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被囚地牢
2023-02-17  作者:辛弃疾  来源:辛弃疾作品集  点击:

  他往地上看,因为他曾到过这里。他来此地是为了救桂月秀母女两人。
  汤十郎就是被抛在这把会往地牢翻的椅子上面,他明白,他随时有被翻落地牢的可能。他也看到太师椅子上坐的戈平阳,戈平阳的双手紧紧地抓住那个椅把。
  虽然他明知这人是戈平阳,但他仍然要问。
  “你又是什么人?”
  戈平阳嘿然道:“老夫戈平阳。”
  “戈家堡堡主?”
  “不错,正是老夫。”
  “也是主谋左家一门血案的人?”
  “你竟然知道的不少嘛。”
  汤十郎道:“你承认了?”
  戈平阳道:“老夫并未否认。”他冷哼一声,又道:“知道的代价,便是陪上一条小命,你还想活吗?”
  汤十郎道:“你要杀我?”
  戈平阳道:“包括你娘在内。”
  汤十郎全身一抖,很想把绳子抖落,却再一次引得两个大汉的拳打足踢。
  汤十郎全身不舒服,他几乎吐血。戈平阳手一摆,两个大汉停手了。
  他狠狠地看着汤十郎,道:“有件事情,我必需要弄个明白。”
  汤十郎道:“因为你要把事情弄明白,所以你命你的手下人,把我弄到你这儿来?”
  戈平阳道:“你说对了,确实是到了非把你抓来一问不可了。”
  汤十郎道:“你除了想夺取忠义门财宝,还想知道些什么?”
  戈平阳道:“老夫一生,绝不相信鬼怪之论、神妖之谈的荒诞事。”
  汤十郎道:“所以你杀人。”
  戈平阳嘿然一声,道:“至今未见有神鬼找上老夫。”
  汤十郎道:“只不过时辰未到。”
  戈平阳咬牙,他见汤十郎被揍得鼻青眼肿,内腑受伤不轻,仍然如此顽抗,心下也暗自佩服这小子有种。
  戈平阳面色一厉,双目圆睁,沉声道:“你小子的时辰比老夫快多了,哼,老夫要知道的是,一批批黑夜里找上左家废园的人,他们怎么有去无回,无声无息地失了踪迹?这些人到哪里去了?”
  汤十郎淡淡一笑,道:“这件事情应该问你自己。”
  “怎么说?”
  “你若不派他们去那鬼气森森的地方,他们一辈子也不会失踪。”
  戈乎阳怒道:“小子,老夫今天对你已是开了恩典,客气多了,如果平日,老夫只问不答,而你……”
  汤十郎道:“我汤十郎并非你豢养的爪牙。”
  他此言一出,两个大汉又要揍人,却被戈平阳止住。
  戈平阳道:“今天捉了你,两件事情要说明白,其一,左家废园的宝藏何在,二是那些人怎么失踪了。你如果把这两件事说明白,你小子就死不了啦。”他冷冷一笑,又道:“否则的话……”
  汤十郎一瞪着瘀肿的眼,道:“不就是少爷命一条?”
  戈平阳低叱道:“包括你娘的一条老命。”
  汤十郎全身一震,大叫道:“你可恶啊!”
  戈平阳道:“你三思。”
  汤十郎道:“你何不亲去左家废园查看,用得着逼问我吗?”
  戈平阳摇摇头,淡淡一哂,道:“老夫一生,从不做没有把握之事,在未明白那些人为何失踪之前,老夫绝不轻举妄动。”
  汤十郎道:“你为何不在白天前往?”
  戈平阳哈哈一笑,道:“老夫岂能落人口实?官府未破案,左家大门上了封条,老夫虽无惧于府衙,却也不想惹嫌疑,白天不但老夫不去,便戈家堡之人,也不许他们前往。”
  汤十郎道:“你的人只有在夜间前往了。”
  戈平阳冷沉地道:“他们之中有几人违背我的告诫,私自前去。”
  汤十郎道:“所以他们失踪了。”
  戈平阳道:“小子,你一定知道其中秘密,快快对老夫明说。”
  汤十郎尚未回答,忽的自边厢走来三个老者,这三人只一进入屋里,便见戈平阳立刻起身相迎。
  三个老人都站在汤十郎面前,其中一人沉声道:“他的话我们都听到了,这也足以证明左家的财宝仍然藏在某一个地方。”
  戈平阳一笑,道:“由这小子口中,三位已知,老夫这几年并未找到左家财宝了。”
  另一老者对戈平阳点点头,道:“如此,咱们就可以坦诚的二次合作了。”
  于是,戈平阳哈哈一笑,道:“三位且请客房吃酒,叫她们尽心的相陪,热情的招待,这里由老夫亲审,定要问出个结果。”
  于是,三个老人狠狠地瞪了汤十郎一眼,又相继往客厢房走去。
  汤十郎立刻明白,原来戈平阳为了在他的盟友之前表白他的心迹,才故意地逼问左家废园一切。他心中更冒火了。
  九头狮子戈平阳侧目斜视着汤十郎,道:“姓汤的小子,其实老夫早就知道,你们母子两人是为报仇而来,并非为了左家的财宝,—只不过老夫原打算由别人代老夫动刀,不料所有前往之人,均已失去踪迹,这种怪事,老夫百思不解,如今便是‘终南双义’、‘洪家寨’三位寨主,也均不见踪影,令老夫不得不把你弄来。”
  汤十郎冷笑道:“姓戈的,你实在不该把我捉到你这里。”
  戈平阳道:“怎么说?”
  汤十郎道:“你很注意左家废园之事,但我也知道你心中所想的,你不是对于那些失踪的人毫不关心吗?”
  戈平阳道:“你错了,老夫太关心他们的生死了。”
  汤十郎道:“是的,你关心他们的生死,如果他们都死绝,你就会亲自出马了,你便也独享忠义门财富了。”
  戈平阳几乎一跳而起,他吼道:“谁告诉你的?”
  汤十郎道:“想也知道。”
  戈平阳嘿嘿冷笑了,他双手按在桌面上,沉声道:“你姓汤,那么你可能就是汤百里的儿子了。”
  汤十郎道:“汤百里是我爹。”
  戈平阳道:“原来为报父仇而来。”
  汤十郎道:“有种你放开我,咱两人放手一搏。”
  戈平阳冷冷地道:“死到临头,你还忘想对老夫出招,可笑又可怜。”
  汤十郎开骂:“你没种!”
  戈平阳冷冷道:“且等老夫把你那老娘捉来,你就知道老夫是否没种。”
  汤十郎大吼:“你敢,你?昆蛋,你是个魔头!”
  戈平阳头一偏,吼道:“这可恶的小子,他是不要命了,给我打!”
  于是,两个大汉不用拳,也不用腿,两条皮鞭蘸水抽,这一轮鞭子打下去,汤十郎几乎体无完肤了。只不过汤十郎仍然不吭一声,他心中不是不痛,而是早已塞满了仇恨。
  戈平阳又把双手按在桌子上,他忿怒地道:“我问你,你的宝玉佩在哪里?”
  汤十郎道:“早已经弄丢了。”
  戈平阳冷哼,道:“再问你,那些人怎么失踪了?”
  汤十郎道:“你真想知道?”
  戈平阳道:“老夫在听着你的回答。”
  汤十郎道:“死了。”
  戈平阳道:“死要有尸,尸体何在?”
  汤十郎当然知道那些失踪的人,他们的尸体早就抛落在地道深坑蛇穴中了。
  他当然不会说出那些人的下场,他只淡淡地道:“我怎么会知道?”
  戈平阳厉吼:“想我那三个太保儿庄怀古、刘大年与于世争三人是凶多吉少的了。”
  汤十郎当然知道,他们三人乃是戈平阳十三太保中的三人,戈平阳失去这三人,当然伤心至极。汤十郎怒视揍他的两个大汉,心想,他们也一定是戈平阳的太保儿了。
  就在这时,其中一人对戈平阳恭敬地道:“干爹,儿子以为先把这小子打人地牢饿上三天不给吃喝,等把他娘抓来之后,咱们揍他娘,逼他说,如果他还是孝子,你老想一想,他能不一五一十地有问必答吗?”
  戈平阳重重地点点头,便也重重地拍击着桌面:“嘭!”
  “轰通!”紧接着,汤十郎的身子滚翻中,立刻双目一暗,他什么也看不见。
  不旋踵间,地牢中又传来“轰”的一声响,汤十郎被斜肩摔在地上,撞得七荤八素的差一点岔了气。
  地牢上面传来戈平阳的沉吼:“两天之内,把姓汤的老太婆抓来,你们要多加小心了!”
  “是,干爹!”这声音是两人齐应。
  上面,立刻传来足音,只不过汤十郎并未去注意,他滚动着身子在一堆枯骨上左右滚。他曾听桂月秀说过这地牢下面是尸骨,这里也有桂不凡的尸骨。
  如今桂不凡的女婿汤十郎也跌落在下面了。
  汤十郎全身上了绑,他一时间有得挣扎的。
  转动了一阵,汤十郎静下心来仔细想,如果不尽快逃出去,只怕老娘要遭殃。
  于是,汤十郎在黑暗中的尸骨上碰摸着。
  他也试着把身上的绳子在那尖锐的尸骨上切磨着,他相信磨久了,就可以把绳子磨断。他必须先把身上的绳子磨断。
  汤十郎强忍住一身伤痛,咬牙在尸骨上磨绳子,他的罪可也受大了。
  汤大娘很悲伤,因为她知道儿子出事了。
  汤十郎原本是过午不久就该回来了,汤大娘还等着他回来做饭呢,不料汤大娘等到天黑也不见儿子回来,她老人家便知道儿子出意外了。
  汤大娘初时很放心汤十郎的行动,但左家废园这一阵子不断有敌踪出现,加以戈家堡方面的人马已在左家废园附近窥伺,种种迹象显示,汤大娘便开始为儿子的安危发愁了。
  没吃没喝的汤大娘,天黑之后才走出那间小厢屋,想着前几天有白衣姑娘送吃送喝,而且吃的都是上品,如今突然什么也没有,怎不叫她悲伤?
  汤大娘走得慢,她缓缓地到了竹林边,先是抬头看看天,然后便是一声叹。
  “唉,我的十郎儿呀,你在什么地方呀?”
  竹林中当然没回声,汤大娘便想着去找一个人,那人便是左太斗。
  只不过,她想了一阵自己也摇头,左门主住的地方很隐蔽,除非由左门主亲自来接应,否则任谁也休想进得那地道中。汤大娘摸摸口袋,她连银子也没有。
  就在汤大娘无计可使的时候,远处人影一现,一个俏而巧的黑衣姑娘突然间到了汤大娘面前。汤大娘单掌护身低声喝问:“谁?”
  黑衣姑娘双目一亮,“哟”了一声,道:“是你呀,汤夫人。”
  “你是……”
  “难道你老人家忘了我是谁?”
  “你这一身黑衣裳,黑巾包了半张面。”
  黑衣人立刻伸手去拉面巾。包头巾拉剩下巴的时候,汤大娘已点头,道:“唉,原来你是楚姑娘呀!”
  “你总算认出是我了,汤夫人呀,你怎么这时候走出来了?”
  汤大娘又叹口气,她本想说她出来想找儿子的。
  她也想说她这一天未吃饭,正空着肚子,但一时间无法开口,便又一声叹气。
  黑衣姑娘正是楚香香,她见汤大娘叹气,先是一怔,走近汤大娘,关怀地问道:“汤夫人,你叹气?”
  汤大娘立刻拉住楚香香双手,道:“楚姑娘,我儿十郎上午进城,至今未见回转,楚姑娘,老身等我儿回来做饭,可是……”
  楚香香道:“会有这事?汤夫人一定饿坏了吧?”
  汤夫人道:“不瞒姑娘,老身两顿未吃东西了。”
  楚香香道:“汤夫人,你回废园等着我,我去去就回来。”
  汤大娘道:“姑娘你是要去……”
  楚香香道:“汤公子不在,自然由我侍候你老人家,我先为你弄吃的去。”
  她拔身便往回路走,刹时间走了个没影没踪。
  汤大娘不是饿得慌,而是在想她的汤十郎。她仍然站在竹林边,低头叹气。
  汤大娘心神恍惚,不知道附近来了人。她再也想不到,她已被四个大汉围住了,等到她警觉过来,四个大汉已冷然地站在四个方位。
  “老太婆,你住在这左家废园里,是吗?”
  汤大娘暗中运功周身,她把四个大汉看一遍,只见正前方站的是个虬髯怒汉,手中握着一对利斧嘿嘿笑。
  右面的是个拿枪壮汉,那明晃晃的枪尖指着汤大娘的右侧直闪晃。
  左面的与后面的两人拿着刀,龇牙咧嘴似野狼。
  汤大娘道:“你们是什么人呀,找我老婆子什么事?”
  握斧的虬髯汉开了腔:“老太婆,我不妨对你先介绍一番,在顺天府城百里之内,如果提到十三太保,那便是爷们几个人,这你难道不知道?”
  汤大娘道:“十三太保?”
  握利斧的沉声道:“不错。”他顿了一下,又道:“大爷我还可以再对你细说,我的名字夏不邪,嘿……”
  他并未介绍另外三位,但他四人属于十三太保应不会错的。
  汤大娘道:“你们恶狠狠、凶巴巴地把我老太婆围住,目的何在?”
  姓夏的道:“表明身份,叫你休要妄想反抗,乖乖地跟爷们去个地方。”
  汤大娘道:“什么地方?”
  姓夏的道:“不容你多问,不想死就走。”
  汤大娘道:“是否你们把我的十郎儿抓去了?”
  姓夏的嘿嘿道:“去了就知道了。”
  汤大娘道:“如果我儿在你们手上,我去;如果不在,我不去。”
  夏不邪哈哈笑道:“在与不在,你都得去。”
  汤大娘道:“老身若不想去,任谁也休想叫我走。”
  夏不邪道:“你明白,眼前乃四对一局面。”
  汤大娘道:“八对一又怎样?”
  夏不邪一瞪眼,吼道:“老子劈了你这老顽固!”他双斧高举,对准汤大娘的头脑便劈来。
  汤大娘的双足不动,而且看上去宛似钉牢在地上似的,挺着上身滴溜旋,便也闪过两把斧刃。汤大娘挺直身子的刹那间,右掌横扫如风卷残云,但闻“啪”地一声,夏不邪几乎一头栽在地上。
  夏不邪三步踉跄刚拿桩站稳,然后他厉吼:“兄弟们,围杀!”
  就在他的吼声里,只见两把砍刀一根银枪,挟着窒人的“啾”声,猝然之间当头罩来。那夏不邪更是舞动双斧,把头一低,直往汤大娘的怀里撞过来了。
  汤大娘见四般兵刃杀到,她大吼一声如野豹,双掌舞得花蝴蝶似的,大力金刚掌便以十二成功力连拍击出,人也在空中足踢连环,便听得“吭哧”之声连连响起,紧接着“唔”、“啊”、“轰”。
  黑暗中,夏不邪四人忽聚又分,已有两人倒在地上了。
  汤大娘也不完整,左膝上被枪扎得裤破血流,右上臂一刀几乎见骨,痛得她老人家直喘气。夏不邪一把利斧不见了。
  他好像是老大,立刻大吼:“张斗、花长红,你两人如何?”
  倒在地上的两人,有一个刀也不见了,这两人一个叫张斗,另一个叫花长红。
  姓花的咬牙骂:“奶奶的,那个老太婆,一掌打在老子肚皮上。”
  另一个人张斗也咒骂:“妈的,张大爷仍有再战之力,夏大哥,围杀!”
  夏不邪却也发觉汤大娘受了伤,他冷冷地逼向痛苦中的汤大娘,沉声道:“老太婆,你听清楚没有?哥儿们就要再出手了,你琢磨,是随爷们走,抑是把老命丢在这荒竹林子里?”
  汤大娘不开腔,她冷冷地直发笑。她的笑是残酷的,久经仗阵的人,只一看就会明白,那种笑的人,必然是在心中决定了一件令人吃惊的主意。
  夏不邪便看得一愣,他立刻猛吸一口气。不错,汤大娘准备豁上干了。
  汤大娘的决定是吓人的,她决心要在交锋中击毙两个来垫底。
  她心中想着,自己年过五十,死而不算夭寿,能出手打死两个比她年轻二十年的敌人,实在值得。正因为如此决心,汤大娘的笑才会叫人不舒服。
  她把目标认定了,姓夏的便是第一个,然后是那个弄枪的家伙。
  谁弄枪扎在她跨上?花长红是也。
  花长红还是哈哈笑着,他那一枪本来扎在汤大娘的那地方,没打算要汤大娘的命。
  他们四人前来,是捉活的汤大娘,如果弄个死的回去,戈平阳就会出手揍他们。
  戈平阳要活的,为的是逼汤十郎说实情。
  此刻,汤大娘再一次把功力提升至十二成,她全身血脉贲张,两手忽上忽下,那排山倒海的掌风,已快要涌出来了。夏不邪的心眼多,他嘿嘿一声笑,道:“老太婆,休忘了,你不打算活了?你的儿子呢,也不打算见你儿子?”
  汤大娘吼叱,道:“我儿在什么地方?”
  夏不邪道:“你想知道,那就跟爷们走。”
  他几乎已承认汤十郎在他们手中了。
  汤大娘道:“跟你们走?戈家堡吗?”她此言一出,夏不邪四人吃一惊。
  “嘿,你好像已经知道啦?”
  汤大娘道:“我老婆子知道的比你们想像的多。”
  夏不邪沉声低吼:“兄弟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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