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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狭路相逢 歼楚璧夜探鲨鱼港
2025-06-0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这次和来时一样地要隐秘着行踪,并且全计议好了,大家要兼程而进,沿途上搜寻楚璧、樊庄和香山四煞的余孽,能够不叫他们回转老巢,所以趁这次把他们在广州地面的势力,完全给打散了。那么将来就是他们想再蠢动,也不容易了。因为这次一般群雄想要把事情做到底,和雷州二丑以及香山总舵的一般匪党,势不两立。萧金郎既有一身武功,更有酆子敏、沙天龙等相助,趁这个机会要恢复宏达镖局,也好叫铁狮王含笑九泉,所以对于这一般匪党,绝不能再容他们存在。

  大家当日分为四路下衡山,这头一站赶下去的就是九现云龙酆子敏、双刀佟万胜、神箭手方庸、夏逢霖、何元泰,第二队紧接是沙天龙带着萧金郎、小侠安荣、大力神杜云崖,第三拨儿是乔志达、乔志远、韩震、刘汉英,老庄主安世义、杨士安、杨士泽是最后一队。他们相继下衡山,一时也不停留,要连夜往下赶,测度着匪党所逃走的道路。并且那楚璧、樊庄在枫树谷一战之后,全都负创受伤,绝不会走得过快了。这一般老师傅一路走下来,每过一个村镇,全不肯疏忽过去,全要设法搜寻一下。他们一路上每逢遇到投店时,绝不一同奔店房,反人先分散开了,指定一个人去进店,要房间,随后的人不到天黑后不进店。倘若先进店的人,发现有匪党的踪迹,立刻阻止了后至的人,不要进店了,立时动手探查。但是匪党们何尝不吋时防范着,从衡山下来连走出四站,已近湖南地面,再次发现匪党,全被他们走脱。

  这次是从齐家营奔下一站,本是应该到三才驿,那里是一整站。午后才走出不多远来,天气突然变了,下起雨来,不能紧往下赶了,遂停留在一个小镇甸上,地名五福镇。到的时候很早,又在下着雨,店房门口清静异常,伙计们也在闲着,一进了店门,店家立刻把头里进店要房间的方庸领到一个跨院中,两间很干净的东房。方庸他是故意向店家试探着说道:“伙计,听说你们这店房买卖很不错,现在住着不少客人吧?我跟你打听一件事,这两天可有两个广西口音的和几个广州口音的客来住店么?”店伙听了想了想向方庸道:“我们这店房买卖也倒平常,不过今天一早有两个客人,内中只有一个似乎广西一带的人,那一个却是四川口音,莫非是老客你们的伙伴么?你到南跨院看一看。”方庸摇头道:“你这一说就知道不对,我们伙伴中没有四川人,他们或者已经住下再赶下去了。”店伙跟着退出去。神箭手方庸向酆子敏道:“酆老师我看这店中或者许有他们,我们要留神才好。”酆子敏道:“但盼能够落在这里,我们就在这里收拾,岂不少费许多手脚!”说话间,天色已晚,掌上灯来。

  在晚饭后,双刀佟万胜到院中转了一周,走到南跨院角门前停住脚步。佟万胜不过为是看看南跨院形势,倒也没打算察看屋中人。这时由跨院的正房走出一人,他把风门推开,才往外迈了一步,猛然又把身形缩回去,双刀佟万胜一看这种情形,反起了疑心,脚步停住,略一思索,遂赶紧转身离开跨院门口,回转屋中,向酆子敏等大家说道:“南跨院的客人,我们得注意看一下,恐怕真个是我们的对头。”遂把方才的情形说与大家听。酆子敏点点头道:“佟老师猜测得不差,若不是我们对过面的人,他又何必这么赶紧地把身退了去,少时我倒要察看他们一下。”彼此商量好。

  等到二更一过,店房的客人多一半早早安息,院中渐渐就清净了。九现云龙酆子敏嘱咐双刀佟万胜等,不要出去,免得打草惊蛇。酆子敏出了屋中,轻轻一纵,蹿到了屋上,顺前院的正屋后坡转了过来,到了南跨院,只见这小院中两间东房,两个南房,窗间全现着灯光,屋中似乎还没有睡下。酆子敏一飘身,落在院中,耳中听得东屋内似有人声,在说着话,遂蹑足轻步到了窗下,把窗纸点破了,往里偷窥。只见这屋子里是两间连通的,靠北房山墙下放着一张木床,床上正有一人半躺半坐,斜倚在那儿,脸向着窗户这边。酆子敏一看正是冤家对头,雷州二丑的楚璧。靠窗前八仙桌旁坐着两人,因为背着身子,看不清面貌,认不出是谁来。只见楚璧面色苍白,精神疲惫,并且唉声叹气,满脸愁容。这时他向窗前坐着的两人说道:“怎样真有这种巧的事么?我已经算计好,任凭他们跟踪多么紧,也不会落到这里,真要是他们全到了,那真是我楚璧的末日来临。你们千万要谨慎一些,不要过分地看轻了敌人,总要细看一下,所来的究竟是什么人,我们也好尽力对付。”窗前坐着的内中一个答道:“瓢把子,你只管放心,我方才退得很急,算是没和他对了盘儿。我已然认出方才那个要往跨院闯的,是南海县干镖局的,大约他姓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衡山枫树谷并没叫他讨了好去,险些个毁在我们手中,他手下也不过就是一般的镖行弟兄而已!瓢把子你只管安心歇息,这些事不用你再操心,有我们全可以办了。”那楚璧说道:“好吧!全仗你们捧我了。”

  说话间,这窗前坐的两个站起,那情形是往外走。九现云龙酆子敏赶紧往后退,一纵身蹿上了屋顶。这两人从屋中出来,直奔角门前,贴近了角门,停身站住,向外张望了一下,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跨院角门,由上房的窗下转过来,直奔北边跨院。酆子敏在屋顶上暗中监视着,看出他两人是想到自己的屋中探查,果然两人全贴近了窗前,竟也把纸窗点破,向里张望。酆子敏在屋顶上不容他往里细看,却把屋顶上的瓦片揭起,向窗前打来,叭地一下,这瓦片打在窗上,声音很大,屋中的何元泰、夏逢霖全喝问:“什么人!"同时一齐往外闯出来。这两个匪徒赶紧地逃岀跨院门,何元泰、夏逢霖两人已经望到了匪徒踪迹,刚要往外追时,酆子敏一飘身落在两人背后,低声招呼:“不要追,叫他们去吧!”夏逢霖、何元泰听出是酆子敏招呼,两人赶紧停身止步。何元泰低声问:“酆老师!这两个究竟是匪党中哪一个?”酆子敏说了声:“屋中去讲。”

  这三人一同回转屋内,酆子敏向大家说道:“恶贼恶贯满盈,该着他遭报的日子到了。那么竟有楚璧在内,今夜无论如何要把贼子收拾下来,不能叫他逃出手去了。”双刀佟万胜等全十分高兴,酆子敏道:“看这情形方才楚璧手下这两个党羽,颇有下手暗算我们之意。果然能够这样,那才是求之不得呢!只要这两个贼党敢来暗算我们,那楚璧落了单,正好收拾,我绝不会叫他逃出手去。在店房中动手十分不便,少时那两个匪党若真个前来,把他两个就算交给你们哥儿四个,最好把他诱出店房,到旷野的地方收拾他两个。那楚璧让我一人料理。”佟万胜、方庸、夏逢霖、何元泰齐声答应着,大家赶紧收拾利落,把灯光拨得只留一点儿亮,众人把兵刃武器全预备在手底下。九现云龙酆子敏却早早地离开屋中,在店房屋顶上面暗中等候着。

  约莫到了三更左右,九现云龙酆子敏见南跨院那里东屋的风门一开,跟着关闭,两条黑影紧闯出角门,贴着客房的窗下,往这边闯进来。酆子敏见正是时候,自己不去管他们,要单独地下手,对付楚璧。酆子敏从屋面上蹿到了跨院,一飘身落到东屋的窗前,伸手轻轻地向窗子上连敲了两下,屋中楚璧立刻问:“什么人?”酆子敏却低声答道:“要命鬼到了,你还不出来么?”这时屋中的灯光立刻熄灭,九现云龙酆子敏赶紧离开窗下,退到对面的墙根下。屋中的楚璧猛然把风门往外一踹,蹿了出来,用折铁翘尖刀护住自己身前,往台阶下一落,口中还喝问着道:“什么人?敢戏耍楚大太爷!”他口中喝问着,眼中已然望到,看出是九现云龙酆子敏。他竟自冷笑一声道:“原来是你,很好!楚大太爷正要找寻你这般匹夫算账了。”酆子敏哼了一声道:“楚璧,这才是你恶贯满盈之日,你若有胆量随我来,免得你这恶人的血把干净的店房沾了。”楚璧道:“一派狂言,难道离开店房楚大太爷就不能收拾你么?”酆子敏说了一个“好”字,立刻脚尖点地,腾身蹿上南房;从屋顶上扑奔店房的大墙,从一处一处的民房上蹿房越脊,直扑这镇甸外。这时雨虽然是停了,天还在阴云没退净,黑沉沉的旷野中,死气沉沉,九现云龙酆子敏把身形停住,伸手把子母鸳鸯钺摘下来,向楚璧喝道:“楚璧你作恶一生,这是你报应之日,真个地你还不过来领死等什么?”楚璧更不答话往前一纵身,折铁翘尖刀向酆子敏胸前便点。酆子敏左手鸳鸯钺往外一拦,右手钺向楚璧的胸前便刺。楚璧抽招换式,反背献刀,斜往酆子敏右肩头便砍。酆子敏往左一撤身,身形一转,双钺抡起来,向楚璧的折铁翘尖刀上硬扎。楚璧见来势过猛,不敢硬接,身形往下矮,把刀往地上一沉,身躯旋转,刀擦着地面,秋风扫落叶,向酆子敏双腿削来。酆子敏往起一纵身,蹿起六七尺高,斜着往旁一落,脚一点地,却用“玉蟒倒翻身”,“大鹏展翅”,右手的钺向楚璧右肩头上猛扎。楚璧往后一转身,他也用“鹞子翻身”式,从右往后,身躯反转,折铁翘尖刀反甩起来,向酆子敏左肩背砍来。可是酆子敏双钺是回还运用,右手的钺这一劈空,左手钺竟自一横身,已经递出来。楚璧的刀到,酆子敏一抖腕子,鸳鸯钺和他的翘尖刀迎个正着,当的一声,火星四溅之下,楚璧的翘尖刀竟被撩向半天。楚璧反身一纵,破死命地飞逃。酆子敏哈哈一笑道:“贼子你也有今日,酆老师让你半里地,若是要不了你的命,酆老师就白在江湖上闯了。”那楚璧没命地狂奔,酆子敏压双钺,追了下来。

  楚璧在衡山已经受伤,这次跟酆子敏动手,虽然是本领高,他的精神气力全是强弩之末,兵刃出手,再想逃,哪还会逃得出去。酆子敏一连几个纵身,已经离他不过丈余,酆子敏刚招呼了声:“楚璧,你……”底下话没说出,忽听楚璧喊了声:“打!”酆子敏知道他是发暗器,更知道他的铁蒺藜的厉害,急忙把身形往右一伏,双钺往左一推,哪知道楚璧是空喊未发,使的是诈语。一怒之下,双钺一错,一纵身往前蹿去。哪知道此时楚璧竟自不声不响,一抖手,连打出两个铁蒺藜。酆子敏身形已然跃起,铁蒺藜迎面打到,一颗奔面门,一颗奔胸口,楚璧把手劲用足,这两颗铁蒺藜已经到了酆子敏的面门前。酆子敏的身躯没落地,不止于不能逃,简直是硬往铁蒺藜上迎。幸亏九现云龙酆子敏这些年来内功已到了火候,在暗器已经打到之下,把双钺猛然上下一分,脚一沾地,当当的两声,这两颗铁蒺藜头一颗给他崩起来飞向半天,第二颗却反震回去。酆子敏的鸳鸯钺上用足了十成力,比他打出来的手劲还大,这也是楚璧连败气衰的时候,这颗蒺藜反震回来,他自己反倒没躲开。因为他想要发岀身形纵起,这颗铁蒺藜正打在他左腿腕子的腕骨上。这种暗器原本就厉害,只要打上就是重伤,身形往下一落,险些踉跄栽倒,就这样他是拼命图逃,身形努力纵起,腿腕子上铁蒺藜摔落,离开四五丈外正有一片树林,楚璧认为他命不该绝,直要逃避林中,就算保全住自己的性命。

  哪知道身形向树林前一落,才要穿林而入,突听得树林中有人喝声“回去”,一只雪亮的钢镖向他胸前打到。楚璧虽然武功出众,身形巧快,无奈左腿腕受伤之下,立刻失去灵活之力。这一镖虽然把胸口躲开,可是右臂竟被镖划伤。他赶忙往旁一纵身,林中人已穿出来,正是双刀佟万胜、小侠安荣、萧金郎、何元泰等,一齐亮兵刃截住楚璧。九现云龙酆子敏跟踪赶到,身形往楚璧背后一落,酆子敏右手这只鸳鸯钺“黑虎伸腰”式往外一递,扑哧地已竟扎到楚璧的后心上。楚璧一声惨叫,酆子敏向外一抖手,竟把这恶贼尸身,抖出丈余远摔在地上。萧金郎赶向前来,把九节盘龙棍抖起,口中大喊着:“爹娘我给你报仇了!”这一盘龙棍打得楚璧脑浆迸裂,头骨粉碎,这也是他一生作恶之报。连佟万胜等全恨透了雷州二丑,各摆兵刃齐往他尸身上招呼,竟把楚璧剁成肉泥。

  九现云龙酆子敏把鸳鸯钺上的血往鞋底上擦了擦,双钺挎起,向佟万胜等说道:“按他们离开衡山五指峰的情形,他们也是分路逃走,为的是分我们的势力。可是他们,又不会相隔太远了,一定是互相呼应着。我想楚璧在此现身,那樊庄负伤逃走也不会离远了。我们能把两个恶魔全除了,事不宜迟,一时不要耽搁,万一他们也隐伏在附近,接应楚璧,我们能够一举成功,香山总舵那般余党就不足虑了。佟老师,镇甸里那两个余党怎么样?”佟万胜道:“在野地里砍伤一个,那一个临逃时却向他的同党,用江湖唇语,打招呼,听那情形,大约是樊庄也在附近另一条路上。”酆子敏道:“这样更好了,我们索性分路追赶,路上若是不能会合,咱们就下一站聚齐吧。”酆子敏和双刀佟万胜,两人做一路,他们小弟兄跟何元泰等做一路,因为何元泰奔槐花堡那一路,那条路上,有几条岔道,人少了不敷分配,好在前途上没有多远的道路,就能会合。这般人真是不辞劳瘁,分头往前搜寻下来。

  九现云龙酆子敏此番对于雷州二丑,认为是绝不能再容留他们存在。在他们这种势败途穷之下,若不以全部的力量把他一网打尽,后患就不堪设想,所以带着双刀佟万胜紧紧追赶下去。一路上凡是有可以隐蔽身形之处,就要下手搜查,可是直追到天色已然大亮,没有一点踪迹。可是这一带的地势,也太荒凉,从四更天到天亮,这段道路上就没见着整齐的村庄,有几处荒凉小村落,统共没有几十户。酆子敏和双刀佟万胜全设法把村中人惊动起来,在他们自行扰乱之下,把全村居民看个详细,绝没有遗漏的地方,所以认定了这樊庄绝不会隐匿在中途。这两位武师至天色已然亮了,不便再施展夜行术的功夫,找了一片树林略微地歇息一下,一面打量这一带的形势,一面互相计议。九现云龙酆子敏用手向前面指着,向双刀佟万胜道:“佟老师你看见了,我们一路追赶下来,就没有前面这么大的村庄。这大约是个够一站的驿镇了。我们现在只好投奔到驿镇这里歇息一下。何元泰等或者也许赶到,正好在这里集合。我想那樊庄他既然逃上这条路,也未必敢在这种人烟稠密之处投奔。”双刀佟万胜道:“那也不见得,我们还是多留些意。即或见不到他,也要提防着香山总舵一般党羽,因为这里也是羊肠小道。”酆子敏跟佟万胜商量好,立刻扑奔这镇甸的北镇口。走到近前一看,也不是什么繁盛的地方,不过是个交通的要道。方进镇甸口,向一个农人打听这里的地名,那农人告诉酆子敏等,这里还是个腰站,因为驿镇远得往江南走,要再出去二十里才到安三驿,这里地名叫槐花堡。因为这一带百余里内,完全是农村,所有各村庄上收成下来的粮食,要转到安三驿的集场,可是必得在这里做了腰站,所以这槐花堡只有两家堆货的货栈,却没有客店。因为再出去二十里路,就是很大的镇甸,一切全都便利,客人只能在这里打尖、歇息而已!

  酆子敏、佟万胜谢过农人之后,一同走进槐花堡。果然进得村庄,看到里面的情形,是个小镇甸的模样,街上的买卖也不多,亦有两家卖食物小饭馆,照顾他们的客人,也不过是脚夫水手一类的人。这种地方,倒深合酆子敏之意。因为自己不愿把行踪显露,这种小地方,倒可以隐秘着行迹,跟佟万胜彻夜奔驰,也觉得有些累了,遂拣了一家临街的酒馆,在这里略进饮食,不想过于耽搁,跟着要赶往安三驿。到了那里,找个店房,白天先歇息它一天,到夜间再搜寻那樊庄和一般匪党的踪迹。

  酆子敏跟佟万胜付过钱,要起身出这个小饭馆,突然从外面慌慌张张闯进一人,他才往里一迈步,突然撤身回去,头也不抬,紧着往南走下去。酆子敏向佟万胜低声招呼:“追!别叫他走了,此人路道不对,定是匪党无疑。”佟万胜道:“在这白天过露形迹,可不大好。”酆子敏道:“顾不得许多,我们先追上他,看看他究竟是谁?”佟万胜头一个出来先紧贴到门口往南看,看到那人的背影,他低着头往南走去,脚底下可是走得十分疾。双刀佟万胜、九现云龙酆子敏紧缀这人,没有多远的街道,不大工夫一出了槐花堡,此人似已觉察有人跟缀着他,出了槐花堡镇甸,他脚底下越发加快,酆子敏向双刀佟万胜低声招呼:“佟师傅我们何妨故意拦他一下,倒要看清了他究竟是何如人?这时前面这人偶然回了回头,虽然酆子敏和佟万胜不认识他,此人长得贼眉鼠目,可敢断定他是绿林道中人物,顺着道边往一片浓密的竹林里走去。酆子敏和佟万胜因为认不出是何如人,未免脚底下不像先前那么加紧地追了。不过还要想看看他,投奔哪里?可是空走了不远,忽然他往竹林中穿去,双刀佟万胜一纵身,到了对面的道边子上,向这边的竹林望去。这片竹林是有半里地长,虽然是白天,但是人若是走到竹木深处,也一样地把形迹隐去。佟万胜向酆子敏道:“这小子,鬼鬼祟祟,绝不是好人。他撤身进了竹林,安心是躲避我们。我们现在只有看这小子的命运如何,他若是从竹林中退回原路,那算是被他逃出手去,只要他还是往前赶,我们定可追上他。”酆子敏道:“这种小辈,无足轻重,我们赶紧赶到安三驿,那里是一个大站。”酆子敏和双刀佟万胜顺着竹林边,往前走着,可是心中还在注意着此人的形迹,直到这片竹林走尽,已然不见他的踪迹。佟万胜转到竹林尽头处,往右首看了看,向酆子敏道:“酆老师,你看竹林东边一带,这完全是一道江汊子,眼中所能望到的地方,一二里内,没有船只,没有渡口,此人除非退回原路,绝不会走到别处去,竟失了他的踪迹,倒是怪事。”酆子敏道:“我们不必再管他。”这两人顺着这条大道往前走着,可是这一段路十几里内只有一片片的竹林苇塘和农田,并没有大村庄,有几处小村落,也是零散没有多少人家。

  往前又走出二三里来,突然见靠道左边有几处民房,全是乡农人家。酆子敏心中一动,打量着附近的形势,这一带两三箭地内有人经过,小村前的农人,哪能看不见?双刀佟万胜遂借着问路为由,向一个站在村前的农人打着招呼道:“有劳老哥,安三驿离这里还有多远?”这农人一听竟自笑出声来,更向佟万胜、酆子敏两人仔细地看了一下,含笑说道:“客人把道路完全走错,还幸亏是在这里问一声,若不然往前赶下去,可越走越远了。往安三驿应该奔东南,二位老客这是从前边岔路上把方向走错,竟奔了西南,只要从我们小村前过去,顺着这条道走下去那可真是笑话了,越走越远。就这样再奔安三驿,冤枉路多走了五六里。”酆子敏抬头辨了辨方向,看看双刀佟万胜不禁哑然失笑,自言自语地说道:“可不是走错了么?这完全是因为一路上只注意到逃走的那人,一直地偏着竹林这边,为是搜寻他,竟把道路走差。幸亏是这么问一声,这要遇不到农人,直走到天黑,那才冤枉呢!”酆子敏一边谢农人的指教,一边又问道:“可是老兄曾见着另一个行路的客人,也从这里经过么?”跟着把那人的相貌和衣服打扮向这农人说了,那农人点点头道:“大约有这么个人,可是他并没有到我们面前问路,所以也没十分理会他,这人奔正南走下去了。”酆子敏道:“这可真糟,我们三人完全把道路走差。”

  随向这农人又问道:“那么往正南走下去,也可以到得了安三驿么?”那农人摇摇头道:“那怎会到得了安三驿?客人放心,虽是走错了道路,大约顶到了天黑了,正可赶到鲨鱼港那里,是一个极大的地方。我们附近几十里内,就没有那么大的村庄,在那里借宿也很方便。因为在江汊子一带,完全是渔户家聚集之所,投宿是极容易的。”酆子敏向双刀佟万胜看了一眼说道:“我们索性也不赶奔安三驿了,为什么全走散了,还是全集合一处好,咱们赶紧奔鲨鱼港吧!”说话间,向这农人道谢,和双刀佟万胜顺着村前一条小路,反奔正南。

  道路上渐渐地清静,没有什么人来往。九现云龙酆子敏向双刀佟万胜道:“听那农夫所说的情形,分明是那个贼眉鼠眼的匪徒已经走上这条道路。我们虽然认不出他,可是我敢断定他定是香山总舵手下的匪徒,从他身上可以得着其他匪党的踪迹,所以我们很可以到这鲨鱼港地方搜寻一下。”佟万胜答血声:“好!”两人脚下加紧直扑正南,果然到太阳落下山时,远远地望到一片江汊子中船桅林立。这一带停泊着二三十只渔船,靠着水边,就是村落,居住的人家不少,总有二三百户,散漫在江汊子边上。江汊子内大小船只上面,全有渔户在收拾着一切,看情形是刚收帆回来。酆子敏向双刀佟万胜道:“听那农夫所说的情形,这里大约没有店房,我们还是得向人家借宿。”佟万胜道:“依我看找寻人农借宿,不如向大渔船上商量一下,能够和他们商量着借宿一宵,就送给他们几个钱,比较着方便。”酆子敏道:“我们先把这鲨鱼港的村落走他一遍,看看村中的形势,回头再到岸边一带和船户们商量商量。“双刀佟万胜点点头,两人一同走进这个渔村。

  只见这渔村中十分整洁,街道全打扫得地地道道。村中人虽则多半是船面儿上人,一个个全是衣服那么整齐洁净,想见这鲨鱼港是个富庶的地方。两人从这小村的北头,直走到南村上,看出这里既没有店房,也没有铺户。本来这里既不通着官道,又不是客商们经过的地方,哪会有客房?酆子敏和佟万胜转回来,到了江汊子边上,走到一排大船前,上面的水手全在收拾完了,船后艄上烟气腾腾,已在做着晚饭,那小村中也是炊烟缕缕。酆子敏和一个船上的水手说明了来意,毫不费事地被这个船主请上船去,让进舱中。酆子敏、佟万胜见渔户们这么和善可亲,十分欢幸。船家更给他预备了晚饭,在吃饭的工夫,双刀佟万胜遂和船上的水手搭讪着,问这渔村中的情形。这水手告诉两人,鲨鱼港这个村庄养船的渔户占了七成,其余的也是种地的人多,在外边经商做事的人家倒也有,不过是一二十户。佟万胜恐怕多问招他疑心,吃过晚饭之后,酆子敏低声向双刀佟万胜道:“我们少时候等船家们全入了睡,在这里搜寻一下,倘有所获,也不枉我们奔到这里一场了。”佟万胜道:“我也认为多和这船家们讲话没有什么益处,反容易打草惊蛇,匪徒果然落在这里,反倒要早早逃岀手去。”双刀佟万胜遂赶紧和船家们搭讪些闲话,免得他们猜疑。这些渔夫正是在劳辛之后,船上的人全辛苦了终日,一个个早早地睡下,只要头一挨枕头,立刻睡得香甜异常,任凭什么也不再管。酆子敏跟佟万胜也早把舱中的灯熄下去。

  到了三更左右,连本船带邻船水手们全睡得鼾声震耳,佟万胜低声向酆子敏道:“这船人真像蠢猪一样,此时把他搭起来抛在水中,他一定不知怎样死的。”酆子敏微微笑道:“佟老师你不要笑他们,你我反看自身,正还不如他们过这种安闲岁月。”两人悄悄走出舱来,往两旁看了看,船只上灯火尽熄,黑沉沉静悄悄的水面,只有微波在岸边激动的声音和岸上的树被风吹动之声,点缀着这种荒凉沉寂的夜景。酆子敏轻轻一纵,蹿上岸来,双刀佟万胜也跟着翻到岸上,离开这港口边扑奔这小小村落中,酆子敏、佟万胜飞身纵起,翻到了村边的屋顶上。往这小村里面看了看,全是十分失望的,认为此次奔到这里来,大约徒费工夫,徒走了许多里路,因为小村中黑沉沉一片,住家的人早入睡乡,没有一些踪迹可寻。两人沿着村边的屋顶,由东往南圈过来,这小村中房屋不多,占地颇广,因为这小村大半住的是渔户,他们为是可以贴近了自己的船只,沿着港边建筑房屋,所以散散落落几十家住户,倒排岀有数箭地远,有的那房屋谁也不倚靠谁。酆子敏已从一家屋顶上翻过来,因为这处房子和邻舍隔开很远,飘身落在地面上,双刀佟万胜也是紧随着酆子敏的身后。两人往前出来,没有多远,扑奔一处较大的民房。

  酆子敏才要往这屋顶蹿时,突然把身躯往后一退,更把佟万胜的胳膊抓住,没叫他蹿起来。佟万胜就知酆子敏有所发现,赶紧把身形往下一矮,索性往回往下一耸身,翻回来贴近了离开的民房房檐上,酆子敏却也贴到了一棵大榆树的后面。这时耳中听到一阵轻微脚步之声,有人从港边走过来,这人却绕着眼前的一座民房转过去,贴着民房后扑奔正南。远远地看到靠南边路旁有一所草房,房屋十分整齐。这人到了那房屋的近前,微一耸身,竟自双臂挎住墙头,翻了上去。酆子敏、佟万胜看得真真切切,看岀此人高来高去的本领太差,只不过将就使用。这时那人已经翻进墙内,佟万胜纵身到榆树后,凑到了酆子敏身旁,低声向酆子敏道:“酆老师,咱们撞撞大运。此人若是香山总舵的匪党,从他身上就可得到了二丑的踪迹。若是平常吃黑钱的,咱们可自认晦气。”酆子敏道:“管他是做什么的,遇上了咱们算他的晦气。”从榆树后一转,脚下一点,已经腾身纵岀去,再往前一腾身,已到了这段短墙下,酆子敏却不往这人进去的地方蹿上去察看,反绕向这所房子的后面,耸身蹿上短墙,佟万胜也跟耸而上,到了屋顶上,往前看去。

  这段短墙内有两层院落,酆子敏停身在这宅子最后面,脚点墙头,翻上屋顶,把这短墙内察看一遍。见前后是两段院落,后面是三间正房,两间厢房,两间仓房,前院也是三面的房子,只有后面的上房有灯光,别的房子全是黑暗暗,隐隐约约听下面有说话的声音。酆子敏向双刀佟万胜一挥手,示意他叫他替自己巡风瞭望,自己一飘身落在了房下,贴近了窗前,先侧耳听了听里面的动静以及说话的人在屋中什么地方。因为应付这种劲敌,必须处处小心谨慎,可不致误事,辨别岀屋中说话的人是贴近了东房山这边。酆子敏遂往西退了两步,自后把窗纸点破了一小孔,瞄了一目往里看时,只见里面是靠着空前放着一张八仙桌,桌上有一盏油灯,灯焰很大,照得屋中很亮。酆子敏再察看那东半边,见靠近东墙下是一铺短榻,短榻上坐定一人,正是那雷州二丑中的樊庄。短榻前尚站着一个匪徒,一身疾装劲服,此人虽不知他的姓名,可是在衡山枫树谷见过他,他是香山总舵中有力的人物。看情形这匪徒似乎奔驰过很远的道路,精神上颇有些疲惫之意。那樊庄却是满面怒容,在短榻上半躺半坐,脸却向着北墙,并不看那面前所站的匪徒,只听他狠声说道:“樊二爷还没到了一败涂地的时候,你们就不肯尽力,真要是我香山总舵被人家挑散了,弟兄们又该怎样?”榻前站的这个匪徒,也带着不愤神色说道:“瓢把子,你这可有点活冤枉好人。你得想想多远的道路,来回就是七十多里,太阳没落,有人的地方不能施展夜行术,遇到旷野荒郊,才可以把脚步放开,紧走一阵,直到太阳落后,我一气儿紧赶到这里。张兆庆准是一条有血性的汉子,不论到了什么时候,不会变心。”那樊庄从鼻孔中哼了一声道:“好吧!但愿你拿姓樊的当朋友,我准对得起你就是了。大当家的怎么样?可逃开敌人的跟缀么?”那自称叫张兆庆的匪徒答道:“大当家的被敌人跟缀已不易脱身,叫我转告瓢把子你,总要设法连夜逃归香山,不要走在敌人的后头才好,瓢把子咱们几时起身?”樊庄略一翻身,大约是震动了身上的伤痕,带着十分痛苦的神色,向这匪徒道:“我们在黎明时起身,谅还不致误事,好在这鲨鱼港是个极偏僻的所在,敌人或者不会跟踪到这里。何况这里并没有店房客栈,他们从衡山下来,绝不会走这条路。不过你要小心一些,这个主人我和他没有什么交情,绝不能叫他知道我们的岀身来路。我对于陈阿忠不过在雷州江口因为他和邻船争殴,我给劝解没出了人命,才和这陈阿忠有了交情。可是他回转鲨鱼港之后,再也没到雷州去过,这次无意中想起陈阿忠来,投奔他这里,陈阿忠倒还念旧。只是他这个叔叔陈海亮十分精明,他对我颇有疑心之意,我们不得不在他们身上留些神了。大江大浪全闯过来,要翻在河沟里,未免太冤。”

  樊庄刚说到这儿,张兆庆方要答话的当儿,酆子敏耳中听得有轻微脚步之声,来自前面。酆子敏赶忙一拧身,嗖地蹿到墙角,向前察看时,只见一人蹑足轻步投奔上房,酆子敏一看这种举动,看出这是暗察樊庄的动静而来。这时来人已经到了窗下,停身止步,侧耳向屋中听了听,跟着从一个原有的破窗孔往里偷窥。酆子敏借着纸窗上的光亮,看出此人的面貌,见这人年若五旬上下,精神饱满,体格矫健,黑中透红,一张面孔带着久经风尘的神色,唇上留着短短的黑须,一条发辫围在项间,很带着精明强干的神气,穿着一身蓝布短衫裤,裤角被高高挽起,下面绑着草鞋,颇像久在水面上生活的人,他一边偷听,一边不住地眉头紧皱。忽然他忙向后一撤身,屋中的樊庄已在喝问:“外面什么人!”跟着那张兆庆,也从屋中蹿出来。这个偷窥的人,很慌张地离开窗下答道:“我来看看客人们还用什么不用?”那张兆庆却冷笑一声道:“这倒叫你老人家关心了,我们不用什么,你请回吧。”酆子敏知道这一定是宅中的主人了。只见那主人迟迟疑疑,似乎要说什么,没说出口来,转身急冲冲向前走去。匪党张兆庆尚在院中,那樊庄竟已推门出来,向张兆庆道:“老儿,这他是自己找死,他敢暗中监视我们,那只有收拾他了。这老儿要在樊二太爷面前弄手段,这不是死催的么?看看老儿对他侄儿讲些什么?你若听出老儿有不利我们之意,立刻就把他除了,免留后患。”这张兆庆答应了声,转身够奔前面。酆子敏暗骂好厉害的樊庄,一个借地投宿的地方,依然敢逞凶作恶,这贼子再留他活下去,就没有天理报应了。

  酆子敏立刻暗中跟随着来到了前面房坡后,那匪党张兆庆他是从下面跟过来的,双刀佟万胜来到近前,酆子敏低声问怎么样,酆子敏摆摆手,指指下面,佟万胜赶紧闪开,酆子敏早看到这前面的正房精舍有后窗。酆子敏一飘身落到了后檐下,只轻轻往起一纵身,手往后窗口,身躯绷在了后窗下,穴窗偷窥。见那宅主陈海亮气呼呼地向一个年轻的壮汉,疾声厉色地斥责着,只听他说:“阿忠,你怎么这么糊涂,叔父跟你是至亲骨肉,我难道还会害你么?你要痛痛快快说,后面住的究竟是做什么的?你要知道咱们是安分守己的庄稼人,饿死也不能跟这路人来往。分明是江洋大盗,难道叔父这般年纪,还弄一场贼情盗案在身上么?”那少年却也急得头上的筋全暴起来,向这个老者说道:“叔叔,你老应当信得及侄儿,这位樊二爷出身来历我实在不知道c当初随着我死去的父亲到雷州,那时当地的驴帮欺负我外乡人,几乎吃了大亏,幸亏这位樊二爷仗义帮忙,他人杰地灵,在当地能说话,算是把事情给解开,没闹出意外来。此后一分手多年,没和他相见,如今人家来到咱们这个地方,我们哪能那么不通情理,看见人家装不认识,忘了当日人家的好处。至于叔叔你听出他不是好人,侄儿哪里知道,好在人家绝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不过住个三两日,也就走了。不管他是做什么的,于我们有什么妨碍?叔叔你别叫侄儿为难了。”那个老者仍是十分愤怒地说道:“阿忠,你太糊涂,咱们住在鲨鱼港,所有这里的老兄弟,是多年在水面上找饭吃的弟兄,人家全是安分守己,指着血汗来赚钱,这鲨鱼港就没有一个不法之人。如今我们家中勾引这种匪徒,请想我们弄出一点是非来,怎对得起大家?咱们爷儿两个爽快地说,天一亮你趁早把他打发走。你应该明白,任凭当初是怎样认识,如今既知他不是好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留他,你也不能再有这样朋友。你要挤得我自己去办,我自有办法。”这时那少年阿忠,被他这个叔叔挤得面红耳赤。九现云龙酆子敏暗中也替这叔侄二人担心,认为今夜自己若不赶到鲨鱼港,恐怕这叔侄二人难逃毒手。那樊庄是多么狡猾奸险的匪徒,倘若这叔侄二人对他表示出要驱逐的意思来,那樊庄定把他们置之死地。酆子敏动念之间,耳中听到屋顶上微微一响,自己心里一惊,赶紧一飘身落在下面,往墙角一纵身,只见从屋顶上一条黑影,飞纵向后面。来的正是樊庄,他这一到后院这叔侄二人恐怕性命不易保了。

  九现云龙酆子敏和双刀佟万胜,彼此一打招呼,扑奔后面。酆子敏翻到二道院的后房坡,只见从前面过来那条黑影已经到了房的窗下,那情形似乎没把屋中人放在心中,从背影上看,敢情正是恶贼樊庄亲自到这儿窥探。酆子敏同佟万胜二人,一东一西绕着边墙翻过去。佟万胜伏身在东墙角贴近上房的东房山,正有一棵大槐树,浓荫遮蔽三四丈,下面黑正可隐蔽。酆子敏却翻到正房后,因为这乡下房间的建筑,防着土地潮湿过甚,不只开有后窗,有时候两边房门全开,容易散屋中的潮气,更可进阳光。酆子敏来到正房的后面,听得屋中那爷儿两个还在争执,阿忠说着:“既然已经留下他们,落得好好款待,喜喜欢欢一散,多破费几个,赶明儿出船,顺利地多网几网,不全有了么?”那个固执的陈海亮,带着怒声喝道:“阿忠,你真把我气死,我不立时报官来抓他,已经是天大的恩典,怎么还给他预备酒菜,那个酒是好人喝的,不能给臭贼。”阿忠被他叔叔这么喝骂,也似乎负了气,哼了一声道:“你老是长一辈的人,我犯不上为这些事叫你生气,你的东西,我一点不动,我怎样招呼人,用不着你管了。”说着话就往外走。窗外站立的樊庄他哪还能忍耐,一上步蹿到门口,拉开门闯进屋中,向陈海亮怒目而视。阿忠正走到门口,樊庄这一闯进来,阿忠已经吓得面色惨白,结结巴巴地招呼道:“樊二爷,我给你预备下酒菜了。”樊庄厉声喝道:“阿忠你住口,我的事用不着你管,这个老狗,用不着引见。”跟着向前紧欺了两步,向陈海亮招呼道:“老狗你口口声声骂我们是臭贼,你从哪儿看出二太爷是那一流人物?可惜你这般年岁,竟自口头上还这么刻薄,背后开口伤人。老狗,你说二太爷是臭贼,你给我拿出个凭据来,不然我可要揭了你的贼皮。”阿忠一看这情形不好,忙得赔着笑脸向樊庄说道:“樊二爷,我叔叔年老糊涂,你赏脸到鲨鱼港来,不是朝着小弟么?请你到前面,我略备水酒给你赔不是,也稍尽主人之礼。”樊庄冷笑一声,向阿忠喝问道:“这个老狗竟自视财如命,樊二爷是吃过见过的,不是遇到意外情形,像你这种人家,想请樊二爷,还请不到,我只要他亲口还我个公道。”这个陈海亮,究竟是识眉眼高低的人,又看出樊庄不是好人,当面说几句假话,也可以把这件事压下去。他见樊庄面色惨白,很带着狼狈的情形,他有些瞧不起,竟自站起来,瞪着眼说道:“你这人好生无礼,我陈海亮,和你素不相识,你还这么无故地闯进我屋中,开口骂人,你还不给我滚出去?”樊庄又往前凑了两步,两人已经对了面,向陈海亮道:“你这老儿肉眼不识真人,把二太爷看作何如人,我若不教训教训,从后还得多惹祸。”说着话一伸手把陈海亮胸前抓住,陈海亮怪叫着道:“你太欺负人了,登门上户,伸手打人,不是臭贼是什么?”说着话他一扬手,照着樊庄脸上就是一掌,樊庄哪会被他打上,左手往起一翻,轻轻往外一拨,敲在陈海亮的脉门上,陈海亮腕子像折了一般,口中哎哟着。樊庄右手顺手牵羊,往后一带,竟把陈海亮摔到门口,这一来鼻破血流,两个门牙全被撞落,痛得怪喊着:“乡亲们快来,我家有匪了。”樊庄一翻身,厉声喝骂道:“老儿,你这可是找死,樊二爷打发了你吧。”一纵身蹿到门口,俯身一掌向陈海亮背上袭去,那陈阿忠究竟有叔侄之情,哪肯坐视不救,忙地把身躯一横,挡住樊庄这一掌,口中在央告道:“樊二爷,你手下留情,我阿忠情愿替他领罪。”樊庄手底下是真凶,右臂一抖向阿忠的胸前一横,喝道:“你给我滚开。”这一下把个阿忠正摔到窗户上,震得窗纸全破。

  二次转身仍然想打死这陈海亮,手方举起,后窗那里咔嚓一响,窗扇打落,酆子敏已在高声喝喊:“恶魔樊庄,你已经是漏网之鱼,还敢这么逞凶作恶?你酆老师等候多时。”樊庄一听招呼,也是一惊,赶紧把侧面桌上的灯扇灭,一纵身蹿出门外。可是那双刀佟万胜,从东墙头蹿下来,喝声:“姓樊的,你还哪儿走?”抡双刀往上进攻,樊庄的判官双笔,是货不离身,舞动判官笔,和双刀佟万胜战在一处。酆子敏也从房后翻过来,摘下子母鸳鸯钺,往上包围。这里正在动手之间,忽然正房内,呛啷啷一阵锣声响起,别看这鲨鱼港地方虽小,他们却真个是守望相助,每家全预备这么一面锣,预备一旦有事,互相响应。深夜间这锣声一响,立刻传遍全村,所有的渔户,各持刀枪鱼叉,点起火把,往陈海亮家中这边包围过来。刹那间数十名弟兄,呐喊杀声,声势十分惊人。

  樊庄动手之间,那党羽张兆庆也从前面赶到,他一照面抖手就是两镖,向酆子敏、佟万胜打来,口中喊着:“瓢把子赶紧扯活。”樊庄也因为伤势未好,久战下去,终归要吃亏,双笔虚点,腾身翻上西墙。外面的渔户们已经望到墙头上蹿上人来,立刻大喊着:“贼在这里,可别放走了。”酆子敏是跟踪而上,渔户们哪里分得出好人坏人,大喊着:“哥们儿,往这边围,这有两个了。”酆子敏一听,这可真糟,渔户们把自己也当作匪徒,赶紧得离开鲨鱼港再行动手。双刀佟万胜,已经追了张兆庆,从屋后那边翻出去,直奔鲨鱼港的后面水坡,渔户们虽则看见后面也有人闯出来,但是他们往上堵截时,竟被张兆庆一连砍翻两个,闯出渔村,直奔港汊子那边逃去。双刀佟万胜心想任凭你怎样,有前面这两个港汊子阻挡,就,叫你逃不出手去,顺着水边紧紧追赶。那边樊庄从西墙那边翻出来,他的身形轻快,竟从渔夫们头顶上飞纵过来,直扑鲨鱼港的前村口。酆子敏因为这一带地方不大,没有渔夫们阻碍,把双钺一压,脚底下脚力,嗖嗖地一连几个纵身,已经扑到了樊庄的背后,鸳鸯钺向他背上猛砸下来。樊庄只好翻身接架,动手五六招,忽然前面港汊子那边呼哨连响了两声,樊庄判官笔,虚着向酆子敏一点,一拧身,双臂一带,身形已经纵起,口中说着:“樊二爷失陪了。”他一连三个纵身,竟到了港汊子前。酆子敏认为这里向鲨鱼港没有出路,总不致叫他逃脱。

  哪知道雷州二丑全是精通水性,往下一俯身,他竟蹿入水中。酆子敏嗐了一声,认为已经入网鱼,又被脱身。回身向渔村那边看时,双刀佟万胜也把人追丢了,向这边赶紧过来,向酆子敏招呼道:“酆老师,咱们这回可算栽得不值,就这么善罢甘休,太觉丢脸。姓樊的身带伤痕,他就是逃到对岸也走不远,我们赶急渡过港汊子紧缀下去,会合我们自己人,绝不会叫他真个逃脱。”这时渔村那边一般渔户,举着许多支火把扑了过来,渔户们还在高喊着:“这还有两个,我们从上围。”酆子敏向佟万胜道:“佟老师可要留神,一群浑小子,不问青红皂白,动了手就得伤人,竹桥那边,若是过得去,我们还是先退出去吧!”这时渔户们已经堪堪追到,酆子敏跟佟万胜并肩而立,向渔户们呵斥道:“你们不得这么不分好歹,我们是奉官家差派办案来的,知道这两个匪徒落在鲨鱼港,所以跟缀到此,现在他们从水中逃走,你们还不帮着把竹桥放下,追赶逃走的匪徒等什么。”这些渔户哪肯听这个?内中有一个怔头怔脑地高声叫道:“打杠子不听鼓儿词,你还敢冒充官人,分明是不会水逃不脱了,弟兄们别听这一套,上啊。”一个个各把兵枪鱼叉扑了上来,酆子敏和双刀佟万胜,因为没有退路,这只好向他们兵刃上下手,跟着只听得一片咔嚓叮当之声,动手间,刀枪兵刃飞起半天,渔户们还在前仆后继,幸亏酆子敏佟万胜不肯伤他们。

  这时忽然一人狂奔而至,向大家招呼道:“众位弟兄赶紧住手,这不是歹人。”这些渔户正在力量不敌,虽则没受伤,持兵刃的手被震得全是虎口破裂,听得建陈阿忠的喊声,酆子敏和佟万胜从后一纵身,渔夫们也住了手。陈阿忠向大家行着礼,请大家吃什么亏,看在他叔侄面上,逃走的是真正匪徒。酆子敏此时因为越耽搁樊庄越逃得远,将错就错,向陈阿忠呵斥道:“阿忠,我们已探得明明白白,姑念你乡愚无知,不追究你窝匪之嫌。这两个匪徒积案如山,你们渔村敢公然拒捕,倘若我们口头上不留德,只用通匪有据四个字,这场官司就够你们打的,还不把竹桥快给我放下?”陈阿忠和几个渔夫头儿,赶急地诺诺连声答应着,放下竹桥。酆子敏佟万胜,匆匆越过竹桥,一辨前面的方向,直奔东南追赶下来。

  方转过这片港汊子,见萧金郎、小侠安荣正从榆林那里转过来,酆子敏招呼着:“你们来得正好,可恨恶贼已被我们踩缉着,竟被他从水中脱身逃去。你们不必回店赶紧跟着追赶,他身带伤痕未能治疗,无论如何没有我们脚底下快。”安荣和萧金郎知道事情紧急,倘若容这恶贼逃回香山,就要落个前功尽弃。随着酆子敏、佟万胜把身形隐蔽着,从道旁的榆林下,疾走如飞追了下来。可是沿途上不见一点踪迹,更没有别的道路。眼看着东方发晓,在朦胧晓色中,正经过一片草地,小侠安荣精明强干,他从道旁经过,无意中看到一片草是被人将身践踏坐压过,有的已经竟全折断,有的半倒已经直起来。并且这段被践踏过的草梢上,一点露水没有,这分明是后半夜时候不久有人在此起坐。遂招呼酆子敏等停住脚步,仔细看时,忽然又发现四五步外,道边上一团乱纸,带着血红,安荣把他捡起,向酆子敏、佟万胜招呼道:“二位老师傅快看,恶贼定是从此经过收检伤痕,他没走远。”酆子敏看了看这团子纸,上面有鲜血有黑色的淤血,这定是樊庄在此收检背上伤痕,遂催促大家急追一程。

  大家精神振奋之下,往前追赶,又出来半里地,前面忽然现出两条道路,仔细辨认地上的足迹,一些也辨不出,知道樊庄那种狡诈的手段,这种地方,绝不留迹象。酆子敏和佟万胜一商量,我们索性分路追赶,以槐花堡为集合地点。并且我们后面的人也保不定走哪条路,两边全有人,免得彼此走散了。商量好,双刀佟万胜单独从左边那条道直奔正南,酆子敏带着两小侠仍奔东南这个地方。因为这时,这种旷野间尚没有什么行人,全施展开陆地飞行之术,又追出十余里来,路上有了行人,只好把脚放慢,跟才到地来的农夫打听。这条道路,虽然看着荒凉,实是一条大路,再出去一里地,就是三关驿大镇甸。

  过了三关驿,只是枫树岗跟白云山那一段道路,比较难走。过了白云山,尽是好走的道路了。

  酆子敏带着萧金郎、安荣,直奔三关驿,不断地向做小生意的人打听,竟没有人看到有酆子敏所说的这种形貌的两个人从此过去。这爷儿三个焦灼异常,在三关驿打尖歇息了一个时辰,不敢耽搁,立时起身。这一天的工夫,到处留意,竟在离着白云山还有二三里的一个小村上,得到一点线索,中午后有这么两个人从此经过,内中似有一人受伤,同行的人劝他在这一带找地方歇一天,可是那人不听,依然上路,大约已经走过去有两个多时辰了。酆子敏一听还算是绝望中一点指望,遂谢过了指示的人,立刻带着两小侠起身,好在这里没有别的道路可走,直奔白云山紧赶下来,日色西沉才到了山下。

  靠山根底下有一二十户人家,更有一家山店在兜揽生意,他们拦阻着酆子敏不叫三人进山,说是白云山最难走的地方白云磴,白天还得加着十二分小心。深夜间何必冒险,酆子敏认为和樊庄已经较量上最后的手段,不能再顾什么辛苦劳累危险,只有急赶一程,或许把他追上,不听店家的话,起身翻进山口。走进一里多地,天已昏黑,在那山道旁山檐下歇了半个时辰,等候星斗出全略辨路径,顺着山道紧赶下来。果然这一带不甚好走,可是酆子敏和萧金郎、安荣全是安心要和樊庄一拼,竟自依然顺着山道疾走下来,仗着全有一身武功,道路虽然险依然不受阻滞。

  到了二更过后,正翻上一条山岭,忽然远远看到了一些火光不住晃动,酆子敏向安荣、萧金郎招呼道:“那片火光恐怕是猎户们夜间捕兽,我们可留神,他们往往下着崩子吊弩,受了误伤,太觉冤枉。”安荣和萧金郎正因为山道走得太寂寞,深夜间发现猎户,既可向他们探问路径,更可以看他们捕捉野兽的手段。酆子敏和两小侠依然掩蔽着身形,往岭下走来,走岀十几丈,方才的火光竟自敛去,前面是一片高岗,上面是杂草丛生,不成行列的树木。

  离着岗头还有一两丈远,突然听得一声暴喊:“好匪徒自投罗网,你们还想走么?”嗖地一柄虎叉向酆子敏遥掷过来,跟着就是两支箭,向安荣、萧金郎射来。突遭袭击真令人莫名其妙,酆子敏把这虎叉让过,打落在山坡上,高声喊道:“朋友们,怎么这么不打招呼就动手,难道夜走山路也犯法么?”这是上面的树后,有人现身向下喝他道:“你还敢冒充好人,白云磴有我们哥儿几个在这儿,就没容人随便地在这一带作恶逞凶。你们好大胆,拦路伤人,还敢这么明闯上来,你也太小看我们了,弟兄们动手吧!”大喊声中七八名少壮的猎户齐扑下来,单刀铁棍虎叉向这爷儿三个猛扑。酆子敏就知有毛病,忙喊着:“金郎、安荣不准伤人。”酆子敏把擒拿法施展开冲入猎户群中,凭着身形轻快,叼拿锁扣,缩小棉软巧,动手间竟把猎户们的兵刃完全夺出了手,猎户们方要逃走,酆子敏把双钺亮出来,喝声:“站住,你们哥儿几个,得给我说个明白,我老头子若不是好人,凭你们那点本领,早就死在你老师傅的手下,怎么看出来我们是匪徒。”那猎户头儿,此时有些疑心了,这爷儿三个绝不像,遂结结巴巴说道:“我们打猎为生,跟你们远日无冤,近日无仇。是我们在天黑进山时,救了两个被难的客人,说是被一个年老的匪徒和两个少年把金银财物劫了去,还把人剁伤,并且不肯放手,恐怕留了活口是后患,往这条道追下来。他两个恐怕出不了白云山,半夜非死在匪徒手内不可了。我们听见这个话太以可恨,既劫了财物,就不能再要客人的命,我们情愿为客人报仇,在这独下岗白云磴下等候你们,那两个客人尚在山神庙,我们绝没有一句虚言。”酆子敏道:“很好!你们哥儿几个这种见义勇为,令人敬佩,我情愿跟你到山神庙找那客人,叫他认一认。不过我姓酆的有言在先,只怕你所说的那个客人,他却不敢见我们吧!”那猎户道:“这个话怎么讲?”酆子敏冷笑道:“那两个客人我们早已见过,那个广西口音的左肩头后受伤,另一个是广州当地口音,受伤较轻大约你们看不清。实对朋友你们讲,他两人全是江洋大盗,姓酆的找的就是他。信不信由你们,你不要看他身在狼狈的情形,他乃是香山总舵的瓢把子,那匪徒姓樊名庄,他在两广一带是很著名的巨盗,要叫我看来,只怕他现在早已逃走了。”那猎户听酆子敏这么说,半信半疑。

  酆子敏回头招呼着萧金郎、小侠安荣同猎户们一同走上白云磴,从白云磴上面翻下来,顺着一条羊肠小道,盘旋曲折地往下走。这般猎户仗着带是火亮子,点起两支火把来,照着道路一路紧走。那猎户头目用手指着道:“朋友你看前面不远,半山腰那边有树木的地方,就是山神庙。”酆子敏此时准知道那樊庄、张兆庆定已脱身逃走,好在自己谅还追得上他,遂和这般猎户直扑山神庙。执火把的一名猎户,头一个跑进了这座小庙中,竟自在里面喊着,又翻出来,向他们头目招呼道:“姜二哥你赶紧来,那两个客人可真走了在火光下那猎户头一听弟兄们招呼,羞得他面红过耳,无故地拦阻人家行路,客人动手时,竟是那么毫不留情,此时完全应了人家的话,自己完全是被人家骗了。这猎户头羞惭无语,十分难堪。酆子敏却向这猎户说道:“朋友不必为难,现在已然明白我姓酆的绝没说一句假话,这匪徒他正是用‘金蝉脱壳’之法,我们一路上已经被他这么用计两次脱身。现在为我们可不敢耽搁,若容遭匪徒逃回他垛子窑,可就不易再捉拿他了。”那猎户头十分抱歉地向酆子敏赔礼道:“这位老师傅多蒙你宽容,我们这般粗鲁人,现在这两个恶徒既已逃走,总算是我们把他放走的一样,再有别的我们情愿替朋友你追赶一下,追上这两个匪徒,好歹地我也要割他两刀,给弟兄们解恨。他竟敢骗我们、我们这般心直口快的乡下人,这个亏实在吃不下去。”酆子敏忙答道:“朋友不必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实不相瞒,我们自从湖南直追踪到这里,我们十几个有本领的人,全没追上他,已经被他脱身逃走,你们还想追他,更不是白费事么?咱们不打不成相识,白云山算是交了你们这个朋友,咱们再见了。”酆子敏带着萧金郎、小侠安荣辞别了这般猎户,顺着山头紧走下来。猎户们也指点过,顺着眼前这条路,也就是不足二里地,就可以出山口了。酆子敏仔细察看这条路径,纵跃如飞,直扑山口。

  萧金郎和小侠安荣全认为酆子敏过行宽大,对于这般猎户无礼的情形,竟自丝毫不再问,未免有些被他们窃笑我们懦弱怕事。这小弟兄二人对于两番遭到樊庄的诡计,不仅被他脱身逃走,还被人把爷儿三个当作匪人,半夜奔驰十分劳累,满怀愤怒无处发泄。眼看着自己出了白云山口,九现云龙酆子敏站在山口这边,往前略一张望,向萧金郎道:“我的目力若是不差,你们看,偏着正南那边不是村庄就是镇甸。倘若全不是,那可定是富室人家的茔地了。”小侠安荣也仔细看时,向酆子敏道:“酆老师你说的一点不差,大约那里正是镇甸。”这爷儿三个直扑向一片黑沉沉的地方,相隔也就半里之遥,渐走渐近,看出来果然是一个村庄。

  这地方树木多,人家却没有多少,贴近了这片树林前,看出这里不过三四十户人家,并且这住户们散散落落,多半地全散布在一段山坡下。萧金郎向酆子敏道:“师叔,咱们这种时候,到这种荒村来,人家全入了睡乡。咱哪好招呼人家去投宿,这么点的小村落,绝没有店房,咱们白天打听路径,他们说出出口就有镇甸,地名叫齐家营,是一个很大的地方,这绝不是齐家营无疑了,我们把方向弄错了吧?”酆子敏并不答话,只注目看看小村似有所思,酆子敏脚下移动,贴着树林这边走过来,停身在树荫下,低声向萧金郎、安荣说道:“这个小村庄,不宜于我们来投宿,可是那恶贼樊庄却可以利用这种地方。我们已经两次被他脱身逃去,以他那种带伤的情形,在白云山他又吃过极大的辛苦,出出口后,大镇甸不敢去,甚远的地方他也走不到。我想着这个小村庄正好是他匿迹潜踪之所。我很想看看这里仔细搜寻一下,无论如何不能叫他逃岀手去了。并且还有些可疑的事,你们仔细看,偏着小村子的西南那边是不有些烟气腾腾,很像有人在烧水做饭,这种时候,一个靠山边的小村中,哪会有人在半夜中起来操作。我认定了他定落在这里,随我来!”

  酆子敏说话间,立刻带领着萧金郎、小侠安荣贴着小村边绕了过来,真奔往贴着西南贴近山根底下一片草房,轻蹬巧纵,翻到这处民房的后面。此时已然看清,果然这人家正在烧着火,半夜里操作起来。因为这人家所住的是北房,酆子敏等全是从北面过来,远远地看不到门窗。此时从房后转过来,见这人家三间草房,纸窗上面全有灯光,这三间房子是两间连着,一个单间,那个单间门还半敞着,烟气腾腾,从门口涌出来。酆子敏和萧金郎、安荣全是蹑足轻步欺近了草房旁。这时那单间的门开处,走岀一个年轻小伙子,手里端两只粗碗,热气腾腾,后面跟随一个老者,也是乡下人打扮,手里提着一个竹篮,右手里却端着一支瓦灯台,全奔那两间屋走进去。九现云龙酆子敏遂向萧金郎、小侠安荣一打招呼,叫他两人把身形隐蔽着,不要欺得过近了。酆子敏往前一纵身,蹿到了这两间草房的屋顶上,门形略矮,伏身在檐口这里,向下张望着。这一老一少,一走进屋中,只听一人说道:“叫老人家深夜间这么费心,我们应该怎样报答老人家的好处?我们两人若能回转家乡之后,把伤痕养好,定要拜谢老人家相待之德。”酆子敏一听这话声,分明是雷州二丑的樊庄。从檐头一飘身,落在风门的左侧。这时,风门已经带回去,酆子敏伸手轻轻把门拉住,往外一带,风门立时错开尺许,从门左边的门缝,正可以看到这两间屋内的全部。只是里面靠山墙下一张八仙桌,两旁坐立的正是樊庄和张兆庆。酆子敏不禁暗暗点头,好个狡诈多谋的贼子,他居然逃到这个地方,不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虽然费了不少手脚,竟会把他搜寻着,这不是命里该当么?这里那一老一少,把做好的食物,竟全摆在桌上。酆子敏心想此时再不动手,难道还容他在这里逃出手去么?

  这时,那老者向樊庄、张兆庆客气地点了一下头,转身向外走来,少年尚在屋中侍立。酆子敏看那老者从屋中出来,转向后面,酆子敏猛然把风门一开,闯进屋中,把风门仍然合上,往当中一站,两手一背,这时门旁站立这乡农少年,惊慌得几乎失声,刚嚷了声:“你是什么人?”酆子敏一摆手道:“你要命,给我老老实实站在那里,敢多言多语,是你自己找死。”樊庄、张兆庆霍然站起。樊庄却冷笑一声,向酆子敏道:“姓酆的,你来得很好,樊二爷正要和你算账。”酆子敏怒叫一声道:“樊庄,现在你不要痴心妄想,是你自己到了还账的时候。就让你多狡展一时,有什么用?酆老子还会叫你逃出手去?怎么样?咱们是屋里讲,外边讲?”樊庄道:“樊二太爷从入江湖道那天就没有含糊过,漫说你们宏达镖局的走狗们,就是那成名露脸的全没放在樊二太爷的眼内。屋里外边全是一样,酆子敏你接这个罢。”欲知樊庄此物过去,酆子敏性命如何,请看续集。一切详情都在续集中告结束,继续着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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