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横刀夺爱
2024-11-08  作者:杨润东  来源:杨润东作品集  点击:

  龙凤云,花宝船,羞恨载不完,字字心头,血洒河汉,扬子江九万里春潮幼头回首看,但见空悠悠,哪睹玉人站,风啸尽头雷电远,青春叹,扶不起的日子,休说空流难。
  文子情走进了人生的灰暗处,郑飞明却有些春风得意了。在行也匆匆的路上他遇到了神秘的“云水宫”的人。那是一辆马拉的花车,车帘子上绣着云水祥绕的图案。赶车的是个青年汉子,车两旁的两匹马上坐着两个秀丽可爱的少女,大约都有十八九岁。白马上的那个少女象蒙古人,脸上流着白皙的光彩。红马上的少女天真活泼,水灵灵的大眼睛仿佛会吐出动人的情歌。郑飞明看了她们两眼不由有些发呆,于是放慢了脚步。朱一元谆谆告诫的“存天理,灭人欲”被他忘到了脑后去了,他是个热血青年,不能不有所为。在师傅面前规规矩矩,离开师傅就用不着想他那一套了。他以为人应随环境而变。
  红马上的少女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们,“咯咯”地笑道:“我们真的很好看吗?”
  他马上感到有些失礼,她们也许不是十分美丽动人,但他见到女人太少,心灵又被禁锢得太厉害,所以那效眼嘴和心灵都有饥不择食的渴求,他慌乱地说:“不,好看,从来没见过象你们这么美丽的姑娘,象天仙似的。”
  两少女银铃般地笑起来,纯粹是真诚的欢欣。白马上的少女说:“我们‘公主’才美呢,你要看见了,说不定会变成一块石头。”
  郑飞明灵机一动,这两个姑娘如此美妙,何不奉承她们两句呢?他笑道:“我不相信世上还有比两位姑娘更美的人。”
  两个少女更得意了,笑得也更加热烈,红马上的少女忽然说:“你也不错,一表人材,想必也是江湖中人了。”
  郑飞明笑道:“姑娘好眼力,一眼看破乾坤,不才郑飞明正是江湖中人。”
  红马上的少女看了同伴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说:“你的武功好象也不差,何不去到‘云水宫’挣个名次呢?”
  郑飞明道:“不才愚昧,还请姑娘指教。”
  红马上的少女说:“云水宫正在寻一继承人,以你的资质完全可以拚争一下。”
  郑飞明吃了一惊,投靠他人可是师门的大罪,转念一想,去长长见识也不错,到时随机应变没有混不过去的,笑道:“姑娘莫非是‘云水宫’人?”
  红马上少女“咯咯”一笑,“你还不笨,猜对了。”
  郑飞明笑道:“多谢姑娘夸奖。请问我该怎么去争一下短长呢?”
  白马上的少女掀了一下花车的帘子,把头探了进去,过了片刻,笑着说:“你可以跟着好了。”
  郑飞明抱拳施了一礼:“多谢关照!”两个少女笑得花枝乱颤。
  郑飞明也笑,不过没有出声,他的心里杂念百出,乱七八糟,有神往的兴奋,也有越轨的恐惧,还有想看一下花车里坐着什么人的好奇心。不过,为了显得庄重诚实,他还是放弃了自己的好奇心。
  走了一段,他笑道问:“姑娘可以告诉我你们的芳名吗?”
  两个少女又是“咯咯”地连笑一片,红马上的少女说:“我叫白香香。”
  “我叫古迈。”白马上的少女向他挤了一下眼睛。
  郑飞明赞道:“好名字。香彻透体,万里蜂追踪;豪迈千丈,压倒男儿杰。”
  两个少女见他出口成章,稍微怔了一下,白香香说:“你还是个文武全才呢,我们倒走眼了。”
  郑飞明摇头笑道:“哪里,只有见了姑娘这样的人,我才能因景而叹,不辱使命。”
  -古迈高兴地说:“你的嘴倒也甜,若见了我们的‘公主’,不知你会说些什么。”
  郑飞明笑道:“我自然会说些贴情贴理的话,不溢美也不贬低,恰如其分地评说。”
  白香香问:“你对我们说得也没溢美吗?”
  “绝对没有,姑娘就是有人见入赞的天生丽姿吗,不过是经我的口说出而已。”他一本正经地说。
  古迈笑道:“你正经起来的样子也不错。”
  郑飞明微然一笑,他对自己的英姿还是颇为自信的,疑惑地问:“你们有几个‘宫主’?不是……”
  白香香笑着说:“我们就有一个‘羞花公主’,是我们‘宫主’的掌上明珠,丽姿天成,绝对比江湖上什么‘第一美女’凌村女漂亮。”
  郑飞明总算明白了,她们说的“公主”是“云水宫”宫主的女儿,两个人原是父女,不是一回事。他不由有些神往,想不出她们的公主会是一种什么美法。车子里的人会是她们的公主吗?有可能。他马上正经起来,可不能给她一个坏印象。
  车子过一个十字路口,向东一拐就快了起来。郑飞明大步跟上,目不斜视。片刻后,他感到有些寂寞,便问:“云水宫争夺名次的人多吗?”
  白香香扭头看了他一眼,笑道:“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人当然多了。不过一般的人,是没有资格进云水宫的。”
  郑飞明心里顿然一喜,这说明自己不是一般的人了!连忙说:“一切还请姑娘指点,不才是感恩报德之人,绝不会忘恩负义。”
  古迈笑道:“怎么,你想取巧?告诉你,一切要全凭真本事,搞骗人的把戏是不成的。”
  郑飞明急忙说:“姑娘误会了我的意思,我只是想请你们告诉我宫中有什么规矩,我别违犯了。郑某虽不才,也是堂堂正正人,岂会搞让人耻笑的歪门邪道?”
  两少女相视一笑,不再说话。
  花车慢慢进入了群山之中,在碧村连天里,他感到几多绿荫,心里陡然生出不少快意,不知两位师弟这时在千什么?
  花车进入了峡谷,赶车的汉子跳了下来,这里的路难走,他得多加小心,否则车坠入深涧,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里的山崖陡峭如剑,山势险峻,石路旁边到处有陷阱,一点也大意不得。两个少女这时只能跟在车后头,不能在两旁守护了。花车出了峡谷,驶进一片幽林,他们的情绪才又松弛下来,在怡人的空气里他们真想说笑一通。
  “这里犹如仙境,宫主他老人家真会选择地方,倚山而立,采天地之气,面临百花,宛若君临天下,没有天人的才华是想不出这个主意的。有了这样的主意也还得慧眼寻宝地,了不起!不可思议!我这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高人。”他讲这番话目的是十分明显的,就是让花车里的人听了高兴,无论车里是什么人,他(她)都不会对真诚而不留痕迹的讨好而感到厌倦。
  车子里似乎有了动静,仿佛是一声轻吟,郑飞明霎时心花怒放,自己的心思看来没白费。
  两个少女冲他安然一笑,表示她们的好感。
  郑飞明喜得差点跳起来,外表却相当平静。
  曲径通幽,这话不假。花车从树林里出来就进入了山洞。山洞似乎天然形成的,穿过了山洞,就是百花盛开的天地了。各色的花成群成片开在四面环山的谷地,巨大的天然湖清澈透明,水花在里面怒放,湖边有几只小船横在那里,无人弄渡,自在而寂寞。湖的东边有许多小石亭子,精巧别致,有四方体的,三棱锥形的,还有人形的。湖的东北方紧靠石壁处有一大石洞,洞的旁边是用石屋围成的圆形,规模庞大,足见这种造型费了不少心机。星星点点,还有不少单独的石屋分布周围,仿佛负责警卫似的。
  花车顺着湖东面的一条小路穿越着花丛,直奔石洞。郑飞明一边走一边心惊,这果然是个神秘的所在,若不通过山洞还真进不来呢。他不住地四下乱瞧,企图发现什么值得欣喜的东西。不可否认的是,他也有几分担忧,毕竟与她们素不相识,若设计相害,那岂不倒霉之极?就这样如傻瓜似地不明不白入了套子,该多么冤枉啊!可事己至此,想反悔也来不及了,忽又反想:她们这么天真烂漫,哪会是居心回测之人?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大喜之前,有些紧张,也是难免的,别瞎猜了,等着乐吧。
  花车停在一块大石旁。古迈说:“你转过头去吧,不许看。”
  郑飞明只好把头转向南方,心里却猜:车里的人肯定是她们的公主;若是个男人,让人转过头去好没道理。她们两个一定会和我一样明白这个道理的。
  “把头转过来吧。”白香香微笑道。
  郑飞明转过身来低声问:“车里的人一定十分神秘,他是哪里请来的高人?”
  古迈莞尔一笑说:“她确是一位高人,但不是请来的,假如你的运气好,会见到她的。”
  郑飞明心里虽然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仍明知故问:“云水宫高手如云,我在江湖中早已听说过。不知他是哪位前辈高人?”
  白香香瞥了他一眼道:“她不是前辈,论年龄也许你可以称她一声妹妹呢。”
  “哎呀!”郑飞明故作惊慌地说:“我怎敢有这样的奢望呢?假如我有两位姑娘这样的妹妹也求之不得呀!”
  白香香笑道:“你太客气了,我们还真希望有你这样的哥哥呢。”
  郑飞明高兴地说:“那我太幸运了,我一定会把两位妹妹看成最亲的人。”他套上近乎了。
  两位少女“咯咯”地笑起来,她们对郑飞明确实有好感,象他这样的美男子,她们还没见过几个,他确是那种让女人一见倾心的人。
  白香香关心地说:“待会儿你进洞时要彬彬有礼,不卑不亢,别东张西望。见到我们的宫主时,你要流露出崇拜的神情,两眼直盯着他,他的气质把你震住时,你不要试图摆脱。这样他就会喜欢你,说不定你就能因此走运。”这可算是泄底的话,可见莫名其妙的感情魔力有多大。
  郑飞明自然知道这是格外关心,感激而真诚地说:“多谢妹妹开导,我一定铭记在心。”
  古迈也不甘落后,提醒说:“云水宫漂亮的姑娘不少,你不要乱瞧,宫主最不喜登徒子似的人物,第一印象至关重要。”
  郑飞明心里如涂了蜜似的甜,一切都可以放心了,有她们两个人帮忙,没有成不了的事。他安怡地笑道:“妹妹放心,我会忠贞如一。”
  白香香看了他一眼说:“我们进去吧!”
  三个人一同向石洞走去。石洞不是她们住的地方,却是修炼的大殿,里面凉气袭人,面积相当大。石洞的地面极为光滑,稍微不小心,都有滑倒的可能。石洞的北壁前有一只大石椅,椅子上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郑飞明一走进石洞口,在感到阴凉之气的同时,就看到了椅子上的男人,他马上目不转睛的盯上了。石椅上的男人极不寻常,他不但身材修伟,面皮光滑,更引人注目的是眼睛奇亮。在短暂的瞬间,郑飞明就感到了他的目光变幻了多次,每种目光的内涵都颇不相同,大有静如渊水动如风雷之势,可以百花争艳,亦能万木萧杀。郑飞明在这样的人面前无法不肃然起敬。他有些弄不明白,石椅上的人何以能面色如温玉清奇光明呢?
  他破天荒地被一个男人的英美征服了,那是一种随心所欲的美,是修炼出来的精华,绝非常人的自然之质可比。他向石椅上的人投出羡慕的微笑。他不知这么做是否恰到好处,可他想不出更高明的办法。他的微笑纯出自然,暗合了心意。石椅上的人冲他点点头,算是表示知道有他这么个入了。郑飞明顿时如六月天喝了雪水,周身上下爽快透了。
  这时候,他才把脸转向别处,发现石洞里有不少象他这样来想好事的人。他扫了他们一眼,心里暗自盘算。来这里的人有年轻的,也有年老的,他们怀着同一目的,一争当云水宫的继承人。也许郑飞明还不清楚,当上云水宫的继承人至少有两大好处:一是能学到云水宫的旷世绝学;二是能娶到美如天仙的“羞花公主”。这样的好事,君子亦不弃,何况他们这些不是君子的人呢?争抢难怪。
  石洞里的人仍然沉默着,谁也不想先开口。
  过了一会儿,从洞口走进来一对老年男女,男的身材高大,面如赤炭;女的白发苍苍,有些驼背。两人是夫妻,在江湖上大有名声,男的人称“赤龙手”林剑,女的号称“宵月婆婆”邓月花。林剑以掌功称雄,邓月花轻功奇佳。他们两人走到石椅旁,十分尊敬地对石椅上的人说:“宫主,一切都布置停当了,可以开始了。”
  石椅上的人微微点点头,猛地站了起来,仿佛身上突然来了劲,笑道:“云水宫今日向天下征招继承人,各位踊跃而来,本宫主十分高兴。不分老幼,只要能比武夺魁,就是本宫的继承人,希望各位拿出自己的绝学角逐。”
  石洞里顿时有了议论声。人们窃窃私语,为自己的命运寻找光明。
  云水宫主马天远这时又坐到石椅上,静静地看着众人。郑飞明想寻找两个“妹妹”,没有看到她们的影子,只好自拿主意。很明显,先上去比武的吃亏,后比的赚巧,他决定静观一会儿再说。可来这里的人没有一个笨蛋,都明白这个道理,都不先出头,竟然空场了。郑飞明有些着急,上去也好吧,这样会给人一个勇者的印象呢。他自嘲地笑了一声,率先走进已画好的场子里,高声说:“不才郑飞明,愿向各位讨教。”
  有人出头了,就有人跟上。一个使刀的粗大汉子走上去说:“于龙来领教!”
  郑飞明冲他一笑,作了个谦让的姿势,摆好门户,这一场拼斗非比寻常,不能有丝毫大意。
  于龙嘿嘿一笑,大大咧咧地走过去,举掌就打。他以为自己力大掌重,练过“铁布衫”、“金钟罩”,经打,用不着那么怕事。
  郑飞明冷然一笑,暗道:“好你个草包,我就给你个哭笑不得看看。”他身形一斜,向左跨了半步,双掌猛然一个翻旋,使出“弹柔劲”一按,一股柔而脆的大劲袭向于龙。郑飞明的这一招使得很巧,于龙急撤身不及,被打翻在地上。于龙恼了,刚一伸手就被撂倒,这也太丢人了,他大吼一声,铁拳一拧,捣向郑飞明的“太阳穴”。仇恨的力量是巨大的,这一拳完全可以把郑飞明的头颅打碎。但郑飞明不是死的,他有手有脚完全可以御敌。一个急步,绕跨到于龙的身侧,一招“黑虎推山”,掌击于龙的左肋。这一式出手好快,于龙躲闪颇难,心念一横,急忙提气护肋,同时打好了主意,自己挨掌之际要打他一拳,看他怎么躲?
  于龙的这个想法也还是聪明的,可他料不到的是郑飞明的掌劲之强到了断碑碎石的地步,是上乘劲道,一掌打到他身上,顿时疼痛摧心裂肤,身子被击出五六尺外摔倒地上,他完全没有机会出拳反击,这次不比上回,他受了伤,虽说不上多重,但身手绝对比不上刚才了。他极其怨恨地剜了郑飞明一眼,非常不情愿地退到一边去,他的梦破灭了。
  一个大耳朵的青年这时走了上来,冲郑飞明一笑,纵身就是一拳,他的动作十分活泼,打法与于龙的也完全不一样,想以刁取胜。
  郑飞明冷笑了两声,头往后一仰,身子龙摆尾似地一扭,跟步一脚向“大耳”的啶踢去。他用力较大,出脚亦快,“大耳”闪躲不及,被踢了一个嘴啃泥。“大耳”极不服气,向左一滚,猛地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嚎叫了一声,如风一般旋转着扑向郑飞明,仿佛鬼魂附了体似的。
  郑飞明一怔,身形连连飘移,在没有弄清对手的打法之前,他不想贸然出手,他要打出自己的聪明来,他不能单为取胜不顾一切,他还要让马天远看出兴趣来,看出发自内心的欢喜。
  “大耳”旋转了片时,见沾不上郑飞明的边,有些沉不住气了,向上一个“燕鱼出水”,猛然跳起,举掌向郑飞明头顶打去。郑飞明见时机已到,一招“金鸾回巢”,跳起三四尺高,一拳击向“大耳”的下巴。
  这招使得颇见匠心功力,“大耳”哎了一声,铁拳就打到他的下巴上。“啪!”地一声响,“大耳”的下巴骨碎了,人也摔倒地上。“大耳”还挺有骨气,“哼”地一声爬起来走到一
  边去。到了人群里,他流下了两行泪,绝学、美人,看来都捞不着了,满心的欢喜变成了冰水,多么不公平啊!
  郑飞明的想法与他相反——打倒的越多越好,打倒一个他就离绝学、美人近了一步。没有挨打的人则又不然,心情似乎更复杂。
  人影闪动,一个道士模样的中年人向郑飞明欺了过去,身法好快,郑飞明马上收起纷纭之心。那人捋了一下飘洒长须,脸露轻蔑之色。郑飞明不由暗笑,你小子胡子都这多长了,还想娶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岂不是做梦吗?除非云水宫的人都是些疯子。“大胡子”却不这么想,自古美人爱英雄,只要自己技压群雄,何愁美人不投杯送抱?他的想法也许不错,但以此来论天下美人儿就谬误百出了。他的如意算盘能否打成,也许并不单单取决于武功呢。
  郑飞明向后退了两步,谨慎地严阵以待。“大胡子”冷笑一声,身形顿然滑动起来,仿佛脚下有只轮子,轻飘如风。郑飞明见他轻功不俗,忙把内家真气提聚起来,以便随意驱动。“大胡子”
  “嗷”地叫了一声,右掌一式“推碑开山”,击向郑飞明的后背,同时左手亮出一根细线,细得令人看不见,偷偷地抛过去。
  郑飞明想试一下“大胡子”的功力,拧身一个反击,两掌撞在了一起,却没有发现“大胡子”的另一路奇袭。“嘭”地一声,两股劲力相击,竟然旗鼓相当。郑飞明心中大惊,与此同时,那根细线如蛇似地陡然来了精神,在“大胡子”内力催动下,针一般挺直了起来,猛地扎向郑飞明的“期门穴”,刺痛得让郑飞明跳了起来,急身后退。
  “大胡子”见奸计得售,便不再攻他,站在一旁阴笑。这根线,非同小可,乃是江湖人闻之变色的“天蚕须”。——奇毒,是大胡子的得意武器,它的一端有剧毒,在内力的催动下见血即溶,只要毒进入了血液,中毒之人在阳间的时光就到了尽头,无法解救。不过它亦非万无一失,被刺之人的功力如不弱于刺人者,“天蚕须”上的剧毒就有可能逼不入血液中去,被刺之人就会安然无恙。不过“大胡子”还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故而十分自信,以为郑飞明非完蛋不可。
  哪知郑飞明的功力不但不弱于“大胡子”,而且有稍强之势,更何况“大胡子”一边正面攻击、一边偷袭,分散了功力,相比之下,郑飞明的气劲就强过对方不少。而且被刺中之时,正是他气劲鼓荡的时候,“天蚕须”上的剧毒自然就进入不了他的血液中了。郑飞明吃了一堑,长一智,灵机一动,佯装中毒的样子,脚下不稳,脸呈极端玄迷痛苦的神色。
  “大胡子”见时机已到,不再等下去了,如果郑飞明自动倒下去了,就显不出他的奇能了。他想再露一手,于是纵身向一上跃,如老鹰升空,掌变成爪,猛地向郑飞明的天灵盖击下,若被打中,非脑浆迸溅不可。
  郑飞明十分沉着,待“大胡子”的“铁爪”快击到头顶时,猛地摇头闪身,急向左撤;几乎同时,立掌如刀,向“大胡子”的左肋刺过去。等“大胡子”发现有诈,为时已晚,间不容发之际,郑飞明的“柳叶掌”指端击中“大胡子”的肋骨,轻微的“咔吧”声响过,“大胡子”叫了一声,踉跄倒地,嘴里吐出一口鲜血。
  郑飞明三战三捷,精神倍增,欢欣之情,扬于眉梢。
  不服者自然还大有人在,一个“笑面佛”般的五旬老者走上场去,他冲郑飞明温和地一笑:“年轻人,你成不了最后站在场上的人。”
  郑飞明微然一笑:“你打倒我之后,才有权力这么说,我承认你比我老,娶媳妇已过了年龄。”
  “哈哈……小子,你倒是灵牙利齿的,可惜,在这里拳头要有用得多。”
  郑飞明冷笑了一声:“什么有用,那么只有云水宫的人知道,你别太迷。”
  “笑面佛”嘿嘿一笑:“难道你的身体不知道?”陡然就是一拳,说打就打。郑飞明扭身转绕,一拳捣对方的太阳穴,“笑面佛”的掌突然摊开,向怀中猛然一搂,一股激流直下般的大劲从郑飞明的背后涌来。
  这实在匪夷所思,他不在郑飞明的身后,劲从何方来呢?郑飞明无暇细想这些,急忙抽招换式,使出“二龙戏珠”,去戳对方的眼睛。“笑面佛”不乐意了,顿露狰狞之色,突然-声“狮子吼”响彻四方,震得石洞里的人耳朵直鸣。郑飞明猛觉眼前一黑,“笑面佛”一掌击到了他的面门,急闪身迟了一点,被掌缘扫中了额角,顿时头痛欲裂,天旋地转。
  “笑面佛”见状大喜,趁热打铁,紧跟了一步,使出“杀身成佛”的绝招,击向郑飞明的胸腹。他的这一招看似较慢,实则极为老道,让对方躲无可躲。郑飞明别无选择,一咬牙,把全部功力聚到双掌上,向对方推过去。
  “扑”地一声低响,两股内劲击在一起,郑飞明噔噔噔向后退了十几步,前胸如被重锤击了一般,十分不适。“笑面佛”只向后退了两步,而且动作亦稳,再明显不过了。郑飞明的功力不如对方深厚,吃了一个不小的亏。
  这意外的打击让他丧气,又有些不甘心,美人能否得,无关紧要,就这么输给对方,实在窝囊。他长吸了几口气喷出去,又慢慢走上前去。
  “笑面佛”哈哈一笑:“小子,你这么不知进退,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郑飞明冷笑道:“你客气不也没认输吗?我需要的不是别的。”
  “咦!”
  “笑面佛”惊笑道:“你怎么不问一问我需要什么?”郑飞明“哼”了一声:“那是你的事,用不着我教你。”
  “笑面佛”怒喝道:“我来教你!”斜身欺进,拍向郑飞明的右颊,郑飞明不敢与他硬拚,移形换位滑到他的左侧,伸手点他的“章门穴”。“笑面佛”哈哈一笑,使出佛门上乘闭穴禅法,封住了穴道,准备挨郑飞明一下。他有绝对把握在挨对方一指的同时,击败对方,一切都想好了。
  郑飞明的指端刚触到“笑面佛”的身上,奇迹出现了,“笑面佛”猛地笑起来,而且大笑不止,在笑声里他的穴道没有闭上,一指击中,他“哼”地一声摔倒地上,爬不起来了,这突然的变化让众人大惊。郑飞明心里有些纳闷,不过,他马上发现了马天远亲切的笑容,是对他的,他的心怦然一动,难道是他帮的忙?
  “笑面佛”心里十分明白,一定有人暗助了郑飞明,不然自己绝不会被击倒受伤的,暗中帮他的人一定十分厉害,否则无法解释象自己这样的高手也轻易地被愚弄了。他双目不住地扫视,以期发现那个好事者,但他什么也没有看见,马天远仍是那副不喜不忧的脸,他想高声大骂几句,但又怕暗中的那个高人作弄他,只好“咳!”了一声,泄气了,这一切都是天意。安慰自己没有比拉出“天命”来更能让人顺气的法子了。
  “笑面佛”垂头丧气地走到一边去。好一会儿没有人上来与郑飞明争斗,他们似乎慑于郑飞明刚才那神奇的一指,自忖没有能力对付吧。
  郑飞明趁机哈哈一笑,说:“众位若无意与我争锋,那最后的胜利者就不属于你们了。”
  “我来!”一个高大中年人冲了上来,他看不惯郑飞明的躇踌满志,想教训他一下。
  郑飞明斜眼看了一下来人奇特的厚嘴唇,笑道:“妙,你让我想起个人来。”
  “厚唇”毫不客气地说:“那一定是教训过你的尊长。”
  郑飞明点头道:“不错,他是我师傅手把手教起来的师弟,嘴唇特别厚,脸皮也很厚,擅长‘嘴啃泥’的功夫。”
  这是实话,郑飞明确有这么个不争气的师叔,他们很少来往,几乎忘记了。“厚唇”却以为郑飞明在恶毒地嘲讽他,顿时恶向胆边生,大吼一声,拳如流星般击出,直捣郑飞明嘴唇,也许他想让郑飞明也变成一个难过的厚唇。郑飞明一招“拨云见日”,挡开对方的手臂,见机进招,猛夺敌之二目。
  “厚唇”哼了一声,摇头拧身便走,他的步法有些怪,明明看似向右去了,却躲到了左边,一个“黑虎掏心”要置郑飞明死地。
  他这招极为平易,但却十分凶险。郑飞明陡然提气布身,舍弃防范,“双风贯耳”击打敌手的太阳穴。他采取击敌之必所救之法为自己解围。“厚唇”自然明白他的用心,却没有按郑飞明的想象去做。各人有各人的打法,他的头猛然向后一晃,生出一个虚影,郑飞明却没有察觉,本来这次大亏他是吃定了。忽然怪事又出现了,“厚唇”的动作在十分紧要的关头,竟滞缓了,似乎有种外力找上了他的麻烦。“啪!”地一声,郑飞明的双拳打在“厚唇”的双颊上,一股血顿时从“厚唇”的口里喷出来,脸形都走了样,十分难看。“厚唇”呻吟了一声,双手抱头恨恨而下。
  到了这种地步,郑飞明的胜利看来不可避免了,别开生面的前景要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此时,另一番盛况在九华山大张旗鼓地开场了。文子情与何方宁没有看到的,别人全尽收了的眼底,他们的悲哀成了别人眼里的全部滑稽。
  万丈光芒的朝阳刚给九华山注入无限生机,蓬蓬勃勃的绿意和充满欲望的生命开始在九华山岗蠢蠢欲动了。怀着各种心思的人们纷纷向“野灵台”奔去。这时,山上的云气还没消散尽,人们裹在云雾里,颇有点神秘的感受。小石径的旁边是带露的青草,花儿似乎已警觉地抬起了头。
  “野灵石”位于“笔剑峰”西侧,是耸立于高空之中的一个大石平台,平台的东边有一眼小泉,泉水凛冽清澈,颇能给人阴凉之意。这里山空谷深,人迹罕至,是个修炼的好地方。极目远眺,似乎悠悠天下尽在眼里,易开胸怀,好忘尘事。
  据说吕洞宾曾在此修炼,“笔剑峰”就是因他磨剑练笔而得名。江湖人醉心于这种传说,至于究竟如何,他们是不问的,有趣的传说比枯燥的实在要动人,往往能激起人们的热情。在人生里,热情是了不起的力量,甚至是伟大的力量,有热情才可能有创造。
  平台的中间有一个两尺来高的大石墩,面已被磨光滑,仔细看,石墩面上有盘坐的痕迹,足见练功人盘坐在石墩上已非一日。登山观瞻的众人,求师访友的来客,到了“野灵台”时,平台的石墩上已安坐着一位身材高大的白眉僧人,杏黄色的宽大袈裟笼罩着干瘦的躯体,脖子上挂着一大串暗黄色“佛珠”,闭目垂帘,面色平和。众人猛地冲过去把他围上,仔仔细细地打量。不用说,这就是宏法大师了,见过他的人能证实这一点。众入小声议论了一阵,有的虔城,有的蔑视,宏法大师却无动于衷。
  过了一会儿,一个相当英俊的青年人朝宏法大师鞠了一躬说:“晚辈于灵君特来叩拜大师,乞求纳入门墙,请大师望断法缘。”
  宏法大师这才动了一下,慢慢睁开眼,那安祥宁和之极的模样,使人无法把他与一个绝代大高手联系在一起,两者之间似乎没有任何必然的联系。他扫了一眼众人,声音洪亮地说:“各位前来了断法缘,明心见性,佛意存矣。今佛有一图,示之于众,识者成佛徒,不识归众生,谒语答之,明了非非。”
  他把黄绫图往众人面前一扔,展开一看,上面有一朵荷花,旁边是一块怪石,其它一概皆无。这么一幅画要人用谒语答解,不明佛理的人难以为之。同时众人心头也有一疑,宏法老和尚向天下武林招徒,这是人所共知的,他怎么说成是“佛”招徒呢?难道他真的成“佛”了,还是他自诩是“佛”?说“识者成我徒”也行哟,何必说“成佛徒”呢?是以老卖老还是另有隐情?江湖人对傲慢自大的人是不能忍受的,从此可见一斑。纵然象宏法大师这样的高人,口气太大也会让人厌弃。
  这实在是一个绝大的误会,宏法大师佛法精湛,何致于这样浅薄呢?他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在他通向成佛的道路上,几乎是一帆风顺的,他的定力强,悟性好,几乎参透了禅机,不期却在一个小门槛上打住了车,在“玄”与“破禅”面前左右为难。“佛”讲空无,空空如也,成佛就是归空,如果修佛之人满口“我”字或“贫僧”、“老衲”,岂不等于承认有个“自己”存在吗?那岂不着了“相”,不空了吗?佛说:凡有所相,皆是虚妄。有所着“相”,就不能成佛。
  在宏法看来,人是瞬息万变的,一个“我”字是不能涵盖一个人的,而且说“我”也“着相”太重,与佛也是不适应的,追求空无何必要“我”?但若以“佛”代“我”,又与他的心境不相适应,他毕竟还不是“佛”,把“我”与“佛”划等号,在心灵接受上是相当吃力的。一种冲脱不出又眩迷的忧烦自然找上了他,这实在无可奈何。民间为了消灾,有“冲喜”之说,宏法老和尚这次“招徒”是为了“冲禅”,这是他的大发明,欲把他的忧烦转嫁给招的徒弟,不知会有什么结果。许多心激烈跳动了片刻之后,一个英姿勃发的少年,排开众人,向前走了几步,朗声道:“花香万里亦非花,点石成金万里铁,星河两处尽净灭,万物众生都是佛。”
  众人马上去看宏法老和尚的表情,竟然无动于衷。私语声顿时扬溢开了,人们对少年的谒语不很满意,却又说不出它有什么不好。众目四望,似乎在希求高手答对。一个和尚模样的中年人高声道:“花是石中佛,石曰佛中花,花石本是我,何必答花石。”
  众人又是一阵乱嚷,宏法老和尚仍未动容。
  于灵君轻笑了两声说:“本是两片空,世间哪有佛,心生全是妄,何须思江河?”
  霎时一片寂静,宏法老和尚不由皱了一下眉头。
  这时,一个二十多岁的清秀儒生分开众人,走到宏法大师的眼前扑通跪倒,而后又站起来说:“花非朝阳花,石是三生石,花石俱佛性,了空不是佛。”
  宏法大师顿时大笑了起来,那声音极象干热蒸腾的云气直上霄汉,震彻四方,老脸在瞬间的欢笑里熠熠闪光,仿佛他一生积累下来的光彩这次全上了战场。众人的心头顿时有种说不出口的嫉妒,一切再明显不过了,儒生的谒语合宏法的胃口,看来他独占了鳌头。
  宏法注视了儒生一会儿,轻声问:“你年纪轻轻,何以动了出家的念头?”
  儒生笑道:“‘佛’心生佛念,何问少年头?佛若心中死,绳索难强留。大师以为然否?”
  他比葫芦画瓢,把“我”也说成了“佛”了。宏法老和尚心头顿时大乐,这可真是难寻的传人。他伸出手轻轻摆动了一下,儒生顿觉一股温柔无比的大劲要把他托起来,他连忙扎稳马步,中气下沉,以此来与温柔大劲相抗。
  宏法老和尚微笑了一下,猛然抖起宽大的袍袖,儒生忽觉一股浩如江河的大劲涌来,身不由己地如树叶儿一般被摆飘出几丈,心中不由又增添几分崇敬与畏惧。旁边的众人也少见宏法和尚显露神功,今日总算开了眼界,而惊喜之外,又有许多茫然,感到宏法的境界难以高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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