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武侠书库 郑证因 铁狮旗 正文

第二回 群雄御盗 摧强敌齐下五指峰
2025-06-0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遂向纪瑶贞道:“纪师姐,这全是我们萧家的事,带累得师姐受这般凌辱,小弟也不便再说那些感恩戴德的话了。师姐行走不便,小弟和安小义士可以搀扶你,只要离开石洞附近,就好办了,我们的人或者也许赶来接应。”纪瑶贞是说什么也不肯走,就因为自己虽则在江湖上随着父亲走遍四方,可是终是姑娘人家,现在身上带着伤痕不能行动,萧金郎和安荣又全是少年,自己怎肯叫他们助自己逃走?萧金郎和安荣正在劝解着,忽然听得外面似有说话的声音,虽则离着洞门口很远,可是这种地方十分不利,不由你不小心了,遂向安荣低声说:“先不要发话,我察看一下,我们不要被人家堵在石洞内。”萧金郎轻着脚步,赶紧转到前面这条长巷中,果然石洞口有灯光闪动,有两人提灯笼向里走来。萧金郎小心把身形撤回,仍退到里面转角处,更示意小侠安荣,要戒备着,赶紧把火折子拢起。安荣很快地把火折子拢好纳入囊中。

  这时外面进来的那两个人,一边走着,内中一个却叨念着道:“事情真难说,有时显得瓢把子对待弟兄们过于严苛,丝毫不肯容情。其实真怨不得瓢把子,赵狐狸在这种时候,竟敢拿着事不当事,看守着洞口,竟敢私自离开这里,虽说是这个‘点’儿已经挂了彩,不至于再脱逃,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和敌人尚在对着阵,万一人家赶到这里,这么大敞门,那还不由着人家任意下手么?”这匪徒说话间,已经离着安荣和萧金郎隐身处六七尺远,萧金郎首先发动,一耸身飞扑过去,奔右边匪徒,左掌轻轻向他提灯的右腕子上一敲,把灯笼打落地上。这匪徒刚喊了个“你”字,萧金郎右掌一扬,噗的一声,一掌打在左半边脸上,这一下子就把他打晕了。跟着脚底下一拨,右掌往他身上猛力一推,把这匪徒倒甩出四五步去,倒在地上。小侠安荣也同时动了手,把左边那个匪徒双臂一抓,一抬右腿,兜着他肚腹上猛踹岀去,口中还喝喊着:“给我回去。”这一个“喜鹊登枝”式,把这匪徒踹得身躯腾起,哎哟一声,仰身栽倒地上,摔得也晕厥过去,两个纸灯笼在地上全燃烧起来。

  萧金郎忙向安荣道:“安师弟,我们这可不能耽搁了,只要工夫一大,定然还有别的匪党前来,可未必能像这两个容易收拾了。”安荣俯身把地上一只灯笼抓起,里边的蜡尚没有烧尽,提着它反身奔里面,萧金郎也随着过来,到了石壁下,安荣举着灯笼向塞上飞鸿纪瑶贞招呼道:“现在正是脱身逃走之时,你赶快随我们走吧。”纪瑶贞先前见这小弟兄两人到来,也是又惊又喜。此时真个叫自己跟他们逃走,反倒为难了,咳了一声道:“你们不必费事,我腿上的镖伤很重,怎能脱逃?匪党这里人很多,我走不脱,反倒要连累了你们弟兄,那又何必呢!好在贼党们尚没有杀害我之意,我若是不该死在贼党们手内,只盼我爹爹早早赶来,那才是我脱身之时,你们哥儿两个快走吧!”萧金郎听纪瑶贞这话,十分着急,向前说道:“纪师姐,这可不是固执的时候,此时若不趁早脱身,恐怕再想逃走可就难了。纪师姐你也是侠义门口人,身在危难中,不必因为那俗礼拘束,贻误大事。师姐你为小弟的事受伤被掳,我若不能把你救出去,我枉为男子汉了。师姐我把你看成同胞手足一般,我若口不应心,定遭天报。你若真个不肯走,我和安荣师弟先找雷州二丑拼个生死存亡了。”萧金郎说到这儿,更向安荣招呼道:“安荣师弟,咱们不能把纪师姐救回去,有何面目见纪老师,索性和匪党们拼一下子吧!”安荣答道:“很好!我也这么想,我们已经到了这里,不能把纪师姐救回去,定叫人耻笑我们是无能的小孩子,怕死惜命,不敢担当事,咱们走!”安荣说着话,更把手中提的链子枪抖了一下,他是故意地叫纪瑶贞看,萧金郎也是毫不迟疑向纪瑶贞说了声:“纪师姐,我们若是逃不出匪党们之手,你父女对我萧金郎的大恩,只好来世再报了。”说罢,随着安荣向洞外边走。纪瑶贞却忙招呼道:“萧师弟,安师弟,你们不要忙!我何尝不想逃出匪党之手?我只怕倘不能脱身,反带累你们弟兄毁在敌人的手内,我于心何忍?师弟你们一片血心,我倒不好辜负你们了。师弟你们扶着我,咱们试一试。”萧金郎和安荣何尝是真想往外走,不过是为的激励纪瑶贞不忍自己和安荣冒这种奇险,服从了自己的意愿,好把她救出盗窟。

  萧金郎和安荣俯身伸手把纪瑶贞双臂抓住往起一架着,纪瑶贞往起这一站,镖伤被震动了,痛彻肺腑,强咬着牙,没叫喊岀来。可是哪能走得了,只往前迈了一步,立刻颤声说道:“我实在不能走了。”萧金郎此时把心一横,认定了虽难脱瓜李之嫌,也要把她救回去,自己才问心无愧。萧金郎想到这儿,遂向塞上飞鸿纪瑶贞说道:“纪师姐,现在如同在龙潭虎穴中,香山总舵的贼党们全在这里盘踞,我们不能早早地离开这里,倘若再落到他们手中,恐怕绝难幸免了。师姐身上带伤,这焉能逃得出去,小弟只好背你一程。”纪瑶贞说道:“萧师弟,我不愿意这么逃出去,你不要强人所难,还是你们自己赶紧逃回去,呼应了大家协力来剿他这临时的穴巢。我有命自然能等待你们重来,该着死在这里,我认了命。”纪瑶贞口中说着,反倒把萧金郎、安荣的手甩脱。安荣急得脸似火烧,萧金郎此时可另有打算,反向纪瑶贞面前欺近了一步说道:“纪师姐,你不应该这么做事,为什么要陷我们弟兄于不义?师姐的意思我明白,定是为男女授受不亲,恐怕落到别人的闲言闲语。纪师姐我何尝没有想到,师姐一个人活在世上,全凭‘良心'二字,我萧金郎遭逢家难,父亲铁狮王死在贼党之手,母亲为雷州二丑所逼,几至受辱,虽则逃身离开,依然在苗疆送了命,死后连衣衾棺椁全没有,尸骨到现在还埋在苗疆铁树岩乱石堆内。为人子的有这种冤仇不能报,我纵然苟活人间,必要遭人唾骂。枫树谷隐匿这些年,才学会了一身本领,更蒙一般前辈仗义相助,现在正是我复仇之时。我和师姐以及纪老师夙无一面之识,你们父女不辞风尘劳苦,从渡仙洲来到湖南衡山,不避危险,和这般盗贼以性命相拼,这种侠骨热肠叫人毕生难忘。师姐为了帮助我们身受镖伤,被匪党囚禁,我萧金郎既然赶到此处,焉能再叫师姐你在匪窟中停留片刻?我萧金郎若存有一丝一毫的杂念,天地鬼神定不宽容,必遭显报!师姐你应该信任萧金郎也是有血性、有骨头武林后裔,师姐你还怕什么?”纪瑶贞咳了一声道:“我倒不是那么想,只恐怕救不成我,连你也要落在匪党的手中,那又何苦呢!”萧金郎道:“事已紧急,纪师姐你若再这么迟疑,那真是自误了,小弟的心天地鬼神可鉴。”说到这里,萧金郎一转身,纪瑶贞再想推辞,话是无法出口,只好两手往萧金郎肩头上一带,两腿一攀,萧金郎已把纪瑶贞背起来。安荣此时才十分高兴,竟自头前开路,闯出石洞口。幸喜这时附近的匪党们,全在听着匪首雷州二丑传布命令,派遣他们预备再袭枫树谷,这里除了先前被萧金郎安荣制倒的那名匪徒,和石洞中那两个,别无他人,竟得从容地闯过了石洞一带,扑奔迎面树木中。这时那周玉、韩宝正在不放心向外面张望察看,已经预备着不顾一切地闯入石洞中接应一下。这时见萧金郎、安荣安然脱险,两人十分高兴,前面引领着顺着崎岖的山道,往东北一带绕过来。

  前文已经交代过,这一带乱山起伏,峻岭重叠,道路是十分难走。萧金郎背着纪瑶贞在这种道路上,深一脚,浅一脚,走得十分吃力,可是不敢停留。萧金郎已经累得喘吁吁的,约莫已经逃出有二里多地,周玉在前,韩宝在后跟随。韩宝忽然招呼道:“你们停一停,听听这是什么声音?我认为匪党们或许已经追下来。”萧金郎脚下一停,安荣腾身而起,蹿上一座较矮的石峰,往来路上察看,很快地飘身而下,来向萧金郎道:“萧叔叔咱们快走!匪党似乎得着咱们的踪迹,已经往这里追赶了来。来的人有一二十名执着火把,已在四下排搜。”萧金郎不由咬牙说道:“好个恶贼们,这么赶尽杀绝,他们追来也很好,我倒要和他们拼一下子,倒要看看匪党究竟有多么厉害的手段?”小侠安荣忙说道:“萧叔叔,这不是负气的时候,你不赶紧走,可有些太愚蠢了。你既然安心救这位纪师姐而来,人已救出,为负一时之气,再全落到匪党的手内,未免太冤。萧叔叔快随我走吧!”他伸手把萧金郎左臂抓住,不容分说,顺着一条崎岖的小道上往东南边转过来。可是耳中已经听得后边呐喊的声音,这四人真是慌不择路,越走道路越不容易着足,并且后面追赶的匪徒声音越发近了。萧金郎停身站住,扭头向背后背的纪瑶贞招呼道:“纪师姐你在道旁暂等片刻,我们会一会匪党们。”纪瑶贞此时也听说雷州二丑率领党羽赶了下来,大约不易逃出他手去,此时是一语不发。萧金郎转到旁边一排大树旁,一矮身贴着树干下,把纪瑶贞放下来,叫她坐在树干下,暂时等候。

  萧金郎把九节盘龙棍一抖,向安荣招呼道:“我们要凭掌中兵刃和匪党们见个生死存亡,不要叫贼党们看轻了我们。”萧金郎一边招呼着,已经腾身纵起,往前面飞扑下去。萧金郎头里蹿下去,安荣哪肯示弱,向周玉、韩宝招呼了声:“你们哥儿两个保护着纪姑娘,不要管我们的事。”安荣也纵身跃起,紧追着萧金郎的后迹,翻了回来。才转过一道较矮的峰头,眼中已然望到在那乱石堆积的山道内,一排火把随风晃动着,火焰和黑烟冒起多高来,有二十多名,内中有几个身形轻快的,不时地翻向两边山壁上,往那可以隐身之处尽力地搜索。萧金郎怒吼一声,把盘龙棍一抖,竟是冲了过去。萧金郎在枫树谷随着沙天龙学就的一身武功,始终没得尽量施展,他的轻功提纵术,更经九现云龙酆子敏指点了几手,轻功绝技的功夫,虽则时日尚短,但是他天赋的聪明,体格魁伟过人,实有超群出众的造就。此时飞身扑过来,这条九节盘龙棍只比沙天龙所用的尺寸短着二尺余,可是也完全用纯钢打造。这种兵刃使用起来,威猛异常。他腾身纵过来,正有一名匪党扑向山壁间,身形的式子也十分轻快。萧金郎遂朝着他下手,一个“鹞子钻天”式,往起飞纵,身形往下落时,九节盘龙棍随着往下扎来,人和棍是一块儿落,所过来的匪党还真不是弱者,正是岭南七兄弟中二爷花刀于通。萧金郎盘龙棍扎下来,他斜着一踹山壁,斜着横纵岀来。萧金郎盘龙棍扎在山壁上,击得乱石纷飞,火星四溅。这一棍扎空,匪党已落在山道上。萧金郎一个“鹞子翻身”,也随着从山壁上翻下来,九节盘龙棍仍然是随着他身形往下二次猛扎。这花刀于通身形已然落稳,萧金郎脚一沾地,盘龙棍向于通的头顶横扎。这于通双龙刀在掌中一晃,身形往左一闪,右手刀斜找盘龙棍的外侧,不敢硬接,用刀身借着盘龙棍下落之势,向外横着一展,左手刀可是递进去,向萧金郎斜肩带臂就劈。萧金郎棍又扎空,贼人的刀也到,身形忙往左一扑,猛然一振腕子往起一提,九节盘龙棍凭腕力往起一抖,“长虹贯日”,用盘龙棍的后四节,向刀上猛撩,呛啷地火星四溅,于通的左手刀反振回去,几乎出手。可是贼子手底下十分狡猾,他右手刀竟在这时从下往上“海底捞月式,刀刃向上,猛向萧金郎肚腹上挑来。萧金郎右脚往后偏左一撤,这口刀竟自挑空。萧金郎猛把盘龙棍从右往左横着一盘旋,哗啷地棍上钢环振动,“玉带围腰”,向于通腰上缠来。这一式用得劲疾有力,变招也分外灵活。这于通往起一耸身,斜着从棍上用力地纵出去。

  身形才往山道的斜坡上一落时,耳中听得身后有人喝声:“贼子你还哪里走?”于通脚才点地,身形没稳,背后人袭到,只得脚尖用力找地,身形半转,往后一拧,双刀往一处一搭,斜十字形从下往上一撩,这就是为的背后的人无论怎样暗算,也可把自己的身形护住。不过这次他却上了个大当,翻身双刀往上一撩,是哗啷一声,一条链子枪正搭在双刀十字叉当中,链子枪力量足,竟把双刀给卷住。于通猛然用力往下一带掌中刀,袭击过来的,正是小侠安荣,链子枪已把他双刀缠住,焉能再容他走开,往下一坐腕子,喝声:“撒手!”可是安荣竟没有花刀于通的臂力强,刀和链子枪在这两下用力之下,越发不能拆开。

  就在这时,萧金郎已经一耸身飞纵了过来,相隔有七八尺远,手中的九节盘龙棍猛往前一抖,盘龙棍竟用“乌龙出洞”,往前横穿,棍头向花刀于通后心点来。这种往前振腕子,猛送之力,把这种软兵刃能当硬兵刃用,只要棍头点上,于通也休想活下去。他在这腹背受敌夹攻之下,再不撤身,就得送命,只好把双刀猛往外一抖手,身形斜着往左边的山坡纵去。小侠安荣猝然间被他一松手,他的力量也用得太足了,身形收不住势,倒退出两步去,反坐在地上。可是这两口刀竟被链子枪往回一带之下,甩了回去,安荣口中骂着,挺身跃起,萧金郎盘龙棍点空,于通退走,萧金郎纵身追赶。

  可是别忘了现在是匪巢附近,只这刹那间,呼哨连鸣,匪党们竟自取包围之势,从两旁圈着追了过来。萧金郎向安荣喊了声:“安师弟,我们和贼子们拼个死活吧!”安荣道:“跟我一样主意,贼人想要以多为胜,咱们料理一个算一个。”两人这一打招呼,方要向前猛扑时,突然背后离开数丈外,呼哨声响了一下,耳中听到一片喝骂之声,安荣招呼了声:“不好!贼党们怕要搜进树林,纪姑娘还要落在他们手中,咱们爷儿两个可就白现世了。”安荣头一个翻身纵跃,用尽了轻身术的功夫。萧金郎也是救人心切,先不顾贼党取包围之势,也扑向树林前,远远望到那周玉已经受伤倒地,韩宝尚在破死命地挡在树林前,和一名匪党动手,大约身上也带了伤。这两位小侠愤怒填胸之下,齐喝了声:“好贼子!”两人齐往这边纵身,因为相隔还有六七丈,身形才纵起来,往下一落,不差先后地才要二次腾身。

  哪知有比他们到得还快的,就听那树顶上一声长啸,竟自飞坠下一人,掌中是一对子母鸳鸯钺,竟向那匪徒身上猛扎下来。只一刹那间,那匪徒的一口厚背刀,已被磕飞,逃走得略迟,竟被来人的子母鸳鸯钺,划伤了肩头后,踉跄往前撞去。小侠安荣和萧金郎这时正好一齐地纵身蹿过来,一条链子枪,一条九节盘龙棍,同时猛扎下来。这名匪徒还没喊出来,两般兵刃把他扎得脑髓崩流,死尸从山坡滚下去。萧金郎和安荣已然看岀动手的正是九现云龙酆子敏,两人今夜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位酆老师用兵刃动手。这名匪党是岭南七兄弟手下最得力的一个头目,名叫坐山虎周宝顺。他是发现了石洞中的人被劫走,一心在雷州二丑面前献功,别人发现了萧金郎的踪迹,全扑向这里,他却认定了纪瑶贞是另有人救走,绕道赶过来,要向这树林中搜寻。周玉、韩宝哪容他围进来,迎劫动手,周玉被他一刀砍伤,韩宝拼命拒敌,身上也被刀尖划了两处,血满衣衫,尚自不顾命和贼人力拼。酆子敏若是再来迟一步,韩宝也就送了命。

  这时酆子敏向萧金郎呵斥道:“金郞,你也太自以胆大,竟自擅闯贼巢,还不随我走!”萧金郎忙说道:“酆师伯,树林中尚有纪家姑娘受伤不能行动,我们不能走开!”酆子敏忙说道:“雷州二丑定要得着你才肯甘心,你反倒送上门来,别的事不用你管,快随我退出这一带。”萧金郎听酆子敏这种话,认为实在不当,遂不顾一切地说道:“酆师伯,我们那么做事,怎对得起纪老师傅?我宁死不能后退。”萧金郎从一见这位父执酆子敏,知道这全是亡父生前患难之交,所以对于沙天龙、酆子敏敬爱异常,说话时恭恭敬敬一点也不敢放肆,有的时候有些随便。可是酆子敏看得出来,萧金郎怀着一份赤子之心,拿自己当他的骨肉看待,今夜竟为了救塞上飞鸿纪瑶贞,对于酆子敏竟这么疾声厉色地不肯听命,酆子敏更一声断喝道:“萧金郎,你居然也敢和我酆子敏瞪着眼说话,不听我的命令,倘被群贼包围起来,岂不全送命在他们手中?还不随我走!”萧金郎哪里肯听,口中说着:“酆师伯,你这是强人所难。任凭贼人多么厉害,我不能把纪家姑娘救走,我不愿活着回去。”这时远远地一般匪党已经又抄着围过来,酆子敏却向萧金郎道:“好孩子,你总是对得起铁狮王,纪家姑娘已被安老庄主救走,我是故意要看看你是否有血性的。”萧金郎一听酆子敏是故意相试,这才把心放下,立刻随着酆子敏闯进树林中,由酆子敏把周玉背起,小侠安荣和萧金郎保护着韩宝,由酆子敏引着路,从这段乱山头上,绕着一处处的危崖峭壁、峻岭孤峰,算是逃出这般匪党之手。可是五指峰那边接应也全到了,分两路抄过来,直扑北岭,这时见萧金郎安然退出来,大家一同围护回转枫树林,来到后谷中。

  老庄主安世义把纪瑶贞姑娘救了回来,放在床铺上,正在令那个毛燕给预备治伤一切应用的东西,叫姑娘自己理伤换药。伤势虽重,可是没有致命伤痕,只要好好地调养几时,也就可以痊愈了。冀北武师纪绍棠对于萧金郎和安荣,这种少年侠骨热肠,恩怨分明,十分钦敬。这位老英雄虽则身上也带伤,因为有这些好药来服用,仅仅一天的工夫已经好了大半。老庄主安世义和酆子敏商量对付香山总舵这群贼人之法,明知道此时雷州二丑已然是骑虎难下,他们既来到五指峰枫树谷,若是这么灰头土脸地回转广州,在绿林道中就算是折了万儿,更不能叫他做绿林盟主,就是香山总舵也未必能容他们两人再耀武扬威,所以雷州二丑此时真好似如坐针毡。夜间已经出了事,掳来的人又被人救走,迅赶之下,竟自反伤了好几名弟兄。最难堪的是,樊庄误认纪瑶贞为骆绛云,弄出这种笑话来,在同道弟兄们面前,太以难堪。所以楚璧、樊庄竟计划着要和铁狮王这一般旧日的部下,拼个强存弱死,真在假亡。楚璧、樊庄暗中计议之下,尤其不能延缓下去,现在潜踪隐迹的地方,已被敌人查出,自己若不早早地露面,等到人家出头,那可就晚了。两人秘密计议之下,绝不向手下的弟兄们露一字,不过可不能背着几个亲信的弟兄,二丑把所定的计划,悄悄说与了几位同道弟兄。

  内中两头蛇云谦,他是岭南七兄弟的首座,过去也曾在绿林道中扬威立“万儿”,此时听楚璧、樊庄所定的计议,颇不以为然,不过对于楚璧、樊庄已经知道了他们弟兄的为人,只要违背他们的命令,口头上就是他们不说什么,只怕暗中就要有不利于自己的情形。过去的弟兄也曾吃过他两人极大的亏,大家只有点头答应着。原定的是在当夜二更起身,三更一过,赶到枫树谷,至迟五晚要离开五指峰,出衡山的山口。

  枫树谷这里,老庄主安世义和九现云龙酆子敏计议之下,也认为只要容雷州二丑再逃出衡山,重返香山总舵,那一来就算放虎归山,再想收拾他们可就不易了。此次鬼使神差,他竟肯离开香山总舵到衡山枫树谷对付自己,真是天赐良机,正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不止于为铁狮王夫妇报仇雪恨,更可永绝后患。所以这次不宜把这种机会放过。大家计议之下,预备只要当夜雷州二丑不来,在黎明之后,打发人到北岭跟雷州二丑约定,请他们到他枫树谷一会,那时四下里布置好了,一个不叫他走脱,比较着到北找他容易下手。大家是这么商量好的,当夜防守也是十分严密,前谷全被火烧毁,谷底房屋残留的不过十分之一二,到处里还冒着黑烟,烧得树木乱草满山满谷,尽是灰烬,由韩震等相度着形势,依然是设伏把守,派人盘查,以防意外。

  到起更之后,被派的人全按部就班照着指定的地点设伏守望。枫树谷底仍是一片黑沉,看不到一些灯火,那韩震虽则连夜辛勤,仍然是不肯稍有疏忽大意,提着精神,在谷上面各处盘查搜索。静荡荡的岭头二更过了好久,韩震仍然登在最高处,四下察看一番,绝没有一点敌人的踪迹发现。韩震从上面翻下来,围着谷上面转了一周,见没有异状,仍然顺着山道往前山赶了一段。转回来,复往奔后山去的高岗上,一停身张望时,蓦然见十几丈外一段山道上,隐约地似有两三条黑影,如飞地全向这边扑奔过来。天空斜月疏星,虽则没有多大的光亮,可是一两箭地内也能辨别出一切形迹来。韩震认为敌踪既现,他们定是奔枫树谷,若容他们欺近了后谷,这里还有负伤未愈的人,并且先前既没被他们发觉,此时还是不要叫他们知道了后谷有这种隐秘之地。韩震身形紧纵,贴近了悬崖附近,正赶上小侠安荣也从后谷出来,韩震遂告诉他,赶紧飞报后面安老庄主们,派人出来迎击,敌踪已现,我要先挡他们一下。安荣答应了一声,翻身到后谷去报信。

  韩震依然翻回来,纵身到一株大树上,仔细往方才所看到的地方察看时,刹那间,已经又多了四五名,匪徒们全分散在附近一带,似乎在等待着同党们往这里聚合。韩震发现他们既然不急于往枫树谷这里攻,自己也正好等待着安老庄主等率众出击。这时在这附近一带,已经连续发现了敌人,分散开,往枫树谷这边圈过来。

  可是这时候谷的人已经全数出动,老庄主安世义和九现云龙酆子敏、铁砂掌沙天龙作为率领,其余的人除了冀北武师纪绍棠父女,还有镖师方庸、趟子手赵龙留守后谷,照应他父女。刘汉英、佟万胜、杜云崖、杨士安、杨士泽、夏逢霖、何元泰、乔志达、乔志远、萧金郎一齐出动,全翻上枫树谷顶。韩震见大家已然全上来,立刻从树上飘身落在山道上,向老庄主安世义打招呼道:“匪党这次大约又是倾巢而岀,他所带来的人大约全来了,我们还是赶紧迎上前去。”九现云龙酆子敏道:“贼党们既已现身,不宜叫他们四散开,那么动起手来,与我们十分不利。我们还是把匪党们诱到一处,请韩师傅调集后下的弟兄们,往四外圈起来,只要有出去的道路,完全埋伏把守起来,只准进不准退,只要匪党们从这里败退下去,弟兄们就全四围堵截,丝毫不用留情,能把匪党们一鼓成擒,也算我们不白白地在枫树谷这一番布置了。最重要的是雷州二丑,无论如何不得再叫他们逃出手去。”韩震答了声:“好。”现在极容易布置,因为谷底房屋多半焚烧,弟兄们全在谷上五指峰一带山林和树林中暂时隐避,只要传下令去,在一盏茶时,完全可以布置好。老庄主安世义答了声:“好。”这时没有从容的时间来仔细地分派,只匆匆地说了两句话,立刻由韩震去调度弟兄们。

  这里老庄主安世义道:“酆老师,现在我们动手是明截暗堵,酆老师认为怎么适宜?”酆子敏道:“以现在形势看,我们暗中布置,恐怕不容易了。这般匪党全是狡诈万分,还不如挑起火亮子来,正式和雷州二丑等在这五指峰前一决生死输赢。”老庄主安世义点点头道:“那么我们就在这老松林前,列阵以待。请沙师傅把守在枫树谷附近的弟兄唤几名来,叫他们来把火亮子燃着了,然后叫他们登到最高之处,向雷州二丑等叫阵,叫他们到这里一会。”铁砂掌沙天龙赶紧到附近召集防守枫树谷边的弟兄们,立刻亮起火把,往谷顶老松林前集合。

  这时匪党们已经散布四周,他们是预备同时下手,并没想到踪迹早落在韩震眼中。刹那间,已然出头迎击,弟兄们这一发声高喊,宏达镖局所有的镖客,在这里等候雷州二丑,一声接一声地喊出去。深夜空山,这种喊声传递得颇远。雷州二丑所率的一般党羽潜伏枫树谷四周,只等待楚璧、樊庄一到,他们立刻就要直扑枫树谷。因为他在暗中已经派人查过,枫树谷在被烧之下,铁狮王一般旧部,仍然没离开这里,他们就知道这里定有隐身之地,绝不是前谷这点地方。今夜是安心要和沙天龙、酆子敏等一决生死存亡。倘若此番仍遭失败,他们已经议定还要先逃回广州,在香山总舵另定办法。二丑是打定了主意,他绝不容铁狮王旧部在两广一带死灰复燃,并且安心要把萧金郎除掉了,永绝后患。

  此时这边一亮阵,枫树谷的弟兄们一呐喊叫阵,他们知道行迹已露,不能再隐匿下去,立刻由手下弟兄赶紧飞报回去,请雷州二丑等赶快出动。楚璧、樊庄听到这个信息,立刻抄着捷径直扑枫树谷这里。到这里时,老庄主安世义率众在老松林前列阵等待,二丑遂也打起呼哨来,把散布在四周的弟兄们往一处聚合,一同赶奔老松林前。更也叫手下弟兄亮火折子,把火把点着,一同拥到老松林前。匪党们有二十余人,除了为首的一般盗党,其余的也全是香山总舵、岭南七兄弟手下得力的人。老庄主安世义见匪党们也聚会一处,齐奔老松林前凑过来。

  两下相隔着,还有三四丈远,匪党们停身站住,楚璧越众当先,向这边打招呼道:“请宏达镖局子主事人答话。”老庄主安世义越众当先,向前走了几步,抱拳拱手道:“朋友可是楚老当家么?香山总舵可是朋友你掌着第一座?”楚璧忙答道:“不错,我楚璧掌管着香山总舵。答话的老朋友可是渡仙洲的多臂熊安世义老英雄?我可有言在先,我对付的是铁狮王萧宏旧部,要继承宏达镖局的人,你姓安的又不是镖行,妄自岀头,多管我们闲事,老朋友请你后退吧!”多臂熊安世义冷笑一声道:“楚璧,你先不要跟我安世义卖狂。我既然来和你答话,我自然有我参与这件事的道理,你何得这么无理?铁狮王萧宏生前,莫说跟我姓安的还有交情,就让我和他素不相识,我们全站在侠义道的一条线上,也应该出头帮忙,有什么说不下去的?楚璧你也是绿林道中成名的人,不是那种鼠窃狗偷之辈,所以姓安的要和你讲讲,铁狮王萧宏生前和你结怨,你把他镖局子挑了,萧老镖头死在你手内,你总算是占了上风。按着江湖道的规矩说,你应该放手了,可是你竟自赶尽杀绝,铁狮王死在你手中,还不足意,竟自对他还留下的孤儿寡母赶尽杀绝,并且在江湖道中扬言不把萧夫人骆绛云得到手中,不肯罢手,不把那铁狮王萧宏之子斩草除根,也不甘心。这种手段,未免过辣,焉能不激起一般武林同道要下手对付?你咎由自取,孽由自作,你应该反躬自问,是不是你做的事太以地违背天理人心?萧金郎被侠义道好朋友不辞辛苦,舍死忘生,保护得隐匿枫树谷这些年,正为的萧金郎长大成人,要替父报仇。你竟自认为他母子全隐匿在这里,竟从香山总舵率领党羽来到枫树谷,一半你想着把萧金郎置之死地,一半还想着把萧夫人得到你手中。楚璧你们弟兄这种行为,狗屁不如,江湖道中尽有英雄好汉,正途上不能得进身之路,暂时寄身草野,忍耐待时,所以绿林中一样有胸怀大志的奇男子。你们弟兄也是闯出‘万儿’来的江湖道,寻仇报复是很平常的事。可是你们和铁狮王为仇结怨,究竟是为的什么?其行可杀,其心可诛,欺天灭理,逞强霸道,你们就认为江湖道中没有主持正义的人,任凭你们横行不法,就没有人来敢动你一指么?铁狮王被你弟兄勾结一般恶党死在宏达镖局内,已经落个一败涂地,剩下孤儿寡母,你们竟还要赶尽杀绝,楚璧!樊庄!叫我安世义看来,这正是你们恶贯满盈之日,报应临头°”

  樊庄却厉声呵斥道:“安世义你这才叫自寻苦恼,惹火烧身。我们与铁狮王萧宏有不解之仇,势难两立,手下对付他,正是他恶贯满盈,该着死在二太爷之手。我们既已动了他,焉能不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如今来在衡山五指峰,找到他后代,我们焉能叫他活下去?安世义你这么强岀头,你难道就不怕一场杀身之祸么?姓萧的后代也学就了一身本领,二太爷要成全他,叫他做个孝子贤孙,姓安的你何必阻拦,还有那萧宏的女人骆绛云究竟是死是活?现在隐匿哪里?趁早说出,咱们是井水不犯河水,我们自有我们的对头。你若是不听二太爷们良言相劝,非要管这场事不可,那可没有别的,漫说老儿你休想再回渡仙洲,就是你那渡仙洲的巢穴,要叫你留得寸草,我们就枉称香山总舵的瓢把子了。”

  这时萧金郎再难忍耐下去,一伸手把腰中围的九节盘龙棍抖了出来,往前一上步,厉声呵斥道:“万恶淫徒,从广州一带作恶多端,你们这下流的弟兄,尽做些伤天害理的事,凡是江湖道朋友谁肯再放过你们。小爷爷现在要替冤死的人报仇雪恨,不把你们这两个万恶狂徒的心挖岀来,我死不瞑目!”说着话,萧金郎往前一纵身,九节盘龙棍抖起,搂头盖顶往下就扎。那樊庄知道萧金郎是仇人之子,绝不肯放过,自己只有先把他收拾了,还可以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往左微一闪身,九节盘龙棍扎空了,判官双笔已然撮在手中。萧金郎九节盘龙棍扎空了,身形往下一沉,往左一带,盘龙棍旋着,这条盘龙棍向樊庄的肋骨上横扫过来。樊庄一耸身蹿起丈余,往下一落,萧金郎这一棍又扫空,忙往起一长身,脚下用连环步法,左脚倒着往身后的右侧一点地,已然倒转过来。这条九节盘龙棍凭腕力带着,仍然盘旋起来,三次翻身,从上往下斜扎下来。此时樊庄判官笔猛然往起一翻,左肩头往右一长,这只笔猛然从右往左抡起来,向盘龙棍上硬扎。萧金郎棍子收不住势,当的一声,判官双笔震在盘龙棍上,赶到盘龙棍被震得往地上一落,萧金郎就觉得虎口发热,可是紧咬牙关,手底下用力一握棍,猛然往起一抖,从自己面前翻起来,“太公钓鱼”,用棍头猛往樊庄的顶梁上扎到。樊庄双笔没把萧金郎的棍扎落,萧金郎变招又到,樊庄判官笔往一处一搭十字架,力量双臂一贯,猛往起一撩,盘龙棍头一节正扎在判官笔十字叉上,当的一声,那樊庄虽有极纯的功夫,极足的内力,也被震倒岀两步去,萧金郎的盘龙棍也反震起二三尺来。

  这时小侠安荣再不肯一旁等待,往前一纵身,蹿了过来,抖链子枪助萧金郎来战樊庄。可是楚璧没容安荣链子枪扎下来,已然从斜刺里纵身,掣到掌中的折铁翘尖刀,竟自向安荣的左肋上扎来。安荣链子枪已然往下落,楚璧突然从斜刺里袭到,小侠安荣右脚用力向地上一撑,身躯蹿过去,右臂一振力,链子枪从下往后反甩出来,枪头反向楚璧的面门上打到。这两个小侠合斗雷州二丑楚璧和樊庄,全把一身所学尽量施展出来,一条盘龙棍,一条链子枪,舞动了四五丈内,两条兵刃全带着风声。雷州二丑全是成名的绿林,两人武功全有独到之处,可是今夜这两个小侠,他们也得畏惧二分,这一动上手就是二十余招,不分胜败。

  九现云龙酆子敏恐怕萧金郎有失闪,因为知道楚璧、樊庄手黑心狠,只要一败在他手内,非死在他们手中不可。立刻向沙天龙打招呼道:“沙师弟,今夜的事,不分个死活,绝不能罢手!我们还等什么?不能再叫他们走了,我看大家上吧°”沙天龙答了声:“对!就这么办了。”沙天龙答应得快,脚底下快,他脚下一点地,反头一个蹿出去,九节盘龙棍已经早摘到手中,人到棍到,他竟扑奔樊庄,接应萧金郎。九现云龙酆子敏把子母鸳鸯钺也摘下来,腾身扑过来,扑奔楚璧,助着安荣对付淫贼。沙天龙、酆子敏这一过来,匪党也呐喊了声,齐往上扑。这边韩震、刘汉英、双刀佟万胜、神箭手方庸、大力神杜云崖、乔志达、乔志远、杨士安、杨士泽、夏逢霖、何元泰全把兵刃亮出来,往上一围。香山总舵这里一般匪党,飞毛腿胡七、双鞭计明、笑里藏刀阮仁、活丧门阮义、两头蛇云谦也各自往前奋力迎敌,立刻在枫树谷前演成了一场凶杀混战。

  这时萧金郎跟沙天龙这两条九节盘龙棍把樊庄围住了,这一路疾斗猛攻,那樊庄哪里是这两人的对手。这两条兵刃,要一施展动了,带得嗖嗖的风声,他虽是把判官双笔上的功夫尽量施展,可是终难取胜,渐渐地力已不支,鼻洼鬓角全见了汗。沙天龙和萧金郎恨这贼子入骨,焉肯容他再逃出手去,一步不肯放松,沙天龙口中不住地骂着,这一动手之间,已经有两个带伤的,就是那活丧门阮义,被乔志达、乔志远弟兄俩包围住,已经是只有招架之功,并没还手之力。那西江夏逢霖,更从左侧里赏了他两支连环镖,活丧门阮义左眼竟被打瞎,在地上一路翻滚,正好是铁砂掌沙天龙九节盘龙棍“三环套月”式向樊庄进步猛攻,萧金郎往后一退,离开沙叔叔的势子,活丧门阮义正落到萧金郎近前,萧金郎顺手一棍,把活丧门阮义双腿砸折。笑里藏刀阮仁见胞弟竟毁在萧金郎九节盘龙棍之下,他一扬手就把梅花针打出来,这种阴毒险恶的暗器,更是这么不声不响地发出来,萧金郎也就是才回下一撤棍,一筒梅花针到,萧金郎遂“倒赶千层波”,身躯竟在足蹚猛一踹地之下,倒纵出去,身形往下一落,只微微一沾地,又复腾身而起。可是这次不往后退,却往前进,身形往前一纵,迅捷异常,二次再扑过来,九节盘龙棍先甩起来,棍头从上往下落,正找笑里藏刀阮仁的头顶。阮仁猛然往左一旋身,已经闪避开,掌中的七星子尖斜搭着萧金郎的盘龙棍后半截,往里一送,腕子一拧,七星尖子一翻,反向萧金郎的右肋下扎来。萧金郎连用这种轻灵身手,并没有伤着他。

  可是这刹那之间,小侠安荣和酆子敏双攻楚璧之时,眼中望到萧金郎棍伤了活丧门阮义之后,除此也为阮仁的梅花针所伤,小侠安荣可就留了心。九现云龙酆子敏这一对子母鸳鸯钺,功夫绝伦,招数尤其是得少林派嫡系绝传,对付这雷州二丑的楚璧,应付有余。小侠安荣一旁相助,对萧金郎助一臂之力。正巧萧金郎被阮仁暗器逼迫得一进一退之间,小侠安荣竟自抽冷子从怀中扣好了一掌铁莲子,他是静等机会。九现云龙酆子敏觉出安荣动手有些迟慢了,酆子敏仍恐怕他有失闪,时时地顾及他。此时酆子敏正往左一撤步,右手的鸳鸯钺猛然用了手“十里埋伏”,双钺平着一个盘旋横扫,不止于那楚璧得撤身闪避,就是安荣也得把身形全撤开。就这时安荣趋势左掌猛一扬,铁莲子完全打岀,他是斜攻笑里藏刀阮仁的侧面。这种暗器可讨厌,任凭你功夫多纯,你也无法躲避一丈内暗器之力。阮仁竟自被打中了,三粒铁莲子最重的是右耳轮上,几乎被这一铁莲子打晕了,踉跄倒退,想要败走,可是这里哪再容得他脱身。

  刘汉英隐身在附近一棵大树上,待时而动。此时正是一个要紧的时候,这一掌铁莲子打出去,刘汉英已从树上蹿下来,抡刀猛劈,笑里藏刀阮仁,脚下用力一点地,想往左边纵身蹿出去,只要身形蹿入树林中,就可以逃得活命。可是刘汉英这一到,阮仁算是报应临头,刘汉英这一刀扎出去,阮仁身形也是纵起来,可是刘汉英身形往下一矮,一个压刀猱进,人和刀一起到,阮仁武功怎样有根基,左太阳穴这一受伤晕眩之下,脚底下没力了,竟被刘汉英一刀扎在背上。只听他哎哟一声身躯下栽去,刘汉英认定了他不会再活了,翻身来对付一般党羽。

  这时沙天龙、酆子敏已然和楚璧、樊庄在酣战中,可是其余的一般盗党,因为两位瓢把子全被敌人绊住,无法脱身,此时虽与原定的计划不合,大家可不敢再散开,只有奋力在这里拼斗。老庄主安世义指挥着一般武师尽力往上攻,这时两下里已经到了凶杀狠斗的高潮,香山总舵这般匪徒绝不是真个地为雷州二丑甘心卖命。只为这般江湖积盗一个个全是亡命之徒,他们遇到了这种事有时候另怀一种心意,一半是为朋友帮忙,一半是为了自己江湖道上所闯出的“万儿”,不肯轻轻抛掉,所以他们把生死立时置之度外,也不考虑个人的安全。

  九现云龙酆子敏以一对子母鸳鸯钺把一身所学尽量施展出来,和雷州二丑的楚璧杀个难解难分,楚璧论武功本领,在折铁翘尖刀上,虽然有精纯的火候,可是要比起九现云龙酆子敏这身武功绝技,他未免相形见绌。那樊庄一对判官双笔,虽是尽量施为,无奈此番这一猛袭枫树谷,这边应付得得法,完全把他的计划打破,尤其是绿林道,或者走江湖道,对于人杰地灵十分重要,他们若在香山总舵,虽有这般成名的武师和镖行的能手,恐怕也不容易对付了他们。无奈这衡山五指峰,他们是初次到这里,人地生疏,道路不熟,先吃着了大亏。更兼所定的计划,完全违背了他们心意,人心立刻涣散下来。这时九现云龙酆子敏子母鸳鸯钺用了手“鹊巢鸠占”“仙人卸甲”,左手的鸳鸯钺从右往左横截,往上斜翻起,用那尖锐的刺子倒点楚璧的左太阳穴。可是右手的鸳鸯钺从右往左推进去,完全照左手所使的招数。楚璧折铁翘尖刀竟被酆子敏右手的鸳鸯钺截住了,由左往右一横一绞,竟把翘尖刀给他夺出手去。楚璧翻身逃走,可是鸳鸯钺是“三环套月”的招数,回还运用,哪还容他走开。脚下一个“连拔步”,右手把钺刃甩出去,再往前一赶步递招,扑哧一声扎在了楚璧的右胯上。那楚璧身形往前一栽,可真够个成名的大盗,右胯上鲜血蹿岀,可是身形仍然纵起,竟向那五指峰前老松林侧没命地逃走,九现云龙酆子敏是非要他的命不可。

  何况这时萧金郎也竟不顾帮着沙天龙缠战。萧金郎飞身纵起,九节盘龙棍往起一抖,竟自向那楚璧的背上砸去。那两头蛇云谦正和双刀佟万胜、大力神杜云崖拼命缠战之间,他一眼望到楚璧已经被迫得要毁在酆子敏、萧金郎之手,他掌中这条杆棒猛然地一个左右盘旋,把两位武师逼得略微后退。他一个“燕子穿帘”式,用尽了力量,纵了岀来,往老松林前一落,扬手两颗亮银钉脱手打出,完全照着萧金郎下毒手,一支奔脑后,一支奔后心,手法迅疾。他这种暗器轻易没打过空,何况他又是不守江湖道的规矩,暗器暗打,亮银钉发出,酆子敏眼角早已望到,狂喊声:“金郎低头!”萧金郎的盘龙棍已抡了下去,听到酆子敏的喊声,更觉岀暗器的风声,左脚用力往外一滑,把往前砸出去的盘龙棍往左一带,身形斜转,就这样奔脑后这支亮银钉擦着右耳轮打过,左耳朵边被亮银钉扫伤,奔后心这支却因为下半身少退去二寸,竟从右肋旁衣服打过去。还算侥幸,没打伤肋骨,可是也皮破血流。萧金郎咬牙喊声:“好贼子!”自己是一身冷汗,可是恨透了发暗器的贼人。忍着痛,向云谦扑来。

  他们所占形势是成为三角形,酆子敏把双钺一错,脚底下一点地,丹田气一提,竟施展开“草上飞行”的绝技,一踹脚下的山石,身形只离地尺许,只一腾身,就是三丈左右。那两头蛇云谦,亮银钉算是救了楚璧,他本想着索性接应楚璧,从后山逃走。酆子敏焉肯容他再逃出手去,脚下才一沾地,二次腾起,已经扑到了云谦停身处四尺外。可是两头蛇云谦见酆子敏来势过猛,他本是往南纵身的,此时猛然往东一横身,腕子上用足了力,把杆棒抡起,向酆子敏搂头盖顶砸下来。酆子敏脚下才落地,杆棒到,酆子敏左手的子母鸳鸯钺往起一扬,斜找杆棒的中节,已经运足了力,斜往外崩,右手的鸳鸯钺却随着右脚往前一上步,欺身现钺,平步登云,子母鸳鸯钺向两头蛇云谦面门戳来。云谦一甩头,用力一带杆棒,他是由左往后一旋身,用“乌龙倒卷尾”,反过杆棒来,想横打酆子敏的中盘。可是受伤的萧金郎竟自如猛虎一般,两个纵身也扑到了。这条九节盘龙棍运足了十二成力,并没往云谦身上招呼,正向他倒甩过来的杆棒上猛砸下来。这正是这位小镖头聪明之处,这条盘龙棍,吧啦一声,把云谦的杆棒砸得立时脱手,这山坡的碎石,竟激起一片碎末。酆子敏右手的鸳鸯钺虽是刺他面门点空,可是再一旋身时,这支鸳鸯钺往下一沉,猛自向云谦的右肩头后猛砸下来,整个的钺头子顺着他背后斜着完全给他开了,岭南七兄弟中以云谦最为勇猛老谋,可也就数他死得最惨,尸身往前一栽,倒在了山坡上。

  萧金郎竟把自己伤痕忘掉,喝喊了声:“酆叔叔那楚璧贼子,可不能叫他逃出手去,咱们赶紧追!”酆子敏把子母鸳鸯钺往左手一合,一把抓住萧金郎,厉声说道:“傻孩子你伤痕怎么办?难道你不要命了么?”这句话倒把萧金郎提醒,立刻觉得右手十分疼痛,可是仍然恐怕酆叔叔笑话,自己少年不能阻挡痛苦,遂强忍耐着要立时追赶下去。九现云龙酆子敏把子母鸳鸯钺已经放在地上,喝令萧金郎赶紧把衣服解开,在星月的光下,看了看伤痕,以及萧金郎现在的情形,酆子敏略微把心放下。因为这种伤痕,若是重了,绝难挣扎到现在,知道不过是破了皮肤,没有伤着筋骨。酆子敏赶紧把囊中带的金创散取出来,匆匆地给萧金郎敷上,叫他把衣服的下摆撕下一条来,把伤处系好。酆子敏的心意要叫萧金郎先回去,暂时退到后谷,但是萧金郎因为不共戴天之仇,离开今夜,再难报复,绝不肯回去,更不肯耽搁,把九节盘龙棍提在手中,向酆子敏道:“酆叔叔,我不管你老怎样,我可要追下去。”酆子敏只答了声道:“好小子,咱们就这么办!”

  萧金郎头一个纵跃如飞,直扑那片乱石岗,方才已经望到楚璧是奔这里逃下去的,遂奔这里追下来。那里是直奔枫树谷后面的一段,极荒凉的崎岖小道,十分难走,脚底下一个不留神,就得被乱石绊倒。萧金郎绝不顾身上现在的伤痕振动着,忍着疼痛,尽力地搜寻下来。果然那楚璧竟没逃开,他当时在山冈上脱身逃走,身上既有伤,道路又十分难走,哪像平时那么纵跃如意,竟被萧金郎发现他的踪迹,远远望到他的背影,这时可不敢断定准是他,萧金郎远远地高声喝喊:“前面什么人?若不停住,可用暗器收拾你了。”楚璧一听到了喊声,知道自己的催命符已到,以往那么顽强凶猛的积盗,此时竟成了丧家之犬,漏网之鱼,并没敢答声,脚下加紧,在山道上纵跃如飞。此时到了他逃活命的一刹那,把他一身的力量完全用了出来。这里正通着衡山外岭一道悬崖,他拼命逃过来。到了这道悬崖口,可就怔住了,以他现在身上这点力量,想翻下这道悬崖,势所不能,可是后面的人将要追近,在走投无路之下,只有生死一拼,别无他法。

  他才待翻身迎战,蓦然从斜刺蹿出一条黑影,相隔他五六尺远,反往一堆乱草中一闪,却隐匿身形,楚璧此时哪会辨别出来是什么人,楚璧方才作势,要猛扑过来,突听得这人低声招呼:“瓢把子!接着这个,我给你挡一阵,赶紧往这里翻下去,足可以脱身逃走。”楚璧一听发话的声音,正是自己的弟兄,是香山总舵守前山的巡山大头目,铁胳膊邱宝善。楚璧不敢答声,他那里已经抛过一件东西来,正落到脚下,楚璧一俯身拾起来,是一条飞抓百链索,有了这件东西,足可以盘下悬崖峭壁。这铁胳膊邱宝善立刻从乱草中转身,反扑过去,楚璧说了声:“邱二弟,只要姓楚的能够脱身逃得活命,绝不忘弟兄你今夜相救之德。”楚璧遂赶紧地扑奔悬崖峭壁口,用抓头搭住了上面的突起石峰,用抓头抓牢了,顺着绒绳盘了下去。

  萧金郎酆子敏望着前面的黑影,紧追过来,将追到这悬崖峭壁切近,蓦然有一条黑影从一片乱石堆后飞纵起,横阻住去路。萧金郎厉声呵斥:“贼子,你还敢抗拒。”抖起九节盘龙棍身形往这边一纵,盘龙棍猛砸下来。这拦路的竟自往旁一纵身,避开九节盘龙棍,又往背上掣下一口厚背鬼头刀来,猱身进步,抡刀猛砍。萧金郎“咦”了声,看出动手的竟不是楚璧,另换了一个匪徒。九现云龙酆子敏这时也赶到,萧金郎忙招呼道:“酆叔父,恶贼偷梁换柱,已经逃出手去,我收拾这个,酆叔父你赶紧搜寻。”酆子敏也看出不是楚璧,遂答了声“好”,纵身扑向悬崖。这里只是崖头一带,绝没有楚璧的踪迹,顺着崖头这里往西搜寻过十余丈来,突然发现峭壁下一条人影晃动,尚没到下面的平地。酆子敏知道这定是楚璧逃下去了,立刻喝喊了声道:“恶贼,我看你逃得出酆老子手去么?”酆子敏把子母鸳鸯钺往背上一挎,一飘身落到山壁上,仗着一身轻灵小巧的功夫,借着山壁上藤萝蔓草突起的岩石,借脚停身,忽左忽右地纵跃攀缘,居然从上面翻了下来。可是任凭酆子敏身手上怎样轻快,数十丈的悬崖峭壁,也得稍微耽搁。看见酆子敏到悬崖下,那楚璧已经顺着山壁下面如飞往前逃去。酆子敏不顾一切地把一身所学,尽量施展开,身形快似离弦之箭,猛追了过来。但是楚璧虽在负伤之下,他原本有一身极好的轻功,现在他死中求生的一刹那,他没命地一阵疾纵力驰,更兼他在这种时候,尽拣那危险之处,别人不敢走的地方逃了下来,并且他这次逃下悬崖峭壁,不奔大路,反行折转来,顺着山根底下,飞逃下去。任凭九现云龙酆子敏身手上如何轻快,这一比他慢了一刹那,终于被他脱身逃岀手去。赶到萧金郎再从上面翻下来,越发地晚了,跟酆子敏集合一处,在附近又搜寻了一番,只好是任凭这楚璧逃走。

  酆子敏和萧金郎这爷儿两个一商量,五指峰一带经过方才一阵凶杀猛斗,定然已分出胜负来,匪徒们只要逃窜,仍然是以北口逃出来的居多。这爷儿两个遂绕着山根底扑奔山口,为是在这一带堵截。赶到酆子敏、萧金郎扑到了山口前,耳中尚听得里面不断有呼哨之声,知道匪党尚没退净。可是这一带既然能听到呼哨之声,香山总舵下一般党羽,必然全是往山口这边撤退了。酆子敏头一个飞身纵进山口,萧金郎跟踪而入,进了山口没有多远,迎头顺着山道的左侧,嗖嗖地蹿过两条黑影来。酆子敏伸手掣子母鸳鸯钺,萧金郎盘龙棍原在手中提着,这爷儿两个齐往前一纵身,酆子敏厉声呵斥:“什么人?赶紧报‘万儿’!不答话,可莫怪我们动手了。”因为地方太黑暗,不这么喝问一声,恐怕误伤了自己人了。可是酆子敏不敢动手,来人却已经发动,头里那个猛往起一纵身,一个“鹞子钻天”式,身躯飞纵出,拔到一丈多高,仍然是贴着道边树荫子下赶到,往下一落,正好扑到酆子敏近前,这人一条链子枪搂头盖顶猛砸下来。酆子敏往左一撤步,左手的子母鸳鸯钺往上横着一拦,喝声:“猴儿崽子!你敢动手?”右手的鸳鸯钺平着往外一推,反向这匪徒胸前刺去。这匪徒身手十分灵活,链子枪往下一落,眼看着已和鸳鸯钺搭上,他脚尖微微地一沾地,左脚尖用力一点,又复往右纵出去,竟自把链子枪撤去,往右纵出四五尺,身形一落,猛然一个“鹞子翻身”,链子枪从右往后,反甩过来,“乌龙卷尾”,“倒打金钟”,哗啷啷一响,这条链子枪竟向酆子敏的右肋上卷来。酆子敏双钺走空,真想不到匪徒身手竟这么巧快,链子枪又到。酆子敏此时已然认出,莫怪匪徒手底下这么厉害,原来是香山四煞的大爷黑心焦文豹。酆子敏在他链子枪甩过来,容得枪身已经贴近了右肋,双钺猛然往后一推,身躯可是猛然又往左一翻身,右脚倒过来,往自己身左侧一探,双钺和链子枪一滑,跟着又是一个翻身,一连两个转身,身形转得快似风车,这对鸳鸯钺带着风声,竟向黑心焦文豹右肩头和右肋后猛砸下来。这种势子,威猛异常,黑心焦文豹左脚赶紧往前一滑,身躯随着左脚退步之势,向前一探,右脚也换出去,也往前一上步,这条链子枪运足了,腕子猛翻回来,竟向酆子敏左肩头左耳轮上砸来。他这种身形闪避得也十分巧快,链子枪的招数,变化得迅捷异常。酆子敏双钺递空,焦文豹身形撤出去,反递招过来,自己右脚微往右一滑,左手钺往起一翻,链子枪到,单钺往上一晃,往下一沉,竟和链子枪搭在一起。

  可是那萧金郎早已蓄势待发,此时竟自不声不响,贴着树荫下猛往起一纵身,腾身纵起,掌中的九节盘龙棍也蹿出来,身形往下一落,相隔还有五尺多远,可是右臂一探,这条九节盘龙棍的棍梢正砸在黑心焦文豹的链子枪上。酆子敏那里鸳鸯钺正掳住了链子枪梢,这一棍扎下来,酆子敏的鸳鸯钺全险些出手。黑心焦文豹哪里还握得住链子枪?也竟自脱手甩落,被酆子敏鸳鸯钺这边一带,给甩向山道右侧。焦文豹一斜身向树后猛纵,萧金郎九节盘龙棍扎上了后,棍头往地上一落,焦文豹纵身逃走,萧金郎猛然一拉腕子,把棍抖起,人和盘龙棍一块儿进。这种“乌龙穿塔”的招数,用在盘龙棍上,这是铁砂掌沙天龙独有的绝技,枫树谷七年的光景,沙天龙把自己盘龙棍上所得的功夫,完全算传授与萧金郎。此时竟用这种绝技,棍抖出来,黑心焦文豹身形才往下一落,哪里会逃得开,正被盘龙棍的棍头点在了脊背上,扑通摔向树后。萧金郎见棍点中了,身形往下一落,猛然腕子往起一翻,盘龙棍塌着地面,往回一撤,二次砸起,这一棍要把黑心焦文豹扎死。哪知道萧金郎的棍带回来,才从自己身右侧把盘龙棍砸起,还没容得前落,哪知黑心焦文豹竟在那种受伤之下,身躯往起一扬,他可是没站起来,只半斜着身子,右手往后一扬,三粒铁弹丸同时打出,向萧金郎的面门、胸膛、小腹打到,这种暗器发得猝不及防,萧金郎盘龙棍正甩起,身躯的前面完全空着,只有猛往左右一斜身,一仰头,面门胸前这两粒铁弹丸完全闪开,奔小腹这粒却打在右腿上。萧金郎身躯倒退,险些摔在树旁,仗着一棵大树干,把身躯挡住。

  九现云龙酆子敏已经怒吼一声,猛扑过来,掌中这对子母鸳鸯钺,往下就扎。焦文豹的身躯,此时是半躺半坐,酆子敏这一俯身,他竟自猛然右臂一举,又是两粒铁弹丸向酆子敏的面门上打来。酆子敏此时万也没想到他伤了萧金郎之后,没有缓手的工夫,还能二次发暗器。可见就在焦文豹右臂往上一甩,从他倒卧的旁边大树干后,有人猛喝了声:“好贼子!”焦文豹竟在这种喊声之下,号了一声。原来他两粒铁弹丸,向酆子敏的右肩头旁扎来时,大树干后那人给了他一镖。这一镖离得近,打得准,正从他手背上穿进去。若不然酆子敏也难逃这两粒铁弹丸之下,酆子敏在这种极怒之下,哪还肯留情,左手鸳鸯钺猛往下一挥,正扎在焦文豹左半边脸上,立刻血花四溅,把焦文豹削去了半边脸,死尸倒在树下。树后这人也蹿出来,竟自招呼着:“萧叔叔,你的伤痕怎样?”酆子敏见来的正是小侠安荣。

  酆子敏此时顾不得和安荣说话,也赶忙把鸳鸯钺挂起,过来察看萧金郎伤势如何?萧金郎倚在树干那儿,手按着右腿,疼得头上见了汗。焦文豹这种铁弹丸手劲大,十分厉害,竟将萧金郎右腿打伤,铁弹丸还算是没嵌入肉内。九现云龙酆子敏赶忙把萧金郎伤痕系裹好。这时枫树谷那边又涌起一片火光,小侠安荣要搀扶着萧金郎,萧金郎依然不肯示弱,仍然是忍着伤痕的疼痛,顺山道往里走来。

  这时耳听得里面匪党的呼哨声音,已经渐渐地少了。跟从山道里面闯出一队弟兄,由韩震率领着,并且各拿着火把,沿途搜寻匪党,后面更有夏逢霖、何元泰、佟万胜、方庸这一般武师,也全追赶逃走的匪党们,齐扑山口,此时跟萧金郎、酆子敏等会合一处。韩震报告枫树谷那边匪党们业已全数败退下去,雷州二丑楚璧、樊庄也全逃了岀去。老庄主安世义已经率领着一般老师傅,奔后山追赶匪党,也惦着接应酆老师,更因为没见着少镖头十分着急,所以派他们赶奔前山一带,一半是搜寻匪党,一半是接应自己人。酆子敏听到韩震的话,略微地安心,自己人并没有多大损伤,不过最失望的是雷州二丑又行逃出手去,这两个恶徒不除,终是心腹之患。酆子敏遂嘱咐韩震,只要把山口一带安置一队弟兄,把守住了。大约匪党们绝不敢在山里驻留,一定全逃出山去,天亮后,守山口的弟兄就可以撤下来,我们在枫树谷集合,以便商量善后的办法。韩震答应着,领率一般弟兄,往山口而去。这里酆子敏跟夏逢霖等一般老师傅,齐往后山走来,匪党们到这时逃得干干净净。酆子敏等到枫树谷前,这里有镖师大力神杜云崖守卫着,靠山坡一带,有几个当场毙命的匪党尸身尚未掩埋,这次香山总舵的一般匪党,总算是旗开得胜而去。工夫不大,老庄主安世义率领着一般人,也从后山回来,查点自己的人,除了几位武师有受伤的,倒还没有一个死在匪党手里,这总算万幸了。

  这时天色已然快亮了,一同回到后谷,只有铁砂掌沙天龙尚没回来,大家十分担心,萧金郎更是关心,他不顾自己的伤痕,非要带着人去找沙天龙不可。酆子敏拦着他道:“金郎,你不要担心,香山匪党虽则厉害,可是你沙叔父掌中那条九节盘龙棍,还没把他们放在心上,绝不会落在他们手里。”萧金郎正在打算自己出去寻找时,沙天龙竟自从外边回来,看那情形颇有些力尽筋疲。酆子敏忙招呼道:“四弟你回来了,怎么样?难道身上受了伤么?”沙天龙竟自坐在凳子上喘吁吁说道:“老沙还没有受伤,不过樊庄那些贼子,终被他逃出手去,我空跑了四五十里的山路,没把他追上。这贼子漏网之后,我们依然是不能安心。我恐怕是大家想念,不然的话,我还要跟踪迹地追赶下去。这一耽搁,恐怕被他逃脱了。”老庄主安世义道:“沙老师说的话是一点不差,雷州二丑实不能叫他们逃回香山总舵。只要再逃了回去,养足了锐气,再想收拾他,可就费事了。”酆子敏道:“我们在天亮之后,不必迟疑,赶紧分派一回,我们分成四路,沿途追赶下去。他就是往回下逃,也必然是仍然逃回香山总舵,我们跟着往下赶,或者他不会走脱。”

  这时天光大亮,韩震因为众人辛苦一夜,他吩咐弟兄们赶紧预备了酒饭,大家饱餐一顿。彼此一商量:“应该从枫树谷这里追赶下去,顺着往广州那条路沿途搜寻。这两个恶贼,已然受伤,绝走不快。并且他们也不敢从水路上搭船走,往上游走船,行得极慢,更不容易隐秘行踪,那么他必是起早走,我们分为四队,沿路搜寻下去,不论大小村镇,也不要空空放过,我想不会叫他逃回香山。酆子敏和沙天龙全认为萧金郎身上还有伤痕,老武师纪绍棠还没痊愈,打算叫他跟纪老师晚走两日,那老庄主等跟酆子敏沙天龙先赶下去。可是萧金郎绝不肯听,他向酆子敏沙天龙说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如今眼看着就可以为死去的爹娘报仇雪恨,我无论如何也得手刃这两个恶贼,也不枉沙叔叔费尽了千辛万苦,把我抚养成人,我身上这点伤痕,算不得什么,我不止于立时追赶贼人,我还愿意头一站下去。”酆子敏沙天龙见萧金郎意态甚坚,也不过分地拦阻。

  那老武师纪绍棠自己因为这次拔刀相助,仗义帮忙,未能够把贼党除掉,自己受伤,反带累得大家不安,自己十分抱愧。此时见大家要走,遂向酆子敏说道:“我父女此番来到衡山五指峰枫树谷,不能够为萧少镖头尽力,反倒带累了大家。现在请不必为我们父女做打算,我们也要立时离开,出枫树谷到陶家营住上两日,我们随后也要赶到广州。但盼着老师傅们能够早动手,萧少镖头大仇得报,我们父女也要喝大家一杯喜酒。万一雷州二丑竟能逃回香山总舵,我父女只要赶到广州,仍然愿意追随安老庄主之后,和香山匪党再周旋一下。”萧金郎忙说道:“纪老师傅不要客气,老师傅为我的事不顾一切危险,身带伤痕,尚为我处理打算,叫小侄感激不尽。老师傅挪到陶家营也很好,赵龙师傅尚不能回去,可以随同纪老师一同到陶家营店中。老师傅伤痕养好,请赶到广州。万一匪党未除,还要借重老师傅之力帮忙。”说到这儿,老庄主安世义那里已把人分派好,韩震这里更把枫树谷这里弟兄召集一处,向他们交代:“自己得赶奔广州办理萧少镖头的事,请弟兄们务必要照着一切情形,安分守己地过下去。我韩震早晚地定要回来,我任凭有什么事情,干什么事业,也不会忘了一般弟兄。”这般弟兄这些年在韩震领导之下,枫树谷安居乐业,不受外人丝毫的侵扰,此时听得韩震这一要走,未免全有些留恋之意,遂要求韩震无论如何将来不要把大家完全忘在脑后。韩震和大家作别之后,由老庄主安世义领率着一般群雄离开五指峰枫树谷。

相关热词搜索:云中雁

下一章:第三回 狭路相逢 歼楚璧夜探鲨鱼港

上一章:第一回 小侠追踪 探洞穴义救纪瑶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