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2025-04-14  作者:玉翎燕  来源:玉翎燕作品集  点击:

  老瞎子摇摇手说道:“没有碍事的,我不但能治好她的灼伤,而且还能恢复她原来的容貌!只是,目前我实在不应该离开她太久。”
  上官文说道:“大夫!请你……”
  老瞎子说道:“我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不知道上官夫人是否能同意?”
  上官文连忙说道:“好极了!我愿闻大夫的高见!”
  老瞎子说道:“蜗居虽然简陋,但是还算宽敞,回去我叫人单独收拾一处,让夫人和令姊暂时在那里小憩,不知夫人意下怎样?”
  上官文大喜说道:“只是如此叨扰,就不知道何以为报!”
  老瞎子呵呵笑道:“上官夫人!你是高人,所以老瞎子说话不敢像日常那样放肆,已经正经八百酸了半天了。好了!好了!到现在为止,我也不敢再假意的客气了!你看!”
  他的手向外一指,只见银狐司徒玉夫妇驾了一辆大车,来到门前停住。○
  上官文望着盘坐在地上,气息均匀的公孙三娘,问道:“我三姊……”
  老瞎子点点头说道:“可以将她安置在车上,暂时不让她苏醒,但请放心,到了该让她醒的时候,自然让她醒过来。”
  上官文很感激地说道:“一切仰仗了!”
  她从地上轻轻抱起公孙三娘,只觉得她三姊身体疲弱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真叫她伤感。芙蓉膏怎么这样的厉害?把一个雍容华贵、美艳绝色的人,变成这样。
  她忽然想到,在西门飞燕处心积虑地阴谋之下,她自己也在无形对芙蓉膏有了瘾!
  想到这里,她的脚下几乎一个踉跄,差一点一齐跌倒在那蛇堆上。
  老瞎子跟在后面说道:“上官夫人!一切灾难和苦恼,都会过去的,你尽管放心地向前走吧!”
  这几句话说得很含蓄,但是听在上官文的耳里,很受用。
  不论是何等人物,在最苦恼的时候,也会灵智尽失。能在这个时候,适当的点醒一两句,那就等于是醍醐灌顶。
  上官文才真正地了解到,这位外型猥琐、其貌不扬的老瞎子,实在是一位高明人物,值得信赖。
  霎时间,她充满了信心,对老瞎子说道:“无论如何我还是要说,感激得很!一切都要仰仗了!”
  她从容地抱着公孙三娘,从蛇堆中跃出。
  沿着那些蜷曲的蛇堆,好像都在开始溃烂,那样子还是十分可怕的。
  车子刚一调头,只见一片火起,接着一阵轰隆隆的声音,铁金刚已经将火药倒在蛇堆上,点起一把火,烧起一阵臭味。
  铁金刚将福安抱上车,对上官文一点头,而且很认真、很严肃地说道:“把他交给夫人了!至于福安将来究竟如何,由夫人和公孙夫人决定。说真的或是假的,我总算沾上一个‘铁’字,我代铁氏门中,先谢谢夫人!我和福安蒙你的恩德太多了!”
  上官文说道:“这不像是你说的话。再说,你对福安的未来,也可以提出意见!”
  铁金刚说道:“我铁金刚是个粗人,能有什么高明的意见呢?不过夫人既然要我说,我也不妨放肆一下。福安将来是习文习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能再和铁公一样,走上官宦之途。”
  这种话由铁金刚这种人口中说出来,那份真诚,益发地感人!
  铁金刚望着福安,又说道:“铁公一生忠良,结果的下场是如此悲惨,我看这官宦二字,是沾不得的了!”
  老瞎子已经料理好了那些焦臭的蛇堆,来到车子旁边,对铁金刚说道:“走吧!”
  铁金刚站着没动,车子已经缓缓地滚动。
  他站在那里拱拱手,很严肃,也有一分苍凉地说道:“诸位!恕我不远送了!”
  老瞎子有些惊讶说道:“你怎么不跟我们一起走呢?我那地方虽然客气一点,称作蜗居,住上十个八个好友,还是可以的。”
  上官文说道:“他大概是有另一种打算,是不可勉强的。”
  “说实话,我自己倒是不重要,回到老家也好,孑然飘泊江湖也好,处处为家处处家,何处青山不埋骨?倒是福安……”
  司徒玉夫妇坐在前面驾车,这时候他一带缰,把车停住。
  铁金刚紧跟上来,说道:“论跟福安的关系,我铁金刚何许人,算得了老几?”
  他伸手隔着车板,拍拍福安的肩膀。
  福安望着他说道:“铁大叔!为什么不跟我们一块去呢?”
  铁金刚笑笑,没有回答。倒是对上官文收敛起笑容说道:“公孙夫人不用说,还有司徒大侠,都是福安的恩人,还用得我说吗?不过我还是要说几句。”
  上官文说道:“那是你对福安的关心!因为你们都姓铁,你们很投缘!”
  铁金刚笑了。
  他毫不掩饰地说道:“我这个铁可是个假货。说是投缘也对,说是我对铁公的敬仰也可,总而言之,我对福安有一种特别的感情,让我忍不住要多说几句不合本份的话。”
  老瞎子说道:“何不上车来,慢慢地说呢?”
  铁金刚说道:“说完这几句话,立即就走。”
  他又望着福安,沉声说道:“福安是铁氏门中唯一活着的人,铁公一生为国忠良,这一脉香烟总要维系下去,要不然天理何在?所以,要给他找一门好亲事……”
  老瞎子呵呵笑道:“想不到铁大个儿,人长得粗,心眼倒是蛮细的。”
  铁金刚并没有笑,倒是拱手说道:“恕我逾份多话!”
  上官文很认真地说道:“我们会记住你这句话。”
  铁金刚拱拱手,说声:“再会!”
  上官文也挥挥手说道:“再来中原时,但愿能看到福安成家。”
  老瞎子不禁问道:“再来中原?他是边陲地带的人吗?”
  上官文没有回答,只是说道:“是一条汉子,铁铮铮的,最难得的是他恩怨分明,是非分明,一丝不苟。而且有一身好功力,如果再能精进,仗义武林,会为武林增添几许正义。”
  福安坐在车上,一句话也没有说。
  银狐掉过头问道:“小心眼里又在想什么?”
  福安说道:“司徒大侠!……”
  银狐笑道:“到现在我还挣不到一声狐叔吗?”
  福安乍一听一怔,没听懂,继而不禁露出笑容,连忙说道:“我不敢。”
  银狐哈了一声说道:“到现在你不了解我银狐的为人!真够人凄凉的。”
  福安连忙说道:“狐叔!你千万不要生气!”
  银狐闻言哈哈大笑。
  老瞎子笑着骂道:“银狐!你真是一只狐狸,比我老瞎子这只老狐狸,还要老道!”
  银狐笑道:“我就是要逼你这句话出来,老瞎子!我真服了你,赤精那万蛇大阵,叫人看着也发麻,我以为我们这趟是白跑了,没有想到你那根竹杖还真有点名堂,竟然能吹出一阵黄雾,那些蛇居然被克得跟死的一样。到底是什么玄虚?可不可以趁这个机会,让我们解开谜。”
  老瞎子笑了笑,稍后,他又叹了口气,说道:“我只能说这是天意,老天究竟是有眼睛的,不让忠良绝后。”.
  他拿起自己的竹杖,敲了一敲,然后又不禁笑了笑说道:“我老瞎子这根竹杖,有点机关,也是真的,但是这一次我不知道是哪来的主意,在竹杖里装一筒雄黄精……”
  银狐问道:“雄黄罢了!说什么万年雄黄精?挺唬人的。我还从来没听说过。”
  老瞎子笑了笑说道:“银狐这等人物,居然也有没有听说过的事!这倒是武林奇谈。”
  银狐大笑。
  老瞎子说道:“本草上说,药有八百另八味,每一味药都有它的独特功能,做大夫最重要的是了解病、用对药,最怕的是药不对症……”
  银狐笑道:“淳于大夫开讲!”
  老瞎子说道:“让你这只狐狸知道一件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呐!总得从头说起。”
  银狐说了一声“好”,笑道:“此去路程遥远,不如此,如何消此漫长时光!请吧!我在这里洗耳恭听。”
  老瞎子说道:“有人说大夫看病要下最贵重的药,病会好得快些,这真是荒唐到顶的说法。”
  银狐笑道:“那是你们江湖郎中骗人银财的方法。”
  老瞎子也笑了。
  他继续说道:“方才我说过,药无所谓贵贱,能治病就是良药,药用的不对,再珍贵的药,也不值分文。现在谈到万年雄黄精,得来不易,只能说是机缘。普通雄黄,可以防蛇虫之毒,可是这万年雄黄精,只要一点点,再凶毒的蛇,也立即自行溃烂而死!”
  银狐摇摇头说道:“厉害!真是一物降一物!”
  老瞎子也翻着白眼珠子笑道:“天地万物,说穿了无非是相生相克,就像你,纵横江湖,睥睨武林,谁也不敢惹上你这只银狐,可是,却被柳芜君制服得服服贴贴!”
  柳芜君一直用心地在驾着大车,一听这话也忍不住笑道:“我制服不了他!”
  银狐连忙说道:“好了!好了!我们别谈歪了主题。老瞎子!你怎么会想到将雄黄精藏在你那根打狗棒里,突然有这样神来之笔?”
  老瞎子笑了笑,忽然又叹了口气说道:“我怎么会想到呢?这只能说是天意如此,是她们几位的运气好,还有……”
  他拍拍铁福安的肩。
  “老天有眼,不让忠良绝后。”
  银狐问道:“就这样你把雄黄精藏在竹杖之中?”
  老瞎子说道:“偶然的机缘,得到一块雄黄精,因为我准备出去一年半载深山采药,所以我将雄黄精研碎装在竹杖之中,以备不时之需,就这样。没想到今天派上用场。”
  银狐点点头。
  大车驾上了大路,马儿跑得快起来。
  上官文有些不放心问道:“淳于大夫!我三姊……她……”
  老瞎子说道:“尽管放心,老瞎子要让她这一觉睡个够,到了应该让她醒来时,自然会让她醒过来。”
  公孙三娘到底是醒过来了。
  说她醒过来,那是指她真正地从牡丹罗刹的迷梦中醒过来,也从芙蓉膏的恶梦中醒过来真正开始一个崭新的生活。
  现在正是春天。
  绿杨小筑正展现着春的魅力。
  一连几间茅草盖的屋,错落有致,每一间草屋之间,都有一茅草盖的风雨走廊。
  最令人心醉的是环绕着这几间草屋,周围是一弯溪水,两岸种植着垂杨。
  仲春时节,那垂杨长得千丝万缕,微风来时,轻柔地拂动,那情况要多美有多美。
  据说这种垂杨到了秋天,柳叶落尽,柳枝变成红色,一片红线如丝,更有一番景致!
  在排排垂杨之中,间种着一些桃花。
  在翠绿波涌之中,或隐或现,看一块一块的桃红,那种颜色非但不俗、不轻佻,却有一种难得形容的美妙。
  溪上架着小木桥,这座桥就是依着六棵垂杨搭建的,远处是看不见小桥的。到了近处,在垂杨拂动的柳丝中,小桥隐约可见。
  最是难得的,小溪中竟然可以看见不少鱼儿悠游其中。使人不禁瞑想:每当朝阳乍起,独自一个人站在小桥之上,承受着垂杨柳丝拂过来的露水,数着溪水中的鱼儿,眺望着远处袅袅炊烟,人在画中,那情景是神仙不换的。
  此刻正是清晨,仲春的清晨还是有一点儿凉意。
  公孙三娘和上官文缓缓地沿着小溪走着。
  间或让微风拂落垂杨的露珠,跌落在面颊之上,一阵阵沁人心脾的凉意,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
  公孙三娘忽然幽幽地细叹了一声。
  上官文连忙问道:“三姊!有什么不愉快吗?”
  公孙三娘抬起头来,笑了笑。
  清秀的脸上已经没有一丝以往的憔悴和病容,而显得容光焕发。
  当一个人病容褪去之后,昔日的美丽立即重新回到脸上。
  她刚刚抹去脸上一滴露珠,淡淡地说道:“在这里住了几个月之后……”
  上官文立即说道:“是不是闲闷得发慌?是不是要想回到菩提园去?”
  公孙三娘点点头说道:“绿杨小筑的确是好,但是毕竟是客居,菩提园虽然……虽然……”
  她抬手拂去一条飘过来软软的柳丝,再回顾了一下四周,幽幽地说道:“菩提园太过繁华了,连每一块草地都是经过人工设计,失之于匠气,不如这里,三两间茅屋,却是让人有无比的舒畅。”
  上官文禁不住叫道:“三姊!……”
  公孙三娘笑笑说道:“你是觉得我变了吗?”
  上官文立即说道:“不!不是三姊变了!而是三姊重新恢复了往日的纯朴与率真!”
  公孙三娘又轻轻叹喟一声说道:“只是芙蓉膏的阴影,仍然压在心头,那是耻辱,也是难以拂去的苦痛!”
  上官文说道:“三姊!我却不这样想。正是由于西门飞燕设下这样的陷井,让三姊经历了一次人生最痛苦的日子,回首前尘,除了感慨之外,还有一种新生的喜悦。”
  公孙三娘点点头说道:“这大概就是你说的吧!我现在有了新的打算,我要在整理菩提园,以及重新觅一处新居,这两者之间,再作一个选择。”
  她忽然转过身来,望着上官文,认真地说道:“有一件心事,在这个心事未了之前,我不会有任何的新打算。”
  上官文讶然地顿了一下,问道:“是关于福安吗?还是……?”
  公孙三娘说道:“你!”
  上官文这回更是意外的一怔,说道:“三姊!你说的是我?为什么?”
  公孙三娘说道:“你脸上的疤痕!小妹!不论你多大年龄,你都是我的小妹。不论岁月如何流逝,这件事一直是存在我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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