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2021-02-06  作者:云中岳  来源:云中岳作品集  点击:

  双剑门的四龙年纪均在二十左右,个个血气方刚,艺高胆大,立时走向那四辆镖车。
  万森也不甘示弱,向他的手下喝令:“谁要敢碰车上红货,一律格杀勿论。”
  以武功而论,这批劫匪只能算是江湖上的二三流角色。
  但他们仗人多势众,不免气焰万丈,狂妄不可一世。
  他们近百人团团围住四辆镖车,并且分出约二十人一字排开,阻挡在四龙面前。
  毒手瘟神情急大叫:“大家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可惜迟了一步,四龙的双剑已出鞘。
  同时向阻挡在他们面前的人墙冲杀过去。
  一字排开的近二十名壮汉,也在同时各自兵刃出手,奋不顾身近战四龙。
  强将手下无弱兵。
  幽灵剑魅亲自调教出来的男女各弟子,果然个个身手不凡。
  只见四龙的双剑出手辛辣,奇快绝伦。
  一阵金铁交呜声中,惊呼惨嚎连起,血雨飞溅,几名阻挡的壮汉已倒地不起。
  但前仆后继,守护镖车的数十人立时发动,从两侧一拥而上,向四龙展开了围攻。
  三凤眼见对方人数众多,不待幽灵剑魅示意,便拔剑直扑上前助阵。
  四龙三凤联手出击,顿时声势大增,杀得那批劫匪人仰马翻,落花流水。
  这批劫匪都是七星追魂曹亮,及赤发天神万森的人,他们见状不禁惊怒交加,两人不约而同地出手,双双攻向了正洋洋得意的黄三姑。
  黄老婆子当年仗双剑“乾坤无敌”成名,此刻却未见她携带“招牌武器”或任何的兵刃。
  直到曹亮和万森扑近,她才一抖袍袖,露出那又干又瘦,形同鸡爪的双手。
  手中握有带柄的两枚钢球,一按柄上机簧,弹伸出的竟是两把软剑。
  剑是兵器中最难使得精湛的,软剑更是难上加难,使用的人并不多见。
  是以在江湖上,凡是遇上使软剑的对手,最好先掂掂自己的斤两,否则就敬而远之,少惹为妙。
  因为使用软剑的人,不但必须具备深厚的功力,更得在剑术上有炉火纯青的造诣,否则根本无法得心应手。
  万森和曹亮之所以敢联手出击,半是盛怒之下一时冲动,半是欺这老婆子手中未持兵刃。
  乍见黄三姑双手弹出软剑,顿时为之一惊,但已收势不及。
  万森用的是九环钢刀,身高七尺,体壮如牛,彷佛金刚巨神,赤发天神之号由此而来。
  曹亮使的是一柄弯月型苗刀,刀法并不算高明,真正厉害的绝活儿是那独门暗器七星连环镖。
  赤发天神仗体型高大,臂力过人,举刀猛劈,势如泰山压顶,威力十分骇人。
  不料黄三姑的软剑疾挥,竟以四两拨千斤绝技,“锵”地一声,将那势猛力沉的九环钢刀荡了开去。
  翻腕左剑斜削,刚好封住曹亮的进路,逼使他撤招暴退两丈。就在同时,他的七星连环镖已出手。
  七枚星状钢镖以一条直线射出,速度迅疾无比,接近目标时突然散开,宛如炸弹开花,再以更快的速度,从四面八方飞回,集中射向目标七个不同致命方位。
  这种奇特怪异的发射手法,天下无双,任凭武功高的人,也会防不胜防,被攻个措手不及。
  黄三姑不愧是双剑侠客铁梦生的唯一传人。
  那独步武林的“乾坤无敌”剑法,她十六岁时即已练得八成火候,经过这数十载的浸淫,精益求精,剑艺突飞猛进,更与当年的幽灵剑魅不可同日而语。
  只见她一双软剑连挥,宛如飞龙掠空,一阵“叮叮当当”清脆声响中,七枚星状钢镖纷纷被击落。
  黄三姑虽是卢烈出面请来助阵的,但没想到这老婆子如此霸道,十分难缠,竟然喧宾夺主,硬逼他说出劫镖的真正目的。
  以目前的情势看来,曹亮和万森均非老婆子对手。
  卢烈当机立断,不由地把心一横,一挺鸭舌枪,出其不意地猛从黄三姑身后刺去。
  黄老婆子那会想到,卢老儿竟敢向她淬下毒手。
  幸亏那赶车的壮汉一声惊呼:“当心后方!”
  鸭舌枪已刺近后腰,黄老婆子才闻声一个扭腰闪身,未被枪头刺个正着。
  但仍被锋锐的枪头从腰侧划过,划破一道约七寸长伤口,顿时血流如注。
  黄三姑惊怒交加,转身一剑迅疾无比地刺出,却被及时暴退三丈的卢烈避过。
  正在大发神威的四龙三凤,惊见黄老婆子受伤,顾不得杀敌了,护师为重,急忙纷纷飞掠赶来抢救。
  老婆子受的伤不轻,仍然强自挺住。
  不过她心知肚明,若不及时止血运功调息,勉强继续奋力激战下去,伤口必将扩大,最后落个失血过多而亡。
  她不怕死,但死在这里实在不甘心,也太不值得,尤其是遭卢老儿的偷袭暗算。
  在四龙三凤的全力掩护下,她不敢逞强,忍了口气,迅速退向辇车旁。
  既已翻了脸,卢烈已豁出去了。
  他不再有所顾忌,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振声大喝:“老万、曹老弟,咱们一齐上,把这贪得无厌的老婆子做了。”
  曹亮和万森正有此意。
  他们立即各自指挥手下,向黄三姑师徒发动猛烈围攻。
  顿时,喊杀震天,双方展开了激战。
  四龙三凤虽剑术精湛,勇猛绝伦,毕竟对眼前的毒手瘟神、七星追魂、赤发天神这三大魔头的凶名早有所闻,心理上不免怀有几分怯意。
  尤其是卢烈的鸭舌枪中可喷出奇毒,加上曹亮的七星连环镖更霸道,使他们不得不以掩护黄三姑为主,不敢放手向涌来的大批劫匪冲杀。
  如此一来,在人数众寡悬殊下,四龙三凤完全采取了守势。
  黄三姑虽将伤口流血止住,但无暇运功调息,惟恐四龙三凤抵挡不住以三大魔头为主的猛攻,情急之下,突向守护身旁的赶车壮汉轻声耳语,交代了几句。
  壮汉微微一点头。
  突然跳上车座,用力一扳座下机簧,便见辇车两边车板向下翻落,车厢大开。
  被困在辇内的彭政宗大感意外,此刻已无暇多思,身形一纵而出。
  三大魔头万万想不到,黄老婆子会突出奇招,释出了被困在辇车内的彭政宗,不禁为之一怔。
  尤其见识过彭政宗厉害的卢烈,更是猛然大惊。
  只听黄三姑沉声说:“小伙子,这三个老魔头都想置你于死地,相信你在车内已听得一清二楚,现在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时,猛烈的攻势突告停止。
  彭政宗目光一扫,转向了黄老婆子:“你们亦非善类,否则为何设计将我诱因在这辇车内?”
  黄三姑强自一笑:“我是系铃人,也是解铃人,现在把你放出来了,应该算是扯平了吧!”
  “好。”
  彭政宗很干脆,应了一声,昂然走向一脸惶恐的卢烈:“姓卢的。三天前我曾放过你一马,如果你不健忘的话,应该还记得我曾警告过,你们千万不要再被我遇上,这么快你就忘了?”
  上回在龙牌岗,毒手瘟神曾亲眼见识过,彭政宗以一条八尺长的麻绳,对付三彪和血魔的奇功绝技。
  当时幸亏自己逃得快,始得全身而退。
  此刻,他却仗着人多势众,嘿然冷笑说:“小子,谁教咱们有缘呢?既然又遇上了,那日在龙牌岗被你侥幸占了便宜,今天正好连本带利讨回。”
  彭政宗洒然一笑:“老瘟神,你犯了个绝大的错误,那就是太高估了自己。大概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的那种人吧?”
  “不错!”
  卢烈冷冷一哼:“老夫要见你躺进了棺材,否则决不罢休。”
  彭政宗摇摇头,轻喟一声说:“唉!你这种人实在已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了。”
  万森已经不耐烦了:“老卢,你还跟他罗嗦些什么?这小子交给我,你们快去打发黄老婆子他们。”
  卢烈正中下怀,他嘴上虽强硬,其实并不愿跟彭政宗正面交手。
  倒是黄三姑已受伤,仗着人多势众,四龙三凤并不看在他眼里。
  既然万森自告奋勇,他便顺手推舟说:“老万,这小子很扎手,你要小心啦!”
  “不用为我操心!”
  万森哈哈一笑,提刀走向了彭政宗:“小子,亮家伙吧!”
  彭政宗诡异地微微一笑,并未亮出兵刃。
  曹亮已听卢烈描述此人的身手,一旁不动声色,暗自已将独门暗器扣在手中。准备必要时出手,以他的拿手绝活暗助万森制敌。
  万森高头大马的体型,看似金刚巨神,确有先声夺人的架势。
  尤其手中的九环钢刀一震动,刀背上九个钢环“哗啦啦”一阵乱响,更具扰人心弦的作用。
  只听他狂喝一声,已挥刀直扑彭政宗。
  卢烈一见他发动,那敢怠慢,立时率众攻向了护守黄三姑前面的四龙三凤。
  只有曹亮按兵未动。
  他的目标是彭政宗,正伺机出手,发射出他那七星连环镖。
  彭政宗从容不迫,直待万森攻近,他的“兵刃”才出手,仍是那条八尺长的麻绳。
  绳影乍吐,宛如匹练疾射,由下而上,笔直扫向当头劈下的九环钢刀。
  万森的钢刀势猛力沉,刀口锋利,足可削铁如泥。
  而彭政宗的麻绳原属软物,根本不能算是兵刃。
  但钢刀与麻绳相撞,竟发出“当”地一声金铁交呜。
  这还不足为奇,惊的是万森顿觉虎口猛一震,整条右臂发麻,震得他钢刀几乎脱手。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简直不敢相信,对手只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功力竟然如此深厚。
  彭政宗那容他回过神来,手中八尺麻绳一抖,直取对方上身三大致命要穴。
  曹亮眼见万森被逼得手忙脚乱,那还按捺得住,左手一扬,七星连环镖已出手。
  彭政宗手中麻绳收发自如,看似飞蛇游舞,连连飞卷抽打,七枚钢镖悉数落入了他掌心
  他露的这一手绝活,简直神乎其技,令人不可思议。
  看得曹亮瞠目结舌,实在无法相信。
  普天之下,能避过他“七星追魂”的人已是绝无仅有,更何况是全部“没收”。
  曹亮惊呆了。
  他尚未及回过神来,彭政宗竟以七枚钢镖回敬,迅如闪电奔雷般疾射而至。
  万森大惊失色,口中刚叫出“当……”
  “心”字尚未出口,才惊觉自身难保,八尺长绳笔直点向了他心窝。
  这赤发天神的身手果然不凡,情势危急万分之下,仍能临危不乱,仓促间施展“铁板桥”功夫。
  两脚以“千斤坠”拿稳马桩,整个身躯从膝盖处急向后仰倒,以为逃过了一劫。
  不料这条麻绳贯注十足真力,挺直得有如钢条,猛往下一沉,重重击打在他腹部。
  只听一声沉哼,他这座“桥”已倒塌下去,直挺挺地平躺在地上,口中鲜血直射似喷泉。
  曹亮比他更惨,仅避开四枚铜镖,另三枚却以“品”字形射中了胸前。
  “哇!……”惨叫声中,曹亮转身就逃,但他只逃出一丈,人已不支,狭然倒地不起。
  彭政宗力毙两大魔头,只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似乎未费吹灰之力。
  正在挥众围攻四龙三凤的卢老儿,几乎未及看清是怎么回事,曹亮和万森已命赴黄泉。
  他心知肚明,凭自己一人之力,决难独撑大局。
  纵然人多势众,仍可背水一战,但结果必是伤亡惨重,甚至连他本身也难逃公道。
  眼看大势已去,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老瘟神不但善于使毒,尚有一样本事,就是脚底抹油,溜得快。
  他可不愿追随两位老友共赴黄泉,突然拖着鸭舌枪转身狂奔,一掠数丈,奇快绝伦,一溜烟逃进了山寨。
  这一来,众劫匪顿成群龙无首,那还敢恋战,立时各自四散逃命。
  变生肘腋。
  黄三姑根本无暇运功调息。
  她竟不顾身负重伤,沙哑着嗓门大叫:“三彪和血魔还在山寨内养伤,我们干脆冲杀进去,杀他个鸡犬不留。”
  彭政宗已收起麻绳,神情肃然说:“老婆子,我可不是帮你杀人的。”
  黄三姑意外地怔了怔:“你刚才不是杀了这两个魔头?”
  彭政宗置之一笑:“我杀他们并非为你,而是因为他们想杀我。如果一个人不愿被杀,最好的方法,就是杀掉想杀你的人上
  黄三姑别有居心地说:“三彪和血魔就想杀你。”
  彭政宗耸耸肩,淡然说:“他们现在没有杀我的能力,以后也永远杀不了我。如果你们有兴趣大开杀戒,不妨冲杀进山寨,我只要能为中州镖局将失镖起回,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黄三姑一听,不禁面露诧色:“什么?你要把这四辆镖车送还中州镖局?”
  彭政宗微微点了下头:“不错。”
  黄三姑已亲眼见识到彭政宗的身手。
  她自己身负重伤,凭四龙三凤是绝对阻止不了眼前这个人的。
  她只有采取低姿态,强自一笑说:“难道你不想知道,中州镖局这趟镖的红货究竟是什么?”
  “没有这个必要。”
  彭政宗说:“即使这批红货价值连城,我既不想据为已有,又何必管它是什么呢?”
  “哼!”
  黄三姑冷冷一笑:“你要不是打它的主意,为何这两三天一直为他们开道,今天又故意落后,悄然在中州镖局的一行后面尾随着?”
  彭政宗坦荡说:“我早料到卢老儿他们不会轻易罢手的,为中州镖局一行开道、尾随,为的就是防你们劫镖。果然不出我所料,只是没想到你棋高一着,居然计诱我被困在辇车内。”
  黄三姑苦涩地笑笑:“我要真想置你于死地,只需放把火,或是把你连人带车推落山崖。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恐怕也难活命吧?”
  这是事实,彭政宗不得不承认。
  他尚未及开口,黄三姑接着又说:“小伙子,你只有一个人,如果没有我们的协助,你能独自把四辆镖车护送回开封,交还给中州镖局吗?”
  彭政宗一时倒未想到这问题,不由地一怔:“这个嘛……”
  “小伙子。”
  黄三姑正色说:“老实对你说吧,我跟你一样,对身外之物毫无贪念,尤其是这种非份之财。我之所以答应卢老儿,助他们一臂之力,实是受人之托,要查明他们暗中正在进行的一大阴谋。”
  彭政宗以不信的口吻问:“真的?”
  “绝对不假!”
  黄三姑郑重其事地说:“如果你不相信,我保证只看看红货究竟是什么,然后原封不动,无条件协助你使它物归原主。”
  其实彭政宗充满好奇心,很想一窥究竟,沉吟一下。
  终于当机立断:“好!”
  于是,他们想偕走向了四辆镖车。
  每辆镖车上,载运着一个五尺见方的大木箱,由四龙三凤合力抬下一个,用剑挠开寸许厚的木板盖,发现木箱内是个大瓦缸,缸口尚加了泥封。
  彭政宗上前以掌拍开泥封。
  只见缸内盛装的是满满一缸深褐色粉末。
  他看不出是什么,闻了闻,再用手指沾了少许,用舌尖舔了舔,皱起眉头说:“怪事!好像是茶叶加甘草碾成的粉末……”
  黄三姑一脸诧异:“你不会弄错吗?”
  彭政宗颇为自负:“我在京师的外号叫千金一帖,任何药物只要一尝就知道是什么,决非吹牛。”
  黄三姑仍不相信,亲自上前动手,伸进粉末里一阵翻搅,似乎怀疑宝物藏在其中。
  但她判断错了,整缸全是粉末。
  这老婆子很固执,仍不死心,吩咐四龙将其他三个大木箱抬下,一一打开瓦缸查看,结果完全是一模一样的深褐色粉末,别无他物。
  “这是怎么回事?”
  黄三站感到莫名其妙:“这四缸茶叶加甘草碾成的粉末,根本毫无价值,货主为什么不惜代价,以重金委托中州镖局,劳师动众地护送?”
  彭政宗沉吟一下说:“或许是货主知道这条路上风险很大,存心让劫匪得手,好向中州镖局索赔吧!”
  “不,绝对不是这么回事。”
  黄三姑说:“据委托我的人说,这趟镖关系到一个极大阴谋,只是无法获悉详情,所以才要找藉相助之名一探究竟啊。嗯……卢老儿一定知道,可惜被他跑了。小伙子,我们干脆联手,冲杀进山寨去,如何?”
  彭政宗摇摇头。
  断然拒绝:“抱歉,红货之谜已揭开,既然毫无价值,我也大可不必把它护送回开封了。”
  黄三姑末及挽留。
  彭政宗已转身飘然而去。
  他此刻归心似箭,不愿过问什么天大的阴谋。
  那些江湖是非与他风马牛不相干,一心只想尽快回到故里悬壶济世救人,完成亡父的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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