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被囚地牢
2023-02-17  作者:辛弃疾  来源:辛弃疾作品集  点击:

  天下当然不会有不散的筵席。
  席玉神这一伙走了,至少他们收起帐篷登上骆驼背,往北走了。
  汤十郎母子未送行。汤十郎赶着要进城,因为这以后他又得自己动手做饭了。
  汤十郎把床再支稳,又把火盆升上火,才笑着对他娘道:“娘,我这就进城了,把咱们用的东西买回来,万一来一场大雪,咱们也不怕受冻。”
  汤大娘道:“我看明天吧,你应该睡好觉再进城,这样娘也放心。”
  汤十郎笑笑,道:“喝了席姑娘……不,应该叫她……叫她什么才对?她三十岁?”
  汤大娘道:“女人不嫁人,永远是姑娘,她的人称她也是小姐。”
  汤十郎道:“我喝了席姑娘送的那碗汤,好像很精神,我不累。”
  一切收拾妥当,便立刻出门而去。汤十郎快快乐乐地又进城去了。
  他怎么表示他很快乐?那当然是一路走,一路还吹着鸟叫声,他乐透了。
  现在,汤十郎又快到那家野店了。
  汤十郎的人未到,他的鸟叫声先到,于是打从野店里跳出个女子。
  这女子手上还有吃的——酱牛肉夹在大饼里,两棵大葱另外拿,她咬一口葱,啃一口饼,这光景早已看在汤十郎的眼里了。
  汤十郎虽然吃了席玉神的族人特制的补身圣汤,精神虽好,但肚子空空,今见野店中走出的女人手上有吃的,不由得干咽了一口涎沫。
  那女人看到汤十郎,先是惊讶一瞪眼,旋即快步迎上去,道:“哟,这不是常从咱们小店经过的常客吗,这么早就往城中去呀!”
  汤十郎尚未回话,这女子又格格一笑,接道:“我呀,猜你还未吃早饭,进去吧,我店里一锅甜稀饭,大饼酱肉吃不完,天寒地又冻,二锅头你喝上一大碗祛祛寒,我们只收你一点点钱。”
  汤十郎一笑,道:“你好像认识我呀!”
  那女子敢情正是小春天马艳红。马艳红几乎去拉汤十郎了,那样子真怕汤十郎跑了似的,她来个横身拦阻汤十郎的去路。其实,汤十郎决心进去吃些喝些了。
  那马艳红又娇媚地一斜眼,瞟了汤十郎一眼,道:“怎么会不认识你,你常打这儿走,只这几天不见你人影,进去吧,也算是老主顾了。常言道得好,一回生,两回熟,三回四回变朋友,你说是吗?”
  汤十郎已往店内走,闻言回头一笑,道:“咱们这算哪一种朋友?”
  马艳红笑笑,几乎伸手去摸汤十郎,道:“你说呢?你想咱们是什么朋友,我都会答应。”
  汤十郎不回答,因为他的手臂已被另一女子拉住了。
  拉他的女子并非别人,山茶花林玉已笑了。
  “哟,小哥哟,你这几天没到来,可想坏我们了。”
  汤十郎觉得自己好像是个最受欢迎的人。
  歪着屁股坐下来,汤十郎笑笑,道:“弄些吃的来,吃完了我还得赶着进城去。”
  “马上送到。”马艳红去灶上张罗,林玉站在汤十郎的面前笑。
  “你笑什么?”
  “我呀,喜欢你呀!”
  汤十郎想着那夜在后窗看到的情形,知道她们都是戈平阳派来这附近当线眼的。
  当然,汤十郎也知道这些女人是淫娃,只不过他对这些女人没兴趣。
  汤十郎闻得林玉的话,笑笑道:“你喜欢我,还是我的银子?”
  林玉拉把椅子坐下来,道:“开店赚点蝇头小利,为的当然是银子,只不过对你小兄弟不一样。”
  “怎么说?”
  “我喜欢你的人,比你的银子重要多了。”
  汤十郎哈哈笑了。便在这时候,那马艳红叫道:“来了!来了!”
  她把吃的一件件送到汤十郎的面前,汤十郎一看就愉快地笑了。
  葱油大饼五六张,切成小块叠在盘子上。
  酱牛肉有两斤多,切成片片倒立着,外带面酱和青葱,还有卤蛋十八个,下酒的小菜共三样,这么冷的天,还有凉拌肚丝一大盘。
  最香的莫过于那碗二锅头,汤十郎立刻去拿了,却被马艳红一把按住他的手。
  “先别喝酒,吃几张葱油饼压压肚皮,免得酒冲伤了你的身子呀!”
  汤十郎一笑,道:“对,你想得真周到。”
  汤十郎没有吃大饼,卤蛋他一口气吃了七八个,这才“咕嘟”喝了一口酒。
  “哇,真呛!”
  汤十郎喝干一碗酒,肚皮立刻烧起来,他双手抓起葱油饼,夹着酱肉往口中送,一口气把桌上的东西吃了个精光盘见底,他的人也直不愣的不动了。
  “咚!”汤十郎一头栽在桌子上,一副半昏迷的样子。
  “倒啦,倒啦。”马艳红抚掌笑起来了。林玉伸手摸摸汤十郎的面颊,道:“真帅!”她转而问马艳红,道:“你叫他吃的什么药?”
  “春不老,加上神仙倒。”
  “两样药你全用上了?”
  “你以为我们乖乖地就把人送回去?”
  “我猜你的心中想什么了。”
  “难道你不想?”她拧了林玉一下,又道:“自他进门,你就为他的模样醉倒了。”
  两个女人哈哈笑起来了,立刻就把门关上了。
  马艳红奔到野店门口左右两边瞧一下,立刻就把门关上了。
  她刚关上门,觉得这不好,不如……
  她立刻又把门开了,回身房中取了一把锁。
  她为什么取锁?这当然有原因,只要一看她的举止便明白了。
  马艳红走到野店门外边,她再把店门关起来,那把锁便也把店门锁上了。
  这就表示野店中没人,店家出远门去了。
  这光景比在店门口竖个“今天不营业”或“今天休息”还管用。
  于是,她伸手拍拍那把锁,一声浅笑,便绕道奔到野店后面了。
  马艳红扭腰身,双足点地腾身而起,一个身法便越过篱笆墙,喜孜孜地进了野店后灶房。她越过灶房进店堂,只见林玉在弄热水。
  马艳红笑道:“你呀,弄这大锅热水做什么?”
  林玉笑笑,道:“替他洗个热水澡,然后,啊哈……”
  马艳红笑道:“你这洁癖也用在他身上呀!”
  林玉道:“没办法,习惯了。”她烧着水,一面又道:“男人身上有怪味,我受不了。”
  马艳红道:“你别弄错了,你说的是咱们堡里几个‘臭’男人,他身上不臭。”
  林玉道:“不洗心里不舒服。”
  马艳红道:“有些男人身上的味道是香的,肌肉香味会醉人的,呶,你嗅嗅他。”
  林玉没嗅,但马艳红自己嗅。她从汤十郎的背嗅到汤十郎的头顶上。
  “哟,好可爱的男人味啊!”
  她见林玉不理会,便又笑道:“这味道,好像童子鸡嘛,你来看看呀!”
  林玉笑道:“我有的是时间,急什么!”
  马艳红道:“你不急,我急呀!”
  林玉道:“静下来,等我先为他洗个澡。”
  马艳红道:“我以为不可以。”
  林玉道:“我这毛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若不先替他洗个干干净净的澡,我是不会和他一张被子的。”
  马艳红道:“他不可以例外?”
  林玉道:“他也是男人。”
  马艳红道:“他是个与别人不同的男人,我看呀……”
  林玉火了,她跳出来,低叱道:“你今天老是跟我过不去,你想和我闹翻脸不是?”
  马艳红也不让地道:“谁怕谁?”
  林玉道:“你若不听我的,干脆,咱们装麻袋,送他去怡养园,谁也别偷腥!”
  马艳红冷冷一笑,道:“这是你说的。”
  林玉道:“我没忘记我说过的话。”
  马艳红突然双目一亮,她笑起来了。
  林玉冷声道:“你有歪点子了?”
  马艳红道:“林姐呀,咱们在一起,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吧!”
  “快十年了。”
  “是呀,都有十年交情了。”
  “也参与过那次行动。”她指指左家废园。
  马艳红道:“咱们之间;称得上是甘苦与共了。”
  林玉点头,道:“可以称得上是。”
  马艳红道:“咱们又何必为这小子,伤了咱们十年的珍贵感情?”
  林玉道:“说得也是。”
  马艳红道:“咱们只是玩玩,玩过之后送给怡养园,又不是等着同这小子结婚,你说是不是?”
  林玉点头,道:“送进怡养园,他也等于下了地狱去见阎罗了。”
  马艳红高兴地道:“所以我有个好主意呀。”
  林玉道:“你说。”
  马艳红吃吃一笑,道:“大妹子,你听我说,这小子可有点邪,咱们进去几批人,为什么一个一个的有去无回全都失踪了?”
  她见林玉也吃惊,便又道:“大妹子,我说呀,这小子一定不好惹,谁会知道他是什么来头呀。”
  林玉忽然冷笑道:“就算他是邪门人物吧,他还是倒在咱们手中了。”
  马艳红道:“你说得不错,他是栽在咱们手中了,可是一旦时间久,他醒了,清楚了,那时候咱们就惨了。”
  林玉道:“那容易,咱们先将他用绳拴牢呀。”
  马艳红摇摇头,道:“他已经呈半昏迷状了,如果再用绳子拴,多没意思呀,倒不如立刻把他送回怡养园去算了。”
  风自窗缝吹进来,马艳红已坐直身子道:“林大妹子,时辰不早了,快把这小子运回怡养园去吧。”
  林玉道:“大姐呀,真不舍得呀,他……太可惜了。”
  马艳红道:“咱们奉命这是干什么的?老爷子的交代敢不听?”
  林玉道:“我虽然不舍得,却也不敢违抗老爷子的命令,因为我还不想死。”
  两人一边说,一边找来大麻袋,便准备把汤十郎囫囵吞枣的塞人麻袋里面。
  汤十郎继续做噩梦。他刚才就以为做噩梦,他脑筋清醒,可就是不能动。
  这种想动而无法动的感觉,比之被人点中穴道还难过,他只有任人摆布了。
  那马艳红把汤十郎四肢扭到背后绑了绳,她也把汤十郎的摄魂箭摸摸看看的随手抛在床下面。
  “你小子这是什么玩意?不过你小子再也别玩了。”
  林玉拉开麻袋,道:“来,装进去咱们把他扛着走。”
  马艳红拖抱着汤十郎,“忽通”一声便把汤十郎往麻袋里面塞。
  汤十郎一点声音也喊不出口,他像个哑巴。
  他的手脚也不能动,那滋味真不好受,于是他便也心焦如焚地在心中大骂。
  林玉与马艳红,这两个女子力气大,两个人轮流扛麻袋,从府城南边走小道,一路奔回戈家堡附近的怡养园去了。
  她们也知道,如今天寒地又冻,野外人迹少,就算碰见有人看到,也不会知道麻袋里是活人。
  只不过,这一路上不好走,高低不平带颠簸,汤十郎人在袋中,罪可就受大了。
  林玉首先奔到怡养园大门,回头看,马艳红扛着大麻袋还在一里外。
  她急急跳进怡养园的院子里,只见两个大汉在廊下交谈着。
  “快……去把马大姐扛的麻袋扛回来。”
  两个大汉认识林玉,两人立刻迎上来。
  “小声讲话,老爷子在里面呢。”
  林玉指指外面,道:“你们快去接人呢,我这就进去面见老爷子。”
  两个大汉往外走,那林玉急匆匆地往那屋里面跑,她就快走到门口了,忽见门边处,有个神情威严,一身锦缎长袍,外罩白狐背心的汉子走到门槛后,那人正是戈平阳。
  绣着一朵牡丹大花的厚门帘掀起来,林玉已站在门口往里面施一礼,道:“老爷子,婢子与马艳红两人幸不辱命,把那小子捉来了。”
  戈平阳道:“一路上碰到外人了吗?”
  “走乡间,绕小道,未曾碰见一个人。”
  “很好,把人弄进来。”
  林玉指着门外,道:“就快到了。”
  戈平阳回身坐在他习惯坐的那张太师椅子上,脸色寒寒地宛似罩上一层寒霜。
  不旋踵间,两个大汉抬着大麻袋进来了。
  马艳红还拭着汗水大喘气,一个女子扛着一个男人奔走在小道上,可也真难为她了。
  戈平阳对林玉与马艳红两人点点头,林玉立刻走上前,匆忙的拉开麻袋口上拴的绳子,只见袋中的汤十郎正在骨碌碌的转动眼珠子。
  虽然眼珠于动了,但他仍然开不了口,他甚至一动也不能动。
  戈平阳指着汤十郎,道:“是他吗?”
  林玉忙应道:“老爷子,就是这小子住在左家废园,他还有个母亲,同这小子一起住在左家废园里面。”
  戈平阳道:“弄醒。”
  马艳红立刻自袋中取出个小瓷瓶与凉水搅和一起,一下子捏紧汤十郎的鼻子。
  汤十郎鼻子被捏,嘴巴立刻张大了,这是憋气之后应有的现象。
  马艳红顺势把药水灌入汤十郎的口中,一掌打在汤十郎的后脖根。
  “咕!”汤十郎把药水咽下去了。
  马艳红的手脚真利落,看样子,这女人常干这种事。
  “闷煞我也!”汤十郎一声叫,他开口了。
  他放眼向下看,发觉自己被人拴上了,不由沉吼:“放开我,你们……”
  他怒视着马艳红,也逼视林玉。
  林玉走上前,冷声一笑,道:“小子,你嚷嚷什么呀?上面是我们老爷子,你小心说话吧。”
  汤十郎抬头看,他终于看到太师椅子上面坐的戈平阳了。
  汤十郎锉钢牙,全身就要爆炸了,因为他想不到会在这种情况之下,与这杀父仇人见面,令他一点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戈平阳却抚髯淡淡地道:“小哥,你就是曾经把一块玉佩送往我的当铺去的那位小兄弟?”
  汤十郎道:“不错。”
  戈平阳道:“你从什么地方得到那块玉佩的?”
  汤十郎道:“与你有关吗?”
  他此言一出,两个大汉齐出手,一个出掌,另一踢腿,好一顿毒打,但汤十郎却咬紧牙关不出声。戈平阳冷冷一挥手,两个大汉才住手。
  戈平阳仍然平静地道:“我是个酷爱和平的人,你小哥不久就会知道的。”
  汤十郎几乎想大笑,却变成一声冷哼。
  戈平阳又问:“那块玉佩呢?”
  汤十郎道:“原来你想得到那玉佩呀。”
  戈平阳道:“不只那一块,是四块。”
  汤十郎已从左太斗那里知道四块玉佩曾经被戈平阳看过,而且更不只四块,而是八块,那八块玉佩乃是天山不老峰下玉神庙的神玉,除了“龙凤呈祥”与“日月同光”之外,另外四块各是“五世其昌”与“子孙万代”,如今都已在白衣女席玉神手上了。
  想着,汤十郎冷冷地道:“不只四块,是八块,而且各有吉祥话一句。”
  戈平阳双眉挑起,道:“你知道有八块?老夫只见过四块,那已令老夫终身难忘了。”
  汤十郎道:“我把玉佩去典当,原也不知另外还有七块,只不过我现在弄明白了。”
  戈平阳道:“左家的财宝被你找到了?”
  汤十郎道:“左家废园只有尸骨。”
  戈平阳道:“那么,你们私自住进左家废园,目的为何?”
  汤十郎道:“目的,什么目的?”
  戈平阳道:“你不肯明说?”
  汤十郎道:“你想我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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