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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意绵绵 双星作月
2020-01-19  作者:易容  来源:易容作品集  点击:

  卫天冲刚刚走近身前,一见这赤金小盒,顿时惊得退了一步。
  “是‘毒龙丹’吗?姑娘?”卫天冲语音颤抖地问道。
  花墨兰闻声仰面,神色忧伤的看了这位名震江湖,实际上又似并无真才实学的一派掌门一眼,只见他两鬓赛雪,银髯似霜,似惊似喜的神情中,仍然透出一股沉痛的愁惨与焦急,知道他感激狄抱寒解围之德,绝不会存着什么不良之心,于是螓首微摇,黯然说道:“晚辈不知是否真有‘毒龙丹’其物,这盒内所藏倒是一粒功能起死回生的疗伤圣药,乃是家师赐予晚辈,备作防身保命而用的。”
  说话之际,早将手内的赤金雕龙小盒旋开,取出其中所藏一粒核桃大小的丹丸,捏碎内外两层蜡壳,匆忙地将丹丸喂入狄抱寒口中,然后取出一方丝绢,轻轻地擦拭着他七窍内溢出的血迹。
  狄抱寒此时身心惨痛,一缕余气在体内悠悠荡荡,似欲脱口而出,他髫龄开始练功,根基扎得极稳,这时虽然神魂飘摇,生命彷佛空际如游丝一般,但灵智未眛,对于周遭的情况尚还明白,丹丸入腹之后,立觉五内如焚,内腑胀得剧痛无比,跟着人也昏了过去。
  卫天冲与花墨兰守在他的身侧,两人俱皆紧张万分,他受创太重,一粒丹丸是否能以挽回他的生命,连花墨兰也是惴惴不安,丝毫没有把握。
  蓦地!
  卫天冲花墨兰同时凛然一惊,一齐凝神朝湖面看去。
  “老前辈!”花墨兰急声道:“来船为数不少,依晚辈判断,必是‘阴阳双圣’师徒等人,他们对狄公子志在必得,不知老前辈有何高见?”
  卫天冲双目含悲,瞥了地上的四具尸体一眼,再望望湖面急驶而来的船只,半晌说不出话来。
  花墨兰更是眼含泪水,满脸焦急惶恐。
  花墨兰卫天冲两人望着湖面如飞驶来的船影,发呆了半晌,还是卫天冲较为沉着,武林经历丰富,略一忖思,毅然地抱起狄抱寒,说道:“不怕姑娘见笑,卫天冲虽然忝属一派掌门,武功却不足与这几个江湖巨擘相抗衡,若依卫某浅见,不如权且离此绝地,待至湖岸时再作计较。”
  花墨兰点首称是,转身奔至水滨,当先跃下一叶扁舟之内,一等卫天冲抱着狄抱寒跳入舟内,立即双桨如飞,朝着微山湖的东岸划去。
  舟行似箭,片刻之后,两人业已辨出身后的舟楫之声改了方向,知道对方亦已发现了自己,正尾随自己这条小舟追来。
  后面追来的正是“阴阳双圣”丙灵丙晟师徒,两个老道狡狯绝伦,先时发现了“玉面毒心”长孙咎,只道他与狄抱寒是一路,则自己虽然人多势众,未必就能讨得便宜,因而立即约束住一众弟子,潜伏在一旁观看动静,“玉面毒心”长孙咎虽也发现了他们,只是他一心全在长孙萼身上,并未将这批鬼鬼祟祟的杂毛放在心上。
  两个老妖也真有耐性,一直守了近两个时辰,忽见“玉面毒心”长孙咎脸上血肉模糊,挟着“断魂仙”长孙萼如飞而去,跟着又见“天巧星”孟康带着傻小子孟圣跟踪走了,两个老道还以为“玉面毒心”长孙咎伤在“天巧星”孟康手中,因而立即下船,再度来寻狄抱寒的晦气。
  前后舟船相隔不过半里之遥,夜静更深之下,彼此间的行船声皆可听到,再过片刻,花墨兰已将小舟摇近岸旁。
  上岸之后,卫天冲立即朝着花墨兰肃容说道:“卫某不知姑娘的来历,但姑娘既肯舍却防身保命的灵丹圣药救狄公子活命,则自必与狄公子具有渊源,江湖豪侠,不尚矫情,卫某欲请姑娘先将狄公子送离此地,卫天冲留下虚挡一阵,然后再谋脱身之策,不知姑娘可有碍难之处?”
  卫天冲的话讲得斩金截铁,花墨兰只得坦然道:“狄公子乃是晚辈恩师故人的门下,助其脱险,晚辈义不容辞。”
  卫天冲闻言之后,不待花墨兰将话说完,立将狄抱寒放在她的背后让她背好,接着又将那柄宝剑插还狄抱寒腰间,于是沉声说道:“事不宜迟,姑娘赶紧动身!”
  花墨兰耳中业已闻到湖上传来的呼喝之声,只得头也不回地向东疾奔而去,同时口中高声道:“老前辈义薄云天,晚辈权代狄公子致谢!”
  谢字出口,人已奔出数十丈外,可叹狄抱寒七尺男儿,身负绝世武学,投身江湖不久,竟然两度被女子背负着逃命。
  花墨兰的年龄虽然只长“断魂仙”长孙萼一岁,但长孙萼飞扬跳脱,练武不够勤奋,而且生性好动,自小闯荡江湖,浪费了不少练武的时间,花墨兰虽然也是自幼即已归入了“情天一魔”花无忌的门下,很早就已练成了一身足可驰骋江湖的武功,但她一直随侍在花无忌左右,很少在江湖上走动,因之无论是轻功内功,俱较长孙萼精纯深厚得多,身材也较为修长些,背伏着人跑路也稍微方便点。
  半夜疾奔,天亮时已至郸县城外,两三个时辰内奔驰了一百余里,确也难为了这位姑娘。
  一直无气无息的狄抱寒,这时陡地手指微动,气息微弱地唤道:“兰姑娘兰姑娘……”
  花墨兰百里疾奔,宁费气力,跑得又平又稳,唯恐狄抱寒受到震伤,此刻听他已能开口讲话,不禁双目莹然,大有喜极而泣之势。
  “花姑娘,您先憩憩吧!”狄抱寒说。
  花墨兰停身在路旁一株大树下面,将狄抱寒放至地上,让他靠着树干坐下。
  “狄大哥伤势如何?”花墨兰坐在他的身旁,低声问道。
  “多谢姑娘的一粒灵丹,姑娘救命之恩,在下粉身难……”他中气不继,最后一个报字竟说不出来。
  花墨兰急忙拦住他,道:“大哥勿须客气,那粒丹丸原是狄大哥师门所有,上次在微山湖时,恩师就准备让你服下的。”
  花墨兰见他满面惊疑,一双俊目睁得大大的望着自己发呆,于是微微一笑,又复说道:“并不是什么‘毒龙丹’,大概是灵芝冰莲等物所炼,除了疗伤袪毒之外,尚有培元固本,延年益寿之效,至于说服后能增加功力,据小妹想只怕未必。”
  说着探手怀中,摸出那只赤金雕龙小盒,旋开盒盖放置在膝上,接着又取出一只扁形玉瓶,拔开瓶塞,倾倒出十余粒桐子大小的黑色丹丸在盒中。
  花墨兰收好玉瓶之后,拈起两粒丹丸递与狄抱寒,道:“大哥快些服下。”
  狄抱寒依言服下两粒丹丸,花墨兰笑道:“家师早年喜好丹道,晚年潜心武学,将一些钵儿罐儿都赐给了大师姐,大师姐继承了这一门衣钵后,成日里不是外出采药,就是闭门炼丹,丹药炼好之后,凡救人济世的就赐给我,凡杀人害命的就赐给二师姐她们……”
  狄抱寒听得忍笑不住,插口说道:“花老前辈也真怪!”
  花墨兰怕他出言不敬,连忙截断他的话,道:“恩师对大哥可是极为爱护,依小妹一旁观察,她老人家看重大哥的程度,似乎尚在我们姐妹之上哩!”
  狄抱寒听她这般讲法,一时不知如何措辞,顿了一会方才说道:“兰姑娘的武功似乎在同辈姐妹之上,而且高得很多。”
  花墨兰摇头道:“四师妹限于资秉,二师姐爱玩,恩师量才施教,因而各人的成就也不相同,不过大师姐的武功……”
  她略为一顿,抿嘴一笑,继绩道:“不在狄大哥之下。”
  她为人端凝,花红蒂因狄抱寒而死,因此她也不提三师姐的事。
  狄抱寒笑道:“姑娘不必客气,我知姑娘的大师姐武功在我之上,单凭她这两粒药丸……”
  药丸虽是不错,终还是刚刚服下,这刻话讲多了,又有些气喘起来。
  花墨兰急忙道:“狄大哥九死一生,这伤还须好好地调治,如今且至郸县城中觅一落脚所在,先行养息几日再行计较吧。”说着将那只赤金雕龙小盒交与狄抱寒,道:“大哥带在身上,早晚服上一粒,当可有助于身体早日康复。”
  狄抱寒见她这般体贴入微,关怀备至,不觉眼眶一热,几欲落下泪来,急忙收起小盒,由地上站起,花墨兰一旁扶侍,情意殷殷,毫无忸怩之状。
  “大哥体力未复,恐怕不能步行吧?”花墨兰道。
  狄抱寒但能支持,岂忍再复劳她背负,急忙说道:“此处离城不远,咱们安步当车,慢慢踱去吧。”
  花墨兰虽是不胜关注之情,却也不便执意勉强,于是两入缓步而行,向着郸县城中走去,一会转入了大路,再行了半个时辰,业已来至城门之下。
  此时开城未久,城内赶远道的向外挤出,四郊赶早市的向内挤入,肩挑背负的哼哼喝喝,骑马赶车的吆吆吼吼,加上驴鸣马嘶,车声粼粼,真是熙熙攘攘,混乱嘈杂。
  狄抱寒行了这段路程,此时已是上气不接下气,花墨兰左扶右托,护着他朝前行去,方自进得城内,狄抱寒突觉腰间一动,接着衣袂风响,一条大汉擦肩而过,朝前疾奔而去。
  花墨兰感觉有异,急忙问道:“狄大哥,可有何处不妥?”
  狄抱寒喘息未定,伸手一摸腰间,苦笑着道:“宝剑被偷儿连鞘弄走啦!”
  花墨兰急道:“此贼轻功不弱,似非一般鼠窃狗盗之流!”
  两人朝前望去,这窃剑之人已快奔出视线外了,花墨兰委决难下,又想追回宝剑,又不放心狄抱寒单独留下。
  狄抱寒道:“算啦,待以后再设法找寻吧!”他是顾念花墨兰一路奔波,不欲再令她劳累。
  就在此际,两人身后蓦地响起“希聿聿”一声马嘶,接着疾风骤起,黑影一幌,一匹神骏至极的“乌云盖雪”奔过身旁,眨眼间跑出了老远。
  “好马!”狄抱寒情不自禁的喝釆。
  “骥子龙孙,飞兔翔麟不如也!”
  这匹马确然举世难见,先时跟在两人身后“得得”缓行,两人皆未在意,此时起步之间,速度快得风驰电掣一般。
  “鞍上少女狄大哥是否识得?”花墨兰问道。
  “小兄不识此人。”狄抱寒摇头答。
  “小妹亦不认识。”花墨兰道:“倒不知她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还是见财起意,也要插上一手呢?”
  狄抱寒轻哂道:“多半是黑吃暗的勾当!”他连遭怫逆之事,所见巧取豪夺之人多了,因而对于一般江湖人物的印象,也都变得坏了。
  两人走完了一条长街,正在找寻客店落脚时,蓦地看到远远聚了许多行人车马,团团地围了一个圈子。
  花墨兰忙道:“狄大哥请看,前面围了那许多人,看样子宝剑还有希望哩!”
  狄抱寒大喜过望,这剑乃是司徒砚梅所赠,纵是一段顽铁,他衷心亦不愿就此遗失,何况他暗中已存相机退还司徒砚梅之心。
  两人来至近前,挤进场中一看,果见那汉子手挥宝剑,与一个年约十八九岁,穿着一身银色衣衫的少女激战方酣,这少女徒手进击,招招欲夺握在汉子掌中的宝剑,这大汉的武功竟然超出了花墨兰及狄抱寒意料之外,一套剑法使得狠辣稳准。
  狄抱寒看了几招,轻声对花墨兰道:“这少女武功底子倒也平常,不过有许多厉害招式却是‘天巧星’孟康的家数,这男子所使剑法,小兄尚是初次见到,不知属于何门何派?”
  花墨兰微笑说道:“是嵩阳派的‘子午定神剑’,你看我此时是否应该出手?”
  狄抱寒笑道:“姑娘如能代为取回宝剑,在下不胜铭感。”
  花墨兰颔首应道:“些许小事,何足挂齿。”说罢莲足轻移,缓缓走前两步,亮声叫道:“两位暂请罢手!”
  她语音清脆,另有一种威仪,场中相搏的二人闻声之后,果然各自向后纵出一步,俱皆停下手来。
  花墨兰见这少女长得骨肉均匀,姿色颇为不俗,这男子则四旬未到,鹰鼻鹞眼,面相阴鹫之中,更有一股暴戾之气,于是朝着少女微衽,道:“多谢这位姐姐出手相助,且待小妹取回宝剑,回头与姐姐道劳。”
  这少女秀目流盼,不住地打量花墨兰与狄抱寒两人,这时娇声一笑,说道:“你先别弄错了,我追他是因这不义之财,见者有份,行侠仗义么,我可没有兴趣!”
  花墨兰微微一笑,道:“若非姐姐出手,此人早已带着宝剑飘然远遁,总是感激万分的。”
  这少女眼波流转,再次扫了狄抱寒脸上一眼,她见狄抱寒面色苍白,七窍之下隐隐尚有血迹,知道他必负重伤,不能与人交手,心欺花墨兰年幼,又见她讲话极为客气,只道她武功尚浅,不是自己的对手,于是敞声笑道:“你也先不用感激,我并未说我就此不要宝剑,你们既然用得起这种武林罕睹的利器,想来决非是籍籍无名之辈,如今我们三人同时动手,谁的本领高强,先抢着了宝剑,其他的人再也不许纠缠,反正这种神物仙兵,武功不够终必是保守不住,说不定因宝招灾,反而惹上杀身之祸。”
  花墨兰外柔内刚,绝非可予轻侮之人,此时见这少女骄恣狂妄,全不将自己放在眼中,不觉勃然大怒,欲待给点颜色与她看看。
  狄抱寒突地插口问道:“这位姑娘贵姓芳名,师承门派为何,不知是否可以先行见告?”
  这少女一听狄抱寒语音干涩,中气不继,越发证实自己所料不差,于是目光一掠,状颇得意的道:“姑娘姓齐名霞,人称‘飞天龙女’,至于武功么,却是家传艺业!”
  狄抱寒听她姓齐名霞,胸中业已了然她的来历,一时修眉紧蹙,望着地上出起神来。
  花墨兰见他神色有异,急忙回至他的身旁,低声问道:“大哥可有什么不适之处?”
  狄抱寒轻轻一叹,抬头说道:“此女乃是巢湖‘过天龙’齐敖之女,‘天巧星’孟康欲为其蠢子聘作妻室,如今事情有变,她自己谅必还不知道!”
  原来他自己是个断肠之人,对于“飞天龙女”齐霞之遭遇情变之事,竟油然生出一种同病相怜之感。
  几句话虽然讲得声音不大,“飞天龙女”齐霞却听得清清楚楚,她惊而又惊,奇而又奇,惊的是傻小子孟圣立意要娶自己为妻,自己虽然嫌他愚蠢,衷心并非真的情愿,只因为自己的父亲一则慑于“天巧星”孟康的武功,再则又想与孟康攀亲之后,藉其威望以巩固自身在黑道中的地位,这门亲事原系孟家主动,不知何以临到要纳聘时又起变卦,她奇的则是不知狄抱寒是何来历,何以一听自己的姓名,即知自己是孟家欲纳聘的媳妇,而这种孟齐两家的私事,他又何以能够知道?
  正当“飞天龙女”齐霞思忖末已,狄抱寒满怀倜怅,暗自神伤,花墨兰则立在狄抱寒身旁,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安慰他才是的一刻,那窃剑汉子陡地闷声不响,猛朝丈余外看热闹的一排人墙顶上跃去,显然是想藉这般闲人作屏障,以便乘机逸去。
  “飞天龙女”齐霞爆出一串银铃似的娇笑,银衣映日,彷佛一朵白云般的离地而起,疾向窃剑的大汉身后跃去,花墨兰与狄抱寒站得较远,她仍是委决难下,不放心离开狄抱寒太远。
  这窃剑的大汉一跃数丈,轻功实是不弱,但“飞天龙女”齐霞身手更高一筹,一跃之势未衰,人已追临大汉身后五尺以内,玉臂一探,疾向大汉颈后抓去。
  这时二人俱在空中,这大汉一觉“飞天龙女”齐霞舒臂抓来,立即反手一甩,猛然洒出一蓬乌光闪闪的细碎暗器。
  原来这大汉在起步之前,即已在掌中藏了一把喂毒铁沙,“飞天龙女”齐霞长笑未歇,纤手刚要够到大汉的后颈,陡见乌光一闪,鼻中同时也闻到一股腥臭之气。
  这一手实是阴损霸道至极,毒沙细碎而多,出手四散,所布面积极广,这般近身打出,当真是阎王帖下,任谁也难以躲避。
  “飞天龙女”齐霞一念轻敌,身蹈险境,亏在她绰号“飞天龙女”,对于凌虚变化素有专长,此时发觉自己殆危,立即口中一声娇叱,双袖疾舞,身躯盘旋一匝,霍地向上激射了一丈来高。
  花墨兰狄抱寒俱都面色大变,怔得叫不出声来,两人一般心思,都觉得如果换了自己,今日实是难逃此厄,岂料一念未了,“飞天龙女”齐霞宛如突然间头顶撞着了屋梁一般,半空中身躯一震,笔直地掉下地来。
  “飞天龙女”齐霞人一落地,身躯立即微微战懔,面色也逐渐泛出一层青紫之色,眨眼之间,目光已呈呆滞之状。
  花墨兰惊惶失色,脱口叫了一声,接着飞快地闪至齐霞身前,出手似电,连点了她胸腹间“天池”、“五枢”、“巨阙”、“建里”、“气海”五处穴道,接着游目四顾,朝着周围人群中逐个扫视着。
  同时间看热闹人众也在一阵熙攘之后,朝外退出了一丈多远,只见那个窃剑的大汉目瞪口张,抬臂扬足,摆着一个向前狂奔的姿式,纹丝不动地定在另外一边,宝剑与剑鞘却已沓如黄鹤,不知去向。
  狄抱寒走到花墨兰身旁,讶然问道:“这姑娘中的什么暗器?怎的厉害到如此地步?”
  花墨兰蹙眉道:“是‘寒魄神针’,二师姐就在近旁!”
  狄抱寒喃喃咒道:“又是这个害人精!”
  接着向场外扬声叫道:“花紫云,赶快滚出来!”
  花墨兰也高声叫道:“二师姐,快点出来啊,咱们一道回山去吧!”
  等了一会,场外依然无人应声,花墨兰急道:“二师姐如果不出来,这齐姑娘的性命势将不保!”
  “兰姑娘没有解药?”狄抱寒问。
  花墨兰摇头道:“我素来不用暗器,这毒针是大师姐所炼,连着解药一并交在二师姐手内。”
  狄抱寒本已对这齐霞生出一种同情之念,这时见她又是伤在花紫云手内,不觉怒上加怒,不可遏止,一见花紫云久不现身,顿时忘了自身的利害,朝着场外厉声怒骂道:“花紫云,你这个贱东西,少爷此时身负重伤,有种就现身出来,取下狄少爷项上的首级!”
  几句话说得声音太大,顿时震得肺腑剧痛,咳嗽不已,额上冒出一层豆大的汗珠,花墨兰忧急异常,用一种近于哀求的声音道:“狄大哥保重身体,请看在小妹恩师的份上,不要与她呕气吧!”
  紫影一闪,朝暾下多了一位云鬓高髻,长裙曳地,芙蓉如面,艳光照人的丰腴美人,果然正是将“断魂仙”长孙萼打入了十八层阿鼻地狱的花紫云,那柄宝剑还不是好端端地插在她的肩后。
  花紫云长裙摇曳,环佩叮当,一步一步的朝着狄抱寒走来,狄抱寒面对这个一手破坏了自己与长孙萼的美满姻缘,毁了长孙萼的毕生幸福,令她月缺花残,抱憾终生,自己则心碎肠断,情天难补的女人,真是恨不能将她碎尸万段,挫骨扬灰,食其肉,寝其皮,令其永世不得再为人身。
  可惜他此时手无搏鸡之力,即使想舍却性命,与她拼个同归于尽也不可能。
  狄抱寒恨得双眼喷火,牙齿挫得格格作响,浑身发抖,指甲刺得掌心鲜血淋淋,相反地,花紫云却是容光焕发,玉靥堆欢,彷佛正经历着生平未有的喜事一般。
  花墨兰则面色铁青,站在狄抱寒身旁,双目盯住花紫云瞬也不瞬,显然是在严行戒备,以防花紫云猝然出手加害狄抱寒。
  花紫云春风满面,笑盈盈地打量了狄抱寒一会,说道:“此时杀你,你做鬼也不心服!”
  说罢娇躯一转,飘身到了“飞天龙女”齐霞商前,两指一弹,投了一粒丹丸在她的口中,接着玉掌连挥,解了花墨兰所点的穴道。
  “玉蕊宫”的“寒魄神针”江湖上闻名色变,其毒性确然是可怕得惊人,这毒性来得猛烈,去得神速,简直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就这顷刻的工夫,“飞天龙女”齐霞面上的青紫之色业已退尽,人也恢复了常态,只是心中余悸犹存,仍是怔忡不已。
  花紫云柳眉一扬,不屑地道:“你不过得了孟康一招两式的传授,也敢目空四海,横行霸道起来,真是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实对你说,傻小子孟圣如今业已不再要你为妻,改聘了‘玉面毒心’长孙咎之女‘断魂仙’长孙萼,你那倚为靠山,仗以为恶的……”
  “飞天龙女”忍耐不住,愤然截断花紫云的话,道:“你休要信口雌黄,姑娘乃是逃婚至此,今日不慎中了你的暗算,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总有一天还你今日之赐!”
  花紫云放声大笑,道:“逃婚?有意思,冲着这两个字,今日我也不为己甚,现在你走吧!”
  “飞天龙女”齐霞所说逃婚虽然是假,不过这门亲事告吹,她除了感到有点面上无光外,确也没有什么伤心之处,此时知道自己斗花紫云不过,遂将一腔怒火强行压下,反身朝着停立远处的“乌云盖雪”奔去。
  “站着!”花紫云笑吟吟喝道:“岂不闻偷鸡不着蚀把米,人可以走,马匹须得留下。”
  花紫云在江湖上的名头与“断魂仙”长孙萼同样响亮,她气焰高涨咄咄逼人,早已令齐霞忍无可忍,只是齐霞方想身中暗算,花紫云究竟如何将“寒魄神针”打在她的身上,甚至究竟打中自己身上的何处,她到此刻仍然没有弄清楚。
  心虚胆怯,使“飞天龙女”齐霞不敢贸然动手,银牙一咬,终于狠狠地盯了花紫云一眼,徒步朝着城外疾奔而去,那马儿见到齐霞独自奔走,立即一声长嘶,朝她追着跑去,花紫云身法如电,闪身到了这匹“乌云盖雪”之前,在马头上略为抚弄之后,这马竟然四蹄着地,陡地驯伏下来。
  花紫云娇笑连声,一跃飘然上了马背,微一控辔,到了那窃剑大汉身畔,莲足一摆,将大汉踢得飞出一丈多远。
  这大汉一个踉跄,旋又冲出了五六步方始拿桩站稳,花紫云含笑说道:“你的功夫不错啊!叫什么名字,是何人的属下?”
  这大汉倒是招子雪亮,闻言抱拳道:“在下‘三手枭’杜子雄,乃是‘金掌夺命’褚老太爷的属下。”
  花紫云笑道:“原来是褚万霸老儿的门下,你很行嘛,使毒沙不带手套,是练的毒沙掌?”
  “三手枭”杜子雄忙又拱手道:“在下功夫浅薄,毒沙原是练掌用的,出门时顺便带了一点在身边。”
  花紫云频频颔首,又复满面笑容的道:“你身上有我的三根毒针,倘使与你的掌毒不相抵触,倒也没有多少妨碍,不过纵或毒性相埒,发作也在一个月之后。”
  “三手枭”杜子雄颇为镇静,脸色阴晴不定地顿了少顷,立即躬身说道:“姑娘有何吩咐,小人无不唯命是从。”
  花紫云淡然一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只须你跑一趟金陵,打听一下‘天巧星’孟康家中可有什么事故,五月十八日的喜事办是不办?今日五月初二,约莫十日之后,我可到达沐阳,等候你的回话。”
  “三手枭”杜子雄听完之后,立即拱手说道:“小人这就动身,不知姑娘在沐阳时停云在什么所在?”
  花紫云想了一想,说道:“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去处,反正不在行旅客店,就必在观庵寺院,或许我一时高兴,到褚家堡去玩玩也不一定。”
  “三手枭”杜子雄不敢多问,打了一躬,立即向南奔去。
  花紫云带转马头,朝着花墨兰道:“五妹走吧,二圣宫的杂毛要来问你讨人哩!”说着马缰一抖,当先朝前驰去,狄抱寒知道既已被她缠上,自己伤势未愈多半难以脱身,只得与花墨兰依旧缓步而行,顺着她去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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