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泪太平山
2025-02-08  作者:于东楼  来源:于东楼作品集  点击:

(一)

  半山的林公馆跟往常一样,静静的浸在细雨中。
  阵阵秋风,吹得几排稀落的树干东摇西摆,不时发出些凄惨呜咽。
  几名年老的佣人,聚在车房里下棋喝酒,远远避开主人,免得自惹麻烦,三名大律师事务所派来的保镖,瞪着大眼把守在门口,手上全端着家伙,连只麻雀也休想飞进去。
  整个楼上,除了大小姐房间外,一点灯光都没有,北角开火,白朗宁当然不在,三名保镖又在楼下,难怪楼上没灯光了,人都没有,开那门子灯?
  林雅兰怕兮兮地坐在床边,翻看一本本的账簿,眼角不时扫着露台,好像唯恐有坏人或恶鬼跳进来一般。
  电唱机里依然是哭哭泣泣的情歌、电视里的节目,只有动作,却没声音,大概是林雅兰不愿再听那些“砰砰”的枪声吧?
  林雅兰一面翻账目,一面想着白朗宁,不知多少圈圈,才能将他买了过来,越想越是头痛,账簿一合,看电视。
  电视里英勇的侠士,紧抓看手枪,轻轻推开坏人的房门,发出一声微微的声响。林雅兰秀眉也随之微微一皱,明明已将音响关闭,怎会又出声了。
  “维兰,好久不见了。”声音更大了。
  只吓得林雅兰身形一顿,转首望去,一个又年轻,又英挺的青年,正站在靠露台的房门里。
  “死鬼欧喜,吓死人家了。”林雅兰抚着酥胸说。
  “把你吓死,也变成个死鬼,正好跟我配成对。”枪王欧喜眼睛不断扫着四周,一字一步地走上来。
  林雅兰强自镇定说:“昨天为什么不来?”
  “喝,”枪王欧喜拉只椅子,倒骑在林雅兰面前,说:“你的消息倒满灵通。”
  林雅兰香肩耸耸,说:“死鬼陈政告诉我的。”
  枪王欧喜微微一震,急声问:“他人呢。”
  “掉在海里喂工八去了。”
  “谁干了?”欧喜厉声问。
  林雅兰歪头想了想,说:“叫什么左手快枪何……”
  “左手快枪何武?”
  “对,对,那家伙的枪真快,陈政枪没出鞘,人已经完蛋了。”
  欧喜楞了一下,取出个小本子,仅用左手翻了翻,难以置信说:“陈政比左手快枪只强不弱,怎会那么容易被人干掉?”
  “活该,”林雅兰切齿的说:“谁叫他色迷心窍呢。”
  “什么?”欧喜跳了起来:“他也敢对你无理?”
  林雅兰腕子一举,怨声说:“你瞧,他把人家用手铐扣在船上,拼命毛手毛脚,不然人家怎会把腕子都净破了?”
  “死有余辜,死有余辜。”
  “算你还有点良心。”
  欧喜轻声一笑,眼睛又闪闪在前后瞟了瞟,说:“还是跟我走吧,有我给你保镖,保证没人敢动你一根汗毛。”
  “省省吧,”林雅兰俏脸一沉,说:“欧喜,别打如意算盘,我想跟你,当初又何必跑出来?”
  枪王欧喜冷泠说:“林雅兰,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欧喜,当心把我逼急了什么都落不到。”林雅兰声音比他还冷。
  “你的意思是……”
  “谈谈条件。”
  “说吧。”
  “简单得很,要钱还是要人。”
  “要钱怎么样?要人怎么样?人钱都要又怎么样?”
  “要钱一半,要人死的,人钱都要除非做梦。”
  “好硬啊。”
  “少罗嗦,干不干一句话。”
  “冯朝熙同意吗?”
  “早就商量好了?否则你进得来吗?”
  欧喜阴阴一笑,说:“好吧,一半就一半。”
  “别不知足,一半也够你父子糟蹋一辈子了。”
  欧喜想起那庞大的数字,心头一喜,说:“那里办手续?”
  “当然在冯朝熙那里。”
  “什么时候?”
  “现在,冯朝熙等着呢。”
  欧喜考虑了一会,说:“不会布下天罗地网吧?”
  “有我在你身边做人质,怕什么?越来越没出息了。”
  欧喜又是一阵阴笑,突然问:“你那叫什么……白朗宁的保镖呢?”
  “北角捉你去了。”
  “凭他也配。”
  “不要小瞧了他,”说着,指了指桌上的拍节器:“也有一秒的程度呢。”
  欧喜不屑地哼了一声,说:“听说你跟他很不错?”
  林雅兰胸脯一挺,说:“大小姐愿意,怎么样?”
  “随你,随你,”欧喜感叹的说:“只是太便宜他了,我搞了几年才弄到一半,他只花几个月工夫,不但捞到另外一半,连人也骗上了。”
  林雅兰看看时钟,好像不愿再跟他穷拖,急忙将鞋子穿上。
  “做什么?”欧喜问。
  “走哇。”
  “别忙?好久不见了,聊聊嘛。”
  “不高兴。”
  “亲个嘴怎么样?”
  “少作梦。”
  “只一个。”
  “欧喜,”林雅兰瞪眼说:“这些钱足够你买几万个女人回来,随你怎样啃都行,就是别动我脑筋,免得弄个蛋打鸡又飞,人财两不得。”
  “好,好,算你狠。”
  “走吧。”
  “慢点。”欧喜瞧看她那双硬头鞋,说:“换双软的吧,万一紧要关头你赏我一脚,嘿嘿,吃不消。”
  林雅兰气得恨不得咬他一口,有气无力的把鞋一甩,忽然眼球转了转,说:“既然怕我踢你,索性教你放心,我穿拖鞋去,如何?”
  欧喜抓过拖鞋睢了个仔细,挥手说:“前面走。”
  林雅兰打开房门,又被欧喜拉住。
  “开灯。”
  林雅兰随手一按,整个走廊立刻一遍明亮。
  欧喜取出一面镜子,两旁照照,才将林雅兰推了出去。
  “走慢点。”枪王欧喜在林雅兰身后指挥着。
  林雅兰一拖一拖地走在前面,芳心碰碰乱跳个不停。
  “走后门。”
  林雅兰芳心一定,差点笑出来。
  走到转角处,林雅兰自动停了下来,欧喜果然又照了一番。
  “放心了吧?”林雅兰笑眯眯问。
  欧喜哼了一声,两人相隔一步,慢慢沿着走廊走去。
  突然,林雅兰刹住了脚步,“为什么不走了?”欧喜前后一瞄,厉声问。
  “欧喜,”林雅兰慢慢转回身子,面对面说:“我警告你,别掏枪,你背后没穿避弹衣,后面有只白朗宁正比着你呢。”
  “胡说,”欧喜嘴上镇定,心里却有些发慌:“方才刚瞧过,跟本没人。”
  “现在有了,慢慢转身过去,人家要给你个公平的机会,有本领尽管使出来吧。”
  枪王欧喜神色一变,身子果然慢慢朝后转去,刚刚转到一半,猛将身子朝林雅兰身上一扑,手枪已飞快地抓在手里,动作快得比闪电还快。
  “哈……”林雅兰被他撞倒在地上,抚着肚子大笑起来。
  枪王欧喜发现身后根本没人,心里已然有气,听到她的笑声,更如火上加油,举起枪柄就想给她一下。
  “欧喜,”林雅兰一声高喝:“你敢碰我一根汗毛,咱们的交易就算砸锅。”
  欧喜硬生生收住手,翻身跳起来,没好气的把枪一插,恨声说:“具丫头,我也警告你,如果再敢戏弄我,拼着钞票不要,也要给你来个先奸后杀,到时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林雅兰安安稳稳躺在地上,双手往后脑上一垫,翘起二郎腿,说:“欧喜,我再警告你,现在可千万不能掏枪啦,后面那只白朗宁已经扣下半机去了。”
  欧喜听得魂都吓没了,紧张的说:“你……你还敢胡说?”
  “这次是真的了。”后面传来了白朗宁的声音。
  “什么人?”
  “白朗宁。”
  “你……你要怎样?”
  “只要不玩花样,绝对给你个公平决斗的机会。”
  “当真?”
  “不然你还有命在吗?”
  “斗了。”
  “慢慢从右首转身过来。”
  枪王欧喜再神,也没花样好耍了,林雅兰躺在地上,从右首转身,跟本不便拔枪,既是拔出来也一定慢了人家很多,只有乖乖遵照人家的话去做。
  当他回身一看,悬在胸口的心整个放下了,原来白朗宁的枪根本还没出套。
  “欧喜,”林雅兰躺在地上得意洋洋说:“方才告诉你白朗宁的速度是假的,人家真正纪录是十分之七秒,快些祷告吧。”
  “白朗宁,真的么?”
  “试试就知道了。”
  白朗宁一直目不转瞬地盯着他,说话时也不敢张大嘴巴,声音难免有些怪味。
  枪王欧喜的神态,也一样慎重,丝毫不敢大意,嘴巴动也不动说:“白朗宁,为什么不从后边给我一枪?”
  “江湖道义不准我那么做,何况那种卑鄙的行为,岂非唐突了美人?”
  “奸,跟你赌了。”
  “赌什么?”
  “林雅兰和她的财产。”
  “那要看林大小姐答不答应了。”
  “照准。”林雅兰大声说:“不过命令要由我发。”
  “说说看!”欧喜由于嘴不敢动,连口水都滴下来了。
  “我喊一、二、三,你们同时拔枪,如何?”
  “好。”两人同声答应。
  “欧喜,小心别摔在我身上。”
  “放心,摔的日子有的是,何必急在今天?”这小子居然还有心情耍嘴。
  “好,准备。”
  两人嘴巴一闭,眼睛瞪得像电灯泡那么大。
  “一。”林雅兰幌着腿喊。
  “二。”绣花拖鞋突然飞了上去。
  “三。”
  那拖鞋正好翻在欧喜脸上。
  枪王欧喜微微一挪,手枪一闪而出。
  白朗宁动作更快,那枪好像根本就在外边,林雅兰拖鞋甩出之后,一直斜首盯着他,都没能看清枪是怎么拔出来的。
  “砰砰”两枪几乎合成一声。
  白朗宁枪一入鞘,马上奔了过来。
  枪王欧喜身子一震,笔直朝后倒去,吓得林雅兰连滚带爬,让出好远。
  轰地一声,枪王欧喜终于躺下了。
  令人吃惊的事出现了,欧喜那只枪竟好好的插在套里。
  “我的天,”白朗宁吐吐舌头:“好快的枪。”
  “白朗宁,你的衣服怎么了?”林雅兰高声大嚷。
  白朗宁这才发觉一股怪味,低头一瞧,衣摆正在冒烟,原来欧喜那枪正打在白朗宁的西装下摆上。
  “好险,好险。”
  “唯有冒险得来的东西才是可贵的。”林雅兰走过来,一本正经的说。
  “什么东西?”
  “我林大小姐和亿万家财,都是你的了。”
  “胡说八道。”
  “别装佯,这笔赌彩,推也推不掉,本大小姐赖上了。”
  “唉,”白朗宁苦眉苦脸说:“要没你那一脚,我跟他早就同归于尽了,这场比斗,该是你嬴的才对。”
  “就算奉送好了。”
  白朗宁直拿她没办法,脚一跺,说:“懒得跟你鬼扯。”
  说罢,回身便走。
  “到那里去?”
  “北角。”
  “我也去。”
  “免谈。”
  “那么你只好走路去罗。”
  白朗宁朝袋里一阵穷摸,车钥匙不见了,回头一瞧,林雅兰笑嘻嘻站在身后,手指上挂着两只小东西,正碰得“叮叮”直响。
  “那地方太危险了,去不得啊!”
  “没关系,这叫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你白朗宁,不冒险行么?”
  白朗宁气得狠狠踢了楼梯栏干一脚,喊声:“走!”
  “喂,等一下,我的拖鞋被你打破了,待我穿双鞋子再走。”
  “不等。”
  “不等尽管先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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