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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拼生死 杀劫方殷
2020-01-19  作者:易容  来源:易容作品集  点击:

  只见“断魂仙”长孙萼纤手一扬,一溜潋滟碧光,直对狄抱寒射去,同时毫无表情地冷然道:“含在口中。”
  “天巧星”孟康何许人物,虽在激斗之下,敌我两方每个人的一言一动,俱皆毫无遗漏的落入眼中,那粒他称为“‘玄鼎丹”的药丸已在狄抱寒腹内生出效应,他早已看得清清楚楚,此时长孙萼一到,便将“天蠄珠”扔了过去,情知狄抱寒的一命,业已由鬼门关外挽了回来。
  铁云大师一派掌门,武功识见,皆非等闲可比,他心中对长孙萼虽有恶感,对狄抱寒却颇为心折,心知长孙萼孤身犯险,必是要以“天螭珠”为狄抱寒解毒救命,是以虽听“天巧星”孟康喊停,仍旧佯装留手不住,禅杖直劈横扫,使足“伽蓝崩天劲”连攻两招,将“天巧星”孟康逼至西首,始才收势停下手来。
  “天巧星”孟康手柱藜杖,眼望着长孙萼连声冷笑,笑声中袭人,听得狄抱寒心下惴惴,只怕“天巧星”孟康会暴起发难。
  “断魂仙”长孙萼却了无惧意,眼瞥孟康,冷冷的道:“叔叔枉称天巧星,就不想想侯亮离开这里才只多久?”
  “天巧星”孟康阴沉沉的一笑,道:“叔叔要问你的正是这点。”
  “断魂仙”长孙萼淡然道:“我是在叔叔府门外遇着他的。”
  “天巧星”孟康须发皆颤,一字一句地道:“如此说来,你是自行投到的了?”
  他说话时,血丝密布的两眼,狠狠的盯着长孙萼,恨不得一口将她活生生的咬死。
  “断魂仙”长孙萼却毫无所惧,哂然不屑的道:“我来此瞧瞧,是否杀人者皆须偿命,如果是的话,我又何惜一死?”
  “天巧星”孟康气极转怒,两眼盯住长孙萼瞬也不瞬,眼中冷焰逼人,令人不寒而栗。
  “断魂仙”长孙萼冷傲如恒,向四周一扫,又复言道:“我来此另外一点原因,便是叔叔如果认为杀萧氏兄弟与伍天宏,乃是因我之故,则这段梁子由我了断,以免叔叔无端受累。”
  “天巧星”孟康怒极反笑,藜杖一横,指着长孙萼道:“无怪你敢自投罗网,原来你以为除了你父女之外,他人便不敢杀人了。”
  狄抱寒将“天蠄珠”接于手内,尚未含在口中,这时忽然叹息一声,朝着“天巧星”孟康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孟老员外交待过铁云老禅师后,狄某再与老员外作一了断便了。”
  接着朝长孙萼柔声道:“过来。”
  这简单的过来两字,其中含蕴了说不尽的怜爱,他身中剧毒,语声低弱无力,越发显得柔情万斛,令人闻后低回不已。“断魂仙”长孙萼微一迟疑,然后缓步走到兵器架前侯亮先时所占的地方坐下。
  “过天龙”齐敖之妻见长孙萼转过身形,立即手撑桌面,作势欲扑,“过天龙”齐敖连忙一掌按在她的肩上,止住她轻举妄动。
  “天巧星”孟康好似背上生着眼睛,这时转面朝她抱拳一礼,道:“亲家母,令嫒是孟家的儿媳,老朽不才,誓必为她报仇。”
  接着转朝铁云大师道:“胜负未分,大师请。”
  铁云大师宏声道:“得罪!”
  声未落,粗如儿臂的纯钢禅杖划空生啸,一招“秦王鞭石”,带着震耳欲聋的劲风,斜孟康头顶砸下。
  只见“天巧星”孟康青藜杖一摆,拦腰盘打,横扫铁云大师的腰际。
  铁云大师高宣一声佛号,撤招换式,杖起“金刚逞威”,双手抓住杖尾,亦是拦腰横击而至,铁云大师的禅杖长出一尺有零,孟康格于形势,只得抽身后退。
  自来杖法多用长手,用者必具极大勇力,灵华北宗的看家绝学是“伽蓝崩天劲”,这种功夫练至极处,其刚猛劲力非任何内家真力或外门劲道堪与比拟,铁云大师原本天生神勇,加以“伽蓝崩天劲”的功力深厚,因而杖法使开,饶是“天巧星”孟康这功力傲世的人物,也只得蹈隙发招,不敢轻撄锋锐。
  酣战中,铁云大师使佛门“大力金刚杖”法,“天巧星”孟康青藜杖则随手发招,不送一格,两人均是力透杖外,隐挟撼山震岳之势。
  二人愈斗愈激,越打越快,七八十招后,两人均是精神大振,谁也未现败象。
  “天巧星”孟康心念电转,暗暗忖道:“这老秃驴后力无穷,看来不下杀手,一时间倒还胜他不了。”
  思忖间招式一变,青藜杖使出一路绝传江湖的“取经棍”来,棍法之中,且夹杂不少剑招,霎时间青影幢幢,失了孟康的身形。
  铁云大师情知不妙,大力金刚杖连演“金刚护法”,“修罗叩寺”,“雷音宣旨”三招,接着使出“伽蓝崩天二式”,但见一杖横扫,一杖直劈,反复施为,顿时将孟康的攻势堵遏,逼得他再度现出身形。
  大厅中杖风激荡,非但众人的须发衣衫飘动不止,连席上的杯盘碗盏亦震动发响,铁云大师的“伽蓝崩天二式”只有横直两招,但那板拙之中,含蓄着极大的潜力,“天巧星”孟康招术连变,一时竟无法破势进击。
  狄抱寒将“天螭珠”含在口内,一忽工夫,腹内火炙的感觉已告消逝,这时眼望二人拼斗,心下不禁感慨丛生的想道:“如此笨拙的两招,竟连孟康也难以破解,巧者拙之奴,孟康落得今日这步田地,大概亦是过于机巧了。”
  这两招萧氏兄弟与孟康动手时曾经使过,此时由铁云大师施展出来,威力何止倍增,孟康挖空心思,仍是想不出破解之法,正当他恼羞成怒,打算拼耗内力,硬接铁云大师一杖时,突地心念一动,想出一条制胜之道来。
  只听“天巧星”孟康哈哈一笑,身躯电闪,绕着铁云大师走了一圈,铁云大师横杖盘打,一杖未将孟康击着。
  “天巧星”孟康长笑不已,手提藜杖,绕着铁云大师又是一圈,一圈之后,再来一圈,愈转愈快,霎时人影又失。
  铁云大师禅杖横扫,“伽蓝崩天二式”仅能用出一招,孟康愈转快,铁云大师杖杖击空,渐感一招也攻不出手。
  “阿弥陀佛,孟施主绝艺惊人,贫僧不自量力,也向孟施主讨教几招如何?”灵华南宗的掌门集云大师由座中缓缓起立,宏声朝着场中说道。
  “天巧星”孟康实不愿在此际伤人,一听集云大师发话,立时纵声一笑,飘身暴退丈余。
  铁云大师略定心神,单掌打一问讯,道:“孟施主名下无虚,铁云自愧不如。”
  言罢提杖回至席上,佛门高僧,风范又自不同。
  集云大师待铁云坐定后,方始缓步走入场中,“天巧星”孟康见老和尚将禅杖留置座上,空着双手下场,于是拂须一笑,道:“老禅师莫非要与孟康较量掌法?”
  集云大师双手合什,低眉说道:“贫僧微末之技,说不上较量二字,不过向孟施主讨教讨教,增长几分见识。”
  “天巧星”孟康呵呵而笑,道:“灵华派的‘崩天掌’誉满江湖,老禅师虚怀若谷,孟康今天幸接法驾,当真是因祸得福了。”
  说话间,崔玉璇业已走近身旁,“天巧星”孟康将藜杖交她拿下,然后亮开门户,口中道“请”。
  集云大师也不虚套,双掌一分,欺身便上,刹那间风声欸然,与孟康打在一起。
  “崩天掌”掌势阳刚,劲风威猛,不亚于铁云大师的禅杖,“天巧星”孟康挥掌应敌,心中转念道:“老夫若伤了这两个秃驴,瞿老儿与司徒老儿势必接着下场,若是拖到长孙老鬼到时,眼看那小贱人又得逃走。”
  想着心意一决,竟将“摧心掌”使将出来。
  在座之人,包括黑白两道的领袖人物,看了“天巧星”孟康的武功,人人心中暗自惊凛。
  “天西一叟”瞿宫浩陪忖道:“寰宇五绝各树一帜,称霸江湖垂四十年,看来今后数十年中,恐仍是彼辈的天下。”
  思忖间一瞥身旁的“美髯公”司徒彦,只见他满怀愁绪,溢于眉宇,显然与自己抱有同感。
  狄抱寒盘坐椅上,亦是忧心忡忡,愁思不已,“天巧星”孟康杀萧氏兄弟与伍天宏时有他在场,这仇实是该报,但长孙咎杀凌九皋,长孙萼杀施俊义一家及傻子孟圣,这仇恨岂又该当作罢?仇雠相结,直将刚直不阿的狄抱寒逼得心似油煎,不知何去何从。
  顷刻间,场中情势急转直下,“天巧星”孟康挥掌似电,朝集云大师连攻五六掌,接着左足一点,跃起半空,身形连转三圈,凌空一掌,直往集云大师头顶击下。
  “崩天掌”虽然驰誉江湖,终难以与孟康的“摧心掌”抗衡,“天巧星”孟康立意要灵华派输得心服口服,明知“崩天掌”的救命绝招之一叫作“伽蓝崩天”,却故意使这招“鹏搏九霄”取胜。
  集云大师见孟康凌空发掌,心下也为之一喜,老和尚足踏子午步,口中高宣佛号,僧袍大袖一扬,双掌迎空上擎,一股势道奇猛的劈空劲力,顿时迎着“天巧星”孟康下坠的身形崩去。
  “天巧星”孟康纵声一笑道:“老禅师恕罪!”
  声甫落,身躯倏地凌空转动,破势下冲,突破激冲而起的崩天劲,“拍!拍!”两声,孟康单掌挥动,在集云大师双手上各击了一掌。
  集云大师身躯一颤,双臂一阵麻木,不由自主地垂了下来。
  “天巧星”孟康借着一击之力,身形倒飞,在丈余外坠下地来,接着双拳一抱,朗声含笑道:“老朽承让。”
  集云大师淡然一笑,道:“孟施主掌下留情,贫僧心领。”
  说罢转身望了铁云大师一眼。
  铁云大师合什道:“师弟请回座中,铁云自有交待。”
  集云大师落座之后,铁云大师朝孟康打一问讯,沉声道:“孟施主,灵华派门户虽小,却不在任何恶势力之前低头,杀徒之仇,誓在必报,但也不愿掀起江湖风浪,将无辜之人卷入漩涡。”
  “天巧星”孟康手拈银髯,笑容可掬的道:“老禅师请道其详。”
  铁云大师双目一睁,神光逼射,两眼在孟康面上一转,旋又低眉垂目道:“孟施主虽然强颜欢笑,但铁云也曾遭受丧徒之痛,是以看得透施主此时的心情......”
  “天巧星”孟康将手一摆,截断铁云大师的话,道:“孟康独子被杀,心中自然伤痛,唯是人死不能复生,孟康除了惩凶报仇外,自己仍须活着。”
  铁云大师沉重的头一点,道:“灵华派的仇,由灵华派自己报,铁云等武功不济,只有回寺砥砺用功,何时胜得了施主,何时便向孟施主讨还血债,至于同来的友好,也不过是掠阵的性质,孟施主倘若无意惹起武林杀劫,贫僧等一行立即告辞。”
  “天巧星”孟康朗朗一笑,自右至左,横扫众人一眼,道:“老禅师有道高僧,孟康实是佩服得紧,只要孟康残年未尽,随时恭候老禅师的佛驾。”
  铁云大师交待已毕,并不立即起身告辞,却是转面朝狄抱寒看去。
  众人的目光也跟着向他望去,只见狄抱寒面色如玉,一片湛然,凤目中神釆焕发,如朝阳照耀之下,清波荡漾一般,连先时那种憔悴不堪的神色也消失殆尽。
  狄抱寒见众人目注自己,遂由座中起立,两指由自己酒杯中夹出那粒“天螭珠”来,转面交与司徒砚梅,并以尚还粗浅的练气成丝,传音入密功夫,暗自向她道:“还给萼妹,守着她。”
  司徒砚梅微微颔首,转往长孙萼身旁走去。
  狄抱寒端起酒杯,离座走入场中,随即酒杯一倾,将杯中残酒泼出少许,只听“蓬!”的一响,火花飞溅,地上点滴不见。
  “天巧星”孟康呵呵大笑道:“如何?老夫这毒无物能解,可不是虚声恫吓吧!”
  狄抱寒微微一笑道:“此毒过于猛烈,‘毒龙丹’虽然能解,‘天螭珠’虽能将毒吸出,却皆有缓不应急之势。”
  “天巧星”孟康一瞥酒杯,敞声笑道:“怎么?难道小儿还要和老夫赌赌?”
  狄抱寒面色一整,道:“狄某非亲手取回‘达摩内典’不可。”
  “天巧星”孟康道:“天螭珠现存在此......”
  狄抱寒冷然一哂,道:“狄某赌的是命,赢了将内典带走,输了绝不生出此门。”
  “天巧星”孟康双掌一拍,扬声道:“璇儿过来,将狄爷的酒杯接下。”
  崔玉璇急步向前,接过狄抱寒掌中的酒杯,仍是置于那只玉盘中,与“达摩内典”放在一起。
  众人见狄抱寒以性命为注,公然向孟康挑战,人人心中皆是惊疑不已,两人的武功众人俱都见过,虽只一斑,但在这批行家眼中,亦能窥个大概,无论如何,狄抱寒决非孟康敌手。
  只有“天巧星”孟康知道,狄抱寒并非毫无所恃,自微山湖回家后,孟康虽在百忙之下,脑中依然在寻思“钧天八剑”中,最后那招“普沾法雨”的破解方法,只是竭尽心智,终未想出可靠的对策。
  “嘿嘿!”天巧星孟康古怪的一笑,道:“小儿还不取剑?”
  狄抱寒不屑与他计较口舌,当下转身走到兵器架前,伸手去摘一柄长剑。
  “断魂仙”长孙萼忽然由肩后抽出那柄乌光闪闪的宝剑,默默无言的递了过去。
  狄抱寒接在手中,反复看了两眼,然后将剑放在桌上,柔声道:“不要滥杀无辜,记得么?”
  “断魂仙”长孙萼顿了一顿,默然将头一点。
  狄抱寒见司徒砚梅与她并肩坐在一起,心下直感到无比的安慰,司徒砚梅泫然欲泣,眼望着狄抱寒欲语还休,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狄抱寒轻叹一声,复以传音入密的功夫朝二人道:“我若一败,萼妹立即仗剑外闯,师妹断后,同时离开此处。”
  只见司徒砚梅柔顺的点了点头,“断魂仙”长孙萼却凝然不动。
  狄抱寒原想再提花墨兰的事,见了长孙萼这副倔强的神态,话到唇边,终于忍住,于是在兵器架上摘了一把青钢长剑,重又走入场中。
  “天巧星”孟康笑吟吟的一屈左臂,原来肘后也隐着一柄长剑。
  狄抱寒一笑,左手拇指搭住小指,现了一个哀牢剑法的剑诀。
  “天巧星”孟康连连摆手道:“慢来慢来,小儿你想以对付长孙老儿的那一套,拿来对付老夫,可还没有那般容易。”
  狄抱寒冷冷一哼,道:“先师有言,若是使剑人泼出性命,大罗金仙也难逃那一剑之厄。”
  突然,坐在位上的邓横狂笑一声道:“小儿口出大言,本帮主偏是不信。”
  狄抱寒接口道:“那你就赌点什么吧!”
  说时青钢长剑遥遥一抖,“锵!”的一声脆响,长有半寸的一截剑尖如箭离弦,闪电般的朝邓横面门飞去。
  阖厅之人为之一惊,邓横厉吼一声,身躯猛然一斜,欲待让过迎面飞来的剑尖。
  “天巧星”孟康笑喝道:“小儿无礼!”
  喝声中,左臂反手一探,长剑一伸一捞,划了一个小圈,“叮!”的一声,将那截激飞而去的剑尖吸在剑上,接着长剑回收,挑着那截断剑仔细审视了一番。
  大厅中静寂如死,人人摒息危坐,好似唯恐被人发觉了自己似的,“七海王”邓横狂傲一生,此时却眼怔怔的望着场中,再不敢妄置一辞。
  震断长剑不难,震断剑尖,随意伤人,这种功夫却是在场之人生平所未睹,“天巧星”孟康露了一手剑法,轻描淡写,出神入化,使剑名家如“美髯公”司徒彦,亦不禁目摇神眩,暗暗击节赞赏。
  “天巧星”孟康将剑尖仔细审视过后,长剑一颤,那半截剑尖顿时越过头顶,往身后飞去,接着极轻微的一声水响,长约半寸的剑尖竟然不偏不倚,恰巧落入玉盘中那杯毒酒之内,更怪的是杯中毒酒微动即止,丝毫也未溅出。
  四座群雄,人人色变,狄抱寒朗声一笑道:“老员外剑术神通,功力深厚,尤其心灵手巧,更非他人可及。”
  “天巧星”孟康呵呵大笑,长剑交于右手,道:“你也不错,月余时间,功力大进,只是你可曾想到,长孙老儿伤在你的手中,乃是因为事出意外之故,老夫今日却是有备在先,而且手中持有兵刃。”
  狄抱寒正色道:“老员外与先师齐名,小子决非疏狂无知之辈。”
  “天巧星”孟康接声道:“怎样算输?”
  狄抱寒抱剑拱手,沉声说道:“见血算败,小子取巧,尚祈老员外见谅。”
  “天巧星”孟康双眉一轩,追问道:“如果两败俱伤呢?”
  狄抱寒淡淡一笑,直截了当的道:“小子输命,老员外输‘达摩内典’。”
  “天巧星”孟康目射神光,逼视狄抱寒有顷,接着摆手道:“你换剑。”
  狄抱寒摇首道:“勿须,老员外手下留情。”
  “天巧星”孟康哑然一笑道:“老夫留情,你不留情怎办?”
  接着喝声道:“你上!”
  狄抱寒朗声道:“小子放肆了。”声甫落,左手剑诀一领,挥剑卷了过来。
  “天巧星”孟康长剑前伸,指定狄抱寒盘旋一匝,两人都无起手势,就这般接手恶战起来。
  二人的身法剑招俱皆迅捷无伦,接手之后,但见两团蒙蒙灰影纵横游走,两团闪闪寒光交相盘旋。
  大厅中剑气弥漫,却无丝毫声息,半数的人连狄孟二人的身形也难以分辨,除了心摇神骇外,更别说看清二人进攻拒守了。
  狄抱寒自下山以来,磨难不断,忧患更迭,人是身心涣疲,很快很快的苍老,武功亦是突飞猛进,很快很快的精进。
  “二相灭绝真气”之所以震慑江湖,便是由于其躐等修为,出于武学常规,狄抱寒初涉江湖,即为这般绝世高手所困恼,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就为这种磨难与困窘煎迫,其武功因而也不断的突进,加以连服两粒“玄鼎丹”,凭添二十年的功力。
  “天巧星”孟康目光如炬,他对狄抱寒较任何人了解,若非对长孙萼恨毒太深,他实不愿与狄抱寒性命相扑。
  临敌制胜,以气为先,气盛则勇,狄抱寒抱着必死之心,战志旺盛,信心坚强,大有气呑河岳之慨,“天疑九势”展开之后,覆、转、藏、载、敛、疾、掠、涩、疑同时施为,变化万端,一柄剑使得惊神泣鬼,彷佛天河下泻一般。
  百招以后,战况更形激烈,大厅内人人感到窒息,却无人敢出一口大气,人人感到剑气割脸,却无人敢于挪动一下身体。
  “天巧星”孟康一世之雄,二三十年来,未曾用过长剑,“玉面毒心”长孙咎前车之鉴,他岂有不明狄抱寒心意之理,这一路剑法施展开来,剑动无风,剑去狂飙怒转,剑未至,重如山岳的剑气先已涌来,至于招术变化之神奥,更不用说了。
  两百招已过,场中仍是胜负未分。
  狄抱寒陡地使出“覆、藏、疑”三诀,将阵脚稳住,只见他上下承接,递相映带。招中套招,式中藏式,飘忽来去,闪动不已。
  “天巧星”孟康知道他就要拼命,长剑一稳,双目精芒激射,追着他的左手剑诀,丝毫也不旁瞬。
  此时狄抱寒却在默默祈祷,道:“恩师在天之灵,保佑弟子追回达摩内典,至于本门武功是否失传,弟子也顾不得了。”
  祈祷完毕,狄抱寒霍地发出一声清啸,啸声一起,左手剑诀突然一变,右手剑如影随形,倏地一剑朝孟康削去。
  “天巧星”孟康朗笑一声,道:“来得好!”
  震腕出剑,剑尖颤出万点寒星,其快无比的朝狄抱寒没有尖端的剑头撞去。
  狄抱寒左手拇指顶在中指之上,捏着一个似诀印非诀印的指花,此时一圈一领,蓦地指向上方,右手剑跟着一圈一抡,猛然劈向孟康的头顶,足下龙行虎步,徐徐的往左前方一迈。
  这种上乘剑法,剑诀所至,当真是鬼神皆避,“天巧星”孟康对狄抱寒掌中的长剑视若无睹,眼神却始终落在他左手剑诀之上,这时双足微错,倏忽间脱出了狄抱寒的剑下,长剑一举,看也不看的再度朝狄抱寒剑上撞去。
  狄抱寒鼻中一哼,双足一挫,右手提剑平肩,剑尖垂直向下,陡地滴溜溜原地身形一转,剑上罡气猛地外溢,蓦往“天巧星”孟康的手肘上绞去。
  “天巧星”孟康大喝一声:“好!”
  喝声中,回剑上挑,震起斗大的剑花,直往抱寒面门刺去。
  狄抱寒面露薄哂,长剑倏地划个半弧,剑尖向上,朝孟康肩头反削一剑,这一剑又稳又慢,轻灵之极,只见长剑才动,风涛之声霍然怒作,刹那间,一股凌厉无伦的剑气业已朝孟康涌到。
  长剑尚离一尺远近,“天巧星”孟康已感肩下如触锋刃,急忙滑步一转,脱出剑气笼罩之外,长剑电闪,刹那间还攻三剑。
  此时大厅中剑气排荡,罡风奔腾,呼啸澎湃之声,宛如雷电交作,惊涛骇浪一般。
  狄抱寒“钧天八剑”尚未使遍,人人皆已感到不耐,除孟飞外,孟府的家人俱已退出厅外,小姑娘鸾咏虽经受不住,但替父亲悬心,不肯退出,此刻小脸苍白,瑟缩在崔玉璇怀中发抖。
  “天巧星”孟康绕着狄抱寒盘旋游动,他一剑快似一剑,狄抱寒则好像一剑慢似一剑,两人的怒火俱已熊熊燃起,皆在准备着最后一击。
  “钧天八剑”,一套惊天动地,空前绝后的剑法。
  狄抱寒将前面七剑反复运用,终是奈何不了孟康,此刻凝聚全身所有的功力在剑叶上,要将生命再度作孤注一掷。
  “天巧星”孟康剑似虹飞,两眼精芒电射,紧紧地向狄抱寒左手剑诀盯着。
  蓦地!
  “天巧星”孟康与狄抱寒齐声厉吼,同时间耳闻“呛!”然一声暴响,紧接着“嗡嗡”之声不绝。
  大厅内风起云涌,天崩地裂,满空黑点狂飞乱舞。
  狄抱寒与“天巧星”孟康俱皆腾身而起,跃到了横梁之上,两人满头是汗,各持一截剑柄,打得如火如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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