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2025-04-14  作者:玉翎燕  来源:玉翎燕作品集  点击:

  最后到了石洞,已经到了尽头,他那里会放弃一探究竟的机会。一缩身,人从石洞的一边贴着潮湿多苔的石壁,壁虎游龙般地,游了进去。
  到了里面,豁然开朗,真正是一处世外桃源。
  一时感慨万千,觉得人要享一份清福,还真的不容易,能在这里隐居的人,必然是一位世外高人。
  任凭半月和尚如何见多识广,他断断没有想会在这样地方,遇见最近在江湖上喧腾一时的上官文。
  他当时拱拱手,又合十为礼,样子透着有几分滑稽。人倒是挺认真地说道:“上官施主!这样的一处清幽安详的住所,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而且,又加上施主多年来的经营,弃之太过可惜……”
  上官文始而一愕,但是,立即她又明白半月的意思,她微笑说道:“我相信我不会轻易地迁离此地,就如同我相信半月大师不是那样多嘴。”
  半月老和尚呵呵笑道:“老衲这大半生以来,难得有人能如此的相信,感激不尽。老衲真的告辞了!此地永远是世外桃源,永远不会有凡俗相扰!”
  他再度合掌,低头为礼。
  当他抬起头来,正待转身,突然,脚下停住,眼神注视着树荫边缘。
  树林里正走出来的是蓦萍。
  半月老和尚看得目不转睛,站在那里,根本没有走的意思。
  上官文把这情形看在眼里,轻轻地咳了一声,说道:“蓦萍!过来见过一位武林方外高人半月大师!”
  蓦萍果然远远地行了个礼,说道:“晚辈蓦萍,拜见半月大师!”
  半月老和尚一惊而觉,连忙合掌说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他的脚步不觉向前移动了几步,从他的神情,似乎可以看出表现得又惊又喜,他的胖脸上那一双细细的眼睛,咪成一道缝,一直注视着蓦萍。
  上官文也于此时走来问道:“大师认识蓦萍?”
  半月老和尚这才回过头来说道:“上官施主!你这位高足……”
  上官文立即说道:“蓦萍并不是我的弟子。”
  蓦萍也立即说道:“文姨是我的救命恩人!”
  半月老和尚脸上露出诧异之色说道:“老衲以为这位小施主是上官施主的高足。然则,她是如何……老衲意思是说,像这种世外桃源,这位小施主如何能与上官施主相偕来到这里?”
  上官文沉吟了一会,说道:“大师为何对这件事如此追问?”
  半月老和尚说道:“阿弥陀佛!真是失礼得很!”
  上官文说道:“大师是高人,不必在意我有此一问,只是因为我想知道其中必有某种原因。”
  半月老和尚合十说道:“这件事说来话长,老衲方才已经约略提到……”
  上官文立即拦住说道:“既然说来话长,为什么要在这里说呢?大师请到蜗居待茶,再作详谈!”
  半月老和尚这时候就是赶他去,他也不会轻易离开,他的眼神禁不住又多看蓦萍几眼。
  他随着上官文走过小桥,进到茅舍之内,不禁为之激赏赞叹。
  当中一间算是厅屋,果真是空无一物,用原木隔成的墙壁,保持着原来的本色,还隐隐飘散着一种似有如无的木香。
  地上铺的是蓑草编织而成的地毡,当中墙上挂的是一个“无心”二字的中堂,两个字是狂草,气势旁礴,龙飞凤舞,令人神往执笔时那份气概!
  靠右侧,摆了一张小茶几,两边各放置着一个草蒲团。厅屋的左边,是一个古木雕成的古拙花架,伸展多姿,趣味天成。此刻上面放置的是一盆四季海棠。
  整个厅屋给人的印象,是简单中的一个“雅”字,而且是淡雅。
  半月老和尚一脚踏进厅屋,便喃喃地说道:“阿弥陀佛!
  我这个酒肉和尚走进这间屋子,简直就是一种亵渎。”
  上官文微笑说道:“大师是取笑了!”
  她肃容上座,自己隔茶几相陪。
  蓦萍捧出茶来,两只茶盅,是用紫竹的盘根雕刻而成,九曲盘旋,十分奇特,茶盘盛在里面,有一种难得一闻的清香。
  上官文招呼着说道:“这里水是从山泉接引来的,沏茶就要水好,大师请试饮一杯!”
  半月老和尚自嘲道:“老衲是个粗人,喝茶只知道牛饮,那里还懂得这样的品茶?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上官文微笑说道:“其实每一位纵走江湖的武林人物,都是一样,幕天席地,餐风露饮,还谈什么品味典雅!这么多年以来,我也是山居野宿,这地方也是当年无意中发现,取它一个‘静’字,所以多少花了一点气力,经营了一段时间,但是,真正停留在这里,也才是最近的事。”
  半月老和尚呵呵笑道:“像老衲这样一个行脚僧,下辈子也没有这样的处所歇歇脚了!”
  上官文对蓦萍说道:“蓦萍!你也坐下来,因为所谈的事,与你有关。”
  蓦萍怔了一下问道:“文姨!你是说这位大师要说与我有关的事吗?”
  上官文说道:“但愿是如此,但是,究意如何,还要请听大师是怎么说的。”
  蓦萍显得有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便盘腿席地而坐。
  半月老和尚先问道:“老衲先要请问这位小施主,你尊姓?”
  蓦萍瞠然不知所答。
  上官文也摇着头说道:“她和我都不晓得她到底是姓什么?也就是说,我们不知道她的身世!”
  半月老和尚不解地问道:“难道小施主自己也不知道吗?”
  蓦萍说道:“我是在一次生命垂危的灾难中,被文姨救出来的。待我醒来之后,心中一片空白,什么也不知道。”
  半月老和尚一听,不觉为之骇然。
  上官文说道:“她当时是什么也不记得。而且伤势不重,只是烟薰火炙……”
  半月老和尚一惊,连忙问道:“是上官施主从一场大火中救出来的吗?”
  上官文点点头,说道:“那是一场很猛烈的火,是人为的火,因为有硫磺味很重!”
  半月老和尚合掌宣了一声“阿弥陀佛”,说道:“我佛慈悲!苍天有眼!”
  上官文说道:“大师想必已经知道蓦萍的身世了!”
  半月老和尚说道:“这件事何等重要,岂能凭老衲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老衲可以将这件事的大概经过,说个清楚,一切还是要请两位施主自己判断!”
  上官文说道:“大师尽管说,我们会用心来听、来判断!”
  半月老和尚说道:“大明朝当今……我是说当今永乐帝当年从燕京起兵南下夺得皇位的时候……”
  上官文摇摇头说道:“对不起!对于这些事我是一概不知。”
  半月老和尚笑笑说道:“看来上官施主比起我这个酒肉和尚,更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皇上他们家的事,我们可以不管,但是遇有忠臣:节妇,我们就不能置身事外了。”
  上官文点点头。
  半月老和尚说道:“建文跟前有一个大忠臣,名叫方孝儒……”
  上官文点点头说道:“方孝儒这个名字我倒是知道,他果然是个大忠臣,村夫村妇,下里巴人,大家都知道有这样一位大忠臣,自古忠臣不怕死,这位方孝儒听说死得很惨。”
  半月老和尚叹了口气说道:“忠良往往得不到好的下场,有人说:老天有眼,明察秋毫。我看有时候老天也会打盹的。方孝儒一家满门抄斩,不但如此,连他的五服之内的亲人,也都连坐问斩,还有方孝儒的学生,也没有逃出浩劫!”
  上官文叹道:“朝臣待漏五更寒,铁甲将军夜渡关,日出山僧犹未起,看来名利不如闲。朝臣除了五更待漏之外,还要随时准备血洒丹墀!为什么有人看不透?还要追逐功名利禄?”
  半月老和尚说道:“如果所有的人都像我们这样野鹤闲云,那还成什么世界?再说,那里能找到忠臣节妇?”
  上官文说道:“那倒是真的!”
  半月老和尚说道:“方孝儒满门抄斩,八百余口,刀刀斩绝……”
  上官文急道:“难道这样的忠良,就这样的绝了后代?”
  半月老和尚说道:“当然有此一问,果真如此,老天不是打盹,而是沉睡如泥了!方孝儒有一个小女儿……”
  他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一下,下面没有再说下去。
  蓦萍急着问道:“方孝儒的小女儿怎样了呢?是被江湖的高人救了出来是吗?”
  半月老和尚没有答话,他只是对上官文说道:“上官施主!老衲今天来错了!不但破坏了这里的安静,而且还带来了意外的麻烦!看样子我的故事现在是讲不下去了。”
  上官文倒是认真的说道:“常言道:清福是不容易享受的。即使是大师不来,我也要在最近期间离开这里。只不过今天有人来,倒是十分意外。”
  她站起身来,对半月老和尚说道:“大师请留在这里饮茶,我去看看就来。”
  蓦萍也立即站起来,跟在身后。
  半月老和尚说道:“不是老衲多言,能进入到这里来的人,不是功力过人,就是另有过人之处。若论武功,上官施主自然可以轻松却敌。若有其他邪僻门径,施主就不能不防他们一手了!”
  上官文倒是十分认真地合掌,口称:“多承指教!多谢!”
  她便缓缓地走出门,站在小拱桥上。
  这时候人声吵噪,看来还不是一两个人。上官文真的不明白,何以会有这么多人能进入到这里来?”
  这时候从对面树丛中,出来两个人,在这两个人的身后,隐隐约约,还有不少人影在晃动。
  这两个人一看上官文,立即一怔,但是,随又哈哈大笑,其中一个说道:“看来这一趟没有白来。人家说这里有人,我还真不相信,没有想到果然有人,而且是位标致的娘们,嗯!只可惜脸上破了相。”
  另一个接着说道:“你看她身后还有一个小的,长得真不错。我们今天有乐子了!”
  上官文皱着眉头,心里纳闷!
  “怎么会有这种不够斤两的东西跑到这里来呢?”
  她那里知道这两个人是徽州府来的两名副将,带着水师营里一标兵,前来这里。
  这两个副将也确有几分武功。
  任凭他们是有何等武功,在上官文的眼前,还能数得上吗?就算是在蓦萍眼前,也不够斤两!他们所以如此,那是平时在地方上跋扈嚣张惯了。
  这两名副将立即一声吆喝:“上去给我拿下!”
  当时一阵应声雷鸣,从树丛里涌出来十几名兵,手里除了刀枪之外,还有挠钩、绳索等拿人的利器。
  这十几个兵勇,刚一拥过来,上官文一挥手,喝道:“慢着!你们看样子都是一些官府里的人,你们来到这里做什么?”
  那两名副将呵呵笑道:“算你有眼光,知道爷们是官府里的人,那就乖乖地跟爷们走,你才不会受罪!要不然可有你受的!”
  上官文沉声说道:“我们没有犯法,你们凭什么敢来这里胡闹?”
  那副将哈哈笑道:“没有犯法?我说你犯法,你就犯法!要不然你鬼鬼祟祟躲在这里做什么?”
  只见他笑容一收,断喝一声:“你们还不给我拿人?”
  十几个兵又是轰雷般地吆喝着,每个人都提着兵器,越着空地冲过来。
  这些士兵似乎都受过训练,惯常都是这样拿人。
  五个人一组,前面两个各持挠钩与活套索,分明是专事拿人的。
  蓦萍立即快步上前,走过桥去。
  上官文说道:“蓦萍!他们只是一群无知的蠢猪,可怜得很,不要太过于让他们难过。”
  蓦萍说道:“文姨!看样子他们平日欺压善良,为非作歹惯了的,这种人要给点苦头他们吃吃!”
  上官文说道:“好吧!你说你还没有试过你的武功到底有多高,今天你就不妨试试你的手脚!”
  这一会说话工夫,那十几个兵已经冲过来了,两根套索,很活络地飞过来,外带两根挠钩,伸向下盘。
  蓦萍站在那里动也没有动,双手一抬,分别抓住两根连结在长竿子上的套索,接着两脚先后一抬,踢开两根挠钩,只听她断喝一声:“滚开!”
  两个套索手,身子凭空飞了起来。
  两个挠钩手,却在蓦萍如此一踢之下,挠钩箭也似的脱飞出,只听得后面有人“哎唷”两声,随声倒地,挠钩的竿子插穿了大腿,鲜血直流。
  这十几个兵勇怔了一下,呆在那里。
  后面的两名副将骂开了:“混帐东西!你们还在等什么?”
  这十几个兵勇,这才大喊一声,各持着刀枪,分从四方围将上来。
  蓦萍站在那里,仍然不动,抬手抓住两根带着红缨的大枪,只一扭,扭断了大枪的枪竿,突然地一个横扫,唏里哗啦,倒了一大片。
  蓦萍丢下大枪的杆子,拍拍手上的灰尘,说道:“如果不是文姨为你们说情,至少每个人让你们断一条胳膊!现可让你们捡到一次便宜了!还不快滚!”
  这十几个兵勇,倒是十分听话,连大气不敢吭一声,真正是抱头鼠窜而逃。
  这两名副将一人抓住一个,伸手就是一个耳光,骂道:“混帐东西!饭吃到那里去了?拿人都拿不住,自己还要跑!再跑我就宰了你!”
  说着话,伸手一掣,呛啷一声,拔出了雪光的腰刀,吓得那个兵勇尿了一裤裆,没爷没娘的叫着:“老爷饶命!”
  那副将一松手,说道:“你给我好好地在这里跪着,待爷们抓了人来,再跟你们这些脓包算帐!”
  另一个副将似乎没有这么好的脾气,一抬腿,将一个兵勇踢滚开好几尺,痛得那人哇哇直叫。
  两个人这才同时持刀上前,用刀指着蓦萍,骂道:“好大的胆子!你敢公然拒捕,你知道犯了多大的罪名吗?”
  蓦萍对于这两个人恨透了,平白无故来到这里,搅乱了安宁,而且那一种盛气凌人的样子,也不知道他们平日是如何欺压善良百姓的!
  蓦萍连话都懒得讲,正眼也不瞧上一眼。
  觑得近处,突然飞踢一脚,只听得哎唷一声苦叫,腰刀飞开好几丈远,那名冲上前的副将,握着右手,蹲在地上直叫痛。
  另一个是比较精明,看来头不对,立即转身就走。
  蓦萍上前一个箭步,伸手夹领一把抓住一摔,摔倒在地上,喝道:“无缘无故,前来骚扰,就这么容易走吗?”
  她的脚步,早已点住了腰眼,喝道:“说!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你们来这里是做什么?”
  脚底那副将吓得说不出话来,方才那一阵威风,已经不晓得跑到那里去了。
  人在脚底直哆嗦,口中说道:“姑娘!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请姑娘高抬贵手……”
  树林里突然传来一阵轻松的笑声:“应该叫人家高抬贵脚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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