靠你提调了,今天老哥哥就不留你了。”
  鬼神愁南廛与蒲冠南作别后,即带着樊伯康和龚成离开了蒲宅。
  原来“鬼神愁”南廛千里跟踪“玉罗刹”伍灵芝和“赛益尝”崔承佑到了南京,眼见崔伍一行人进了南京刑部侍郎张经世的住宅后,即在张宅附近找了间客店住下。一连几晚都潜入张宅探看,终于弄清了张经世是崔承佑的表兄,崔承佑打算在此住到四月初才返回京城去。鬼神愁南廛想到尽管伍灵芝在江南数省都有积案,又是河南省通缉的漏网帮匪,新近还和崔承佑勾结害死了吴指挥,但她却说称性林,是以崔承洁的新夫人的身份前来此地的,崔承信更是贵家公子,他们犯罪的事眼前除了自己知道外,别无佐证。如经由官府来办,虽可找南京中军都督万表帮助,但在这种情形下,万表也无能为力。看来只能绕过官府,直接按江湖上的办法,约集能手把他们收拾了便算完事。
  只是这南京城内武林中的朋友真正手底下来得,有几分力量的却仅有一个“神拳镇江南”蒲冠南。蒲老头子虽然为人正派,和自己也有二十多年的交情,但此人是出了名的不多管闲事的好好先主,未必愿意出手,况且他也不一定强得过崔承佑。还是找这老头子派个可靠的人替自己送信给明霞堡主,请吕二叔亲自前来,或多派几个高手前来为妙。这样,自己也好就近监视着崔伍等人。
  于是南廛便往见蒲冠南,也不谈伍崔的事,只说自己分不开身,求蒲冠南派个得力的人,帮自己往宁波明霞堡送封极重要的信给吕大侠。蒲冠南倒是一直把南廛当作好朋友看的,何况听说这事也同威震武林的吕大侠有关,也就概然允诺,并坚留南廛住在他家中。
  南廛道:“我确实有事分不开身,你老兄也知道万都督是吕大侠的弟子,同我就象师兄弟一般,皆因住在他那里和住在你这里,对我正在办的事一样不方便,所以两家我都不住。蒲老哥,你想想南老大几时和你客气过?反正有事我会来找你的。”蒲冠南只好罢了。
  南廛因信已送出,又知崔伍不会便走,也便盯得不那么紧了。白天便到处去游转,什么台城、莫愁湖、劳劳亭、周瑜宅、钟山、桃叶渡等处都走遍了。只是隔两三天,晚上二鼓左右,必去一趟张宅崔伍的住处,去探听动静。
  昨天下午,南廛游罢归来经过纱库街口时,忽见“五行掌”李飞军和“黑煞手”陆安成在饭铺里喝酒,心中大喜,忙上前相见、三个老朋友见了面,自然兴高彩烈。添筷传杯,一面喝酒,一面细谈别后的情形。
  李陆两人听到伍灵芝混入北京诸多劣迹,都感骇异。
  北掌“黑煞手”陆安成本和伍灵芝之父“神雕”伍昆是忘年之交,与崔承佑也相熟,但知道了他们恋奸害命,滥杀无辜,也义形于色,答应动手时相助。
  “鬼神愁”南廛听说龚成、王牛儿也在南京,又是一喜,方觉这样一来要动伍崔二人可不等明霞堡来人了。但听了万欣竟和崔承佑勾结陷害龚成后,却也惊异不解,饶他机灵胜鬼,还是想不出个中原因。
  三人从饭铺出来时,都已有了六七分的醉意,商定明日由南廛去约龚成、王牛儿齐到李、陆两人住处,再商量如何动手。
  南廛回到店中休息了一段时间,总想为了稳妥起见,还须到崔伍两人住处再察看一番,看看有无甚么变故。二鼓方过即飞身前往,他已来过多次,轻车驾熟,更兼轻功超卓,机警老练,真地入无人之境一般。但窥窗一看,却吃了一惊、只见除崔伍和那个铁腿王言禁外,万欣和胡睦也在,五人围坐在八仙桌前正低声商量什么事。
  南国暗忖:万欣这小子鬼迷心窍,这么晚了还和这帮奸人混在一起!以万表和自己的交情,怎能坐视?明日定要先到万家,把这小子审问个明白,谅他在他叔父面前也不敢抵赖!又想,胡睦这个东西,本就不是好人。可叹我那蒲老哥收徒太滥,劝他也不听,反说要广收门徒,才能培育英才,宏扬武学、明日我也要找这个老胡涂把他这个好徒弟弄来审起。可惜那几人说话声音太细,南廛虽倾耳细听,也听不清楚,只听到崔承佑大声:
  “……娘子……胡兄的活在理,我们便一起……石门寨我师傅……”
  南廛吃了一惊,这家伙还有个师傅在石门寨!那五人谈了很久,王言禁、胡睦和万欣才出了房,南廛想万睦两人要各自回家了,却见两人竟进了对面的房间。南廛叹息:万欣这小子陷得这么深,竟能在此彻夜不归!
  他却不知当他和李飞军、陆安成一道从纱库街口走出来时,恰巧被上街闲逛的伍灵芝看见。伍灵芝回来时听崔承佑说了下午的事,知道龚成安然如故,未免懊恼。晚上胡睦、万欣赶来,又听说已把王牛儿处置了,心中虽然一喜,但他细一想,便觉不妙。对方的人中伍灵芝最恨也最不放心的便是“鬼神愁”南廛,从浙江明霞堡到河南鸡公山,再到北京,屡次都吃够了南廛的苦头,幸而此人的武功比崔承佑低,与自己也不相上下,可是现在他与“南北两掌聚到一起,再加上“绿云老人”的孽孙龚成,自己这面已不能敌。她料定以南廛的奸狡刁滑,连自己隐姓埋名,神不知鬼不觉地以吴指挥夫人的身份躲到北京,都被他追查到了,跟了下来。那么自己和崔承佑住在张家多半他也是知道的。“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当晚便与崔承佑商量往哪里暂避一避。崔承佑开初还不愿走,伍灵芝估计了对方的力量后,也只得同意了,提出可往宁波的石门寨去住上两月,说石门寨的庄主陶博公是自己的师傅。此次南来,原也想去看望他。
  伍灵芝听后,觉得正合己意,暗想:如论渊源,只怕你崔二公子和他的师徒关系,还未必及得了我伍灵芝同他的关系深。便欣然同意,坚持明日一早就要动身。
  次日,南廛吃罢早饭便往万宅去。万家家人也是认得他的,让到客厅奉茶后,才道:“老爷与俞总兵一道刚出门去了,连家将亲兵也带去了。”南廛见他说不明白,便叫他把老管家请来。
  那老管家见是南廛,请安后回道:“方才俞大猷亲家老爷一早前来拜会,说起侄少爷昨夜整夜没有回家,还有甚么别的事。我家老爷和亲家老爷都发了怒,正要派人去寻侄少爷,报事的人上来回事,说是倭寇又大举入侵,福建、浙江都连连告急,江西的山贼也下了山。老爷和亲家老爷都说军情紧急,要赶到军前视察,急忙忙地便都走了,这一去三五天是不能回来的。”
  这老管家又连连给南廛作揖,央求道:“老爷走了还不打紧,却叫老奴等侄少爷回家后,要对他严加告诫,叫他立即回俞府去,平时不准出门。如敢循情卖好,回来唯老奴是问。南爷,你老圣明,想老奴是个下人,侄少爷的事老奴怎敢去管?况且侄少爷如今住在俞家,就是老奴要管,又如何管得了?好了,现在南爷来了,请南爷便住在我们这里,侄少爷回来后,求南爷说说他,你老人家的话,侄少爷多半不敢不听。唉!不是老奴多嘴,侄少爷总跟街面上那个混混头儿胡睦混在一起,还能有甚么好事!”
  南侄听了,心中一动,便问道:“你家侄少爷是几时与胡睦来往的?”
  者管家道:“日子可长啦。至少也有一年多,只瞒着老爷一人罢了,老奴怕老爷生气,也没敢说。”
  南廛暗想,如今只有去蒲老兄处抓住胡睦追问,今天是简老兄的生日,这胡睦就是前去应卯也一定会去的。
  哪知这老管家听说南廛来了时,已叫人入内知会了万表的夫人,死也不肯放他就走。过了好一阵,万夫人出来了,又寒暄了一番。万夫人又絮絮地说起万欣和俞洁珠的婚事,对洁珠很夸赞了一阵。南廛也只得耐心听着她絮叨,好容易瞅着个时机起身告辞,万夫人又无论如何都要留他用午膳,老管家也在旁帮着劝。
  南厦大费唇舌才得辞出,忽匆匆地往神拳镇江南蒲老拳师家赶去。心想倭寇既然犯境,明霞堡想必又有恶战,此间事了,还须赶去才是。偏偏万府与蒲宅相距甚远,几乎要穿过大半个南京城,尽管南廛脚程飞快,到蒲宅时,蒲冠南已与龚成打起来了。
  此刻,龚成与“伏虎罗汉”樊伯康随南廛出了蒲宅。南廛先对樊伯康讲了伍灵芝、崔承佑的事,说道:“伍灵芝除了是杀人累累的凶手外,在北方是漏网的帮匪,在南方更是勾结偻寇和海盗的奸细,胡睦和她搅在一起,定有不可告人的勾当。现在倭寇已大举入侵,伍灵芝定要伺机作案,所以你师傅要捉胡睦清理门户事情还不算大,我们从他身上追出伍灵芝有何阴谋,与这次倭寇犯境有无关系,才是更大的事!”
  这樊伯康也是血性男儿,点头说道:“胡睦既与倭寇奸细勾结,便撇开玷污师门这一层不说,我也放他不过!南大叔尽管吩咐,纵然是刀山火海我也要闯上一闯。”
  南廛又向龚成道:“你与小牛儿的事,我已听李飞军、陆安成讲了,只要拿住胡睦,便连万欣那小子是怎么陷进去的也都会弄明白。只是胡睦、万欣现在和伍崔一起躲在张待郎家里,也不是这么好拿,我们这便先去丁字街李飞军、陆安成处商量个妥善的办法。”
  龚成吃惊道:“怎么万大哥也和他们在一处?”南廛便把昨晚所见也向二人说了。
  三人见了李、陆两位,大家细细计议后,都觉得自日清光的要在刑部侍郎张经世家动崔、伍两人是办不到的,最好由樊伯康前去求见胡睦,便说师傅有急事找他,把他诱出来后擒往蒲宅追究。如果胡睦问怎么知道他在张宅,就说是一个师侄昨天见他进了张宅的。反正蒲老拳师在南京的徒弟徒孙多得很,胡睦也不会起疑,南廛等人便在距张宅不远处等候。
  伏虎罗汉樊伯康去不多时便回来了,却是一个人,满脸懊丧之色。
  南廛等情知有变,一问,樊伯康道:“张家门上的人听我说找胡睦,便说胡大爷昨晚倒是同一个年轻的公子一块儿来过,可今天一早便又同京城来的崔表老爷和姨太太等骑马走了。我问他知不知道他们去哪儿?几时回来?他说不知道,也许上房的人知道。我便掏了二两银子给他作酒钱,请他到上房打听一下,这家伙一见银子眉开眼笑,立刻便进去了。一会儿出来说上房的人也只知道崔表老爷和姨太太是去浙江看望他的师傅,一月以后也许回来。至于他的师傅住在浙江哪里,叫甚么名字,他们也不知道。”
  南廛皱眉道:“糟糕!我倒没想到他们这么快便跑了。”
  李飞军道:“最糟的便是连下落也不清楚!浙江可大得很哪,上哪儿找去?”
  南座道:“他们的下落我倒知道。不过这个地方是很难进去的。”
  陆安成奇道:“甚么地方这样难进去?总不会是皇宫内院,龙潭虎穴吧Z”
  南廛笑了笑,道:“也差不多。我看还是到我住的店里去商量吧,离这里很近。”
  于是便引着四人回到旅店房中坐定,南廛说:“樊贤侄很能干,你打听到的消息和我昨晚听到的话一印证,便可知道他们定是去宁波石门寨了。”
  他便把昨晚断续听到崔承佑的话与四人说了,接着道:“这石门寨外面几乎没有人知道,但在浙江却几乎与明霞堡一样名头响亮!浙江这几年被倭寇害苦了,全省恐怕只有两个地方倭寇没能进去,一个自然是吕大侠的明霞堡,另一个便是石门寨。说采也巧,都全在宁波境内。”
  龚成问“这石门寨中主事的是谁?想必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吧。”
  南廛道:“石门筹的庄主叫陶博公,听说性情古怪难测。武功更是深不可探,平常不见外客,连官府中人也很难见到。明霞堡是谁都可以进去,有寇警时尽量收容附近的乡民甚至外地的难民进去避难。石门寨就是平时也不准外人进去,有寇警时休说附近的乡民,便连他的佃户也不让进。明霞堡时常配合官军同倭寇作战,有时应邻县或省里官绅的请求,远赴数百里去除寇剿匪也是有的。石门寨中的丁壮却只是守住寨子,从不出来剿寇。”
  樊伯康道:“这样说来,他只躲在乌龟壳内缩头不出,也不算英雄!”
  龚成道:“樊师哥这话对,何况倭寇在他寨子附近杀人放火他都不管,这不就是见死不救吗?”
  南廛笑道:“两位贤侄说得好!我那吕二叔前年也去拜会过他,本想约他倭寇来时守望相助,共同御敌,也被他一口回绝。吕二叔回来后说,这人无非是个自了汉,不是我辈中人,武功再高,本事再大,也不足取!”
  陆安成疑惑地问:“据你说来,他那个寨子是从不容纳外人了,那么他寨中住的是些什么人呢?总不会就是他一家人吧!”
  南廛道:“墓中住的都是那一带的地主豪绅,陶博公本人便是那里的首富。他也不是不收容人,只要每年送他五千两银子,叫护寨金,寇警来时便可举家迁进寨内得他保护。所以省里的大户财主,有事时到他寨塞里去的还不少,都称他‘陶义士’,也因此石门寨的名头在浙江省并不弱于明霞堡。你们想,如果崔承佑的师傅是石门寨的人,甚至就是陶博公,象我南老大这样的穷光蛋还进得去吗?我看你们也不象立刻拿得出五千两银子的富翁呀!”龚成道:“难道就这样罢了不成!那牛哥的事怎么办?”陆安成也说:“明里进不去,难道暗里也进不去?”
  南廛道:“凭我们的身手,暗中进去又有何难!但那陶博公是大名鼎鼎的‘抗倭义士’,进去了也不便动武。何况伍灵芝这个倭寇的奸细如今混进了他的寨子,如果我们对付不当,岂不反而让伍灵芝起了心,让倭寇捡了便宜?所以我的想法是,我们还是先赶往明霞堡去请吕大侠拿主意。凭我吕二叔的见识、威望和武功,定有比我们这几个人更好的办法。好在石门寨理明霞堡只有六七十里路。何况现在倭寇已经侵入了浙江、福建,那里定有恶战,我们这些人前去,也可助吕大侠一臂之力。”
  众人齐声道:“好!”
  黑煞手陆安成道:“我有个师侄住在富阳,托人带了好几次信请我去玩玩。这次去宁波到他那里也多不了多少路。我们便先去他那里住几天,也好了却我的心愿,可好?”
  南廛道:“当然可以,那伍灵芝、崔承佑等要在石门寨住一个月,早几天晚几天到明霞堡都不打紧。”又向龚成道:”你回去可对俞家说万欣被坏人骗往石门寨去了,我们自会把他找回,免得他们忧虑。伍崔的事暂时不必说为好,我也要去给万家说一声。”龚成答应了。
  龚成回到俞府,见俞大猷不在,前敌军情紧急,已赶往江西去了。
  当下把胡睦、万欣都往浙江石门寨去了的事给俞大功、俞大猷夫人、洁珠、慧珠讲了。大猷夫人和洁珠都着急了,问龚成究竟出了什么事,是从何知道的。龚成只说是南廛南大叔探听到的,详情连南大叔也不知道。俞大功问南廛在哪里,龚成说南大叔已往万都督家中报信去了,并把明天自己也要同南廛一道去追胡睦和万欣,同时往明霞堡探望吕大侠的事也说了。俞慧珠只顾安慰大猷夫人和洁珠,也没提出什么来问龚成。
  次日龚成告别时,慧珠从颈上取下灵珠璧对龚成说道:“龚三哥,这块壁灵效如神,前次你在鸡公山李家坞便因没有这块璧,受了毒针后几乎性命不保,小妹现在想来心里还害怕。这次你前往浙江,又正逢倭寇犯境,必有激战。小妹安坐家中带着这璧也无用处,不如你把他带去,小妹我也好放心。回来时,再还我好了。”
  龚成注视着她道:“这璧为兄已赠给小妹,怎能收回?”
  慧珠盈盈一笑道:“三哥可要把话听清,这璧小妹不是还你的,是借给你的。你从明霞堡回来时,立刻便要还给我,迟了小妹也是不答应的!爹爹,你说对吗?”
  俞大功含笑望着他们,道:“龚贤侄还是收下吧,这丫头是要你立刻赶回来还她的,没有要你的利钱还算你的运气呢!”龚成赧然一笑,也便收下挂在颈上。
  南廛会齐了龚成、“南北两掌”、伏虎罗汉樊伯康,离了南京,便向浙江赶去。
  正是:
  劲风激荡,两番苦斗争胜着;
  潜踪远走,一步迟来失先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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