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2025-04-14  作者:玉翎燕  来源:玉翎燕作品集  点击:

  她又绽放出笑容,伸手握住银狐的手,认真地说道:“此刻谈这些话,迂腐难堪!”
  银狐很感动地说道:“芜君,承教!承教!受益良多。”
  柳芜君笑笑说道:“你我之间说这样的话,就显得太生分了,司徒,你此刻感觉如何?”
  银狐坐起来伸了伸手臂,说道:“除了武功未曾恢复,此刻我完全是如常人无异。”
  柳芜君说道:“看来胡铁奎没有骗我……”
  银狐说道:“骗你?”
  柳芜君说道:“他说的话你都已经听到了,也正因为你都听到了,所以你才算了我一招。趁着我去替你弄吃的,你却趁机溜走了!”
  银狐红着脸说道:“对不起!芜君,我是不愿意连累你,成了你的累赘。”
  柳芜君说道:“这句话我第一个不要听。在我们两人之间,没有谁拖累谁。我说过,如果是我中了毒,难道你就丢下我不管吗?”
  银狐叫道:“芜君!”
  柳芜君说道:“相信你也做不出这样狠心的事来,你自己不愿意做的事,为什么要我做呢?”
  银狐有些着急,脸上都出汗了,急急地说道:“芜君,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柳芜君说道:“我知道你没有那个意思,可是你为什么要溜走,要让我做个不仁不义、无情无义的人呢?而且你要让我遗恨终生、抱憾一辈子呢?”
  银狐嗫嚅地说道:“对不起!芜君,我错了!”
  柳芜君此刻将身子移到软榻上,挨着银狐坐下来,她挽住银狐的胳臂,倚靠在银狐的肩上,柔情地说道:“司徒,我并不是要你认错,你我之间经过了三十多年岁月的煎熬,天可见怜,又让我们见面,错与对,对我们来说,都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银狐真正是感动了,伸手搂住柳芜君的肩,轻轻地低呼着:“芜君!”
  柳芜君依靠在银狐的肩上,娓娓地说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呢?自从你中了胡铁奎的软骨散之后,对自己失去了信心。司徒,一个失去信心的人,那是十分可怕的,所以你才躲着我,逃避我!”
  银狐紧紧地搂着她说道:“我……真的一时想不通。”
  柳芜君说道:“现在你想通了?”
  银狐用力地点着头。
  柳芜君说道:“即使你不能恢复功力,你还可以过一个平常普通人的生活,我可以伴着你,隐居在我们昔日的旧居,与世无争。”
  银狐有些感触,呻吟地说道:“芜君……”
  柳芜君说道:“何况你还有机会恢复功力,武林不乏名医……”
  银狐说道:“我忘了一个人。”
  柳芜君问道:“我知道你会记起来的,是一位武林名医是吗?”
  银狐说道:“此人在江湖上极负盛名,但是形象猥琐,人称盲扁鹊老瞎子而不名……”
  柳芜君说道:“老瞎子?盲扁鹊?是什么意思?”
  银狐说道:“此人有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睛,一旦翻动跟瞎子一般无二,寻常以算命卜卦在江湖行走,而且是夫妇偕行,在江湖上有名的伉俪情深。”
  柳芜君问道:“他的医术到底如何?”
  银狐说道:“传说中他真正可以妙手回春,一切的疑难杂症,到他手里,都可药到病除,只可惜……”
  柳芜君顿时紧张,立时抢着问道:“可惜什么?”
  银狐也有些沮丧之意,禁不住摇摇头,淡淡地说道:“这个人在江湖上行踪无定,他究竟定居在什么地方,也没有人知道,至少我不知道,一时叫我到那里去寻找?”
  柳芜君闻言笑了。
  她柔情地说道:“我只是耽心这位武林名医死了,只要他是活着的,我不相信找不到他。”
  银狐很艰涩地说道:“芜君,那是大海捞针啊!”
  柳芜君坐正了身子,正色说道:“只要有针,汪洋大海照样可以捞得到的,一对老夫妇生活在江湖上,总比在大海里捞针要有把握得多,我相信不会需要太多的时日,即使时间长一点。司徒!你不觉得这是上天待我们太厚吗?”
  银狐不解地望着她。
  柳芜君说道:“分手了三十多年,谁也没有想到在这样的情形下重逢,除了上天,谁有这种力量?别说分手后的三十多年,就是当年自认是鹅鲽情深的岁月,也只是厮守在庐山之麓,都不曾啸傲江湖。
  “如今,我们趁着寻访那盲扁鹊,穿州过县,玩山游水,就算一年半载找不到,司徒!你不觉得这是我们难得的一次历程吗?除了上天谁能让我们有这样的机会,相偕厮守呢?”
  她说到此处,不禁微吟着:“朝朝暮暮,岁岁年年!”
  银狐不觉流下了泪水,但是立即又警觉到抬起手来抹去泪痕。
  柳芜君轻轻地抚慰着他的肩头,很认真地说道:“不追逐名利,天地顿觉宽,司徒!如果我们以感恩的心情来接受未来的这一段日子,我们将为自己这一生留下最美好、最难忘的时光!”
  银狐几乎又要流下眼泪,但是他最怕听到的便是柳芜君说的“大名鼎鼎的银狐,怎么会变得动不动流泪?”事实上他自己也觉得不对,中毒以后,软弱如此,难道这就是倜傥不羁,潇洒闻名的银狐吗?
  他赶忙吸了吸鼻子,缓缓地说道:“芜君!能有你相伴,偕走江湖,我司徒玉此生尚有何求?只可惜……”
  柳芜君微笑说道:“又有可惜的事了吗?”
  银狐说道:“如果我的功力未失,那该多好!”
  柳芜君说道:“凡事不要求全,天下也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太完美的事,上苍也要嫉妒的,如果真正你一切如常,功力未失,你是不是肯如此安心地陪我偕走江湖呢?谁能说啊!”
  银狐带有愧疚地轻轻叫了一声:“芜君!”
  柳芜君微笑说道:“你也不必为我的话有什么不安,男人都有男人的事情,也有男人的想法,仗剑江湖不就是你当年的心愿吗?”
  银狐几乎是呻吟地说道:“芜君!”
  柳芜君轻抚着银狐的头,安慰着他,两人都有激动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东方已经露出了晨曦,听香小筑已经沐浴在一片灰白色的晨光之中。
  柳芜君从厨下端出薄薄的稀粥,配着小菜,两人默默地吃着。
  当餐后一切收拾停当,柳芜君居然从屋后牵出一匹马,套上一辆车,停在门外。
  银狐一见说道:“是趁着我小寐一会,你到外面去买的吗?”
  柳芜君笑笑说道:“我知道你又想说什么,但是我要告诉你,以我们两人的年龄,都已经迈过了花甲,感谢上苍,让我们尚能保有一个健壮的身体,与年轻的外表,还有就是年轻的心。
  “司徒!人家说要趁此年少,享受青春,我们是已经不复年少,但是我却可以享受青春,上苍对我们太厚,如果我们再说什么那就太不知足了。”
  银狐还能再说什么呢?随着柳芜君登上马车。
  这马车比起胡铁奎那辆马车来,显得太过简陋,连个像样的篷都没有,勉强只有够两个人坐的位子。
  只是拉车的那匹马十分雄健,油光光的皮毛,昂着头,细顿着四蹄,一眼看去,就知道是良驹。
  柳芜君上得车来,轻抖着缰绳,马车轻轻地滚动起来,蹄声得得,沿着那一段林荫甬道,直奔大道而去。
  秋高气爽,云淡风轻,沿途老圃黄花,秋山红叶,正是宜人的气候。
  银狐坐在车上,由柳芜君带着缰绳驾车,开始的时候,还有几分不习惯,纵横江湖,独来独往的银狐,什么时候会像这样,半躺半坐地斜倚在马车上,舒服得像是一个病人!
  可是,慢慢地这份难以平衡的心情,也就趋于平衡了。
  正如柳芜君所说的,人生不要老是抱着求全的心理,有时候缺憾也未尝不是一种美好的事。
  就以眼前银狐司徒玉来说,武功的顿失,把一个傲啸江湖的人物,一旦变成一个普通的人,这种挫折与打击,是可以毁掉一个人的。
  但是,如果能退一步想呢?
  三十多年前的憾事,就在这样一个偶然的机会里,消除了心头负担。
  虽然如今已经不是如花美眷,毕竟当年伉俪情深,破镜重圆,而且携手同游,耳旁笑语依稀当年,此情此景,还想要什么?
  正是柳芜君一再说到:“老天待我们不薄啊!”做人不要过分奢求,奢求是一种罪过。
  银狐不是没有灵根的人,否则,三十多年的浪荡江湖,也早就迷失了本性了。
  柳芜君坐在银狐身旁,一点也不提这些事,但是她在细心的观察,也在细心地呵护着他的尊严,唯恐无心伤害了他,三十多年前的遗憾,是不能重演了。
  直到她发觉银狐的笑声愈来愈多,眼神已经没有丝毫忧怨,她知道,银狐已经想通了。
  这天,马车来到临江小镇。
  柳芜君对银狐说道:“从现在起,我们沿江放舟走一程可好?”
  银狐笑道:“好啊!放舟东流,是一件快事,只可惜需……”
  柳芜君伸着食指,封住银狐的口,摇着头说道:“嗯!嗯!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没有可惜二字的,再说这两个字,我可罚你了。”
  银狐笑道:“芜君!你误会我了,我的意思是说,可惜我们二人没有人会泅水操舟,否则我们就不必雇船,找一叶篷舟顺流而下,在舟上一无牵挂,那该多美!”
  柳芜君笑眯眯地说道:“我说过,不要说‘可惜’二字,你等着!”
  她让银狐在临江小客店里安顿下来,叫了几样爽口的菜、一壶酒。
  柳芜君笑着说道:“你慢慢地喝着酒,等着我回来。”
  银狐笑着用眼盯着她,说道:“你在做什么事,是让我吃一惊吗?”
  柳芜君摇着头笑道:“既然要让你吃一惊,现在就不能说对不对?说穿了还有什么意思呢?”
  银狐忍不住大笑说道:“好!好!我要等着大吃一惊!”
  柳芜君兴冲冲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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