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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2025-03-29  作者:阳朔  来源:阳朔作品集  点击:

  两人出了酒楼,马如龙先到一家银庄兑换一张一千两的银票,然后到一家成衣店,为他和三娘子买了几套衣服,还为三娘子买了一件昂贵的银狐皮风氅,几套行头就把一千两银子花得干干净净。
  三娘子不知他中了什么邪,当着外人的面又不好说什么,只能使劲给他递眼色,马如龙却使眼色暗示她不要管,三娘子也只好任他“发疯”了。
  购了两竹箱的衣服,马如龙又到珠宝行,直接用银票买了五千两银子的珠宝,提着珠宝出去,他又买了一辆三驾马的轿式马车,让自己的马驾辕,而把原来那匹马退掉。
  三娘子为他算着,仅仅一个时辰,一个万贯家产已被他挥霍一光,却还不明白他究竟想做什么?她心里忽然浮起一个不详的念头:难道他料定他们两人逃不脱,要在被人抓到前把身上的银子花个精光?想到这里,倒也坦然了。
  马如龙让她坐进马车里,自己赶车,出了城门,三娘子撩着帘子冲他喊道:“你究竟演的哪出戏?你再不告诉我,我的肚子都憋炸了。”
  马如龙回头道:“我一会儿就对你说。”
  他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估算一下时间,约摸刚好两个时辰。
  经过一个小山坳,马如龙停下马车,提着他买的那些物事,找了一处背风的地方,他先拿出一方铜镜,让三娘子照着,然后为她绞脸梳头。
  “你要把我嫁出去呀?”三娘子羞的要不的,女孩子嫁人前,都要用线绞去脸上的汗毛,谓之开脸,头发也要盘成云髻状,谓之上头。
  马如龙叹道:“你要嫁也只能嫁给我了,嫁出去是不可能了,我这是给你变变样子,让别人认不出你来。”
  他的手熟练地动着,比三娘子所见过的专门的梳头娘子还要灵巧,三娘子讶异地望着镜中自己形象的改变,对于他说的嫁不出去的话丝毫不在意,只是惊讶道:“你怎地还会这个?”
  马如龙笑道:“我不只会这个,会的多了。”三娘子心悦诚服,却还是轻嗔道:“吹牛。”
  马如龙又为她描眉画鬓,这些他真的学过,因为这是易容术里最基本的功夫,他随后又把那些头面首饰为她戴好,满头黄灿灿,白晃晃,黄的是金子,白的是珠子。
  三娘子惊呆了,她明知镜中人就是自己,却完全不认得了,她已由一个朴素的村姑变成一个雍容华贵的贵家少妇了。
  马如龙退后一步看了一会儿,却不满意自己,脸勾抹得还不够匀细,头面首饰安置得也不尽妥当,需要妥当,需要仔细加工的地方还有很多,但没有时间了,只能先马马虎虎将就着。
  他又让她穿上一套绣花裙袄,脚上换了一双缀有珍珠的绣花鞋,假若这一切不是尽出他手,连他也认不出就是三娘子了。
  “你这样妆扮我究竟为什么?难不成要演戏?”三娘子问道,马如龙道:“咱们是要演场好戏,那些人玩的是猫捉老鼠,咱们就演一出老鼠戏猫。”
  马如龙这一套也是临时想出来的,他有些相信许靖雯所说的玉海师太的判断:江湖中许多小门派小帮会都被金百合组织收买或降服了,自己无论藏在哪里,都难以逃过他们的耳目,也就只有易容改装一途了。
  他此番出来还真做好这个准备,行囊中有人皮面具,还有全套易容工具,一般的易容术并不神秘,梨园行那些化妆师傅便不乏易容高手,不过他却是跟师傅学的,只是从未用过,他面临的难题是:三娘子轻功不佳,一遇追踪,难以迅速摆脱;二是那匹马太显眼,他又不舍得丢掉,所以他重点是为三娘子易容,马无法易容,便套在马车上,有左右两匹马遮掩,一般人也不会注意,是谓“藏马于马”,与“大隐隐于市”是一样道理。
  他把这意思的大概对三娘子说了一遍,说话间已为自己易好了容,头发在后面用一枚金箍束住,前额带一勒额,勒额中间是一颗鸽蛋大小的东珠。
  那张人皮面具制作精巧,喜怒哀乐均能准确表现出来,不是那种死板僵硬的俗品,马如龙又在面具上粘上浓眉虬髯,面相粗犷,略显凶恶,三分像将军,七分像独脚大盗。
  他在外面穿上貂皮风氅,左手戴一枚黄澄澄的足有半斤的戒指,有手戴一枚碧玉扳指,他的宗旨就是:极尽招摇之能事。
  两人从山坳中走出后,三娘子忽然笑得弯下腰,险些岔气。马如龙问她笑什么,她笑道:“我觉得咱们两人像刚从山中变幻人形,准备出山吃人的小妖。”
  马如龙也笑了:“甭管大仙还是小妖,别给那群王八蛋认出来就成。”
  前行的有五里,后面烟尘突起,马蹄声,马如龙回头看时,四匹马已冲至近前,马上骑士看他一眼,便准备过去,一人却厉声问道:“车里是什么人?”
  马如龙尚未答话,那人已用马鞭挑起帘子,向里探望一眼,马上又放下了,道声得罪,四人策马呼啸而去。
  “哥,这些人是他们一伙的吗?”三娘子把头伸出帘子问道,马如龙道:“一定是,那个朱三倒很守信用,真过了两个时辰才发动人来找咱们!”
  他还真是高估朱三的信用了,其实他们一路上都有人跟踪,而且使用驿站传递的方式传达信息,是以他走到哪里,在做什么,朱三都一清二楚。
  他得以暂时逃脱朱三布下的眼线,其实是得力于花千颜。
  花千颜在酒楼上出面搅局,没把马如龙怎样,却把那些暗中盯着马如龙的人吓了一跳,他们都知道花千颜的师傅因与马如龙交手而身亡,朱三特意叮嘱属下保护好花千颜。
  谁知她一个人居然跑到这里来,倘若她有个闪失,可难以向上面交代,他们一面派专人火速回报总堂主,一面紧盯花千颜,准备在她遇险的时候出面救人,这一忙倒把马如龙忘了,等他们想起来时,马如龙已失去踪影。
  朱三闻报后,立即出动,再度搜寻,他们把那座县城翻了个遍,也没发现马如龙,只得发动起所有的下线门派帮会,把方圆百里内的地方全部监控起来。
  他既焦虑亦复惶然,他不知马如龙在酒楼大摆豪筵是何缘故,就他所知,马如龙处处低调,绝非喜好张扬的人,也正因这一点,令他们感到莫测高深,马如龙突出此举意味什么呢?
  他想不明白,便诚心向江湖阅历丰瞻的乐广请教,乐广沉吟有顷,说出了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的判断:他是在求援。
  “求援?向谁求援?”朱三也吓了一跳,乐广道:“当然是在他后面给他撑腰的人,他故意一掷千金,为的是耸人听闻,他的消息便会很快传到四面八方,他是用这法子来传达求援信息。”
  朱三连连点头,暗叹姜还是老的辣。马如龙哪里是在摆阔,分明是烽火传警,想到马如龙或许有强大的后援突然出现,他益发焦虑,把他的部下一个个催得鸡飞狗跳。
  几队人马纵横交错,驰骤往还,这是朱三手下的信使在频繁传递着消息。
  马如龙悠然自得地赶着车,看着这幅景象心中暗暗发笑,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事,金百合组织的底层已被他引得浮出水面,虽只是一角,也可算是很大的收获了,这些也正是他想要查出来的。
  从县城到州府只有六十里路程,赶马车虽没有骑马快,黄府时分也进了府城,城门口也有人在鬼鬼祟祟盯着,这令他想起在金陵金五伦发动人马搜查唐八唐九的情形,只是声势规模上却有小巫见大巫之感,看来金百合组织与官府的联系尚不密切。
  他华丽而古怪的装束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在众人眼里,他既不像将军也不像大盗,倒像是豪门的豪仆,而一般人最瞧不起却也最不愿招惹的就是这号人,所谓狗仗人势。
  府城最大的客栈便是竹林客栈,这还是仰慕竹林七贤的州尊大人亲自命的名,京省下访的大员也大多驻节这里。
  马如龙包下一个单独的跨院,推说内眷偶染风恙,需在室内静养,不许人过来打扰,所订酒饭只许送到门口,掌柜的见他这副派头,出手又复豪阔,满口答应,客人只要肯掏银子,他才不管是宰相尚书还是大盗响马。
  客栈伙计们把马车卸了,把马牵进马厩,喂上上等豆料,又把车里的东西抬进房里,领,了一笔不菲的小费后,道谢退出。
  进屋后便躺在床上装病,还蒙上大被的三娘子一骨碌坐起来,嚷道:“快闷死我了。”
  朱三也把临时总堂迁进府城,他断定马如龙并没逃远,而是深藏在附近某处,他把手下所有人都放鹰一般放了出去,却依然没有马如龙的任何消息,他怎么也想不到,马如龙就在他身后两条街远的地方。
  他在灯下苦思良久,脑子里却是一团乱麻,愈理愈乱,他颓然一声长叹,站起身准备去看看花千颜,这又是令他担心的事,他虽风流好色,对花千颜却不敢稍存非分之念。
  花容虽已死,他对她的敬仰畏惧丝毫不减,绝不敢在她弟子身上乱动脑筋,况且他也不喜欢这种刚烈倔强兼且自小就被宠坏了的女孩子。
  下午他见到了花千颜,她却冷面相向,一言不发,他明白她是怪罪他们请她师傅出山对付马如龙而致殒命,或许她比恨没如龙更恨他们,但不管怎么说,他绝不能让她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出一星半点差错,否则他真无法向自己的良心交代。
  “良心?我还有吗?”他摸摸自己的心口,想到自己除了对主子一人保有忠心,还对另一人保有良心,油然而生自豪感。
  他步下门前的台阶,两名隐身暗处的侍卫走了出去,他们并不问他要去哪里,但不管他去哪里,这两人都会追随他左右,即便他在勾栏瓦舍买欢求醉,他们也会在门外充当门神。
  朱三走到十几步远的花千颜的房间前,轻轻敲敲门,里面却没有声音,他疑惑地看着他布置在房门前的一名侍卫,那名侍卫却肯定地点点头,意示她在屋里,朱三这才放下心,他怕她偷着跑了,从自己贴身侍卫中分出四人守住房子的四角。
  “妹子,是我。”他高声说了一句,砰的一声,什么东西砸在了房门上,朱三苦笑摸摸脸,他明白这是叫他滚开,看来她的心绪依然恶劣,这当口还是不进去招惹她的好。
  他正想离开,房门却突然开了,出现在他眼前的依然是那张冷若冰霜的脸,秀眸中并没有痛恨,只是一团冰冷。
  朱三心中蓦然一痛,他倒宁愿她恨自己,甚至扑上来把自己痛打一顿,这也比她自己折磨自己好些。
  “妹子……”他的声音有些发颤,竟尔哽咽住了,花千颜却转身走回,坐到桌前的椅子上,笔直的后背一动不动,俨若雕塑。
  朱三看到地上有一个砸扁了的馒头,想必就是她砸门之物了,一名侍卫忙弯腰捡起,扔了出去,他走进去后,侍卫们不便把门关上。
  桌子上摆着一盘馒头,一碗米饭,四样精致素炒,一盆西湖莼菜汤,还有几碟干果蜜饯,都是她最爱吃的,却一样也没动,朱三可以想见,她进屋后一定就是保持这样的坐姿,一动不动。
  “千颜,你若想找马如龙报仇,就必须多吃饭,绝食抗议对马如龙没用。”他想刺激她一下,让她暴跳如雷,这也能舒缓她郁积之气,孰料也是没用。
  “花姨的事我和你一样伤心,”他叹了口气,已不指望能得到她的回答,只顾自说自话,“俗话说: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咱们学武之人,就不要奢望能寿终正寝,否则就当老老实实务农种田。
  “但花姨也可算是善终了,她老人家是因旧伤复发才过世的,并非败在马如龙手上。
  “当时的情形你最清楚了,马如龙不单毫无还手之能,而且也丧了半条命,公平而言,这事儿还真不能怪马如龙。”
  他侧脸看看她,依然毫无表情,仿佛魂灵已远离这具美丽的躯壳,他无奈地叹口气,想不出还能说什么,眼角一瞥中,却发现床上有一本卷册,封面印着八个字:杀敌一千,自伤八百,他赫然一惊,冲过去拿起那本卷册,失声道:“你不能练,不能练这上面的功夫。”
  他尚未拿稳,花千颜已从后冲过来,劈手夺过,他近乎哀求地道:“千颜,你真的不能练,你会害死你自己的。”
  花千颜冷冷看着他,樱唇微启:“我自己的命自己做主。”
  朱三头发均皆直竖,这套功法虽威力绝伦,且能速成,但对自身戕害极剧,花容的满身内伤均由练习这套功法而致,这套功法也没起眩惑世人的奇奥名目,而是借用一句俗话,却点明了其中害处。
  朱三知道花容早已决意不传授弟子这套功法,也只有被仇恨蔽塞的心窍的人才会练这种自杀功,与“偕敌同亡”也不过百步与八十步之别,连五十步的距离都没有。
  这套功法最奇妙也最诱人之处在于能化腐朽为神奇,能使平常浅俗的招法发挥巨大的威力,而且出招换招速度也快了十倍有余,是以又有点石成金的“黄金指功”的雅号。
  朱三厉声道:“不许,花姨早些年就对我说过,她撒手西归后,让我来照顾你,当时你也在旁,只要我不死,你就不许练这套功,否则就是有违师命。”
  花千颜自小和他嬉笑打闹惯了,从未见他对自己声色俱厉,她并不怕,倒很感动,叹道:“三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这事你拦不住我,就算你烧了卷册都没用,我早已背熟了,除非你把我脑子劈开,把我记的都挖出去。”
  朱三颓然叹道:“你这是何苦,你不知道吗?你一练上这功,就等于踏上不归路,即便你能练成又怎样?
  “花姨也未能将马如龙毙于掌底,岂不白送一条性命。”
  花千颜道:“这事我早想过了,或者我杀了马如龙,或者他杀了我,我们两人不能一同活在这世上。”
  朱三跌足连连,情知难以劝转,她在花容门下早已被熏陶成了乖戾偏执的性格,这一点倒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苦笑道:“妹子,你想把命豁出去,也得值得呀,我说过,花姨的事并不能怪马如龙,罪魁祸首是这套功法,即便为花姨,你也不该走这条路。”
  花千颜冷冷道:“你错了,你以为我是想为师傅报仇吗?我是为我自己。”
  朱三诧异道:“为你自己?马如龙怎么得罪你了?”
  花千颜冰山般的眼神第一次喷出冰冷的火焰,吼道:“他羞辱我两次,这还不够吗?我还能让他羞辱我三次四次吗?”
  朱三惊得目瞪口呆,直感啼笑皆非,她说的这两次羞辱他也知道,无非是在客栈对马如龙出手受挫,继而在酒楼想摆马如龙一道,却被马如龙化解。
  以他的观点来看,这完全是正当防卫,而且绝无过分之嫌,根本称不上羞辱,她竟然因此细故而欲与马如龙拼命,看来她师傅的本事她没学到几成,她师傅的疯病她倒学了个十成。
  他张口想说什么,却看到她眼中的冰山融化了,变成炽热的火焰,她的声音嘶哑却含着深入骨髓的怨毒:“他羞辱我还不算,还是为了护着那个上不了台面的粗俗丫头羞辱我,他是故意这样做的!
  “那丫头给我提鞋都不配,他却宠着她,羞辱我,分明是要把我一脚踩进乱泥里。”说完,她蓦然奔出。
  朱三恍然大悟:她竟是因自己的美貌没得到应有的仰慕而生怨毒,这世上的仇恨也真是五花八门,无奇不有。
  他急忙追上,却只看到花千颜的背影,门外的侍卫也不敢拦截,只是呆呆望着她,他跺脚道:“快追,还看什么?追上她,把她劝回来。”
  一名侍卫面露难色道:“堂主,这位姑奶奶发起脾气来,谁能劝得动?”
  朱三道:“那就跪下求她,叩头求她,再不成就抹脖子自杀,她吃软不吃硬。”
  四名侍卫得令,街尾追出,朱三松了口气,他对花千颜知之甚稔,这法子虽损些,却保管管用,只是苦了这四名侍卫了。
  他在院里踱着步,暗自思忖该当如何化解她心中的怨毒,却想不出适当的招数,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抬头一看,竟是乐广在一名侍卫的引领下快步走了进来,他大惊道:“乐老,出了什么事?找到马如龙了?”
  他心头蓦然一喜。
  乐广叹道:“哪里,刚接到三个消息,咱们的三个兄弟被杀了。”
  朱三道:“在哪里,这一定是马如龙下的毒手。”
  乐广摇摇头:“不是,除非他有分身术。”
  他说出那三人死亡的时间地点,时间相差不多,地点却在东南北三个方向上,除非马如龙会筋斗云,否则不可能在相近的时间里,在相隔几十里的三个地方杀人。
  “不是马如龙。”他们两人面面相觑,眼中都是这种肯定的眼神,这一带方圆几百里是他们的势力范围。
  所有江湖门派帮会,他们都了然于心,大多已经归附,即便有几个不肯归附的,也很难杀得掉他们派出的弟兄,这些人在马如龙手下固然不堪一击,但在江湖上都是能独当一面的高手。
  “我们要有番恶战了。”乐广沉声道:“看来马如龙的后援来了。”
  “哥,你明天能不能把我扮成别的样儿。”三娘子早已把外面衣服脱下,满头的首饰也拔的一干二净,她这才知道有钱人家的太太小姐也不是好当的。
  “你想扮成什么样儿呀?”马如龙还想在她的装扮上精益求精呢,不意她竟出言抗议,三娘子道:“什么样儿都成,就是不要这个样儿,这身衣服像绳子似的,绑得我动不得,这一头的头饰把我脖子都快压折了。”
  马如龙看看摊了半床的头面首饰,是多了些,却也不至于像她说的那样,她只是还未习惯罢了。三娘子又央求道:“你把我扮成粗手笨脚的小丫头好了,你坐在里面装少爷,我来赶车,你放心,我车赶的好着呢。”
  马如龙道:“这个以后再说,咱们在这里住上几天,我还要查些事儿,如果被他们看破了,就得马上走,那时再琢磨把你扮成什么样儿吧。”
  三娘子喜道:“那我在这里可以不穿那套衣服,不戴那些坠人的首饰了吧?”
  马如龙笑道:“衣服还得穿着,首饰戴上一两样儿就行了,虽说客栈伙计不会进来,也要防暗中有人窥探。
  “你明天也就习惯了,人家那娇怯怯的千金小姐头上戴的比你还多呢,也没见谁把脖子压折了。”
  三娘子没话说了,苦笑着扮个鬼脸儿,她只是心里觉得太别扭,穿戴上那身行头,她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既不敢动,也不敢说话,如中禁咒一般。
  收拾停当后,三娘子很快就睡着了,马如龙盘膝坐在一张软垫上运动调息,进入半入定状态。
  听说那位“风婆婆”已死后,他也不急于把功力恢复至全盛状态,只要恢复到五成以后,即便不运动,只消不迭遇大战,内力也会自动慢慢恢复,而今晚过后,内力便可恢复到五成。
  朱三的临时总堂内灯烛通明,他已下令派往各处的人紧急撤回,寻找马如龙的事只能托付那些下线门派了。
  “会不会是霹雳堂的人在暗中保护马如龙?”他在灯下思忖着,在已知的马如龙三大死党派系中,金陵王的人只能配在金陵作威作福,一进入江湖,连他那些下线小门派都不如。
  王家在江湖上势力虽然庞大,门下堪称高手的也不多,最具威胁的还是霹雳堂,就他所知,霹雳堂主雷霆对马如龙也最为忠诚。
  可他又隐隐觉得不对,假若真有人在暗中保护马如龙,在马如龙两次被围困住的时候,这些人不可能不现身相救。
  他想不明白,只好颓然而止,想到马如龙他不禁笑了,他承认自己其实很喜欢这个人,甚至引为同调,马如龙出现的地方,身边便会有一个姑娘,他只是替他感到些遗憾,这次的姑娘不够漂亮。
  他忽然感觉到什么,警觉地抬起头,巡视屋内,他手一按桌面,腾身而起,苍鹰攫雀般扑向一根梁木。
  甫至中途,一股劲风当头压下,朱三不敢怠忽,双掌齐出,掌风如涛撞了上去,两股掌风接实,发出一声闷响,如中败革,朱三上冲之势受阻便借反弹之力荡至后面一根梁木,单手吊住,这一式也是俊极。
  “什么人?”他大喝一声,却见一道黑影从梁上电射而出,稍一盘旋,已冲出门去。
  “什么人?”门外侍卫纷纷叱喝,旋即便是“扑通”几声,朱三心头凛然,情知遇上了高人,他已无暇为那些侍卫担忧,而是思忖着如此高人怎会甘心做梁上君子,他伏在上面窥探什么?
  “留下!”外面传来乐广的喝声,朱三心中一喜,身形一荡也冲了出去,但见院子里两名侍卫刚刚站起,身上沾满了土,显见摔得够结实的,他两个起落翻墙而出,却见大街上乐广正呆然木立,一道身影已闪进一条小巷,消逝不见。
  他微感惊愕,不意乐广也没能截住此人,乐广更是满脸愕然的表情,朱三已放弃追赶的念头,走到乐广面,问道:“是马如龙吗?”
  乐广摇摇头,那人蒙着面巾,只露出一双眼睛,他只能识别出不是马如龙,马如龙那双眼睛太特别了。
  他与那人过了三招,这三招可谓尽出全力,那人却轻飘飘避过,身法之妙令他叹为观止,他沉吟半晌,才吐出一句:“他比马如龙还厉害。”
  朱三也有同感,他与乐广虽被马如龙整治得够惨,但那是掉进招法的陷阱里,称不上是真实的较量,他和那人对了一掌,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内力较量,丝毫没有讨巧的余地,他却稍逊一筹。
  两人回到院内,侍卫们都惶然请罪,朱三大度地摆摆手,这委实怪不得侍卫,连他也不知被人在头顶隐藏多久才发觉。
  “这人潜伏进来究竟想干什么?”朱三和乐广心中都想着这个问题,入室行窃绝不可能,江湖中十大偷王他们都了如指掌,偷技固然高超,武功却均屈居二三流。
  况且这屋内也无任何机密或贵重物品可偷,若说是行刺,却也不像,且不说以那人的身手完全可以在他发觉之前得手,而且他也没有任何理由成为别人刺杀的目标,除非那人是想为马如龙解除困境,然而为何没有出手呢?
  “这是个警告。”乐广沉吟道,朱三一怔:“什么警告?”
  乐广道:“这是警告我们不要再与马如龙作对,这人分明是用这种方式向我们表明,他任何时候都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我们身后,而且能轻而易举地除掉我们。”
  “轻而易举?未必见得。”朱三不以为然,“我和他对了一掌,虽然不敌,但我是仓促出掌,若真个较量,也未必就逊于他。”说着他又豪情万丈。
  “那倒也许。”乐广也觉得自己太过灭自己威风了,忙改口道,“咱家是江湖走老,胆子变小。
  “小朱,你说这人会不会是打前站的,只是想来窥探我们的虚实。”
  朱三道:“那岂不是说他身后还有许多比他更厉害的人?这不可能,高手不是树林里的蘑菇,一夜之间会冒出很多。”
  乐广点点头,他倒不是完全认可他的说法,只是祈盼不要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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