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养虎为患廿一载　恩怨仇报两了断

2023-02-24  作者：辛弃疾  来源：辛弃疾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席人凤已往门外走去，伙计还向席人凤弯腰恭送，于是丁当祥也跟着走了。
　　外面很静，天已黑多时了，望向太湖，黑夜中还似乎有云雾在湖面飘着，增添不少恐怖。
　　席人凤站在一株巨柳下面，半天不开口。
　　他好像十分不愉快的样子。
　　“月……今夜无月……”
　　丁当祥道：“一年有许多天夜晚没月亮。”
　　他哪里会知道，席人凤看月的目的乃是为了阿月，他就是想到阿月才走出酒馆来的。
　　他也是想早与阿月在一起，才迫不及待的想快快完成这一次任务。
　　席人凤东山看月亮之事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半晌，席人凤开口了。
　　“钱如命，那大和尚的话只有一句我记下了。”
　　“甚么话？”
　　“石敬山母子二人住在龙帮总舵后院中。”
　　“这是很重要的一句，我也没忘掉。”
　　“那么，我们还等甚么？”
　　“此刻？”
　　席人凤道：“寒夜绵长，冷风刺骨，这不是甚么值得留连的地方。
　　丁当祥道：“事情办完早点回去。”
　　席人凤道：“对，走。”
　　他说走就走，拔身往洞庭山方向奔去，那丁当祥把肩上的褡裢端正，左掌的制钱不抖了，他衔尾直追席人凤，这二人就如同鬼魅，一晃间消失在黑暗中了。
　　洞庭山龙帮总舵一连三进巨宅中，只有后面的那个院子有围墙，墙不高，站在墙外面只需把脚尖起来，就可以看到院子里的一切。
　　此刻，正有两个人并肩站在后院墙转角处。
　　这二人十分安静地站着，好像已站了很久。
　　他二人不是等甚么，而是前面有许多人在走动，而且有吼声，有不少人往后山走去，没多久，只见一个汉子匆匆地奔入后院正屋里。
　　那汉子双手执着长短两把刀，他推门进了正屋。
　　“石家嫂子，好消息。”
　　“快说，兄弟。”
　　“石大哥的仇应该在今夜可以完成了。”
　　“怎么说？”
　　“这是谁说的？”
　　“又来刺客了‘两个。”
　　“那个混帐和尚，他的话不会错。”
　　只听得另一声音道：“是尹叔吗？你真是我爹的知心朋友，只不过……唉……可惜我受了伤。
　　姓尹的道：“等着，就快了，我要去后面了，晚了怕又引起那和尚的疑心了。”
　　说完，这人匆忙地走了。
　　只听得屋中的夫人低声带悲地道：“高峰呀，你泉下有知，咱们儿子已尽全力了，愿你多加庇佑他吧。”
　　又昕得男人声音道：“娘，我相信他们会再派人前来的，登上帮主宝座没甚么困难，早晚都是咱们的。”
　　这是母子二人在房中的对话，可也听得墙外两人吃惊的对望着。
　　这二人正是席人凤与丁当祥二人，他二人早就潜上洞庭山龙帮总舵后院了。
　　这地方也是人最少的地方，谁也想不到他们二人会潜到这儿，古风和尚也没料到。
　　静了，附近已很少再看到有人走动，便是这座后院里好像也陷入沉寂中了。
　　丁当祥对席人凤点点头，便腾身跃进后院中，他大叔走到正屋门外面，左手掌上的大制钱抖了几下，发出“哗哗啦啦”地响声。
　　屋子里立刻有了反应：“谁呀？”
　　丁当祥哈哈一笑，道：“石夫人在吗？”
　　门开了，只见一位满头灰发的夫人走出来，一身藏青缎袄，身材高大。
　　丁当祥迎上一步，道：“石夫人吗？”
　　“老身便是，请问你是……”
　　丁当祥道：“在下是来安慰石副帮主的，听说石副帮主被误伤。”
　　屋内传来低叱声：“快滚，别到我这里来！”
　　丁当祥一笑，道：“石副座，很抱歉，误伤你了。”
　　那夫人已沉声叱道：“花了大把银子，你们是干甚么的？为何出刀不认人？”
　　丁当祥道：“所以我们当家的命在下来致歉了，至少，嗯，我们也是无心之过。”
　　那夫人道：“快走吧，去办你们应该办的事去，少到这儿来，那会叫人生疑的。”
　　丁当祥不开口，他脸上有了笑容。
　　其实石夫人说对了，还真被人看到了，而且那人也听到了，那个躲在暗中的人，也正是白凤暗中派出的心腹，这些天就守在后院暗中窥视，尹刚与石庄二人就常到这儿来。
　　刚才尹刚前来，早已看在那人的眼中了，现在，丁当祥的出现就叫那人吃惊。
　　正屋外丁当祥哈哈笑，石夫人挥手叫丁当祥快快地走，而屋内……
　　屋内突然传来一声尖厉地嗥叫：“啊！”
　　这声音听起来好吓人，石夫人掉头就往屋内奔，丁当祥便在这时候拔身而起，他直往一个方向泻去。
　　远处也有人影移动，移动得十分快捷，看上去两团人影一前一后像在追逐，但渐渐的，两团人影并肩奔，直往厉家集那个方向奔去。  。
　　黑暗中也传来二人的话声。
　　“中了？”
　　“嗯。”
　　“要害？”
　　“不错。”
　　“甚么地方？”
　　“正中心窝，神仙也救不活。”
　　“嘿……”
　　“哈……”
　　这二人只这么简单几个字，就把他二人要干的事情说明白了。
　　果然不错，席人凤自后窗摸进房中之后，他出刀之快比之电光一现还快几分，那一刀插入床上平躺的石敬山胸口，那地方旧伤才稍减痛苦，如今更被一刀穿心。
　　石敬山做梦也想不到这就是他的结局。
　　他死不瞑目，双目睁得圆圆的。
　　果然，快活帮的汪玉人做了一件令所有的人都吃惊的事，她竟抓人把出银子的人干掉。
　　这行动便是她的几个杀手也想不到的，而汪玉人却想得十分透彻，为了赚银子，她可以派遣杀手行动，当行动一再失败，而她的杀手就将因此而离她而去的时候，她已别无选择，最佳的途径便是于掉石敬山。
　　席人凤与丁当祥二人便是奉命前来刺杀石敬山的。
　　当然，石敬山这一声尖嗥，也把暗中那人吓了一跳，当丁当祥跃走的时候，那个女人也匆匆地去向白凤报告了。
　　正在洞庭山山前山后布设下各种埋伏准备捉拿刺客的时候，忽见一个妇人双手托着一个满身鲜血的尸体直往洞庭后山而来。
　　她正是石夫人，石夫人扛在肩上的正是她的儿子石敬山，这位龙帮的二当家。
　　石夫人才走了一半路，便见有人跟出来了，那些暗中埋伏的人有一半吃惊的跟来。
　　这些人以为石副帮主重伤不治了呢。
　　只见石夫人托着死了的儿子石敬山，一路来到洞庭山的白家大宅，她双目垂泪的走进门，直走到前厅上，这光景令许多人吃一惊。
　　白龙与白蛟二兄弟也刚自船上演练回来不久，古风和尚与白凤也与满天星守在附近，见石夫人托着石敬山到了厅上，他们便也急急地走到厅上。
　　就在此时，有个女子走近白凤身后，也不知她说了些甚么，听得白凤脸上一片煞白。
　　白凤也哆嗦了，她气得双目泛红。
　　忽听得石夫人戟指大厅神案咆哮道：“白长江，你应该瞑目了吧，你当初造的孽，你应该有报应的，二十一年了，二十一年前你在无锡河岸一拳打死了那个打鱼人，却抛下十两银子扬长而去，咱们知道龙帮势大，忍气吞声吃下这个亏，你想不到吧，我夫石高峰的儿子石敬山还是为他爹报了仇，差一点从你的手中夺了你这片基业，虽然他还是被刺客所杀，但我还是以我儿敬山为傲，白长江，你们白家幸运，我们石家认命了，嘿嘿……呜呜……”
　　她托着石敬山的尸体转身往外就走。
　　她这番话令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那个不常念阿弥陀佛的古风和尚，还是忍不住的宣了一声“阿弥陀佛”。
　　白凤看到她娘也不知何时过来了，她“哇”的一声大哭着投入白老夫人的怀中。
　　白夫人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爹对石家母子二人多般的照顾，原来他们是有目的而来了。”
　　白龙、白蛟兄弟二人惊怒交加道：“可恶！”
　　白蛟道：“怎么也想不到会是石敬山，这小子买通杀手来对付我白家。”
　　白龙道：“果然养虎遗患呀。”
　　忽然，尹刚、石壮与左光明三人奔进来了。
　　那左光明睁目怒视着，道：“甚么事情？”
　　尹刚与石壮二人的脸色更难看了。
　　白龙就把刚才石夫人的话说了一遍。
　　左光明咬牙道：“真叫人想不到的事情。”
　　尹刚对石壮施个眼色，尹刚立刻叫道：“石夫人，她……她会不会……”
　　这二人提刀立刻往外奔去。
　　左光明未走，他突然的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几乎站立不稳，道：“真是好险啊，我……”
　　白龙道：“左护法，你且坐下来。”
　　左光明道：“不，我立刻去青龙堂。”
　　说完便走，只因为青龙堂堂主张万年与胡元山二人已倒向石敬山，就如同他本人一样，心已属于石敬山了。
　　洞庭后山的白家大宅中，大伙正在前面大厅上议论纷纷中，忽见三个大汉提刀奔来，众人抬头看，有个大汉对白龙抱拳道：“禀帮主，大事不好了。”
　　白龙急问道：“甚么事快说？”
　　那人似是黯然地指向高坡道：“石夫人背着石副座跳下断崖去了。”
　　白夫人一听，立刻道：“快叫他们救人呀！这石大妹子性烈，怎么会走这条路？咱们不与计较也就算了，何必一定跳崖？
　　白凤落泪了，她哭着奔回房中去了。
　　这真是个悲局，石敬山十岁苦练武功，多年的苦心就是为了这杀父之仇，但他在报仇以后心太大了，想夺白家的基业，却没有这个福份。
　　虽然大伙儿终于明白这件谋杀案，但仍有一件案子难以明白，三光门门主的死又是谁干的？
　　此刻，没有一个人会想到三光门门主钱唐之死也是由石敬山暗中出银子买杀手下的手。
　　石敬山是个狠毒的人。
　　一个自小背负着为父报仇的人，这人的一切行为多少会异于常人的。
　　石敬山就是要挑起三光门与太湖龙帮间的仇恨，他才有机会对帮主宝座下手。
　　他几乎就成功了，而那个刺杀三光门门主钱唐之人，也正是今夜与丁当祥同来的席人凤。
　　而石敬山差一点成功了。
　　当丁当祥奔回上海永安客栈的时候，席人凤也往他的住处东山那面奔去。
　　东山坡上站着一位美丽的姑娘，那正是席人凤心目中最美的阿月。
　　席人凤刚到小屋前，阿月已像个花蝴蝶似地向他飞过来了，席人凤笑了。
　　他张开双肩，紧紧地抱住阿月。
　　“你早来了？”
　　“嗯。”
　　“外面冷呀，你冷坏了我会心痛的啊。”
　　“我心中热，心中有你的影子，全身就不冷了。”
　　“想我吗？”
　　“像你想我一样的想念你，凤，我们多久没有在一起了？”
　　“十七天半。”
　　“你记得真清楚。”
　　“我有记号。”
　　“在哪儿？”
　　“山坡上有一棵杨树，我在树上刻了记号。”
　　“嘻。”阿月吻上席人凤了。
　　席人凤立刻抱起阿月，双双往小屋中走去。
　　走入小屋内，阿月已跳下地面，她立刻为席人凤脱去披风，也为席人凤烧热水，并把火盆的炭火烧起来。
　　席人凤很愉快，他主动地对阿月道：“我已完成了帮主的任务，很顺利。”
　　阿月立刻扑向席人凤，频频的吻着席人凤，而席人凤立刻有了反应。
　　他每一次总是无法拒绝阿月的这种挑逗，他的欲火上升了。
　　席人凤对阿月的到来，他的心中早有预感，只不过上了床，阿月的动作比从前更善解人意，她甚么连满头秀发也解散了，三支长长的簪子一齐放在衣衫里……
　　席人凤抱着阿月在被子下面的时候，她曲意奉迎，温柔扭动，那种软语盈耳，气息咻咻的味道，席人凤顿时感受到无比的畅快。
　　席人凤斜身压在阿月的身上了。
　　席人凤当然不知道，那三支簪子月是杀人利器，而阿月也每次都插在头上，只有这一回，一片乌丝铺枕上，美人嫩面似圆月，他欲念腾升起来了。
　　阿月的妙态，令席人凤觉得这次任务很值得，他把一身的疲累全忘了。
　　因为他已进入忘我之妙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