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慨赠剑丸
2025-10-18  作者:宇文瑶玑  来源:宇文瑶玑作品集  点击:

  此刻那白发老人却哈哈大笑道:“好!好!老夫不再取笑你便是……”话音一转,又道:“妞儿,要不要知道那第三个比老夫骗术高明的人啦?”
  秋文蓉本就故意装作生气,闻言不禁大发童心,拍手道:“你老快说……”
  白发老人笑道:“妞儿,你这喜怒之情,变得也快嘛!”
  秋文蓉闻言,妙目一瞪,噘嘴道:“你老又来取笑我么?”
  “不敢!”白发老人连忙摇头道:“老夫说第三个故事吧!”
  “爱说不说!谁稀罕?”秋文蓉故作愤怒之色道:“蓉儿听厌啦……”
  白发老人睹状呵呵大笑道:“妞儿,别装模作样啦!老夫如果转身就走,你这妞儿许会阻住老夫去路,逼出这个故事吧?”
  秋文蓉被此老说穿心事,不禁失笑道:“随便你老怎么说吧,反正蓉儿不求你!”
  白发老人点头道:“不错!这是老夫自己要说的……”
  目光一转,笑向骆千里道:“小子,你师父现住何处?”
  骆千里被此老这突然一问,弄得怔怔不安的皱眉道:“老前辈怎地突然有此一问呢?家师与你老不会相识吧!”
  白发老人笑道:“正因不识,老夫才会问你呀!”
  骆千里沉吟道:“晚辈家师隐居雪山之中!”
  白发老人皱眉道:“多久了?”
  骆千里笑道:“已有六十余年了!”
  白发老人闻言,眉头皱得更紧道:“小子,你师父最近离开雪山了么?”
  骆千里摇头道:“晚辈恩师在师母那幅‘血图’未曾寻获之前,是不会离山的!”
  白发老人诧道:“什么‘血图’?是藏在雪山之中么?”
  骆千里摇头道:“那幅画乃是师母以血代墨所绘,故而称为‘血图’,不过此画已被人从雪山取走,并残杀了晚辈师母……”
  骆千里说到此处,不禁勾起亲思,音调哽哑……
  白发老人更为诧异的问道:“既要寻找‘血图’,而且这幅‘血图’又是被人杀了绘制之人盗走,你那师父为何不曾离开雪山去寻找呢?”
  老人话音至此一顿,喝道:“小子,你也想骗老夫了么?”
  骆千里脸色微变,气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骆千里向白发老人道:“晚辈恩师不必下山,自然有人能够寻回此画!”
  “谁?你么?”白发老人应声答话,失笑道:“既然杀了你师母,又能盗走那幅‘血图’,只怕此人武功,已不在尔师之下,你小子怎可轻易的寻得回来?”
  骆千里冷冷笑道:“你老太小看晚辈了,晚辈有生之年,定将寻回此画,并且要手刃这夺画杀师母的大仇……”
  “好志气!”白发老人大笑道:“老夫预祝你小子马到成功!”
  骆千里闻言剑眉陡扬,朗声大笑道:“前辈但请拭目以待……”
  骆千里笑声未已,白发老人已皱眉自语道:“看来此人并非是这小子的师父了……”
  老人的话音入耳,秋文蓉不禁诧异的问道:“老前辈,你老说谁呀?”
  白发老人笑道:“老夫是说那第三位骗过老夫的人!”
  秋文蓉笑道:“不会是骆哥哥恩师的,你老疑心错啦!”
  白发老人点头道:“老夫听了这小子之言,已知自己疑心那人可能就是这小子的师父之心,八成是错了……”
  骆千里此刻笑声已止,并已听清了两人的对答,接口笑道:“晚辈恩师决不会离开雪山的,你老所遇之人,必非晚辈恩师!”
  白发老人摇头笑道:“这人手法乃是无名和尚的家数……”
  忽然,这位老人目光一闪,向骆千里喝道:“小子,你师父可有同师学艺的兄弟?”
  骆千里应声道:“有!”
  白发老人闻言双目神光暴射,喝道:“还活着么?”
  骆千里摇头道;“晚辈不知!”
  “不知?”白发老人微泛怒意道:“你小子说话怎么老是夹缠不清呢?”
  骆千里笑道:“晚辈本来不知道嘛!”
  白发老人无可奈何的笑道:“小子,你师父有几位同师习艺的兄弟?”
  骆千里笑道:“两位!”
  白发老人急道:“你见过两位师叔伯们没有?”
  骆千里摇头道:“晚辈只听恩师说出晚辈尚有两位师叔,却从未见过!”
  白发老人颇似失望的怒道:“你小子为何不见见他们呢……”
  话甫出口,此老自觉这话也未免毫无道理,骆千里生年既晚,未曾见过师叔们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又怎能怪得他呢?话音一顿,不禁失笑道:“小子,这怪不得你的……”
  秋文蓉也娇声笑道:“你老真是乱发脾气得很,这与骆哥哥有什么关系啊!”
  白发老人笑道:“妞儿,你骂得好,老夫深受了!”
  话音顿了一顿,又长叹一声道:“看来那位第三次骗得了老夫之人,八成是这小子的两位师叔之中的一位了!”
  骆千里听得一怔道:“怎见得呢?”
  白发老人瞪眼道:“你师门武功,老夫看一眼就会知道!”
  骆千里听得一惊,脱口叫道:“那一定是晚辈的师门尊长了……”
  白发老人公冶放目光一转,笑道:“小子,你师父跟你说过没有?你那师叔之中,可曾有人出家了?”
  骆千里皱眉道:“你老所遇之人,是位方外的和尚么?”
  白发老人笑道:“从口气上看去,颇似一位僧侣!”
  秋文蓉插口笑道:“你老可曾听到他说些什么了?”
  白发老人笑道:“妞儿,你这句话真是废话!”话音一顿,又道:“这人虽然只说了两句话,但听来甚似出家人口气!”
  秋文蓉粉面微红,笑道:“两句什么话呢?”
  白发老人笑道:“这人一到此殿,发现老夫正在察看那被九剑钉在柱上的华山人物之时,竟然误会老夫乃是凶手……”
  秋文蓉笑道:“真冤枉……”
  白发老人未曾理会蓉儿之言,继续说道:“此人冷笑一声,念了声‘善哉’,竟是长喟一声,喝道:‘我佛慈悲,弟子要以其果,还种其因之人了!’……”
  骆千里听得点头道:“果然是方外人口气!”
  白发老人笑道:“老夫自信除了你小子师祖以外,当今之世,决对无人能敌得老夫,是以不曾自那小小的铜鉴之中,细看此人,怎知此人竟似深知老夫底细,一出手就先将老夫那臭皮囊的双目眼皮扯了下来,接着就连人带掌的将老夫抱个结结实实,以致老夫在蜡人的肚中,变成个瞎子……”
  秋文蓉听得娇笑道:“你老不会扯动蜡入腹中机钮么?”
  白发老人笑道:“人家力气可不小,双手一勒,任凭老夫如何扯动机钮,都无法使蜡人双臂,脱出这人掌握……”
  骆千里笑道:“你老何不破腹而出?”
  白发老人笑道:“迟了!”
  骆千里诧道:“你老本人还会受伤了么?”
  白发老人摇头笑道:“老夫怎会受伤呢?除了令师祖之外,这世间无人能够伤得了老夫!”
  骆千里笑道:“然则你老何以受制?”
  白发老人笑道:“起先老夫是舍不得再毁去这唯一的一具蜡人皮囊啊!”
  “哦!”
  白发老人接着又道:“等到老夫有心不要这具皮囊,准备破腹而出之时,这人已然将地上的一支长剑,自蜡人胸前刺过,将蜡人钉在柱上……”
  “那有齿关系呢?”秋文蓉失笑道:“你老照样可以破腹而出呀?”
  白发老人突然道:“妞儿,你看老夫这满头白发难看吗?”
  说着,竟然用手一拉那银丝般的雪亮白发,脸上充满喜气!
  秋文蓉笑道:“你老突然提出这个问题,必然大有原故吧!”
  白发老人笑道:“妞儿,先别管什么原故,且答老夫所问可好?”
  秋父蓉笑道:“你老这满头银丝白发,不但不难看,而且是美极啦!”
  白发老人笑道:“说它美根本是乱捧……”
  骆千里也笑道:“前辈这满头白发,委实飘逸雅儒得很……”
  白发老人笑道:“老夫倒不知道这满头的白发竟然会这般受到你俩夸赞呢!”话音一顿,此老突又摇头一叹道:“老夫深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能够不受损毁,就不应受损,至于美不美,那倒在其次了!”
  秋文蓉听得心中失笑道:“这老人都一百多岁了,还斤斤计较于这些!”
  骆千里也心中暗笑此老,明明对这一头白发,根根宛若银丝般清亮而引以自豪,却偏偏说受之父母,不忍受损,可见纵是大圣大贤,也难免好名之失!
  不过,骆千里却在口中恭答道:“老前辈此等心意,实不让老莱子专美于前……”
  白发老人闻言,似是甚为高兴的大笑道:“老夫之所以受制,就因为舍不得这满头的白发被毁啊!”
  秋文蓉一楞道:“老前辈的头发怎会有被毁之虑呢?”
  骆千里也笑道:“你老不是深藏那猎人腹中么?”
  白发老人长叹道:“老夫一时不察,竟被那人用那支长剑将老夫白发绞住了数百根,一同插向殿柱之内了!”
  秋文蓉忍不住格格笑道:“你老一定是急于想从蜡人腹中,伸头向外探视,恰巧那人长剑刺出,将你老的白发绞住了吧!”
  白发老人听得瞪大双目道:“妞儿,你倒真是聪明得可爱!老夫正是因此之故,才被长剑绞住白发,不过说来,还算幸运,如果老夫早一点伸头,那可惨了!”
  骆千里闻言,心中飞快的转动念头,笑道:“老前辈,焉知那人不是手下留情呢?”
  白发老人一怔道:“小子,你这话是为你师叔脱罪么?”
  骆千里摇头道:“晚辈认为这人既知你老底细,就绝无制你老于死地之心!”
  “为什么?”白发老人喝道:“果如你小子所说,这人为何不在发现老夫之后退去?”
  骆千里笑道:“佛家最重因果,此人既已疑心你老是这场血腥屠杀的凶手,怎能抽身退去,有违佛祖慈悲救世之心呢?”
  白发老人笑道:“然则他又为何不肯伤我?”
  骆千里笑道:“晚辈认为此事果是晚辈之师叔所为,则晚辈师叔必然自知无法制你老与死命!同时,你老又是师祖的至交,伤及你老,岂非等于犯上?”
  白发老人听得沉吟良久,笑道:“小子,你说得甚是有理!”
  骆千里笑道:“晚辈不过就事而论,或许并非如此也不一定!”
  白发老人长叹一声道:“令师祖不但是人中之龙,连为这一派相传下来的后代,也都个个使人看得心中敬佩无已……”
  骆千里闻言,心中一凛!
  想及自己师门令誉,竟能感动此老,委实深感自己今后一步也差错不得!否则,休说对不起自己尊长,连这位武林怪人,也会自觉对他了不起啊!
  白发老人话音一顿,突然皱眉道:“奇怪……”
  秋文蓉闻言笑道:“你老又想起什么奇怪之事了么?”
  白发老人仿佛听秋文蓉之言,兀自喃喃道:“无名老和尚与老夫同坐禅关百载,未曾踏入中原,他这几个徒儿,又怎能知道老夫的一切呢?”
  秋文蓉耳闻此老自语之言,也深自奇怪不已!
  不过,她却想到另一方面去了!
  “老前辈,蓉儿听说过道家修炼之士,可以元婴出窍,遨游万里,无名大师是否已能神游太虚,元神脱体呢?”
  秋文蓉话音一歇,白发老人不禁摇头道:“元婴出窍之说,是否可能,老夫不敢断定,但以老夫所见,无名老和尚眼下尚未到此境地!”
  秋文蓉皱眉道:“那就真是奇怪了……”话音一顿,突然想起一事道:“老前辈,你们在海外之时,那岛上可有别人?”
  白发老人点头道:“有!”
  秋文蓉笑道:“此人可能传递这些消息呢!”
  白发老人摇头道:“不可能!这人乃是又聋又哑的苍头,而且也从未离岛他去,五十年前,就已死在岛上了!”
  秋文蓉闻言,竟也默然无语了!
  骆千里却笑道:“老前辈,可能晚辈的恩师等曾去过岛上吧!”
  白发老人摇头道:“不像!老夫与令师祖在那岛上之时,一切食用之物,起初是一位船老大按月送去,四十年后,换了船老大的幼子,七十年后,这船老大的幼子也已死去,就换了那位在西南一带颇有侠名的‘清池渔隐’每天送来一次!”
  骆千里笑道:“你老认识‘清池渔隐’么?”
  白发老人摇头道:“不认识!”
  骆千里忽然笑道:“你老既是不识‘清池渔隐’,他又怎会自动前来运送食物?”
  白发老人笑道:“这是令师祖托那船老大幼子,传言丐帮门下,转请来的!”
  骆千里笑道:“晚辈本来不该再说下去了,但为了解除你老心中疑虑,晚辈忍不住想把心中所想的事再说出来,虽然渎其尊长,也只好……”
  白发老人突然笑道:“小子,一切由老夫担代!”
  骆千里笑道:“多谢前辈!晚辈认为那位‘清池渔隐’可能不是他本人!”
  白发老人摇头道:“这倒难以断定了!”
  骆千里笑道:“晚辈认为这位‘清池渔隐’,可能是晚辈师叔等人所改扮!”
  “可能!可能!”
  白发老人陡地大笑道:“老夫此刻也觉着有些疑心了!那位‘清池渔隐’每次见到令师祖时,那种脸色神情,委实有些不同!哈……”
  一阵大笑过后,老人不禁大大摇头道:“无名老和尚果然真行,居然又叫老夫上了一次大当!”
  秋文蓉闻言娇笑道:“你老这次当上得虽大,总不止于再坐百年禅关了!”
  白发老人一瞪双目道:“那可不见得……”话音一转,摇头长叹道:“老夫又欠了一笔大债了!”
  秋文蓉一怔,道:“你老欠了谁的大债呀?”
  白发老人笑道:“无名老和尚呢!妞儿,老夫百年禅关一满,与这老和尚同返中原之时,曾经豪语此后决不会再上别人的圈套!被别人算计所逞……”
  秋文蓉噗嗤一笑道:“你老没做到啊!这九剑钉尸……”
  白发老人不等秋文蓉话完,长笑道:“可不?谁知老夫早已上当了……”
  说到此处,老人笑声一顿,叹息道:“无怪这老和尚在听得老夫豪语之后,微微一笑,告诉老夫,那一天老夫发现又上了他的当,受了他的骗时,就得再听他一次任何要求……”
  秋文蓉闻言失笑道:“你老又输了啊!”
  白发老人自然的苦笑道:“老夫在这老和尚面前,大概永远也赢不了啦!”
  骆千里适时笑道:“老前辈,这次不知晚辈师祖是否再要你老同坐百年禅关呢?”
  白发老人苦笑道:“这大概只有令师祖才能知道了!”话音一顿,忽地皱眉道:“小子,你跟这妞儿怎会心血来潮跑来华山了?”
  骆千里笑道:“晚辈与蓉儿乃是打算遨游五岳,不想初踏华山,竟然遇到这等惨事!”
  白发老人大笑道:“好哇,你们如果不来,只怕老夫这几根白发,少不得要毁去不少啦!小子,看在你替老夫解去毁发之厄的份上,这九剑刺毁老夫蜡人之事,老夫纵然知道了是你师叔所为,老夫也不再计较了……”
  骆千里听得连忙恭声道:“多谢老前辈!”
  白发老人笑道:“小子,你们是否还有兴再续五岳之游了?”
  秋文蓉娇声一笑道:“当然要去!”
  但是,骆千里却摇头道:“老前辈,晚辈等已然不想再游五岳名山了!”
  “为什么?骆哥哥,我们……”秋文蓉忽然娇容大变,急道:“宗爷爷还在嵩山等着我们呢!”
  骆千里微带憨意的笑道:“蓉儿,这华山所遭灭门之祸,已替武林掀起惊天大乱,我们纵有遨游五岳之心,只怕也无这等时间了!”
  “不……”秋文蓉的小嘴,突然噘起了,她含怨的摇头道:“骆哥哥,你不陪我,我一个人去!”
  骆千里无奈的苦笑一声道:“蓉儿,你打算离此之后,再去何处?”

相关热词搜索:红尘劫

下一章:十 洛阳缉凶

上一章:八 骗王受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