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岷山掌门　察情施恩

2021-12-17  作者：张梦还  来源：张梦还作品集  点击：

　　三日之后，陈容君等一行人又出现在这条官道上。
　　他们将镖货送到了张掖，交与了刘志高，取得了收据，又将一千五百石米交与官府。
　　那张掖的知县辛白是个贤吏，立即张贴告示，来日放赈，又派遣衙役，运米到四乡赈济穷人。整个张掖县城皆充满喜气，无人不称赞双枪镖局。
　　袁孤凤道：“人家说无官一身轻，我们这是无货一身轻，真正轻松痛快极了。”
　　“八妹说得是。”陈容君道：“这次走镖总算是功德圆满了。”
　　陈武道：“总镖头，如果和振武镖局相比，咱们的运气可太好了。”
　　“那里是运气好？”程富道：“要紧的是我们这边有陈总镖头、林姑娘、袁姑娘、梅公子这些高人。如其不然，单是潘全、左威那一关咱们就砸了，光凭你我闯得过去么？”
　　“说得是呀。”陈武讨好的道：“论功行赏，你们四位该记头功。程大哥和我哥儿俩，是秃子跟着月亮走，沾了光了。”
　　林红梅笑道：“不能那么说，你们二位鞍前马后，住店起程，沿途小心照应，功劳也不少呢？”
　　回程之际，众人一路谈笑，指点沿途风光，就如策马游春一般。
　　中午时分，众人来到一家市集打尖，这集上祇有一间饭铺，入门之际，林红梅和一个大汉擦肩而过，陈容君眼快，叫道：“六师弟，久违了，今日真是巧遇。”
　　这大汉正是岷山六狸之末，憨狸龙浑。
　　七年之前，林红梅、袁孤凤曾经和龙浑交过手，后来又化敌为友，两人都含笑招呼：“龙六陕可好！”
　　“托福托福。”龙浑也拱手道：“一别七八年，两位姑娘出落得越发标致了。”
　　“那当然，那时候他们还小嘛。”陈容君笑道：“六师弟，从前作师姐的有许多不是，你别放在心上，师傅他老人家好么？”
　　“师傅他老人家好。”龙浑道：“师姐，我有要事，不能久留，告辞了。”
　　“慢点。”陈容君笑道：“既然三师兄来到此间，我怎能不去拜见呢？你领我去吧！”
　　龙浑不禁一怔，咦了一声道：“四师姐，你几时学会了千里眼顺风耳，你怎么知道三师兄来了呢？”
　　论起心智来，陈容君当然比他这位傻师弟高得多了。龙浑岂会单独到西北来？拿话一诈，龙浑果然说了实话。
　　当下陈容君便道：“这你就不必问了，如今你就领我们去吧！”
　　龙浑道：“就是要去也得先喂饱肚皮，那有饿着肚子的道理？见三师兄也不争在这一时半刻。”
　　众人匆匆吃了饭，便随了龙浑前去。
　　易敏恭和朱灵师、赵世达、林兆素四人借住在不远的农家。
　　陈容君对梅归道：“我去见三师兄，你们不必陪我，不如你们先去武威等我吧。”
　　梅归道：“易三哥当年和我们也有一面之识，既然知他来此，连招呼也不打未免失礼。这样吧，程镖头和众弟兄先去武威等待我们，我们随后就到。”
　　易敏恭身躯瘦小，貌不惊人，一身粗布衣裳，十足乡农模样，谁也看不出他是鼎鼎大名的“双翼狸”。
　　易敏恭性情孤僻，高傲之极，但林红梅、袁孤凤笑语盈盈，口称“三哥”。易敏恭也不知不觉满面堆笑，问道：“尊师青灵老神仙，还有沈赤城、贾凌波、张屠龙诸位女侠好吗？”又转面对梅归道：“令师兄九洲行者不邪大师和令正夫人好么？”
　　众人寒暄了一番，易敏恭道：“诸位下降，易某甚感光宠，本当留诸位畅叙，奈何易某今日有要事处理，不虚留诸位了。”说着便立起身来。
　　陈容君却道：“三师兄，恕我冒昧动问，三师兄说的要事，敢是为对付令徒阎翠一事么？”
　　易敏恭默然半晌，方道：“师妹，你脱离师门是由于与大师兄不和，其实师傅、师姐和我仍然没拿你当外人。这事我当然可以告诉你，也应该告诉你。阎翠这孩子本是学武的奇才，也是我最钟爱的徒儿，奈何她大违我岷山戒律，身入绿林，聚众称王。而且杀人越货，劫镖银，伤无辜，手段很辣，我不能不清理门户。否则我无以对师尊，对同门。”
　　“三师兄别生气，有话慢慢讲。”陈容君道：“三师兄，道路传言，不可尽信，岂不闻话经三人口，老虎变成狗？看人要看天性，阎翠天性纯善，为人孤傲，重情尙义，祇是脾气刚硬一些，像她这样的人又怎会滥伤无辜，手段狠辣呢？师兄，你不要信听谗言，伤了师徒之情。”
　　易敏恭道：“可是她身入绿林，聚众称王，总是事实，这已违背了岷山戒律，非处死不可。”
　　陈容君道：“戒律是人订的，乃是用于平时，如今李闯倡乱，民不聊生，可不是承平年代，岷山戒律是师尊手订的，我会去和他说，要他老人家改过，不就行了么？”
　　易敏恭怒道：“四师妹，你简直在胡闹！阎翠是我的徒儿，我要取她性命，与你何干呢？真是多事。”
　　“这不是多事，三师兄。”陈容君道：“韩文公说过，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总不能说不合师意便要将学生置诸死地。我不愿我的师兄被人称为恶师，此其一。我岷山派重视英才，阎翠是百年难遇的武林奇葩，日后兴旺我派，为岷山派放异采的就是她。怎可糊里糊涂处死她？此其二。阎翠身入绿林，是为替故主报仇雪恨，乃是义举，你反而要取她性命。美其名曰清理门户，莫非你也是闯贼的走狗奴才不成。”
　　易敏恭大怒，砰的一掌拍在桌上，卡察一声，那白木方桌竟被他一掌打出一个大洞来。易敏恭喝道：“陈容君，你是要造反了。目无尊长，你先犯了岷山戒律。”
　　陈容君道：“一个食古不化，蛮不讲理的尊长，值得人尊敬么？岷山戒律很多都该改写才对。”
　　易敏恭道：“你先打赢了我，再说改写戒律的话，我们外面摆上。”
　　“行！”陈容君道：“八九年没和师兄切磋武功了，今日正好请益，三师兄，请。”
　　一行人来到门前的晒榖场上。
　　朱灵师道：“三师兄，由我先向四师姐领教如何？”
　　“不好。”易敏恭道：“你四师姐今非昔比，你们不是她的对手，还是我来，四妹请。”
　　两人先活开步眼，转了两圈，突然一合身，闪电般换了数招，出手之快，真的如电光石火一般。
　　休看易敏恭身躯瘦小，谁知他劲力之强，却出人意外。有时他一跺脚，连地皮都在颤震，出拳震响，发腿有风，果然非同寻常。
　　陈容君的内力稍逊于易敏恭，但身躯极其灵活，加以青灵大师传授过她“震岳神掌”，增强了不少功力，居然和易敏恭战成平手。
　　这一场比斗越斗越精采，也越打越激烈，越打越惊险，眼看就要两败俱伤。林红梅等人看出了危险，苦于无计可施，都大为焦急。
　　正在这时，祇听马蹄声响，一群骑士来到晒榖场上，为首的人叫道：“都给我停手，易老三、陈老四，你们在干甚么？”
　　易敏恭和陈容君听出是二师姐东方玉仪的声音，急忙跃开。
　　这时马上人都下了坐骑，乃是五女一男。为首的是个三十左右的青衣美妇，正是岷山派的掌门人，“飞天锦狸”东方玉仪，她身后两人是华山青灵观的凌波仙子贾墨羽和屠龙仙子张灵芸，另外一男一女是薛绛树和她的夫婿谢春雷。以及周雪燕、程富、陈武等镖队中人。
　　原来谢氏夫妇会过李岩之后，便赶往徐州，请东方玉仪和贾、张二人帮忙。
　　薛绛树的本意是请东方玉仪来帮陈容君的忙，对付阎绿杉，并不是来对付易敏恭的。来到武威城外，刚巧碰见周雪燕等人。
　　周雪燕是贾墨羽的徒弟，张灵芸是引荐她入门之人。薛绛树和程富、陈武更是熟人，异地相见，都欣喜莫名。
　　于是由程富领路，来到这户农家，老远就看见晒谷场上两人拚斗极其凶险激烈。
　　东方玉仪吃惊道：“老三老四这是干甚么？甚么事值得性命相拚？”。
　　当时东方玉仪先不问情由，劈头一顿臭骂：“这么大的人了，还是小孩子心性，争斗拚命能解决甚么事？”
　　武学宗派最重尊卑，岷山派自不例外，当下易敏恭把东方玉仪和贾、张等人恭恭敬敬请到屋里，说明自己来此清理门户，都被师妹阻拦，因此动了手。
　　陈容君道：“我不是护着阎翠那丫头，其实我和袁八妹都宰过她的手下，何必护着她呢？而是阎翠行事激烈也另有因由，此事梅妹夫最清楚，还是由他来和师姐说说吧！”
　　梅归便把和阎绿杉一夜长谈的情形说了一遍，又道：“此事起因是闯贼手下滥屠无辜，残杀了汉中知府林文宗夫妇，阎翠为主复仇，乃是义行。后来为势所迫，不得不啸聚山林，与闯贼抗衡。何况她又退还了十万饷银，重伸纪律，维护善良，保护客商行旅，这是好事，学生并不以为这位阎姑娘有可死之道。”
　　东方玉仪听罢之后，沉吟半晌，方道：“我此次西来，本意也是为翦除这个丫头。妳今听了四师妹和木园公子这一番话，深感我以前的想法，完全错了，三师弟。”
　　易敏恭忙道：“敏恭在这儿，师姐有话祇管吩咐。”
　　东方玉仪道：“我看就这么算了吧？这孩子也没犯甚么大错嘛！”
　　易敏恭很恭敬的道：“师姐之言，兄弟敢不遵从？”回顾陈容君道：“四师妹，你要多学学二师姐，你瞧人家二师姐风致高华，气度雍容。那里像你？”
　　陈容君低头一笑，心想三师兄最会讨好二师姐，如今又故态复萌了。
　　东方玉仪伸了个懒腰，立起身来，笑道：“我们难得来此，我看大家就在武威玩两天，好好聚一聚，叫阎翠那孩子作东，好好孝敬我这掌门师伯。
　　易敏恭连声道纟“那是应该的，那是应该的。”
　　东方玉仪转面对梅归道：“我们回程时，顺路入川，到你宝庄盘桓数日，看看宛青妹，你可欢迎么？”
　　梅归忙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岂有不欢迎之理呢？”
　　袁孤凤附着梅归耳边悄声道：“大伙儿到归元庄去，自然宛青姐就不会疑心你和阎翠了。”
　　梅归着急道：“你不要乱说。”
　　“我是提醒你诸事小心，免得四师姐醋海生波。”袁孤凤道：“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说罢一溜烟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