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泪太平山
2025-02-08  作者:于东楼  来源:于东楼作品集  点击:

(七)

  北角大楼四周的警戒,愈加松弛了,白朗宁、萧朋、何武和江静四人,很容易便混进对面的大楼下。
  灯火通明的大楼里面,不时传出些零零星星的枪声。
  白朗宁细听一阵,激声说:“丁景泰在里边。”
  萧朋也即刻点头说:“很像他的枪声。”
  江静精神大振,伸手抓出几柄飞刀,大叫:“咱们冲进去。”
  “慢着,”白朗宁摆摆手,触了身旁的箫朋一下,悄声问:“萧兄,那些人躲进隔壁干吗?”
  萧朋闻声望去,方才从大门走出的几人,果然前后隐进隔壁大厦中。
  “抄后路。”萧朋跳了起来。
  白朗宁便将萧朋按住,沉声说:“三位正面佯攻,待我赶去瞧瞧!”
  丁景泰肩下中弹,伤势虽非致命,由于流血过多和长时间的精力消耗,精神渐感不支,手脚也开始冰冷起来。
  “唉,”丁景泰瞧着自己半身血渍,凄然自语说:“想不到我丁景泰竟会落个如此下场。”
  “丁景泰,乖乖爬下来吧!看在泰字份上,我也送你个公平机会。”倪永泰叼着香烟,斜斜倚在沙发上,大腿骑着二腿,神态好生悠闲。
  “砰。砰。”二响,楼梯上滚下了两具尸体。
  丁景泰喘喘吹了吹枪口。刺鼻的火药气味,呛得他一阵急咳,引得伤口痛如刀挖,冷汗不断淌了下来。
  “北角有的是不怕死的好汉,别枉费气力了,还是乖乖滚下来吧。”倪永泰怪声调地喊着。
  “砰。砰。”上下各一。
  丁景泰又习惯地吹了两口,咳嗽的比方才更加厉害。
  “没用,何必一定把子弹打光,教人上去拖死狗呢?下来吧,让你先拔枪如何?”
  丁景泰小小心心把手枪摆在大腿上,急急忙忙在几个衣袋里摸索个遍,面容忽然一惨,暗叫声:“苦也。”
  “砰!”又一个不怕死的好汉,从楼上直滚下来,一直滚到丁景泰脚下。
  丁景泰连吹枪口的习惯也忘了,一把将尸身抱过来,搜了半晌,一无所获,抓过枪只打开一瞧,“嗒”地落下一颗子弹,除此之外,枪里再也没有同样的东西。
  丁景泰呆呆地瞪着那颗子弹,那子弹也硬着头皮瞪着他,弹身冒出亮晶晶的铜光。
  丁景泰心中一阵难过,眼泪差点掉下来,口里呢喃说:“真绝,真绝。”
  “丁景泰,”楼下又叫了:“大概子弹该差不多了吧?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可以到那些被你干掉的尸体上寻找,数量不多,每人仅仅一颗,前后一共十八人,正好够你上三次,不过取这十八颗子弹,也要付出不少鲜血和很多气力,你自己估量着办吧。”
  “砰!”最后一发。
  楼下偷偷摸上一人,被丁景泰子弹推得像车轮般翻滚下去。
  “丁景泰,何必呢?还是赶快爬下来吧。”
  丁景泰抓起地上那颗子弹,狠狠塞进弹槽。
  “姓倪的,有种自己上来,何必教人家替你送死?”
  “哈……”倪永泰笑得真开心:“丁景泰,少费点心思吧,你倪大爷在沙发上靠得舒服,懒得爬那段楼梯,等会儿随便派个人把你拖下来,岂不既好看,又省事?”
  “不要脸。”
  “嘿嘿,等一会我要摸着你的鼻子,扯着你的耳朵,抓着你的头发,扭着你的脖子,问问你究竟那个要睑?那个不要脸?”
  丁景泰嘴唇一阵哆嗉,忍了很久的泪水,一齐涌出了眼眶。
  “姓倪的,别做你的清秋美梦,我丁景泰是何许人物,岂会受你们这群跳梁小丑的凌辱?”
  “哈……”倪永泰得意的笑声。
  丁景泰慢慢举起手枪,枪口顶在自己的太阳穴上。
  大门外兴起一阵枪声。
  “可惜,远水救不了近火。”丁景泰暗自叹息着,紧闭上眼睛,手指颤抖着扣了下去。
  “丁景泰,砰砰砰,丁景泰,砰砰。”
  丁景泰指劲一收,睁开泪眼,惊喜地瞧着楼梯口。
  “丁景泰,砰砰,丁景泰,砰砰。”
  “白朗宁。”丁景泰颤轻喊着:“白朗宁的枪声,九响白朗宁。”
  白朗宁过关斩将,连杀九人,疯狂地冲了下来。
  “丁景泰,丁景泰。”白朗宁边跑边喊。
  “白朗宁,我在这里。”丁景泰高兴得连太阳穴上的枪也忘记收回,颤声大叫着。
  楼梯口一暗,白朗宁英俊,潇洒,比天下任何东西都要可爱千万倍的脸孔,出现在丁景泰的泪眼里了。
  “丁兄,使不得。”白朗宁狂吼着。
  丁景泰这才想起手里那把枪,脸孔微微一红,急忙将手臂放下。
  白朗宁飞奔下来,夺去丁景表手中左轮,忍不住轻轻责了声:“丁兄,你好生糊涂。”
  丁景泰脸上肌肉一阵抽搐,脑袋一低,低声呜咽起来。
  白朗宁瞧他胸前血涔涔,背后汗淋淋,毫发凌乱,脸色苍苍的一付狼狈像,也不禁有些发酸。
  白朗宁亲切地拍着他颤动的肩膀,关心的问:“伤势要紧么?”
  丁景泰摇摇头。
  白朗宁有些费解了。
  “既然伤得不重,何苦自寻短见?”
  “唉,”丁景泰凄然长叹说:“弹尽援绝,敌人猛攻不息,犹如饱受凌辱而死,倒不如自我解脱来得乾脆。”
  白朗宁有意替他打气,应声说:“对,你神枪丁景泰何等英雄,岂能忍受这些宵小的欺辱。”
  丁景泰听得果然振奋不少,胸脯猛然一挺,不小心触痛了伤口,又呻吟着弯了下去。
  “丁景泰,”楼下的倪永泰已喊了:“你这人未免太不够意思了,临死何必又找个人陪葬?”
  “放屁,”丁景泰的劲头来了:“什么陪葬,要你狗命的来了。”
  “少吹大气,凭你们这些货色也配。”
  “姓倪的,”丁景泰又威风了:“有种的拿出本领斗斗,耍嘴巴没用。”
  “好,公平的决斗,有胆子下来吧。”
  白朗宁回身瞧了瞧,从甬道壁上摘下一面大镜子,轻轻顺着楼梯溜了下去,镜子正好停在半腰,倪永泰的举动,立刻映进了白朗宁的眼里。
  “倪永泰,真有胆子吗?”白朗宁开口了。
  “少罗嗦,下来受死吧。”
  白朗宁手朝丁景泰一伸,喝声:“走,咱们下去。”
  丁景泰怔了一下,苦脸说:“我去了岂非碍你手脚?”
  “什么话,”白朗宁大刺刺说:“我要扶你站在一起,让你亲眼看看他的死相。”
  丁景泰嘴巴一咧,豪气顿生,扶腿站了起来,捞住白朗宁的左臂,脑袋微微一摆,说了声:“走。”
  白朗宁托住丁景泰的腰身,两人一阶一阶朝下移去。
  倪永泰站在厅角,瞪他两人那付狼狈像,嘴角现出一抹不屑的冷笑。
  两人步步小心的迈下最后一阶,挺梃站在倪永泰对面,双方相隔两丈上下,正是一决胜负的好距离。
  “倪永泰,黑鹰帮六员大将,你已是最后一个,我不想赶尽杀绝,如愿逃生,快些去吧。”白朗宁知道他不是自己对手,有意放他一马。
  可惜倪永泰死不领情,哇哇大叫道:“你港九这些人,怎把功夫练在嘴巴上了?凭白朗宁那小子,岂是枪王欧喜之敌?解超又岂是马秀夫的对手,唬人也要打个草稿,免得使人听得反胃。”
  白朗宁笑笑,说:“倪永泰,你知道我是那个?”
  倪永泰微微一惊,说:“难道……难道你是解超?”
  “非也,非也。”白朗宁嘴巴说着,一旁丁景泰替他摇着脑袋。
  “哦,你必是那号称港九警方第一高手的箫朋。”倪永泰自信满满的说。
  “不对,不对,还差一点点。”白朗宁跟他逗上了。
  “不可能,不可能。”倪永泰的脸拉得比鬼还难看,比马还长。
  “你为什么不说他是左手快枪何武呢?”丁景泰的兴趣也来了。
  “对。”倪永泰神色一宽,说:“你一定是何武。”
  “可惜他偏偏不是左手快枪,也偏偏不叫何武。”丁景泰好生得意啊。
  “懒得跟你们罗嗉,报上名来领死吧。”倪永泰终于沉不住气了。
  “杀欧喜比吃豆腐还轻松的白朗宁。”白朗宁一字一顿的说。
  “你……你吹牛。欧喜那十分之八秒的枪法,岂是你港九人手破得了的?”
  “抱歉,本人刚好十分之七秒。”
  “拔、还?”
  “拔、扣、还。”
  倪永泰不由自主地朝后缩了一步。
  “怎样?”白朗宁兜着嘴角,问:“还要比么?”
  倪永泰紧咬着嘴唇,目不转瞬地虎视白朗宁。
  “我劝你还是回去算啦,何必跟自己的脑袋过不去?”
  倪永泰又是一惊,下意识瞟瞟自己的胸都,还以为避弹护胸露了出来。
  “倪永泰,最后的机会,走不走随你。”
  倪永泰腰身一驼,肩膀也塌了,有气无力说:“走就走吧。”
  丁景泰脑袋一仰,还没笑出声音,已感到肩下一阵剌痛,身子不由自主朝下弯去。
  白朗宁的肩膀被丁景泰压得微微一沉,立刻发觉情势不对,根本无须思虑,手枪已然飞闪出来。
  “砰,砰,哗啦。”
  倪永泰紧握着吐烟的短枪,身形接连倒冲几步,正好倚在墙角上。眉心已经多了个小洞,一条血蛇破洞奔出,延脸直落而下,身子也擦壁慢慢滑倒在地上。
  白朗宁回首望去,那楼阶间的大镜子,早被枪弹打得稀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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