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师徒斗法
2025-09-29  作者:西门丁  来源:西门丁作品集  点击:

  那几把飞刀一射向高天扬,陆无涯立即知道附近还有其他乌鸦!他反应极快,立即向飞刀的发射方飞去,那厮刚好躲在他附近,因此,他追出树林时,看到一个黑影,在前方三丈处晃动!
  陆无涯岂肯放过这个机会?一提真气,尽力追去!两个起落之后,那厮已知有人跟踪,头也不回,便向他发出两把飞刀!
  陆无涯冷笑一声,一边扭身闪避,左手一扬,回敬了对方两把!这两把飞刀自然射不中对方,可是把那厮吓了一跳,跑得更快了!陆无涯不时发射飞刀,以阻对方去势,是故逐渐追近对方。
  那厮见逃不过,斜身飞进旁边一座树林,陆无涯几乎贴着他而入,同时喝道:“姜总管,你还能跑多远?”
  那厮猛地住步,抽刀转身急劈,几个动作一气呵成!陆无涯全神贯注于其身上,那厮一举一动均难逃法眼,岂会轻易被其劈中?只见他微一扭腰,右手五指一落一起,嗖的一声,软剑已抽握在手。
  奇怪那厮竟然不乘机进攻,冷冷地望着他。陆无涯道:“阮文龙跟你多年,你杀他竟然毫无不安之色,果然不愧是乌鸦!”
  那厮沉声道:“绿老三,老夫一再提醒你,不可因聪明反为聪明所误,你为何不听?刚才那句姜总管便迫使老夫要杀你灭口了!”
  陆无涯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何必惺惺作态?这几年来,你已多番要杀我了,只是未能如愿罢了!不过我也真的佩服你,居然敢栖身于韩府之内!”
  “啍,老夫已多次教你,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这有何奇怪!”姜子凌忽然轻轻一叹:“刚才你说的老夫可不承认,要杀你的根本不是我!”
  陆无涯心头一跳急问:“难道是阮文龙?”
  姜子凌不答而道:“你们这群人之中,老夫最看得起的、最爱惜的便是你了!老夫终生未娶,自无子女,因此很多时都自然地将你视作自己的儿子,你今日还能站在这里显露威风,全靠当时老夫给你解药!”
  虽然陆无涯头一次听他说出有“人味”的话,但想起紫玉花来,登时又怒火中烧,高声道:“但你却杀了八妹!”
  “那是没办法的事,老夫只将你当作自己的儿子,却未将她当做女儿!”
  “放屁!若你说的是真的,为何不看在我的脸上,放她一条生路?若非她被你毒死,我跟她一定会找个没人到的地方隐居,今日也不会站在你面前了!”
  姜子凌忽然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陆无涯怒道:“有什么好笑的?难道我说错了?”
  “当然是你错了!”姜子凌冷冷地道:“老夫且问你,老八死时可有痛苦?你始终太年轻了,还不成熟,这点倒让老夫极之失望!何况老夫可以不杀她么?”
  这句话像毒箭般射进陆无涯的心坎,他身子抖了一抖,倏地冷静下来,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你背后还有人,乌鸦跟蝙蝠一样,也受人控制?”
  “所以老夫说你还不成熟。”
  “是谁控制你们乌鸦的?”
  姜子凌沉声道:“老夫认为你还不成熟,果然没错!”
  陆无涯不理他这一套,急再问:“听说你们背后还有个鸦神,你亦不知其身份?”
  姜子凌身子微微一颤,不答反问:“绿老三,你今夜追上我便是为了问这几句话么?”
  陆无涯怒道:“当然不是,咱们之间的恩怨岂能不趁此解决之?莫以为你对我说几句温情的话,今夜我便会放走你!不过动手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如果你真的疼爱我的,希望你能依实作答,就怕你口是心非!”
  姜子凌微微一怔,问道:“什么事,你且说来听听。”
  陆无涯咬牙切齿地问道:“我父母……我一家人是否都是被你杀死的?”说着双眼厉光迸射,紧紧盯着姜子凌。
  姜子凌身子无风自动,半晌才长叹一声:“原来你已知道了,不过你家人可不是老夫杀的!嗯,你是如何得知的?”
  陆无涯自然不会出卖池靖平,淡淡地道:“是我猜测的,果然不出所料!你却骗我们说什么是孤儿,可怜咱们无人照顾!更无耻的是,今夜还敢告诉我说什么视我如儿子,我呸!”
  姜子凌语气十分平静:“事实如此,老夫亦无意要你相信,只是说出心中的感受罢了!如果老夫真想对你赶尽杀绝的,相信这两年你不会过得这般平静!”
  陆无涯咬牙道:“今日你要为你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我要替八妹九妹,还有其他师兄师弟报仇,要为这些年来被你滥杀的人,讨回公道!”
  姜子凌毫不动气:“老夫一早已知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当日敢施,今夜自然敢受,只不知你有没有这个本领!”
  今日的陆无涯已非昔日的吴下阿蒙,他有绝大的信心打赢姜子凌,因此并不急,不慌不忙地问道:“那天你离开韩府去了哪里?”
  姜子凌反问:“此时此刻问这个有用么?老夫在府外等你,因为我不能让你来计算我,最好是先下手为强。”
  陆无涯心头一惊,却故作轻松地问:“跟踪我?咱们又怎会在此处见面?”
  “因为老夫教出来的徒弟青出于蓝,居然在出城之后,便将师父甩掉了!”
  “这似乎是你头一次正面称赞我!”陆无涯道:“我还有一件事问你,按照以前的情况看,乌鸦最少得有四、五只,否则如何掌握九只蝙蝠行动的每个细节?”
  姜子凌忽然笑了:“乌鸦还有几个跑腿的,但他们不能算作乌鸦。”
  “除了你和阮文龙之外,还有谁是乌鸦?”
  姜子凌语气十分平静地道:“不知道。”
  陆无涯怒道:“你以为我收拾不了你?”
  姜子凌又笑了:“难道老夫说了,你便会放过我?”陆无涯不由沉默,姜子凌又道:“夜长梦多,早点动手吧,这一战之后,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多年的恩怨也就烟消云散了!”
  陆无涯知道再无法自乌鸦口中取得更多资料,目前唯一的目的便是杀死他,为自己也为师兄妹报仇。刹那间,自他身上忽然涌出一股浓烈的杀气。姜子凌双眼半闭,如老僧入定,他身上虽无杀气涌出,但陆无涯知道他已修炼至收发自如,没有杀气,可能比杀气严霜的更加可怕!
  两人相距一丈,如两尊石像般,一动不动。树林里又静又黑,若有人自林边经过,一定难以发现,林子里的紧张气氛。
  一张树叶忽然飘下,也不知是夜里风大,还是抵受不住陆无涯的杀气,树叶向姜子凌飘去,陆无涯也在这刹那展开攻势!他人未至,软剑已挟着刺耳的响声,像一张光网向姜子凌盖去!
  姜子凌双眼忽然睁开,精光四射,只见他不慌不忙地举起手中剑一挡,漫天的剑光倏地消失不见!忽然他双眼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惊慌,他发现那一剑并没有破掉陆无涯的剑势,软剑像蛇儿一般滑溜,双剑一接触,它便借力划了半个弧圈,削向自己的腰侧,如行云流水般顺畅!
  更令姜子凌觉得可怕的是,软剑忽然没有发出半点声音!这已足以说明陆无涯在软剑上的造诣,大大出其意料!
  陆无涯那一剑自然不能得手,不过他却已争得了先机,一口气攻了七八招!这几招或刺、或削、或抹、或拖、或卷;时而破空之声大作、时而黯然无声,精彩纷呈,令人目不暇接!
  姜子凌退了四步才稳住阵脚,嘴上淡淡地道:“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人,你在众师兄弟中,的确是天份最高的一个!”
  “多谢赞赏,可惜一个天才横溢的青年,被你导入歧途!”
  “可惜你仍太年青!”姜子凌话未说毕,长剑忽然趁陆无涯久换气的空隙,尽力刺前,“叮”的一声,撞开软剑,像离弦之矢般,直戳陆无涯胸膛!
  这一剑,尽显姜子凌的经验和火候,绝对可以一剑毙命!
  陆无涯面对要命的一剑,并没有太大的惊慌,他身子如纸张般向后飘飞!他退,姜子凌立进,他是只老狐狸,岂肯放过此良机!
  陆无涯眼睁睁地看着长剑距离自己的胸膛,越来越近,忽见他左脚尖在右脚面上用力一点,身子笔直升高几尺,长剑恰好在他双腿之间刺空!
  说时迟,那时快!陆无涯的软剑已回飞过来,这刹那,姜子凌大吃一惊,料不到瞬息之间,形势已完全逆转!
  乌鸦到底是经验丰富之辈,临危不惧,左手骤然伸出,五指张开,向陆无涯的右腿抓去!他长剑仍在陆无涯胯间,右腿若被抓住扯下,危机可想而知!这是攻敌之必救,也是玉石俱焚的打法!
  千钧一发之际,陆无涯左臂向上抓住一根树枝,身子借力荡开!两人身子交错而过,各自落在地上,只是互换位置而已。
  这些事写来虽慢,实则疾如白驹过隙,一闪即逝!
  姜子凌怪笑道:“好本领!不过你想杀老夫还差一点儿!”
  陆无涯刚才虽历过生死,但仍未失信心,因为自己了解对方的剑术,甚至其他下三滥的手法,但乌鸦对自己的软剑剑法却不了解!当下道:“谁能活着走出树林,如今言之尚早!”言毕立即暗吸一口气,将真气布满全身。
  姜子凌道:“好,今夜咱师徒便各凭真本领决一死战,暗器、喷筒等等全部不用!”
  “多谢,不过你教我怎样相信你?”
  “信不信全在乎你!”八次姜子凌不敢托大,话音一落,便首先发动攻势,长剑一展开,招招指向陆无涯身上要害。
  陆无涯的软剑法是得自翟北斗的“七星耀乾坤”,那翟北斗是不世出的一代剑术宗师,可惜陆无涯未得其亲灼,只靠那本秘笈自己揣摸,因此许多精义未能体会,威力大打折扣。饶得如此,他沉下气来,见招破招,守中带攻,不过二十多招又占了上风。
  原来这剑法号称七星耀乾坤,便是招式一出,繁星点点,仿如天上北斗七星,虚实难分,对方只要看不准,三两招便可取其命。陆无涯学会此剑法后,今日方真正遇到高手,因此越斗越熟练,越斗对精义领会越深,他甚至不想太早杀死乌鸦!
  两人又斗了数十招,姜子凌越斗越惊,因为陆无涯的造诣好像没有底般,同样一招,后来施展的跟刚才施展的似有异同,但威力却更大。
  斗到此时,陆无涯只怕姜子凌逃跑,或施展下三滥手段,因此他不敢迫得太紧,务求一击即中。此刻姜子凌已是守多攻少,他正在天人交战中,凭真实本领一定打不过陆无涯,要不要使用昔日惯用的手段,一直在其脑海中交缠着。
  激斗中,陆无涯使一招“万花绽放”,月光下,只见剑尖泛起无数剑光,笼住姜子凌的全身;姜子凌聚精会神望着陆无涯的剑尖及手腕,蓦地刺出一剑:“天南一柱”,登时击碎无数的剑光!
  陆无涯手腕一翻,软剑斜削其肩,这一剑只是随手而使,但使得恰到好处。姜子凌刚放松的一颗心,又再悬起,连忙举剑去挡。他反应不可谓不快,但他举起右臂,却正是陆无涯之所求!猛见他手腕以轻微得难以察觉的动作前移,软剑化作切其手臂!
  姜子凌举起,软剑切下,一下一上,以疾如闪电的速度凑上,“喀嗤”一声,姜子凌右前臂连带长剑一齐跌落尘埃!
  剑快手臂断得快,那一刹那,姜子凌只觉得右手一轻,尚未觉得疼痛,陆无涯已趁他失神之际,飞起一腿,将他踢飞落地!也就在此一刻,一阵锥心的刺痛方由手臂传至姜子凌心房,他人在半空,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呼!
  待他落地,陆无涯的软剑已指在他喉头!一个人骤然受到致命打击,头脑都会有一阵空白,姜子凌杀人虽多,却也不能例外,因为他自己第一次遭受如此重创!待他定下神来,见陆无涯已收剑退后两步,这一瞬间,他才发觉身上已被封住!
  “你要报仇,老夫不怪你,但你不能用残暴的手段对付我!”
  陆无涯冷笑道:“你可以残暴的手段对付别人,为何别人不能以暴易暴?”
  “别人可以,但你就不可以,因为以前老夫多次放过你,你只要细心回忆一下,当知老夫所言不虚!”
  陆无涯道:“放过你也可以,不过你必须答我几个问题!”
  “老夫没有把握。”
  陆无涯冷啍一声:“你知道还有谁是乌鸦?”
  “不知道,不过老夫可以提供一条线索给你,有一只乌鸦,平常在庐州一带活动。”
  “为何连你都不知道?”
  “因为这是鸦神的规定!”
  “对啦,我几乎忘记,乌鸦背后还有一个鸦神,而你们都听命于他。鸦神是什么人?”
  姜子凌忽然大笑起来:“够了,你杀了老夫对你今生来说,已可以交代了,你斗不过他!因为连他是什么人,老夫一点都不知道,就算老夫要找他拼命,也不可得,看来你命比老夫好!老三,回去吧,如玉那丫头是个好姑娘,你要好好待她!噢,虽然死了个八丫头,又得到一个玉丫头,老三你真让人羡慕呀,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陆无涯怒道:“八妹及九妹都是你害死的,你倒会说风凉话!嗯,咱们九师兄弟姐妹,如今还有几个人活着?”
  “老三,如果你还带念着往日的一点情义,替老夫埋了吧,还有见到你岳父请代我向他说一句,他虽然救了我一命,但老夫也没对不起他,老夫就是因为不肯听令杀他,才被迫服下鸦神的慢性毒药……我无儿无女,无人送终……也不希望由你动手……”
  陆无涯冷笑道:“你这是报应!”忽然觉得有异,忙上前观察,只见姜子凌七孔流出黑血,不由顿足道:“我怎没想到他浑身都是毒,要服毒自杀,真是易如反掌!”
  夜风习习,陆无涯逐渐冷静下来,想及姜子凌及阮文龙既然是乌鸦,心中对韩师道难免有几分怀疑,但最后听姜子凌的遗言,又觉得他与此事毫无关系,否则姜子凌跟随他数十年,又怎会毫无所觉?
  再一阵夜风吹过,陆无涯忽然如豹子般跳了起来,软剑再度掣于手,人已一个风车大转身。只见树下跃下那个神秘人,他暗中嘘了一口气,低声唤道:“高大侠!”
  这次轮到高天扬跳了起来,厉声问道:“你怎知道老夫的身份?”说着人已迫前几步,杀气严霜,双眼紧盯着陆无涯。
  陆无涯哈哈笑道:“你杀了阮文龙,我杀了姜子凌,正是志同道合啊!哈哈……”
  “快说,你到底是如何认出老夫身份的!”
  陆无涯好整以暇地道:“在下还知道你诈死之经过哩!”话未说毕,高天扬已扑至,掌风压得他透不过气来。陆无涯手腕一抖,剑尖泛起四朵碗口般大小的剑花,在高天扬胸前尺余处吞吐不定。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高天扬知道他不是好吃的果子,忙斜退两步。
  陆无涯并不追击,软剑遥指对方前胸,淡淡地道:“高大侠,你我早已合作过,如今更可以再度合作。”
  高天扬先是微微一呆,随即身躯一抖,喝道:“你便是、便是写信威胁老夫的……”
  “不错,正是有下!请问大侠有什么损失?更且你如今已可拿他俩的首级,重新复活了,而且声名将比前更盛!”
  高天扬冷啍一声:“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除了你之外,谁会相信他俩是罪大恶极的乌鸦?你小子今日若不给老夫一个交代,便莫怪老夫连你也杀了!哈哈,不错杀了你,既有蝙蝠,又有乌鸦,更易让人入信!”
  “可能大侠不知道,在下岳父正是韩师道,未知你拿我的首级去糊弄武林同道,会有多少人相信?”陆无涯轻叹一声,道:“请大侠坐下,且听在下将情况从头至终说一次,如何?”
  高天扬沉吟了一下,找了一块石头坐下,距离陆无涯约莫一丈左右,这个距离无论是防止陆无涯脚底抹油,还是提防他偷袭,都十分理想。陆无涯也坐下来,乃由自己一家被乌鸦杀死,再被带上山学武开始,直说至目前为止,虽然说得扼要,但仍花了他将近一个时辰。“在下刚才所说句句属实,希望大侠相信,咱们方可合作。”
  高天扬听后,反而十分同情陆无涯之遭遇,长叹一声:“老夫若非听你这番话,真是难以想象居然有这等丧心病狂的人!好,咱们的过节就算揭过,你为何不请你岳父助你一臂之力?”
  陆无涯苦笑道:“家岳根本不想认我这个女婿,韩大侠的女婿是蝙蝠杀手,传将出去……嘿嘿,只要有人在背后说句闲话,我料他都受不了!”
  高天扬不屑地道:“令岳本就是个沽名钓誉的俗人!什么大侠?呸!”一顿又问道:“如今你有什么打算?”
  “在下若回去对家岳说,姜子凌及阮文龙是乌鸦,你道他会相信么?因此我只好继续追查,因为我知道,乌鸦不止两只!”
  高天扬精神一振,问道:“你知道去何处可以找到其他乌鸦?”
  “适才姜子凌说,有一只乌鸦经常在庐州活动,在下想去那里碰碰运气!”
  高天扬略一沉吟,问道:“你可曾听过‘千年尸神’这个人?”陆无涯摇摇头。高天扬继道:“只要尸体未曾腐烂,经此人处理过,便能保持多年不腐。当然千年是言过其实了。”
  “这跟在下去找乌鸦有何关系?”
  “因为此人在庐州!”高天扬道:“老夫想将阮文龙及姜子凌的尸体保留下来,说不定有用得着的一天。”
  陆无涯喜道:“好,在下帮你搬运尸体,这就动手吧!”
  高天扬忽然迟展疑疑地道:“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老夫以前那个……坏习惯……这两年不知何不药而愈了!”
  陆无涯这才醒起,高天扬有在与女人交合前,必须鞭打女人才能提兴趣的毛病,当下哈哈一笑:“如此在下真要恭喜大侠了,不过若非你提起,在下已忘记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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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辆马车,沼江急驰,到一座码头前方停下来。陆无涯花高价雇了一艘船,连人带车载到对岸去。上岸之后,由陆无涯驾车,向庐州府驰去。由于带着尸体,投店不方便,两人晚上宁愿在树林里过夜,所幸他俩买了不少干粮,倒也十分方便。
  次日黄昏,马车便驶进庐州府了,高天扬显然来过,在车厢内,不断指点路径,不久便驶进一条小巷,停在一家棺材店前面。
  店门经了关了,高天扬揭下面具交给陆无涯,然后跳下车,走前拍门。过了一阵里面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关门了,明早再来吧!”
  高天扬道:“请问施敬臣老板在么?”
  里面传来的声音带着几分诧异:“阁下是谁?何事找施老板?”
  “请告诉他太白湖畔的故人来拜访他。”
  话音刚落,店门已打开,露出一颗肥胖的脑袋来,满面笑容,看在陆无涯眼中,却觉得他身上透出一股死尸的味道,令人恶心。“这位是……”那人显然一时间认不出高天扬。
  高天扬低声道:“某是苏州高天扬,进内再说。”他向陆无涯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在外面稍候,陆无涯乐得如此,跳下车,拿眼打量四周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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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门一关上,高天扬才发觉里面还有一个人,那人道:“若田某没有看错的,兄台必是高天扬高大侠了!风闻兄台已经过世,今天因何复活?”
  高天扬目光一亮,失声道:“原来是鼎鼎大名的田孝子田大侠!”原来此人名头虽不如韩师道及高天扬响亮,但在大江北岸的名头可也不小,不但是个著名的孝子,而且侠誉不错,多年前高天扬与他有两面之缘。
  那“千年尸神”施敬臣多年前与朋友到太白湖游玩,不料遇到湖匪,恰好高天扬也在游湖,自然出手打发了湖匪,说起来对他有救命之恩,是以方肯开门。“正是田孝子来访,施某方提早关店!嗯,不知恩公今番是路过顺道来探望小弟,还是有事登三宝殿?”
  “有两具尸体希望你大展神功,令其保持不变。”
  施敬臣哈哈笑道:“原来是这等小事,不过如果尸体已腐烂的,即使施某出尽办法,也未必能维持多久……嗯,尸体在何处?”
  “在店外马车内。”
  “快搬进来。”施敬臣边说边将门打开,高天扬立即走出去,与陆无涯一人抱一具尸体进去。
  田集孝目光一落,失声叫道:“这不是韩大侠的大徒弟及总管么?他俩是被谁杀死的?尸体为何会在你手里?”
  陆无涯看了田集孝一眼,低声对高天扬道:“大侠,在下先去投宿洗澡。”搬了尸体,又几天没洗过澡了,这个要求并不过份,何况高天扬自己也恨不得立即跳进河里,痛快地洗个干净,便点头让他先走。
  田集孝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了,根本看也没看陆无涯一眼,一味追问原因。高天扬轻叹一声:“此事说来话长,施兄店内可有没有酒?老夫装死已两年,今日非好好喝一顿不可!”
  “有,有,待小弟着人去买点送酒物来。”施敬臣边说边走进内堂。高天扬虽然喝了酒,但仍十分清醒,将经过大概说了一遍,他怕跟陆无涯在一起,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遂隐瞒了他的身份。
  田集孝叹息道:“高大侠,你这次……不管他俩是不是乌鸦,你都惹下天大的麻烦了!因为你没有半点证据!”
  高天扬喝了一大口烈酒,道:“正是,目前只有希望能活捉一只乌鸦了!”
  “什么?还有乌鸦?”
  “是的,姜子凌临死时说庐州这里还有一只乌鸦,如果能活捉到他,便有转机了。”
  田集孝眉头一掀,问道:“姜子凌还给了你什么消息?高兄不妨说出来,待小弟跟你合计合计。来,再干一杯!”

×      ×      ×

  陆无涯找了一家大客栈,开了一间清静的大房,立即让店小二准备了几桶热汤。他躺在巨大的浴盆里,舒服地合上了眼睛。这次一出马,便成功地杀死了姜子凌及阮文龙,但他觉得事情还远远没有完结,因为他无法向韩师道交代。
  庐州还有一只乌鸦,他在哪里?澡盆腾起了袅袅的白烟雾,渐渐将他的头面都裹起来,俄顷,只能隐约见到一个人影。
  陆无涯花了半个时辰洗澡,高天扬还没来找他,他有点不耐烦。泡了澡肚子特别饿,陆无涯忍不住独自一人跑出去吃饭。此时晚饭时间已过,饭馆内,只剩下两两三三的食客,陆无涯点了三个小菜,还要了一角酒,自斟自饮。
  吃饱之后,陆无涯还在城内走了一匝,这是他多年当杀手养成的习惯:每到一处地方,必先了解地形。返回客栈,高天扬尚未回来,心想大概是被朋友留住了吧,便吹熄灯和衣躺在床上,连软剑也不解。
  躺在床上,却了无睡意,想起姜子凌临死所言,庐州还有一只乌鸦,他为何不将详情告诉自己?是连他也不清楚么?他的话值得相信么?仔细推敲,觉得姜子凌实在没有在那种情况下,欺骗自己的道理,那么自己如何在庐州调查?
  高天扬的朋友知道什么端倪么?明天要否询问他们?
  想着想着,他又想到韩师道,家里有两只乌鸦,他知道否?如果数十年相处都不知道,那他便毫无知人之明了,如果他知道,却仍然任其作恶?岂非有违他行侠仗义的宗旨?
  几个谜团在他脑海中盘旋,陆无涯毫无睡意,忽然他警觉到有人在窗外偷窥,心头一跳,忖道:“难道是他?我还未去找他,他反倒先找上门来了!”他不经意地转了个身,装作熟睡,发出轻微的鼻鼾声。
  过了一阵,窗棂的绵纸发出低不可闻的响声,他是此道行家,立即料到对方是刺穿窗纸,接着必是要将竹管伸进来,然后再喷出迷烟,便连忙闭住呼吸。
  又过了三盏热茶工夫,窗子被人轻轻推开,跳进一个人来,陆无涯右手悄悄落在软剑扣上,可是那厮进房之后,竟然久久都无动静,陆无涯十分奇怪,忍不住睁开一分眼帘。就在此刻,那道黑影已推窗向外跃出!
  陆无涯像豹子一般自床上跃起,射向窗子,他反应不可谓不快,但出窗之后,见那道高瘦的黑影离自己已有四五丈远,直觉告诉他此人必是行家,否则不会如此机敏,会否便是乌鸦?如果是行家,自己用正常手法未必追得上他,是以故意顿足停步。
  那厮半转头瞥了他一眼,见他住步,便跳落一条小巷。陆无涯刚才勘察过,知道那一带小巷星罗棋布,彷似一张蜘蛛网般,不禁大为沮丧,但仍不心息,乃向那向窜去。
  他一进入“蜘蛛网”,恐对方匿在暗处偷袭,便将软剑轻轻掣了出来,步步为营,在小巷里穿插。走了一遍,不见有人影,他好不容易才抓到一个机会,不愿轻易放弃,遂跃起屋顶,就在此刻,他见到那道黑影,在远处正向城外飞去!
  陆无涯猛吸一口气,放足急追,在屋顶上跳跃前进。那厮大概认为陆无涯已被完全撇掉,放心向城郊驰去。陆无涯心忖:“他去城郊作甚?莫非还有另一只乌鸦?”心头微懔,稍为放慢脚步,只远远吊住对方。
  俄顷,那厮果然驰至城边缘,陆无涯忙匿在暗处,果见那厮回头看了几眼,然后继续前进,陆无涯这才继续跟踪。
  出了城之后,失去那厮的踪影,陆无涯先匿在暗处观察,未觉有异,方在周围找寻。
  四周一片漆黑,只闻虫声,陆无涯却丝毫不敢大意,小心翼翼前进,在附近转动。一会儿,突然传来一声鸦叫,陆无涯心头一跳,因为这叫声太熟悉了!寻常人分辨不出来,但任何一只蝙蝠,都认得出这是乌鸦的叫声,因此立即循声小跑过去。
  翻过一座小山包,只见山后一棵大树下有两道人影在交头接耳,一个身材较高,黑布蒙面,显然便是自己一直跟踪的人。由于山坡上没有任何遮挡,陆无涯不敢走下去,风向又不对,故此完全听不到他俩说些什么。
  过了一阵,较矮的那个转身欲走,高瘦的忽然叫了一声,较矮的回首怒道:“姓田的,你忘记了规矩?”言毕抬步而行。
  陆无涯觉这声音听来有点熟悉,刚好见高瘦蒙面人走的是另一个方向,便决定跟踪他。那汉子向前急驰,一直来至河边才停下来。陆无涯见他不断转头四顾,忙匿在树后。朦胧的月亮忽然露了出来,照在那厮的脸上,陆无涯目光一及,心头大为震动!那厮赫然是韩师道的关门弟子:司空霖!
  陆无涯正想取出方巾蒙面,扑出去擒住他,忽见他飞身向河中跃去,心头不由一呆,仔细再望,方见河中有一艘小舟,司空霖站在舟上,小舟向对岸急驶而去。
  陆无涯无奈地吐了一口气,只好回身返城。他一口气驰向客栈,忽觉半边天都染红了,心头大惊,转过两条小巷,便见“千年尸神”那家棺材店已陷于火海。火势极大,邻居都跑了出来,知道无法抢救,家宅将遭火势波及,一时之间尽是惨叫痛哭之声!
  四周十分燠热,但陆无涯心头却一片冰冷,如果高天扬及“千年尸神”在里面的,必然已葬身火海!他知道他俩是因自己而死的,心里又悔又恨!
  返回客栈,再无睡意,他索性点了油灯,火光一起,只见桌上放着一张信,连忙取起阅之:
  绿公子:你妻儿已在我手上,限你在韩师道六十大寿前,取其生命,以作交换!知名不具。
  刹那之间,陆无涯如陷冰窖,后背冷飕飕的,寒气直冒。良久,他定下神来,将信纳入怀内,忖道:“此事无论如何得跟岳父大人商量一下!”心念及此,抛下一块碎银,抓起包袱便跃窗而出,向城外驰去,再也不管了高天扬的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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