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勇恽义 智入孽龙山
2025-04-15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弟兄二人赶紧来到房间中,把门外所见的情形,说与了一班老侠客们,大家听了,可算放了心。现在只有担心的就是那拿云赶月卢奇,和小侠方英了。从龙门山直到入了藏边,依然不见他两人的踪迹,这一来方纪武可实有些放心不下了,只是无可如何,想到不好处就认定了他两人在龙门山接天岭已然遇了害,不过儿子方英虽则是初入江湖,没有一些阅历,可是那拿云赶月卢奇虽也是年轻,可是刁钻古怪,足智多谋,曾替巴山剑客办过不大事,绝不至于就那么容易为西川双煞所暗算。方纪武此时是苦在心里,说不出来。白眉叟恽继唐向蜀山二老道:“顾道长既然在店门外留下暗记,定是和追风仙猿侯元礼大侠,赶奔天龙寺。只是卢奇和方英,至今不见下落。巴山剑客既已入藏边,他对于双小失踪,不会不关心,倘有信息,定然要留柬指示,可见双小尚无音信。按这两个孩子私走的情形,定是在龙山门接天岭暗侦西川双煞,隐迹潜踪,以便暗中易于下手。只是我们在龙门山被困烟火阵,这两个孩子全没出来接应,情形可有些危险了。现在很懊悔的是临起身追赶飞龙大师和西川双煞之前,没把西川双煞的垛子窖仔细搜查一下。真若是被双煞所害,我们也好有个准备,我们若不能为双小复仇,哪有面目再离藏边。”金沙掌鲁夷平道:“恽老师,先不必作那样想,据我看还不至就落到那种地步。卢奇颇能应付事,他那份聪明机智,不在他师父之下,绝不会就落在双煞手中。我看他既敢把方英带走,幽魂谷出事,青娥、倩娥被掳劫,或许他两人已然跟踪下去,相机下手也未可知。我只是认定了这两个孩子不会发生意外,这种道理连我也不可解,好在到天龙寺也就可查出他们的生死存亡来,我们还是不要担心吧。”武老师方纪武道:“现在也不必再把他两人的事放在心上,长命寿短各有命定,我们赶紧预备动身吧。”

  大家把所备办的干粮水袋,全分开各带一份,提防着中途或有意外事发生,不至于受了饥渴之累。算清了店账,起身。这时天色还早,太阳也就是刚上来,从黑河甸一走下去,只出来约有十余里,沿路渐渐荒凉,路途上行人很少。已经向当地土人打听明白了,奔孽龙山,得走两天半的路,还得不赶上天气坏,若是一遇上天气坏可就不定什么时候走了。因为这一带是除了山道就是沙漠,若是赶上阴雨连绵,定然被困在这一带。因为这种沙漠之地,只要一有大雨,立刻全成了沙滩,数百里内无法行走。这一班侠义道,因为天气还好,更不敢耽搁,全是紧走下来。这般人最省事的是不用找有人家的地方,只要能通行,是越离着人家远走越好。这一天的工夫,走出约有八十余里,估计着离七煞岭近了,大家遂在一个小山场里歇息下来。

  等到月光东升,照得山坳这里清幽异常,这位老武师方纪武虽说是胸怀豁达,能容事容物,可是遇到眼前这种逆事,也难以抑制着满怀愤慨了,忧形于色的一语不发,倒背着手在山道上来回走着。老侠客们谁也看得出来,索性也不来劝他。本来也难怪方纪武,自己儿子赴会龙门山,不知是否为探访贼人未回,还是已遭毒手,女儿青娥、倩娥又被掳劫,此次下藏边搭救爱女,尚不知结果如何,方纪武哪会不愁烦欲死。

  这时恽仁、恽义却凑了过来,恽仁向方纪武搭讪道:“方师兄,你看前边这高岗十分平整,好像一座月台似的,我们到上面向前望一下,看看能够从高处望出多远去?”方纪武是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遂随着恽仁、恽义向高岗上走来。这道高岗斜跨着东北西南的两座山头,高有六七丈,有巉岩的。方纪武和恽氏弟兄到了上面,胸襟也不由得一阵舒畅。上面平整洁净,如一道长堤,疏疏的十几株老树,散布在高岗上,在月明之下,树的倒影摇曳着,风过处,树叶萧萧作响。向前望去,远远一道大岭,上面树木浓茂,相隔有两箭多地远,看不真切岭上的情形。这时忽然听得半箭地外一道矮峰下,有人声和脚步之声,方纪武和恽仁、恽义全是一惊,因为午夜空山是绝不会再有行人,并且所听见的还不止于是一两人脚下所发出的声音。

  方纪武遂向恽仁、恽义低声打着招呼,各自把身形隐蔽着向前探察。只见前面那条崎岖的山道上约有四五个人,似乎搭着什么东西,只是这般人的形迹也在隐秘着,顺着一条斜山坡向一座大岭走上去。恽仁却向方纪武低声道:“方师兄,这几个人行动上颇带着鬼祟,我们何不跟上去看看,究竟是做什么的?”方纪武答道:“我正是想这么办。”这三人也不再向蜀山二老们打招呼,老武师方纪武头一个就从小山头这边翻下去,恽仁、恽义也跟踪而下,各自借林木隐蔽着身躯,轻蹬巧纵如飞地向那岭下扑过来。相隔本没多远,不过那一行人脚下也不慢,方纪武追到他们方才现身之处,这时他们已到了那道大岭的半腰。方纪武顺着山道的左侧掩蔽身形追赶下来,恽仁、恽义从右侧也紧追上来。

  从下面到岭头高有三十余丈,赶到翻上一多半来,已然看出这岭上面原来是一座极大的寺院。方纪武心中一动,想着既入藏边,全是那飞龙大师的一党,这座寺院更建筑在这种荒僻的大岭间,尤其是看着扎眼。方纪武连着纵身蹿上了岭头,找那林木繁茂的地方,把身形隐住。只见那一行人已到了庙前,他们一共是五个人,是一个黄衣藏僧,带着四个壮汉,抬着两架爬山虎,放在了庙门前。那四名壮汉不住地用手巾在抹着脸上的汗,似乎走了很远的路程。那庙门紧闭,庙门左右全是那遮天蔽日的古柏苍松,全是千百年前的所遗下来的,把这一带越显得阴森死寂。

  这时一个身量高大的轿夫说道:“师父,你倒是往哪儿送客人?我们也得请示请示,我们跟师父你跑了这么远的路该怎么讲呢?”那藏僧声色俱厉地呵斥道:“不是早对你们讲过吗?到哪里去,跑多远的路,用不着你们多问。有一天算一天,加倍地给你们工资,你们还有什么不合适?”说着话,伸手把庙门上的铜环连敲两下,也没听见里面答话的。忽隆隆两扇高大的庙门两下分开,当门而立的又是一名藏僧,却向门外站的这个僧人说道:“师弟你回来了?施主那里正在问你呢?事情不容耽搁下去,来人已入藏边,眼前就到了动手之时,把他们带进来吧!”外边这僧人向那四名壮汉一挥手,他们把那爬山虎仍然搭起,随着藏僧走进庙门去,庙门跟着掩闭。老武师方纪武和恽仁、恽义,全不约而同地飞纵到庙门前,借着树隙漏进来星月之光,仔细辨查,这座庙竟是大佛寺。方纪武矍然想起,这是天龙寺门下弟子所掌管的七煞岭大佛寺,也正是巴山剑客初访天龙寺,曾经主使那藏僧中途邀劫的铁面大师主持的天龙寺下院七煞岭大佛寺了。恽仁、恽义也曾听那巴山剑客说过,遂低声向方纪武道:“方师兄,我们还算不虚此行,这大佛寺是飞龙大师最得意弟子主持,我们何不趁这时暗入大佛寺探查一番?”方纪武点头道:“我看方才那藏僧的举动离奇,我们应该仔细查看一下,或者能得到什么消息也未可知。”恽义道:“这座寺院很大,我们分途而进吧。”

  彼此商量好,方纪武由正面往里翻,恽仁从东墙,恽义从西墙往里搜查,三人再往一处集合。这座大佛寺有四五层佛殿,还有数十间僧房,寺院中到处全有古老的树木,越发显得这座大佛寺有无上的庄严。方纪武从山门前翻上了墙头,向里张望,从山门内起,当中是三四丈宽的一条甬路,甬路两旁全是参天古木,离着有十几步外,是一座大佛殿。这大佛寺中的建筑和内地里庵观寺院有不同处,山门这里是一段大石墙,石墙内也没有钟楼以及两的配殿,只有迎面这座大佛殿倒有九间长。可是这座大佛殿两旁再没有出入的门户,两边的山房直顶石墙,这种建筑无论走到什么地方也不曾看到,这不问可知,定是得从这大佛殿穿过去,才可以到后面了。

  方纪武看着十分怀疑,自己纵身下来,落到树荫下隐蔽着身形,直扑这大佛殿前。这种地方只要有僧人出入,极容易被他察觉。方纪武蹑足轻步从树干下黑沉沉暗影中扑到了迎面大佛殿前,佛殿的格扇门关闭着,更不见那四个壮汉在那里,这大殿中不知是否有人把守着,方纪武往西斜着一纵身,蹿出两丈左右,往起一耸身,脚点房檐口,往前一换步,已经飞纵上大佛殿的屋脊,把身形斜着往房脊上面一矮身,向后面看时。一层层殿宇,全是那么高大,伟壮,在这大佛殿的后面,东西两面全有配房了,可是前面这一带,既没有僧人又没有灯火。方纪武连跃过两层房屋,眼中看到偏着西边有一道小院内,现出灯火之光。方纪武遂扑奔了过来,在东北角一段矮墙头隐住身躯,向下面查看时,只见这道小院是坐西向东,西面有三间正房,南北两面各有两间耳房,门窗上全现着灯光,并且有人在正房里边说着话。方纪武一眼望到在这小院中的西北角夹道的地方,放着那两架爬山虎,方纪武知道那四名壮汉定在这里,一飘身落在院中。先往西北角夹道这边查看了一番,并无人踪,又把南北两边耳房,全查看到了,虽有灯光并没有人声,这才直扑奔正房窗下,听到里面说话的声音,似在屋中偏着北角一带。方纪武遂来到这正房北间的窗下停身站住,耳中听到一个粗声暴气的人说道:“我们是抬着力气换钱,不亏心不犯法,藏边这条路也不是没走过,就没有被客人这么挟制过,大师父们又是出家人,怎的对我们这般苦人这样看待,我们难道犯了罪吗?”

  方纪武赶紧把窗户点破,往里看时,只见这屋中地势颇为宽大,在北山墙下一张木案上,放着一盏铁油灯,灯焰极大,不过时时有黑烟子冒起,灯火是摇摆不定。在靠里边后墙下一张八仙桌旁椅子上坐定一个僧人,年纪约有五旬左右,黑脸面,浓眉巨目,狮鼻阔口,相貌长得十分凶猛,穿着件黄僧衣。他面前桌案边上放着一包散碎银两,更有一个布口袋,里面不知是装着什么,在他面前站着正是那四个轿夫,内中那个身量最高大的已经在十分愤怒的跟那藏僧口角着。这时那藏僧却沉着面色向那轿夫呵斥道:“寺主就是这么交派下来的,难道你敢不遵吗?何况对你们并没薄待,所给你们的脚力钱,全是加着倍,干粮水袋全给你们预备齐全,更有我们的人跟随着一道走,无论有什么事用不着你们管,这有什么对不住你们的地方?还敢在你大师面前这么无礼,难道你是不要命了吗?既然是常走川藏一带,你也该知道这大佛寺就是孽龙山天龙寺的下院,藏边尺寸之地,全是天龙寺掌教所有。你们若是这么不遵着寺主之命来做,只怕你们要后悔不及了。快些下去吧!说不定也许少时就要起身,你们若不答应把我们这里所擒获犯寺规的弟子送到天龙寺,恐怕你们再难活下去了。”内中一个轿夫一旁说道:“鲁阿发,你何必这么固执,我们这趟买卖多耽搁几日不是一样地赚钱吗?何必叫这位大师着急。”

  这名轿夫立刻把桌上的银两取过来,塞到那个身量高大轿夫的手中,他更把那布袋提起,向那藏僧说道:“大师咱们就这么办吧!哪时走你招呼一声,不过我们临回来时,得允许我们从官道上走,少耽搁一天算一天,为什么叫我们再多走二三十里路呢?”那藏僧点点头道:“不必麻烦,绝不会难为你们。”这四名轿夫一齐转身退出来,方纪武赶紧纵身闪开,翻到屋顶上,自己暗自思量:“听这话锋,分明是他天龙寺门下弟子犯了门规,被这大佛寺的僧人擒获,往天龙寺掌教那里解送,我倒要看看这铁面大师是怎样一个厉害人物?”

  方纪武从这小院的屋顶退出来,仍然扑奔这大佛寺的后面,眼前在这西半边越过两道院落,有一条夹道,却往前转去,走出没多远,耳中听到前面有轻微脚步之声,自己往旁一闪身,隐藏在黑暗之处。只见一名藏僧,手提着灯笼,从这夹道的东边一条横夹道中走过来,直往西横穿过去。方纪武隐蹑在他身后,走出没多远来,在北面一带短墙当中,有一道八角门,那两人一直走进八角门去。方纪武来到近前,偏着身子从八角门这里张望,只见好大一段院落,十四五丈见方,迎面坐北的一排有八九间房子,在偏西那边一通连的五间,窗上的灯光很亮。执灯笼这名藏僧,他走到五间通连的门口,把灯笼插在了窗户旁,轻轻招呼了一声,屋中出来一个少年的僧人,把他领了进去。方纪武趁这时腾身飞纵,也到了那门口,这一排房子前面,全有五人多宽的走廊。

  方纪武先打量好隐身之处,这才凝神静气贴到窗前,仍然把窗纸点破了一个小孔,往里看时。只见这屋中陈设的好生富丽,全是楠木的桌椅,靠西墙下神案上供着一尊欢喜佛,在这神案两旁全有座位,神案前更摆着三个黄缎子绣金龙的拜垫。在北墙偏东一点,一座茶几旁坐定一个藏僧,好威严的相貌,此人若站起来,身高足有六尺开外,面如锅铁,黑中透亮,两道扫帚眉,一双大环眼,狮鼻巨口,绕颊浓须,手中捻着一挂佛珠。这藏僧正是这大佛寺中住持铁面大师。靠窗这边站着两名僧人,正在听那铁面大师吩咐着话。只听他说道:“他们从这时起身,天明时须赶到通天幢,从通天幢走过那二十里的黑沙岭,从那条捷径下去,那条道上我就没听说有人敢从那里走过,他们只要按着我的话走下去,任凭川中那般武师就是踏进来,他们也不会找到这深僻境地。只要把两个送到孽龙山掌教座下,我们师徒从此越发要得掌教的欢心。你们一路上要小心谨慎。”窗前站的两个僧人答应着退了出来。

  方纪武急忙纵身闪开门口,那两名藏僧出得屋来,却转向后面一条夹道。方纪武暗暗跟随着这两名藏僧,从这条夹道穿过去。到了这大佛寺的西北角,他两个扑奔了西边一排矮屋前,到了那第三间房门口,取出一把钥匙来,把门开了,走进里面。方纪武方要贴近门旁,看着里面的情形,自己才待转身,从这矮屋的转屋处,飞纵起一条黑影,往这矮屋前一落,脚下没有一些声息。方纪武仔细一辨别,看出正是那少庄主恽仁。方纪武赶紧地一俯身,从地上随手拾了块小石块,一抖手打出去。这种手法打得也十分巧妙,往恽仁身后落下去时,好似手放在地上一般,绝没有多大声音,少庄主恽仁已经觉察,方纪武也把身形显露,恽仁却向方纪武一打手势,方纪武纵身蹿过来。恽仁却把左手食中二指往唇边一按,示意方纪武,不要开口问话,提防着屋中人,方纪武点头会意,一同贴近了窗前和门首。

  方纪武从这里往里察看,恽仁把东边窗上的纸点破了一个月牙小孔往里看,只见那两名僧人正在互相商量这件事,只听桌案左首这个僧人道:“现在任凭他多厉害,已落在我们掌握中,我们又是瞪眼看着他,难道还会逃出我们手去吗?依我看不必再多费那种手脚了。”右边那僧人道:“师兄你这样打算固然不差,可是我想犯不上冒这种险,还是把他们如法摆治一下,路上我们免得为他担心,何必自找麻烦?”这两人争执了一番,立刻一同走向里间,恽仁和方纪武索性要看他们所争执的究竟是为什么,工夫不大,这两个僧人从里间出来,一个提着包裹,一个提着一只酒瓶,拿到明间迎面桌上,全放在那儿。内中一个僧人从怀中取出一只药瓶,把瓶塞拔开,摇晃了一下,向他身旁那僧人说道:“师弟这药末没有多少了。”说话间,他把药瓶口凑到烛焰旁,仔细看了看道:“也只于够两三次用的了。”身旁那僧人道:“那还不够用的吗?我计算着至多再用两次也就到了。”

  手持药瓶的僧人把瓶中药粉倒入酒瓶内少许,把酒瓶摇晃了一下,说道:“师弟,我们赶紧收拾,时候已经不早了。”这两人把桌上所放的应用之物拿起,一齐向外走来,恽仁和方纪武赶紧闪身躲避开,容这两个僧人走出屋来之后,奔了东北角一个小夹道走去。恽仁向方纪武一打招呼,两人蹑足轻步暗中跟踪,转过这小夹道后面,是孤零零的两间石屋。这屋子盖得极为坚固,两间屋子只有一门一窗,窗户只用碗口粗的木栅插成,门上锁着。这两个僧人到了近前,把门上的巨锁开了,走进屋去。恽仁一个箭步已经蹿到窗下,紧贴在左侧,方纪武也飞身纵到窗前,贴在窗右侧。

  这时从木栅窗现出火光闪动,两人一边隐蔽着身躯,一边往里查看,里面阴沉沉的,地势极其宽敞。那种光亮是从靠门这边墙上点着一个巨型的油灯。这屋中四壁萧然,连一张桌椅也看不到,只在靠里面后墙搭着一副板铺,那两个僧人已经向里边走去。

  恽仁和方纪武仔细查看之下,不由大惊失色,原来里面板铺上坐定两人,全是背剪着二臂,正是方英和拿云赶月卢奇,万也没想到他两人竟会落到这里。方纪武见爱子落在这恶僧人手内,形同囚犯一般看待,痛心之下,立时往后一撤步,要趁着屋门已开闯进去,动手把方英、卢奇救出来。恽仁一把把方纪武抓住,此时是不能开口说话,但是方纪武从恽仁抓自己手上的力量,已然觉察出是绝不愿意自己这时动手。可是恽仁跟着往这石屋东面转角处一纵身,方纪武也跟过来,恽仁这才附耳低声说道:“方师兄你可要暂时忍耐,现在能得着他两人的下落,这已经比较毫无音信强多了。何况现时有我们这般人暗中跟踪,绝不会再叫他两人遇到意外的危险。我们还可利用这种机会入天龙寺,就许有极大的帮助。何况那拿云赶月卢奇足智多谋,虽然在短促的时间,我已看出他脸上的神色,丝毫没有愁烦恐惧的情形。我们倒要看看这般恶僧人是怎样下手,我方才和我二弟恽义,已经聚合一处,从那四名轿夫口中,听出些大致的情形,大约他是要把卢奇、方英解送到天龙寺,交到他们掌教那里。我们正好跟踪着他少走许多道路,他们口头中已露出从七煞岭赶奔天龙寺,有一条捷径,这不比我们自己走强得多吗?师兄不必迟疑,我们看看他所拿来那个药酒瓶如何使用。”

  方纪武也觉得现在动手救他弟兄两人,固然是能够把他两人搭救出来,但是七煞岭大佛寺的铁面大师,是天龙寺门下得意的弟子,手底下十分厉害,只要这里一动手,定有一场恶杀狠斗,那么天龙寺定要早早得到信息,于前途的事实多有不利,自己只好忍耐下来,遂和恽仁仍然回身纵到窗下。里面已在互相口角着,说话的正是拿云赶月卢奇。方纪武和恽仁把身形隐蔽好,这时听得拿云赶月卢奇一阵狂笑,向那两个僧人说道:“用不着再摆出你天龙寺的威风势力来,我卢奇早已见识过了,现在没有什么说的,小爷们既落在你们手内,漫说是把我们解送到天龙寺,就是打发我们到鬼门关,也一样地痛快走。只可笑你们太以小家气,从黑河口到七煞岭凭你们那么多人监视着,两个手无寸铁的两个少年,还那么提心吊胆时时怕小爷们逃出手去,现在又想用这种手段。可惜你们还是天龙寺的门下,还有脸说是飞龙大师的门徒,我全替你们面上难堪。就凭七煞岭铁面大师平时那点威风,敢情是纸老虎,只会吓唬老百姓们。两川中这么两个无名小卒,落到你们手中,现在是手无寸铁,你们解送到天龙寺,还自己信不得自己,只会运送死人,你们也把天龙寺的脸面丢尽了。现在又要用什么药酒来摆治你小爷,你们好说好讲,想把我们送到哪里全成,要想这么任凭摆治我们,那可怨不得我们无礼,卢奇可要骂你们了。”

  僧人被卢奇这么奚落着,十分愤怒地呵斥道:“姓卢的,你不要认为破出死去,敢和大师们任意无礼。我们是为的天龙寺要把两川一带的题名叫姓的人全收拾了,叫你们尝到天龙寺的厉害,所以暂时不处置你们。你若敢再胡言乱语,眼前先叫你尝尝大佛寺中这点家法的厉害。”说话间,这名僧人却从石墙上摘下一条蟒鞭来,往卢奇脸上一晃道:“我就不信你这么聪明的人反倒做愚蠢的事,先把你打个皮开肉绽,也一样把你送入天龙寺,你难道不信大师们有这种手段吗?”那卢奇却冷笑一声道:“就是这点阵势,莫看你比小爷爷年岁大,你还没开过眼,这不过是平常得很的一点威风。咱们这么讲,好说好道,谁也别难为谁。从黑河口到现在,你们就没拿出一点火丛林的礼节来,所以叫小爷爷十分看不起你们。现在既打算把我们送进天龙寺,我们绝不糊涂,那是我们超生之地,何妨跟我们结个今世的缘法,好好地把酒饭预备一顿,叫我们哥两个临到转世超生前也落个痛快。这件事不是我们非分的要求。你要是不照办,任凭你处置。你可知道,姓卢的是巴山派门下的弟子,我说得到做得到,从入师门已经把这一身许在江湖道上,这条命不是我的。你若是不肯答应我,你只管试试看,你想叫我们入天龙寺那是妄想,虽然落在你们手中,我还看这条命死活还由了我自己,咱们谁别麻烦谁,你要想抖抖威风,露露你的手段,你就把小爷爷打出个样儿来。准叫你多开一回眼,你也瞧瞧姓卢的这一把小瘦骨头有什么劲儿。”

  这两名藏僧被卢奇啰唆得愤怒填胸,还是不敢任意地发作。因为铁面大师性情十分暴躁,他已经交派下来的事,你不能好好照他的吩咐去办,定要招到他的斥责。这两个僧人只好忍怒着,彼此一商量,遂留下一人看望着,分出一个来到厨房中去取酒饭。这里方纪武和恽仁全闪避到一旁,才躲到石墙的转角,从西边墙头捷如飞鸟地纵过来一条黑影,往石墙这边轻轻一落。少庄主恽仁轻轻把掌心击了一下,来人二次腾身已到了近前,正是恽义。恽义低声向恽仁说道:“这石屋中是否就是囚禁卢奇和方英之地?”恽仁低声答应:“里面正是他两人。”恽义赶紧又往石屋后面退了退,和方纪武、恽仁聚在一处。

  恽义低声道:“现在我已经把这里一切查明,我们今夜暗中探查到大佛寺,正是天赐良机。我们这般人形迹虽则那么严密,只是已被这铁面大师侦察得明明白白,在黑河口一带,他那里已秘密布置了许多爪牙,暗中监视着川中所来的人,大约前途上短不了遭到阻挡。我三人既然已到了这里,就不必再管他们。卢奇和方英在黑河口遇到了埋伏,没逃出铁面大师的手内,他们是把他两人解送到天龙寺,任凭那飞龙大师处置。我们正好暗中跟踪下去。巴山剑客和侯大侠已经从白天就闯过这七煞岭,铁面大师曾派人阻挡,不止于劳而无功,反倒被侯大侠伤了他两个门下。此去天龙寺定有一场凶杀狠斗,并且那孽龙山一带,飞龙大师已经严密布置,处处有伏兵,处处有阻挡,明着不容易就那么闯过去。我们正好趁这个机会随他们这般人入孽龙山,定可事半功倍。恽仁这时却向恽义耳边附耳低声说了两句,恽义略一迟疑,点点头道:“咱们试试看。现在这时候不容得我们下手,我们只好前途再说了!好!我去去就来。”

  方纪武见他弟兄两人这么鬼鬼祟祟,因为石屋中还有一名藏僧,虽则在房后隔着墙壁,低声说话也总得慎重一些,遂也不向恽仁追问他们商量的是什么。这时恽仁却腾身纵起,蹿上石屋的屋顶,方纪武仍从墙角转过来,向前面查看着,等候到前面去的那名僧人转回来。可是那恽义在这时如飞地翻回来,和恽仁凑到一处,低声说道:“事情很顺手,咱们试一下子。”恽仁赶紧纵身到方纪武身旁低声道:“方师兄你到那夹道的转角等候取酒饭的那名僧人,略微地阻挡他一下,千万地不要叫他觉察出暗中有人对付他们。”

  方纪武看出他们弟兄在这里要弄什么手段,不暇细问,飞纵到前面夹道的转角,隐身在房头等候那僧人进来。恽仁一飘身落在石屋的门前,从门隙中向里略一张望,见屋中那名僧人,正在倒背着手在近门处来往地踱着,恽仁竟自低声向里面招呼道:“师兄你快出来,我告诉你要紧的话。”里面的那名僧人愕然回头问道:“谁招呼我?”恽仁可是不再答声,里面的僧人仓促间听不出外面招呼他的是谁,遂向门外走来。恽仁往旁一纵身,闪开石屋门口,里面的僧人出了屋门,向左右查看。恽仁那里一扬手,打出一件东西,正打在那僧人的肩头上,那僧人似已觉察出暗中有人在戏弄他,飞身纵起,竟向屋角这边扑过来。方纪武这里把身形隐蔽住,一面查看着前面进来的人,一面提防石屋中出来的这名藏僧,见他顺着石屋的墙角转过去,一路搜寻,可是恽仁早把身形隐蔽起。这时恽义竟趁着恽仁把屋中僧人诱出来,他已从屋顶上轻轻一翻,落到石屋门口,一闪身闯入里面,这种身形巧快,起落无声。方纪武这里看得明明白白,却是自愧,虽则也在轻功上锻炼了这些年,比起他弟兄来,真是望尘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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